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接下来的日子按部就班,纪开继续回地府上班, 顺便盯着地狱那些神出鬼没的魅寻找张晗魂魄的线索。 张晗接回了已经恢复正常的张晚, 也回了学校继续学业。 学校里的生活平静惬意,经历过生死之后张晗终于懂得珍惜这种看似枯燥实则幸福的校园生活, 学习也比以往刻苦了不少。 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将军那非人的自制力的作用,前世今生不同的两种性格在张晗的身体里似乎融合的很好, 最初的茫然彷徨过去之后, 他不仅可以应付自如,还慢慢学会了利用两个自己不同的优点去做事。很多事情都可以事半功倍。 纪开还是时常抽空去看张晗, 夜里的校园静悄悄,他们在天台聊聊天看看星星, 简单的约会却已经足够幸福。 纪开甚至隐隐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不被打破, 一直继续下去就好了。 然而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 剩下一分是幻觉。 该来的总归是躲不掉的。 终于到了地府鬼军选拔的日子,纪开捏着报名表,深吸一口气, 站到了队伍后面。 要做鬼军这件事是他在墓穴里就决定好了的, 可是却一直没想好怎么跟张晗说。 好在现在地府还算安定, 不用打仗的话鬼军也并不忙,除了日常训练之外空余时间也还算自由。不明真相的张晗并不会看出什么破绽…… 纪开自我安慰着, 队伍前进的很快,眼见就轮到他了,忽然, 一只长长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纪开回过头,看见了经理那张久违的长脸。 想起上次拒绝经理要他参与鬼军选拔的要求,这时又自己巴巴的来了,纪开有些不好意思,冲经理露出了一个尴尬的微笑,算是打招呼。 经理却并未与他纠结上次的事,而是开门见山的说:“鬼军选拔不必鬼差,没有那么容易。体检过后会有一系列的训练,训练之后会再次选拔,那一次才是真正的选拔。 这些训练非常苦,并且不允许使用法器,我也帮不上你什么了,你要自己挺住。” 经理言辞恳切,像是家中长辈一般淳淳叮嘱,纪开眼眶有些发热,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话:“谢谢经理,可是经理,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经理没想到纪开会这么问,张着嘴愣了一阵儿,才说:“可能因为我跟你比较投缘……”说完不等纪开回话,便转身逃也是的跑了。 留下纪开独自在原地摸不着头脑,“投缘”吗? 他明明每次都把经理的气的翻白眼儿啊,这就是“投缘”? 经理一溜烟跑过了三条街,停在一颗老树后,苍大人一角白袍在风中飞舞,他本人也晃晃悠悠似乎站不住似的缩在老树的阴影里。 武烈过长的背挡住了初冬的风,苍大人睁开了眯着的眼,“怎么样?去了吗?” 武烈点点头,朝苍大人行了一礼,“大人料事如神。” 苍凛翻了个白眼,“哪里学来的?做的也不像,没看出你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服气。” 武烈嘿嘿笑,“那大人就不必藏着了?” 苍凛吭了声,清了清嗓子,道:“他是为了张大人。” 武烈歪着头想了半晌,终于想明白了,拧着眉叹了口气,“那接下来,就靠苍大人了。” 苍凛点点头,“就算没有我帮忙,他也一定会努力选中的。” 武烈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消失在巷子里。 随着武烈的离开,又是一阵冷风吹来,苍凛缩了缩细瘦的脖子,咕哝了几句年纪大了真是苦寒,便摇摇晃晃的跃上墙头,几个起落回了罚恶司的后院。 果然如经理所说,第一轮的选拔并不难,体检没什么大问题的,灵力测试通过了的,基本都通过了。 纪开也很顺利的通过了。 接下来三个月的训练很关键,基本上就不能再出训练营了,于是纪开当天一早便来到人间,同张晗简单道别。 当然不会说是去参加鬼军选拔训练,只说当初鬼差训练的时候因为地府急需鬼差所以训练的相对简单,现在年底了,又不怎么忙,于是重新培训他们一下。 张晗不疑有他,虽然表现的依依不舍,但毕竟工作重要,便自我安慰,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纪开真的进入军营才知道,当初让他叫苦连天的鬼差训练比起鬼军训练,真的只是小儿科罢了。 鬼差训练至少还有文化课,还能睡觉。 鬼军训练则全部专注体能,从格斗到武器,从灵力到战术,从单兵到团战,总之就是把他们的灵魂不当人,通过千锤百炼将他们折磨成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争机器。 更因为他们是鬼,不用吃饭睡觉,所以片刻的休息也别想有。教官十分严厉的说“所谓的休息,不过是弱者自我安慰的谎言。强者在不同的训练之中转换,其实就是在休息。” 不仅训练强度天差地别,训练的内容的凶残程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鬼差训练几乎不会见血,鬼军训练营却几乎每天都有皮开肉绽嗷嗷大哭躺在担架上被抬出去的。 纪开虽然没有横着出去,但一个月下来,身上也是小伤不断,没有一天不见血的。 能撑下来当然也不全是为爱发电,虽然是鬼,他也是接受过二十年唯物主义教育的鬼,自然也渐渐发现了自己的不同。 不仅是跟别的鬼不同,跟以前的自己也有很大的不同。 他的伤似乎复原的特别快,并且在一次次的灵力对阵中,他发现自己的灵力进步的速度堪称突飞猛进了,连教官都对他多有称赞。 以前做鬼差时总是欺负他的几个鬼差原本不服气,但被他打趴下几次之后也不敢再造次了。 纪开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功于玄孟让他练的烈阳功法。 那套功法他已经练的很熟了,现在不需要专门打坐对着书修炼了。在日常的训练中他也可以调动内息默默修炼,虽然烈火焚身之痛难忍,但反而可以分散他在训练时承受的别的痛苦。 痛到极致就是麻木,尤其在武器训练与人械斗时,他一边修炼烈阳一边与人打,因为过于痛苦,激发了潜能,反而所向披靡。 就算身上添了些小伤口,也因为不及体内烈火焚身之痛的万分之一而几乎可以忽略。完全不受影响。 也因此,与他对阵的鬼军给他起了个外号“疯獒”。 说他打起来完全不知道痛,就像发了疯的藏獒似的,不顾自己的伤,不把对方打趴下不算完。 武烈站在墙头,看着纪开一身血口子从校场上下来,连件衣服都没换,又跨上战马去练骑术。 鬼自然是不会瘦的,纵使这一个月以来经历了非人的折磨,从他的外表也看不出什么来。 硬要说有什么变化,那么大概就是他的眼神。 似乎不知不觉间,有了一种属于军人的坚毅。同过去那个凡事都磨磨唧唧腻腻歪歪的老好人倒霉鬼完全不同了。 苍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边,裹着个被子似的大氅,整张脸都埋在毛绒绒的领子里,只露出头顶一个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发髻来。 武烈侧脸看了看他,眉角抽搐:“苍大人你是有多难忘做人的感觉?鬼哪里有怕冷的?” 苍凛伸出柴火般的手指,将大氅拢的更紧了些,闷在领子里说:“我可是冻死的!那感觉再活个几千年我也忘不了。” 武烈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转移了话题:“你是说,你真的一点也没帮他?他就拿了第一个月考核的八项第一?” 鬼军选拔每个月考核一次,每次十个项目,每个项目按照排名单独积分,三个月后按照十个项目积分总和排序刷人。 按照纪开这个成绩,不仅稳过选拔,怕是最后因为成绩优异直接就能领个军官当当。 可这对于苍凛和武烈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让他参与鬼军选拔,原意只是想给他一个保障,让他有个鬼军的身份,再在苍凛的管辖范围下,不但那些魅不敢来伤他,就算是那位醒来,也不一定就敢明目张胆的对他做什么。 可是如今…… 他这样的表现实在太扎眼了。 若是还没拿到鬼军的身份,就被有心之人发现了身份,只怕是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说起了正事,苍凛也不再装冷了,从大氅里伸出脑袋,咂咂嘴,说:“他的潜能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早就说过,他不需要我帮忙也能过选拔。” “可你不是已经封了他的噬魂之力了吗?”武烈有些着急,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 苍凛枯瘦的手捂上他的大嘴,“不要命了吗?!” 武烈忙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怎么不管用呢?” 苍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转开眼睛看着别处,说:“一来,纪大人的噬魂之力有多厉害,你也是知道的。如果说张大人的旭暗拥有毁天灭地之力,那纪大人的噬魂则能摧毁世间所有生灵,但凡有灵魂有生命的,谁能逃得过噬魂。 二来,你也看到了,我风烛残年,老成这幅样子,风一吹就要倒了,灵力也已经不比当年了……” “说来说去,你是封不住那噬魂?”武烈咬牙。 苍凛哼一声,“我一开始就说了,只能暂时封住。暂时,知道什么意思吗?” 武烈气结,“那现在,怎么办?” 苍凛梗着脖子,哼声道:“凉办。已经这样了,我们能怎么办?只能盯着,若是有什么麻烦,早发现早解决。总之那位最近没有要醒的迹象。他不醒来,其他人我还不放在眼里。” 许是近日来每天看着纪开风里来雨里去浴血坚持的样子,苍凛一把老骨头也被重新激起了些莫名的斗志。 大人们如今扛着**凡胎记忆全失尚且不肯认命,他空有一身高强灵力,为何要瑟瑟缩缩的过日子,连个小小的魅都要躲着,受这莫名的鸟气? 武烈神情一震,侧目看向苍凛,老人在冷风中高昂着细瘦的脖子,长长的眉毛在冬日的寒风中飘出了一种别样的意气风发,丝毫不逊校场上的少年儿郎。 武烈禁不住竟眼眶有些发红,仿佛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子又回到了眼前,他强忍着哽咽,点了点头。 若大人不能恢复,他们万死也要守住大人魂灵。若大人能恢复,能再和大人并肩作战,纵面对万马千军又有何惧。更何况不过几个魅而已。 纪开的日子在种种折磨中煎熬,过得说快也快,眨眼间最后一个月的考核就在眼前了。 说慢也实在是慢,三个月的不眠不休,纪开觉得自己还没有累的魂飞魄散简直是个奇迹。 最后一个月的考核按照惯例,各司的武判官都会来校场观看。不仅要选拔出合格的鬼军,各司武判官还会从中挑选优秀的鬼军直接授以官职,收进自己的军队之中。 平日里形容狼狈也就罢了,要见武判官的日子自然是要装扮一新的。 于是这一天被折磨了三个月的新兵们被集体拉去忘川洗澡。 三个月没好好洗过澡的臭男人们乌央乌央的涌进清凉的河水里,原本散发着淡淡曼陀罗香气的忘川水似乎都变得没什么香味儿了。 作为一个有男朋友的男孩子,纪开当然不会跟一群男人一起光溜溜的在水里打打闹闹。他趁大家不注意,偷摸的往上游游了过去。 上次他洗澡的那个地方,虽然差点被一个莫名的漩涡卷走,但是那朵让他莫名熟悉的花还是让他一直念念不忘。 艺高人胆大,纪开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艺高,但是胆子倒是比以前大了不少。 他小心的避开那些不怎么正常的暗流,没多久就看见了奈何桥,他记得那朵花就在奈何桥下不远处。 就在他往水下潜的一瞬间,奈何桥上有个熟悉的青色人影一闪而过…… 纪开一口气没缓过来,呛了一大口忘川水。 他吐出那口水,猛地从水中抬起头,方才的人影已经看不见了,但他能确定,刚才那个人影,是玄孟无疑! 玄孟就算修为再高,也不过是个**凡胎的人,她怎么会出现在地府?! 难道她,死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纪开整个人从头顶凉到了脚心,腿差点在河水了抽了筋。 心中暗骂自己粗心大意,玄孟已经在他面前寻死过一次,后来张晗为了避嫌又屡屡对她冷漠,再怎么强大也是个女孩子,心中郁结不解,想不开的话确实容易再度寻死。 如果分开之前自己能好好再劝劝她,或者干脆拉着她跟他们一起回去,将她好好地送回道观,交给亲近的师长照看,她怎么也不至于就寻了短见。 纪开懊恼不已,也顾不上许多,慌张上岸穿了衣服就朝玄孟消失的方向追去。 玄孟虽然出现在奈何桥上,但是作为新鬼应该是不会那么快排到号转世的,于是纪开只朝奈何桥的这边找,不去想对岸的可能。 然而来来回回找了一个多小时,玄孟的影子也没见到。 眼看第三次考校就要开始,纪开慌了神,正纠结中,又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忘川河畔闪过,竟然是那个叫贽的魅! 自从上次在地狱见到他,发现他身上有张晗的魂魄的气息时,纪开就一直苦苦寻找他。这么久以来他却仿佛蒸发了一般,遍寻不着。 这时竟然也在这里出现,纪开顿时将考校抛到了脑后,满脑子只想着要拿回张晗的魂魄。抬脚便追着贽飞身而去。 也亏得这几个月的训练,张晗的灵力突飞猛进,跟上贽竟然毫不费力。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贽的身上现在并没有张晗魂魄的气息,想来是将张晗的魂魄藏在了别处。 而他此时行迹匆忙,身为魅行走在地府竟然完全不掩饰行迹,显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既然他有这么重要的事要做,那么如果这时候抓了他,他非但不会说出张晗的魂魄藏在了哪里,说不定还会孤注一掷闹个鱼死网破。 于是纪开决定暂时先不打草惊蛇,跟上去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忘川两岸越往上游鬼迹越稀少,沿岸的植物越茂密。贽轻车熟路的穿梭在那些植物之中,仿佛在自家后院一般熟悉。 纪开暗暗疑惑,如今地府将对地狱的管制如此严格,他作为一个魅,为何对地府比他这个鬼差还要熟? 甚至比起纪开,这个贽更像是常年自由行走于地府的鬼。 密林里本没有道路,纪开一个走神,贽便不知去向了,纪开正茫然四顾,一声尖利的痛呼打破了这茂密树丛中的寂静,纪开闻声双目登时瞪圆,是玄孟!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