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往事一幕一幕, 如同电影一般, 在她的脑袋里面不停地回放。 然而, 不管那些场景再怎么真实, 她就像是观看别人的经历一样，浑然没有代入感, 更没有强烈的感情波动。 尽管如此，她就是知道, 那是她自己的经历, 而不是别人的。 只不过，当时的她，还没有投入滚滚红尘之中，性情也是高冷的，寡淡的, 所以对于任何事情, 都浑然不在意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 贺清扬睁开眼睛，长长地叹息一声。 眼前, 是龙王父子好奇的眼神, 以及跃跃欲试的八卦神情。 “怎么样？”龙王迫不及待地问，“服下那颗龙珠之后, 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贺清扬一挥手。 洞内明珠的亮度至少增长了三倍。 嘲风“哇”了一声，“这么厉害啊！” 龙珠的亮度与施法者的灵力有关。灵力越高，则亮度越大。 贺清扬淡淡一笑。 只是提升三倍而已，如果她想的话, 就算是将亮度提升三十倍，也是小菜一碟。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 绝世高手嘛，一般都为人低调。 倒是龙王，忽然问道：“小姑娘，你现在是不是修成仙体了？” 他虽然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很强的灵力波动，但是仔细一看，她的气质风度，已然不同，可见实力大大地增长了一截，只不过将其隐藏起来，没有外露罢了。 贺清扬点了点头。 岂止是仙体。 准确地说，她就是远古时期，诞生于混沌之中的几个上仙之一。 如今，只不过是恢复了以往的灵力而已。 “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去找应龙了？”嘲风一听龙王的话，便迫不及待地说。 贺清扬道：“不必。” 嘲风的脸色一变，“老板，你不地道哈。说好了的，我付报酬，你扩大化龙池。哼，如果不是位于龙宫之中，又有父王施法相助，你就是将那颗龙珠含在嘴里，也只能用来避水而已，它怎会化为灵气，滋养灵脉，助你一举成仙呢？” 他越说越气愤。 贺清扬等他说完了，才叹道：“我的意思是，我自己便能完成应龙的工作，不需要向他求助。” “……真的？”嘲风疑惑地看着她。 “当然。” 莫说移走一座小小的山丘，便是移山填海，翻天覆地，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嘲风立时面露喜色，“那我们走，还等什么？” “急什么呀，我先看看沉船再说。”贺清扬还惦记着开开眼界。 龙王笑道：“是啊，反正十天都过去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嘛。” 什么？ 十天？ 贺清扬呆住了，“我就闭了一会儿眼睛，花了这么长时间吗？” 两父子齐齐点头。 嘲风补充：“我们还在讨论，你什么时候会醒呢。” 贺清扬仍然不信，“可是，为什么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你们了？难不成，你们一直守在这儿？还是说，你们预料到了我醒来的那一刻？” “当然是一直守在这儿啦。谁晓得你什么时候醒啊？”嘲风打了一个呵欠。 “守了十天？日夜寸步不离？” “嗯……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十天很短的，好不，也就是发个呆，打个盹的时间，然后就完了。”嘲风道。 贺清扬：“……” 好，她虽然恢复了曾经的记忆以及法力，但是归根结底，从情感上来说，还是凡人一个，还没有习惯神仙们的时间观念。 想到这里，她赶紧对嘲风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回去。” 她走得匆忙，什么都没交代，也不知道农场的运行是不是一切良好。 龙王笑着挥挥手：“慢走不送。” 回去的时候，当然是一路腾云驾雾，快如闪电。 但是，到达农场上空的时候，贺清扬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嘲风不解，“你不是急着回来吗？怎么不走了？” 贺清扬一边磨蹭，一边说，“我这叫近乡情怯，懂不？” 嘲风眨眨眼，“不懂。你自己的农场，你怕啥呀？” 贺清扬苦笑。 她怕的东西多了去了。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比如，仙界的结界是她设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凡人，防止神仙到处乱跑。 再比如，坑害织女的那头牛是她点化成精的——虽然她后来悄咪咪地把它处理了。 就连开设农场的事情，也是她本人在进入轮回之前，暗搓搓地下了命令。太白金星只是一个执行者而已，而且是一个对于内情不甚了解的执行者。 至于她为啥给自己加了这么多戏呢？ 贺清扬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原因无他，就是因为闲得无聊，所以折腾来折腾去的。 毕竟，自从造人和补天之后，她就没啥事可干了。 没错，她的真实身份，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女娲娘娘——一个暗中推动仙界和人类历史进程的女仙，很多事情的始作俑者，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典型代表。 刚刚回忆起这一点的时候，贺清扬自己都被雷得外焦里嫩。 她还沉浸在往事之中，嘲风受不了了，用头上的鹿角一拱，将她从云端掀了下来，嘴里叫道：“快去快回哈，我等你的好消息。” 贺清扬自然是能够躲开的，但是她没有闪躲。 有些事情，迟早都要面对的。 她顺势一跳，正好落在农场的果园里面。 此刻，阳光灿烂，游人如织。 她施了一个障眼法，掩盖住了自己从天而降的事实。看在他人眼中，她不过是从林间深处缓缓走出而已。 贺清扬扫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她以为人民群众在摘果子吃。 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在合影！ 而且，不是和自己的同伴，而是和几尊雕像，不，几尊疑似雕像的东西。 大个子在一旁负责收钱。 大概是由于生意火爆，他笑得嘴都合不拢。 见到贺清扬，他招呼得分外热情，“老板，这个新开发的旅游项目不错哈。” 啊？什么旅游项目？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有熟人立即招呼她，“老板，你从哪儿请来的模特啊，颜值好高啊。” 又有人附和：“是啊是啊，技术也很专业。我都留心观察他们好长时间了，愣是一动不动。” 还有人问：“老板啊，模特的服装和道具是在哪儿买的？尤其是那些翅膀，这么逼真，把网店地址发我一个呗。” 贺清扬呵呵。 模特？服装？道具？ 这几个家伙是真正的天使好不？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此时此刻，站在树下，张开翅膀的那几个金发碧眼的俊男美女，身上充满了灵气，若无意外，定是天使无疑了。 从背后翅膀的数量来看，级别还不低。 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惨，一动不能动，只能充当游客的合影对象。 贺清扬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拯救一下他们，忽听背后有人问道：“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那人的嗓音优美，语气轻柔，听在耳中，说不出的舒服。 贺清扬却是身体一僵，半天不敢转过身去。 若说整个农场里面，有谁是她最不想见到的，那就是菩提老祖无疑了。 倒不是因为两人之间有仇。 恰好相反。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若干年前，这位大仙正儿八经地追求过她，然后被她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贺清扬很想捂脸，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不长眼睛呢。 这种长相和性格双双一流的男神都不要，还想找一个什么样的？ 她半天没有回应，菩提老祖忧心地问，“怎么了？” 贺清扬定了定神，决定装作什么都没想起来的样子，慢慢想办法，把男神勾到手。 她转过身。 只见菩提老祖换上了一身现代装扮，但是容颜如玉，身姿英挺，站在人群之中，如同鹤立鸡群。 周围的人都在偷偷看他。 贺清扬尚未开口，只见他的目光一闪，淡然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松动，然后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你的法力和记忆都恢复了。” 贺清扬：“……” 人算不如天算啊。 这一下，想装失忆都不行了。 她硬着头皮“嗯”了一声，顿时觉得，菩提老祖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她赶紧转移话题，“这几个天使是怎么一回事啊？” “哦，是这样的。我去找耶和华，想让他帮忙，救治一下那几个凡人。他说吸血鬼乃遭受天谴之人，而被他们咬过的人亦是如此，于是不肯施以援手。正好他的手下态度恶劣，一路阻挠，我便将他们几个抓了回来，施了一个定身法，放在这里，告诉他，如要换回手下，最好早日救人。”菩提老祖轻描淡写地说。 贺清扬：“……” 这招够狠！ 堂堂天使，被当成凡人，还要摆在外面示众，上帝的里子面子怕是都丢得一干二净了。 万万没想到啊，菩提老祖看上去与世无争的样子，其实蛮腹黑的嘛。 贺清扬顿时对他刮目相看了。 “你说，上帝他会屈服吗？”她开始没话找话说。 菩提老祖微微一笑，“已经屈服了。” “啊？！” “我是来放人的。” “……好。” “不出意外的话，你的朋友很快就会回来了。” “这样啊，真是多谢你了！唐婉兮一定会感激涕零的。” 不过她决定不把实情告诉她。 “既然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么，”菩提老祖突然话风一转，“现在是不是应该讨论一下我们两个的事情了？” “我们？”贺清扬傻眼，“我们俩有什么事啊？” 菩提老祖看着她，眼里含着一丝笑意，“在进入轮回之前，我追求过你。” “有……有吗？”贺清扬没料到他如此坦白，真是猝不及防啊。 “有啊。好好回忆一下。” 贺清扬作冥思苦想状：“……好像是哦。” “还记得你当时的回答吗？” “这个……想不起来了。”她无奈地说。 “当时你只说了三个字，”菩提老祖一笑，“下辈子。” 贺清扬：“……” 她仔细一回忆，尼玛，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现在已经是下辈子了。所以，你的回答呢？” 他盯着她，眼神温柔如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贺清扬看了他五秒钟，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就踮脚亲了上去，在他的嘴唇上面，蜻蜓点水一下。 答什么答呀？ 上辈子拒绝他，是姐眼瞎。 这辈子总不可能再瞎一次！ 菩提老祖愣了一下，立即照做。 两人居然都忘了使出障眼法，就在当天化日之下，互相亲了好几下。 耳边听到大个人在痛心疾首地说：“秀恩爱，死得快。” 贺清扬横了他一眼，他立即闭嘴了，打了一个哈哈：“恭喜恭喜哈，恭喜两位脱单成功。” 贺清扬心想，岂止是脱单成功，姐现在是事业爱情双丰收。 就在这时，农场上空，突然响了一个炸雷，紧接着，黑云翻涌而来，越集越多，不过片刻功夫，天色暗得好像傍晚。 游人四下逃窜，寻找遮风挡雨的地方。 菩提老祖牵着她的手，轻声道：“他快来了。” “谁？上帝？” “嗯。” “……是不是来打架的？”贺清扬瞄了一眼树底的倒霉天使，有点担心地问。 “是来接人的。”菩提老祖浅浅一笑，又道，“放心，我们两个加起来，天上地下，无人可敌。” “……可是，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那是自然。从混沌到洪荒，从远古到现在，我什么时候不在了？” 贺清扬仰头看天。 墨云深处，建木的旁枝舒展开来，如同一把巨伞，通往各个神界。在那些不知名的空间里，无数实力强大的神魔妖怪，正在蠢蠢欲动。 她充满自信地一笑，握紧了身边之人的手。 执子之手，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