第276章
秦卿安静地不动了,眼底不安之色加剧。 随后,更是朝着鬼面摇了头…… 拒绝了鬼面。 鬼面眸色沉然地深暗了几分,且沉缓地将秦卿松开。 “你并非鬼面,你究竟是何人?”秦卿缓慢地推开眼前之人,且迟疑地缓步后退。 而鬼面也并未阻止秦卿,仅是冷哼地低笑一声。 “我是何人?”鼓面带着沉冷的气息,沉稳地向秦卿缓步靠近,且冷静如常地给予答案:“我是你爱得死去活来的人。” 秦卿的思绪渐渐地清晰,这音色悦耳的声音分明是属于楚千秋。 可是…… “不。”秦卿否定地缓然摇头,平稳地退至墓碑前,与眼前人拉开了距离。 秦卿不愿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可此刻,眼前之人看他的轻蔑眼神饱含怨恨,与当年楚千秋的模样重叠。 虽然容貌不同,但眼神、语气、气态都如出一辙。 眼前装扮成鬼面的人,是楚千秋无疑。 “鬼面现下在何处,你将他怎么了?”秦卿几近艰难地哽咽着,背已贴上冰凉的石碑。 清冷的雨夜,风中潮气弥漫,渐弱的雨势使得视线更加清晰。 朦胧雨雾间。 楚千秋站在原地未移动,朝着秦卿身后不着痕迹地扬了扬下巴:“他已长眠于你身后那座坟墓之中,时隔多年近来又临逢他死祭,今夕特意引你前来祭拜他。” 这轻飘飘的一言,夹杂着几许不痛不痒的低笑,隐含着揭露真相的痛快。 秦卿几乎听不懂眼前之人究竟在说什么…… “当初,他冒死将你从大火中救出时,我便命人将烧得偏体凌伤的他一刀一刀地凌迟。” 楚千秋一遍漫不经心地浅谈旧忆,一遍慢悠悠地听不在翻倒的油纸伞前,平缓地握住油纸伞的伞柄,重新将油纸伞撑上,遮挡住了茫茫清雨。 秦卿脸色苍白地摇头,眼底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你胡说,我不信你。” 凌迟…… 一刀一刀地割杀…… 此等酷刑是禁宫之中惩杀叛徒的残忍宫刑。楚千秋竟然…… “信不信随你。”楚千秋沉稳地矗立在雨中,冷峻的眼神彻骨的阴寒,且继续缓慢平定道“不过,他临死之前心心念念的课全是你哦,还一声声地恳求我放过你……” 闻言,秦卿几乎站不稳。 只能艰难地扶着身后的石碑,缓缓地、无力地摇头,而眼里的泪水已模糊了视线。 “不,不……” 那一声一声清浅地否定声,却似清泣般透着无尽凄凉。 秦卿严重原本止息的泪水再度泛滥,并痛苦地目视着楚千秋,可却遭到楚千秋无情的冷眼嘲笑。 楚千秋满含嘲讽地盯着秦卿打量,仿佛审视着蝼蚁般傲视着秦卿—— “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之前那般羞耻之言,你都能坦荡荡地唤得出口,还‘鬼面哥哥’哈……” 秦卿呆愣在原地,严重弥漫着绝望之色。 心口仿佛被狠狠地捅出一个血窟窿。 他又被骗了。 楚千秋又骗他……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原来这世上由始至终都无鬼面,都是楚千秋乔装假扮所来。 想必,当初与“鬼面”同时出现的“九王爷”,以及在莫府出现过的那位“九王爷”,都是楚千秋的心腹所假扮。 而楚千秋则是借以鬼面的身份,做尽了楚千秋本尊不能做的事。 然而,显然…… 鬼面就是楚千秋之事,莫言之与慕鸿歌却都是毫不知情的。 这是绝密之事,必定要越少人知晓越好。 否则,当初楚千秋便不会特意安排莫言之去救鬼面,然后演了一出一出的好戏,骗尽了天下之人。 瞒过了老皇帝,骗到了虎符,利用了外族,倾覆了这天下。 所有的功绩、罪祸、杀戮都让鬼面背负、担待,楚千秋仍是仁爱兼备的好帝王。 难怪他们重逢再遇之后,鬼面总是说与他往昔有私情,原来鬼面不是鬼面,不是鬼面…… 从过去到现下,楚千秋由始至终都误会了他与鬼仆的关系,而如今他更是无法洗清与鬼仆之间的关系。 秦卿眼角有泪水滑落,默默无声却尽诉那份凄凉。 此刻…… 秦卿神情呆滞地盯着地面被雨水冲散的冥纸,无尽的绝望将其啃噬得无力再多说半字。 可脑海里却不停浮现出与“鬼面”再遇后的情景—— “你害死九爷最爱的女人,他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放过你的…… 所以现下,楚千秋是待超重局势稳定后,特意前来找他秋后算账的? 秦卿有些恍惚地想着。 心下只觉得楚千秋这易容术与移声术真是运用得出神入化。 楚千秋冷睨着发愣呃秦卿,缓慢地转动了手中的油纸伞,将油纸伞上覆盖的湿凉雨水,尽数打在秦卿的身上。 秦卿睫毛轻动,回过神来便神情憔悴地看向楚千秋,而眼底的神情已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归于了死心无望的平静。 然而…… 当秦卿指尖触及到墓碑上的苔藓时,那老墓陈旧的气息瞬间将他吞没,不留给他丝毫扭转局面的期望,残酷得令他胸口传来阵阵闷疼。 “如今天下人都知晓‘鬼面’要求您别伤害我,您若是与我纠缠,会有损您盖世英名。” 秦卿嗓音低弱地轻语,并尊敬的称呼楚千秋,刻意地疏远了彼此身份。 楚千秋沉默地打量着秦卿,留意着其紧贴在身上的华袍,且缓步地朝着其靠近。 “鬼面我已祭拜过,现下要回了,告辞。”秦卿无声地言毕,便轻缓地收回视线,艰难地动身往竹林外而行。 可还没走出竹林,手腕便被人给牢牢地抓住。 随即,一股猛力便将其拉至楚千秋身前。 秦卿面色惨白,几乎要被楚千秋所散发的渗人寒气给弄得无法呼吸。 “如此着急着回去,是赶着回去给莫言之暖床?”楚千秋捏紧了秦卿的手腕,冷言冷语地对待秦卿。 秦卿沉静不语,那湿润的发丝纠缠在肩颈处,清美而素丽。 “你与莫言之还真是情比金坚呐,我特意留了那宰相一命,如此也离间不了你们。”楚千秋慢悠悠地道出嘲讽之言,冷然捏玩着秦卿已被捏得泛红的手腕。 那周身散发的寒气冷绝之气,似能冰封大地般严酷。 秦卿心如死灰地沉寂。 但心中却痛苦地想着——就知晓是你做的。 “您放过我……”秦卿轻缓地动了动唇,无声地请求。 可始终未看楚千秋。 秦卿的眼毛暗影掩去其眼底所有苦涩,脸颊滑落的泪水苦痛万分。 “你想得倒是挺美,我如此大费周章的前来西洲便是为了放过你?”楚千秋冷嘲地松开秦卿的手腕,缓缓地拍了拍秦卿的脸颊,“既然你与莫言之如此恩爱,那我更加要将你们拆散才行。” 秦卿眼底出现破裂的痕迹,几乎是立刻,想要逃离此地。 可是! 楚千秋先一步牵制住秦卿。 直接将挣扎乱动的秦卿反身锁住在怀里,且冷眼捂住秦卿想要叫喊的嘴,稳稳地将其朝着竹林另一侧出口拖行。 油纸伞掉落在地,地面枯叶被踩踏之声更外清晰。 “唔。”秦卿挣扎很激烈,更是暗藏着惊骇之色…… 此刻秦卿心中知晓,楚千秋此次特地出宫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楚千秋那环制在秦卿腰间的手,手指渐渐地收紧,且冷幽幽地贴在秦卿耳边低语:“你让我永失所爱,那你仅剩也别想得到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既然今日你来了便别想回去。” 秦卿愣住了。 汹涌而下的泪水,清苦而萧瑟。 随后,秦卿双手并用地想要拉开楚千秋的手,可所有抵抗挣扎都是徒劳。 自竹林中穿梭而过,两人衣摆都沾染上少许竹叶。 秦卿刚被拖拉出竹林,便看到一辆气派无比的马车停驻在不远处…… 那马车极为别致,顶部似如云波般翻卷,前后两端形态略长,车檐可遮掩住马夫御马之位,车身线条极其流畅,车厢木壁是繁花木雕缠绕,四方车檐之下悬着铜纹青灯,驷马并驱,宽大而华丽。 而马车前端坐着御马行车之人,是一位身着灰色华袍、戴着轻纱斗笠的年轻公子。 想必此人即是楚千秋的心腹。 秦卿被楚千秋冷冰冰且胡乱地抓抱上车时,那位年轻公子也只是安静地旁观者…… 马车内,浮华碧翠,满目琳琅。 秦卿刚被牵制着在车内坐定,便听到楚千秋威严冷静地声音响起—— “御马去渡口。” 当即,马车外的人便挥动马鞭,马车缓缓地掉头而行。 马车沿着石板路踢踏而行,将一切沉浮过往、繁华尘世都统统都抛却在身后…… 秦卿心绪沉浮地坐在马车内,无法自行动弹分毫,整个人紧靠着楚千秋,鼻尖更是缠绕着楚千秋那充满阳刚的气息。 两人发丝微润、衣衫湿润,滴落的水珠纠缠着,清寒之气交织交错的笼罩着彼此。 秦卿缓然地抬起眼看向楚千秋,却对上那凝渊般寒彻的双眸。 随即…… 秦卿便避开视线,默然无声地流泪。 之后一路,从渡口到横渡东洲的大船,再到抵达东洲后进入皇宫,期间经历了无数次的周转,历时八、九日。 马车是如何被弄上弄下船的秦卿不知;身上的衣衫是谁帮忙更换的秦卿也不知晓。 这期间,七情始终都是昏昏沉沉的,无法思考。 只因离开西洲那夜淋雨了,再加上伤心过度,便染上了小小的风寒。 此间,楚千秋仅是给秦卿吃了几颗药丸。 秦卿几乎是一路昏睡到宫中。 这一路至皇宫都保密周全,无人知晓他们身份。 但自先前入宫之后,七情从昏睡中醒来时,便觉风寒已痊愈,已无前几日的不适,也不知晓楚千秋给是何灵丹妙药。 今夜东洲满城的飞霜,呼啸的寒风刮出萧瑟之声。 繁花似锦的皇城内,那宏伟壮丽的宫廷便坐落在城中以东之地,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宽广。 宫内,宫阙楼阁肃立别致,高强宽庭迂回交错。 楼阁之上飞檐造型奇异,琉璃瓦被清雪所覆盖,所有楼阁亭廊都富丽堂皇。 深夜时分,宫中幽灯微明。 事儿有宫人弯腰低头地提灯沿回廊而过;事儿有夜巡的士兵铁甲寒枪走过前殿。 禁宫内戒备森严。 静雪幽夜,马蹄声轻响,车轮滚动声缓缓的。 一辆外观起拍的云浪马车,正沿着宫内宽广的马道而行,最终风尘仆仆地缓停在宫内倾浴殿外。 秦卿身着青色的幻羽袍,安静地坐在马车内,可双手却被银色长鞭捆绑着。 而楚千秋正稳坐在秦卿身边,身着墨袍,外裹墨色貂裘,那佩戴的银色面具在烛火中流光恻动,但手中则紧握着银鞭柄…… 待马车停稳后,御马之人便自行回避地踩雪离去。 “到了,爱卿。” 楚千秋漫不经心地出声,并淡然地斜睨了秦卿一眼。 那轻然地一瞥,缓缓懒懒。 爱卿…… 秦卿轻缓地抬眼看向楚千秋,却看到楚千秋正垂着眼轻整袖口,可楚千秋那睫毛下的双眸却弥漫着愚弄之色。 秦卿深知,楚千秋如此唤称呼他,颇有冷嘲之意,所以也便并未出声回应。 随即,马车的车门被打开。 秦卿便被楚千秋沉稳且缓步地“牵”下了马车。 两人前后而行,踩雪之声格外的清晰。 秦卿平稳地跟随着楚千秋步上殿前的台阶,手指轻轻滴握着那皮质微凉的长鞭。 这皇宫的气派,秦卿先前是未欣赏,此刻置身其中才切身体会,此地是何种的壮丽。 但此刻,秦卿也无心浏览。 因为,现下秦卿心里想的则是—— 在船上楚千秋为他更换衣衫时,应是没察觉到他肚子的异样。 “我身上的衣衫,是您替我更换的?”秦卿低声地轻言,并不确定楚千秋是否听见。 漫漫风雪中,两人发丝被风吹得斜斜的轻逸飘动。 秦卿眸色平静地看着楚千秋的背影,眼中倒影出千雪飞霜中那雍容墨影…… 从西洲到此地,楚千秋一路仍是鬼面的容颜。 而此刻,秦卿脸上也依然戴着面具,面色也依旧不太悦目。 “若不是我为你换的,难道还是你夫君为你换的?”楚千秋缓步地前行,并轻轻地拉动长鞭,将秦卿稍微拉拢了些。 此言,无疑是佐证了秦卿的猜测。 “您为何要大费周章地亲自将我带入宫中?您只需一句话……” 只需一句话,便可让莫府上下陷入两难境地。 “若是真向莫言之讨要你,无疑是在逼迫贤臣造反,如此蠢钝之事岂能做。”楚千秋不慌不忙地回应,面具下的嗓音朦胧有序,“况且你值得,我为你与同宗手足兵刃相见吗?” 缓缓轻谈间,楚千秋眸色沉然冷静,眼角隐含着几许深幽暗色。 令人无法透析其心绪。 秦卿不再多言。 因为楚千秋计划周全。 如今秦卿在西洲失踪了,必然不会有人想到此事与当今帝王有关。 最多也只会觉得是秦卿殉情去找鬼面了…… 外面天寒地冻,直到步入倾浴殿寒意才渐渐驱散。 倾浴殿内,烛火幽明,异香弥漫。 殿中甚是宽广,以纱帘间隔着两座别致的牡丹泉池。 左边泉池之中,池水呈现出鬼魅的幽紫之色,似是药池,那浓郁的香氛之气便是从此池中溢出; 而右边的泉池水色则是正常…… 两座泉池的睡眠皆笼罩着稀薄水雾,那轻雾缠绕覆盖着池面,而池边还摆放着一些沐浴所需的漆器物品。 此地显然是楚千秋沐浴之地。 秦卿踩在柔软的兽皮地毯上,眼下的浅韵光泽甚是清寂,且轻声地询问道:“您带我到此地是何意?” 楚千秋站在秦卿身前,平稳地解开秦卿手腕上的银鞭,并抚上秦卿略微泛红的手腕。 “既然你是这般的相信他们,那我便恢复你本来的面貌,看你那些所谓的夫君们到底还认不认识你。” 言毕,楚千秋幽幽地抬眼看向秦卿…… 随即,秦卿的手腕便被猛然握紧。 一股猛力,将秦卿一路拖至那牡丹紫池边。 “不,楚千秋!”秦卿气息不稳地摇头,已失去所有的冷静,“你不能如此对我……” 当即,楚千秋便放缓动作,平稳且坦然地将秦卿揽抱在怀中。 但是—— 手却在解秦卿的外袍。 “不能如此对你,那我该如何对你?”楚千秋身上沾染着寒露雪气,眸色静然地目视着秦卿,且轻稳地捏住秦卿的下巴,在其唇畔缓声命令道:“你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