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相见
贺清扬觉得, 很有必要确认一下:“老祖宗, 您说的不孝子, 是指大禹吗?” “废话。”一说起这个儿子, 鲧就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好像对他充满了各种不爽。 “这个, ”贺清扬深深感到有仗义执言的必要,“他没有不孝啊。恰好相反, 他把您老人家的治水事业发扬光大, 终于取得了成功,深受万民爱戴啊。哦,对了,为了治水,他还三过家门而不入呢, 可谓鞠躬尽瘁, 勤政爱民的典范。” 鲧冷笑:“不用你为他说话, 那小子的事情,我一清二楚。我虽然常年待在这羽渊之中, 自然有人向我传递消息。” 贺清扬:好, 她多管闲事了。 其实想来也是,大禹的所作所为, 虽然鲧没有亲眼目睹,但是好歹身处同一时代,从他人口中获得的,也是第二手消息。 不像她, 消息经过几十代人,甚至几百代人,都不知道是第几手了。 搞不好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呢。 一想到这里,贺清扬不再废话,说道:“行,我把他找过来。那样的话,您能把息壤给我了么?” “你先把人找过来,到时候再说。”鲧一点都不上当。 贺清扬: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顺利。 她正在想,要不要讨价还价,就听鲧威胁道:“怎么样,你找不找?如果不乐意的话,我现在就回到羽渊里去。这一次,你就算把羽河水抽干了,我也不出来了。” “找,找。”贺清扬慌忙回答。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不过,你儿子在哪里啊?”她又问,“从理论上来讲,他不是……” 死了吗? 贺清扬想问个清楚,但是又觉得这个“死”字有些不好出口。 不料鲧倒是无所谓,“他的确是死了。问题是像我们这种半人半神的直系后代,就算死了,也不容易死透。你瞧,我不就变成黄能,活到现在了么?” “所以,”贺清扬问道,“大禹变成了……” “人死之后,自然为鬼。”鲧奇怪地看着她,“枉你身为一个人类,居然不知道这种常识。” 贺清扬:这不怪她。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思考问题的时候,不走寻常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位的遭遇如此寻常。 好,看来他和纣王、后羿等人一样,死是死了,只是没有再入轮回。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在地府里面担任一官半职。 这就好办,直接召唤即可。 这么一想,贺清扬便掏出了玉简。 鲧一直盯着她,见她手中的法宝灵力如此充沛,不由得震惊之极。 看来这一次,他找对人了。 贺清扬生怕与大禹通话的时候,他会说出一些不敬之语来,便走到了一边,鲧听不到的地方,然后调出了大禹的图象。 他果然死而为鬼神了,只不过不在地府里,而在会稽山里当山神。 从图像上来看,他是一个英俊健壮的年轻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看就是长期从事户外活动之人。 与鲧相比,他算是很给面子了。 贺清扬用手指一点他的图象,他立即便给予了回应。 “姑娘是……” “我叫贺清扬。那个,我是谁其实不重要。”贺清扬道,“不过,你的……嗯……父亲想要见你,不知你可愿与他一见?” 她纠结了一下,才说出“父亲”二字。 鲧和大禹的关系比较特殊,从理论上来说,说是母亲也未尝不可。 大禹很惊讶,反问道:“我父亲?” “额……”贺清扬犹豫了一下,又道,“或者说,你母亲?” 大禹笑了,“都可以。我只是……很吃惊。你知道的,自从出生之后,我就没有见过他一面。当然,也一直没有机会。” “嗯,”贺清扬深表同情,“你想见他么?” “想啊,”大禹立马说道,“只是,我身为会稽山神,活动范围受到限制,到不了那么远的地方去。” “没关系的,”贺清扬马上说,“你愿意就好。其他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是吗?那拜托姑娘了。”大禹不抱希望地说。 贺清扬也不多加解释,只是点了一下他的图像,只见片刻之后,他真的晃晃悠悠地从玉简之中飘了出来,最后变成真人大小,落到地上,脸上兀自是一副难以置信之色,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这么轻而易举便过来了。 他看着眼前之人,道:“原来,姑娘的法力如此高强,失敬了。” “哪里哪里,就是仗着法宝好使而已。”贺清扬很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然后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走。” 她将大禹带到鲧的面前之后。 只见这一人一鳖互相看着对方,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如同两尊雕像。 既没有想象之中的抱头痛哭,也没有热泪盈眶,甚至没有熟人见面的例行点头打招呼。 贺清扬猜测,可能是人家父子久别重逢,有一些体己话要说。 而她一个外人在场,所以不方便讲话? 便主动说道:“那个,两位,你们慢慢聊哈。等到谈得差不多了,叫我一声就是。我就在那边,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面对着两父子,倒着走路,往后一退再退,直到退出几十米远的地方,确定啥也听不到了,这才停了下来。 当然,虽然她听不见他们说话,但是眼睛却是紧紧盯着他们,生怕一个不注意,鲧祖宗就跑了。 到时候,她上哪儿找王八去。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这一人一鳖终于开始动了。 他们互相走近了许多,但是仍然没有拥抱之类的动作,事实上,就连一个亲密一点的动作也没有。 只见大禹的手上动个不停,好像在比划着什么,当然嘴也动个不停。 贺清扬猜测,大概鲧在问他什么事情,而他在解释? 显然,他要解释的那一件事情,还颇为复杂,所以费了半天功夫也说不清楚。 她不由得按照常理推测,大禹不会是在解释自己一直没来探望老爹的原因? 或者是娶媳妇生儿子的事情? 据说他娶了涂山氏的女娇为妻。 后世的史学家推测,那是一个以九尾白狐为图腾的部落。 不过,贺清扬觉得,既然黄能什么的都出来了,搞不好那部落就是一个狐狸窝呢。 大禹的老婆女娇就是一只标准的九尾白狐呢。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的父子俩更没闲着。 鲧就像刚才一样,用两只后脚支撑身体,人立而起,一只前爪在空中划来划去的,也不嫌累得慌。 而大禹更夸张,索性蹲了下来,捡起地上的鹅卵石,垒来垒去的。 当然,因为隔得太远,贺清扬也看不清楚他到底搭了一个什么形状。 她只是斗胆猜测,这父子俩莫不是在重复童年时候的搭积木游戏? 也是哈,大禹从出生开始,都没有享受过父爱和母爱。 如今,机会难得,鲧想要给他补上,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这两人亲密互动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点? 她一个大活人,杵在这里半天了,那两个硬是跟没看见一样,继续他们的搭积木游戏。 贺清扬站一会儿,蹲一会儿。 蹲一会儿,再站一会儿,时不时地还在冷冰冰的石头上坐一会儿。 眼睁睁看着两个小时过去了,她的湿衣服都穿干了,那边两位还是在重复同样的动作。 她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便往前走了若干米。 他们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虽然听不清楚具体内容,但是语气有点激烈,好像是在争论什么。 贺清扬大惊。 难不成不是亲子互动,而是父子反目了? 她停住了脚步。 这样的话,她就更不方便过去了嘛。 但是转身离开的话,她又舍不得。 这种又想探听人家的**,又觉得不太地道的心情最是折磨人了。 于是,一时之间,贺清扬便处于一种进不得退不得的状态。 就在这时,她好像看到,鲧祖宗的那一只王八脚冲着她的方向,招了一招。 她心中一跳。 这是在让她过去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等了一会儿。 鲧不耐烦了,索性冲她叫了起来:“小姑娘,你过来一下。” 贺清扬大喜。 不管是好是坏,总算不用杵在一旁无所事事了。 她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乐呵呵地说:“老祖宗,什么事啊?” 鲧张口就道:“小姑娘,你来评评理。” “哎,好的。”贺清扬答应下来之后,才看了看大禹的脸色——实在谈不上愉快,以及地上的疑似积木——基本上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老祖宗,评什么理?”她只得问道。 “你说说看,”鲧道,“治水之法,到底以壅为主,还是以疏为主?” 贺清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大禹,再低头瞄了瞄地上那一堆石头土块,深吸一口气,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我心里有一句MMP不知当不当讲。 他奶奶的,原来这两个老祖宗忙活半天,就是在争论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啊。 卧糟,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讨论这些,有意义吗? 还有,鲧王八,你说你的儿子不孝,原来就是因为没有按照你的法子去治水啊! 这算哪门子不孝。 她在心里疯狂地吐槽,却听大禹问道:“不错,就是这个问题。姑娘,你的意见是什么?” 贺清扬回过神来,只见一人一鳖,全都眼巴巴地看着她,目光里面双双充满了希冀之色。 她顿时纠结了。 这简直就是人生之中前所未有的两难抉择,有没有? 理智常识和良心都告诉她,应该站在大禹一方。 毕竟人家治水成功了么,从实践来看,显然是真理所在的一方啊。 然而…… 她是为了息壤而来的啊。 真那样说的话,得罪了鲧祖宗,他老人家若是恼羞成怒,坚决不给怎么办?总不能真的捉他去炖王八汤。 这时,鲧又道:“小姑娘,你快说啊,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是壅是疏,你直言便是。” 贺清扬的脑子里面飞速转过无数念头,终于拿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