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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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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平面闪在光芒无边的苍穹下, 耀眼如碎钻。    沙滩上到处都是人, 让人觉得无趣。    他往更深处游去, 不知不觉已经穿过了安全线。    所有的嘈杂喧闹都越来越远, 直到彻底消失。    寂静, 彻底的寂静。    等他想往回游的时候,遥遥一望,沙滩似乎消失了。    那些人群也不见了踪影。    无边无际的海面上, 唯一跟陆地搭得上边的只有一大块礁石,漆黑沉默。    天变了颜色,暗沉的云卷来, 深灰而压抑,他没有多想, 只是朝礁石游去。    突然之间, 有柔软的海草圈住了他的脚腕,不由分说地将他往海底深处拖去。    他干脆一口气埋下去,想将海草除掉, 潜下去的一瞬却发现那哪里是海草,分明变成了一双柔弱无骨地苍白小手,紧紧扣着他, 声音模模糊糊地从无穷无尽的海水里向他挤压过来,委委屈屈地,不甚清晰:你会记得带上我吗?    ……    奚清楷从床上猛地坐起, 偌大的房间安安静静,自动的百叶窗闭得没有一丝光能透出来。    室内常年恒温, 薄被外层微有些凉,他支着额头,平复了下呼吸。    那股窒息感在梦里如此清晰,清晰到他即使醒来也能回忆得起令人心寒的每一个细节。    溺水的无力感扼住他的咽喉,但更让人无力的是,那天际下只剩一个人时的绝望。    一个没有剧情的梦,折磨得他夜里不得安宁。    那医生配了药跟没配差不多,安眠药几乎没有用处。    奚清楷从床头柜拿起闹钟看了一眼:4点37。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随手套了件灰色T恤。    等换到一半,奚清楷看着镜子里的男人,皱了一瞬眉,重新选了一件浅的衬衫,拎出一件黑色西装外套,换好了一整套衣服。    又把深灰色的棉质短袖团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下人每天打扫两次房间,等回来应该就看不到这碍眼的东西了。    奚清楷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第一格中拿出金丝细边眼镜戴上。    反复幽暗的梦境背后,好像才是他正常的生活。    他整理了下袖口,修长白皙的手指微顿了顿,一个失误——将袖口的黑金袖扣扯了下来。    那是耒沙去年圣诞节送的礼物。    奚清楷握在手里看了眼,随手放进裤兜里。    等会儿让人处理缝上就行,衣服吃完早餐再换。    他最后看了眼镜子里倒映出的人影,和背后装潢高级冷硬的房间,这时常让他有虚幻感的一切。    奚清楷微扯嘴角,讽刺的笑了笑,阴冷淡漠。    成叔、助理和司机基本摸清了他的生物钟,等奚清楷五点下楼,咖啡、烤得微焦的面包和颜色丰富的沙拉已经摆好了。    沙拉里的烤牛油果加蛋还散发着微微的热气。    “让肖乾今天来一趟。”    快结束早餐的时候,奚清楷上楼前头也不回地道。    “让他自己去吃吃他开的安眠,看他是不是开成了维C。”    ……    “先生今天心情好像不怎么好。”    负责做早餐的小葵缩着脑袋收碗,战战兢兢道。    成叔快五十了,跟着奚清楷也有快两年,闻言无奈笑了笑:“但也不坏。”    “习惯。”    站在沙发旁困得要会周公的特助林序苦笑道:“习惯就好。”    奚清楷本来就这个性格,那次意外后,性子没怎么变,除了阴晴不定一些,多了不少任你风吹雨打老子岿然不动的意味。    跟媒体和主流那是相当不对付,那种用舆论逼他就范的只能做做梦。    慈善、税收、私人新闻不想说一个字都不说,有被裁员的老员工跑到霂远以自杀要挟,拖家带口的,女儿刚上小学,任谁看了也会不忍,他却一连三天没出现、没回应。    第四天从香港回申城,才进了公司,一路大步流星地路过对方,只甩下一句,顶楼没锁,想跳随时。    转头轻笑,说一个两个都这么没新意,要死就干脆点。    有记者嗅到热点,联想到之前也有自杀的跟他扯上关系,便想跟这个事件。    却没料到,她在平台发布文章之前被解雇了,这还不说,那记者应聘其他媒体,以那样漂亮的履历竟没再通过过任何一家的初试。    收回思绪,林序意识到楼上有人在叫他,他回过神来,忙不迭就要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但却被一双手摁住了。    他回头去看,入眼是一个嬉皮笑脸的笑容,嵌在肤色略深高鼻深目的面容里,显得很是熟悉:“我去就好啦,肖医生刚跟我说他今天心情不太好,林助再休息一会儿。”    耒沙伸了个懒腰,慢悠悠朝二楼走去。    林序无奈地看他。    过了没有三分钟,他又边挠着自己的刺头边往下走,一双有神的大眼都笑弯了,全然不见尴尬:“被赶下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成叔&amp;小葵&amp;林助:……    为什么兄弟俩的性格能这么南辕北辙……    奚清楷当初醒来后,有两件事一直困扰着他。    一是他记忆里最后倒在巷子前,那样深重的伤竟然已经好得连痕迹都淡去;二是耒沙竟然还活着。    他以为这不长心的弟弟跑到东南亚瞎弄把自己弄死了。    每次都要跟在耒沙后面帮忙擦屁股的都是他,奚清楷当年是真觉得累了,在收到耒沙的又一次求救信号后决定让他吃点苦头,干脆从此就把重心转移到国内来是最好的。    结果被柬埔寨警方通知去辨认尸体,身形、配饰、表都像,验了DNA却不是他。    最后确定是耒沙船上的一个船员,可他们的船却消失了,从此杳无音信。    最后按死亡注销外国户籍。    话说回来,奚清楷醒来时疑惑归疑惑,一看日期,一五年底,整个就沉默了。    他是植物人还是怎么地能他妈躺一年多?    家庭医生肖乾解释他当时被人关着的的其实不止二十来天,主要是因为在里面待到时间概念都模糊了,才会认为只过去了大半个月。    那一个月也不可能变成十个月。    奚清楷虽然状态昏昏沉沉,但脑子还没坏,闻言就笑了,说肖乾,你继续编,我且听着。    肖医生冷汗当时就下来了,有种自己小命不保的错觉。    他也很为难啊,耒沙这边阴测测的威胁着,说无论用什么说辞,都不能让奚清楷意识到这当中发生了什么……嗯,他倒是想告诉这位爷发生了什么,他肖乾什么都不知道还能怎么说啊?肖医生在每天陷入焦虑的日子里,只觉得自己活血偶然接近过真相一次。    那是奚清楷临出院两周。    肖乾跟主治医生聊完,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    他回到病房前,在走廊另一边就看到了门口矗着一道人影。    其中一个站在靠里些的是耒沙,一向混不吝的人却难得显得尤为冰冷,眉间眼梢的神态……简直像奚清楷生气时翻版。    他正垂首跟一个女人说些什么。    那女人身高实在不出挑,但站在耒沙这样高大显眼的人旁边,竟是没有被比压下去的。    她并没有看着耒沙,眼神一直淡淡留在门上,好像透过一道门板可以穿透什么似得。    女人侧脸的弧度很精巧秀气,皮肤很白,五官即使远远一瞥也能看出来是好看的,精致有灵气,甚至带着些模糊年龄的少女特征。    除了面上疲累的空洞,她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十□□、或二十出头的女生。    手上拿着个保温桶,估计是饭或者汤汤水水之类的。    耒沙又说了几句话,接过保温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女生沉默片刻,转身离开了。    肖乾隐隐约约感觉是有些什么发生了的,跟奚清楷有关。    但在往后的日子里,耒沙从没提过有什么女人,除了他自己那一群……群魔乱舞、三天两头一换的女伴,就算要跟奚清楷汇报,那位也不会听的。    但难得的是,奚清楷后来也没过问了,中间或许漏掉了什么,或许真的就沉睡了这么久,他就像完全不在乎似得,任由这段时光从指间流走了。    只是,谁也不知道的是,午夜梦回,奚清楷清楚地知道有一道声音在叫他,问他说,你会不会带上我。    轻柔又缓慢,委屈又释怀。    就像一个问句里,其实已经包含着答案。    他在飞机上假寐到快要坠入睡眠时,就像要缓缓沉入水里一般。    奚清楷强迫自己醒来,摁了摁太阳穴,让人把文件拿来。    “这份字很小,您头会晕的。”    林序抽出最紧急的文件,说:“还是我给您读?”    奚清楷点点头,顺手拉开了遮光板。    云层之上,光芒刺眼得很。    他不由失神了片刻,大脑忽然被一股刺痛穿过。    抽着疼,隐隐约约的。    他做了个叫停的手势,将眼睛埋在手心里,冷不丁问道:“清阳……我们在那有分部吗?”    今天是周五。    阳光明媚PM2.5终于不超标了的周五。    祝亦从演播室里出来的时候,笑得牙不见眼。    他跟所有同事,采编组、摄制组、后勤组的人们say goodbye,顺便给所有人买了咖啡和蛋糕,都是要排上很久队的牌子。    临走前送飞吻,俊逸潇洒又可爱:“大家记得想我,周末愉快!”    其中一个前辈笑道:“小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是有什么喜事啊?嗯?一个省钱省得天天坐11路还迟到的,竟然会请我们喝下午茶了?”    祝亦紧张兮兮地回头往大门一看,这才笑着答道:“哎,那是,改天再跟大家汇报!”    他要去的地方离电视台不远,走路半小时就到了。    CBD中心区广场从桥上可一穿而过,直接进到广场的二楼。    祝亦在玻璃旋转门前还稍微注意了下头型。    有人已经等在了明亮的餐厅里,整体装潢是白色系的一家精品火锅店,是新开的,她大概想试试口味,祝亦也喜欢尝鲜,就提议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这里。    “你到多久了?”    祝亦从后面笑着拍了怕女生的肩,意料之中的看见她极深的笑容。    “没多久,快坐。    我点了鸳鸯锅,菜和肉先分别叫了几样,你再看看。”    虞安把菜单递给他:“喏。”    祝亦在菜单上看了看,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个鱼片,两盘肥牛羊拼盘和精品毛肚。    虞安听得愣了愣:“你不是不吃毛肚吗?”    “我还得做一段时间的小白兔呢,减脂期,上镜领导嫌不好看,”祝亦朝她做了个鬼脸:“都是给你的,我看了,他们家分量小,你吃不到五盘饱不了。”    “这样。”    虞安失笑。    “最近你挺好的啊,我一打开新闻频道老能看见你,我们家那个天天在家里上蹿下跳的说认识名人,你什么时候给一叠签名照啊?”    “孟孟这么可爱的?”祝亦爆笑:“之前还跟我在微信上问题目,她也没说跟我要签名照啊!” “脸皮薄呗,”虞安失笑,喝了口冰镇酸梅汁:“当时天天吵着闹着说你看着像电视剧里的面善心坏的大反派,哭着要爬离你的势力范围。”    祝亦想起以前虞孟清确实是又皮又闹,鬼哭狼嚎。    那时他还是虞孟清初一的数学老师呢。    家里那时候对他的工作满意的不得了。    毕竟书香世家,祖父母是老师,一个在中学一个在大学,父母当年一个出了国一个在国内读博,人才引进后还是在大学教书,大学的附属中学就是祝亦那时候进去教书的中学。    跟祝亦的见面是虞安最焦头烂额也抗拒外界的一段时光。    学校开家长会,她那时候已经计划着要给虞孟清转学,虽然……说可以留下,但虞安心里有数,知道什么该扯上关系什么不能。    抱着最后一次去的心,虞安无意之间却遇到了祝亦。    一开始她没认出来。    说实话,她也早八辈子不记得这个人了,但祝亦留下她,又在走廊里跟她说了好几次,虞安愣是没想起来。    祝亦后来扒着窗,做了个要跳的动作,虞安惊讶之余下意识就要拉他,这才想起来面前的人为什么感觉这么熟悉。    她之前在江边误以为他要自杀来着,两个人尴尬地倒在地上,她还留了个电话给对方。    从那以后,祝亦有事没事经常找她。    刚开始是以虞孟清的名义,后来虞安挑开了说,说我妹的成绩应该不值当你总是找我出来?祝亦才无奈地摊开手说,觉得她状态不佳。    原来祝亦父母都是心理学的教授,他留学时亦辅修了心理,最后拿了双学位,因为跟着的导师是相关方向的,祝亦觉得她心理可能有一些不太对劲。    “而且,”当时祝亦在秋风萧瑟的街口停下,捉过她的手腕,指了指上面极浅的疤痕,望向她:“这种事很容易有一就有二。”    虞安的情况他断断续续了解一些,但并不多,知道她有个正在康复中的弟弟,一个上初一、脑子很好使的妹妹,她的家乡不在申城,她本人好像也不想再继续多待下去。    祝亦再度抬眼看了看虞安,即使他们早已成为朋友,有些事他仍然无从得知。    他也不想去深究,只要她觉得现状还好,他觉得就够了。    因为面前的人实在是太努力了,努力又拼命,在应聘那一段时间,她要去的公司正好是他的一个朋友在职的单位,难度极大,入职前的考试是100取4,虞安给他发信息偶然提过一次,说有四百多个人。    她笔试拿了第二。    财务的工作也是真的很忙,她加班加得回不去的时候,祝亦便会自告奋勇去代她接虞孟清,再外卖打包给虞颢晚饭。    还一直告诉虞安晚托什么的……纯属浪费钱,义正言辞地让她取消。    虞安没同意,把钱又强塞给了祝亦一份。    我赚钱了。    这句就像是她的口头禅一样,每次要在金钱上有什么分歧了,她都会先强调一遍,然后严肃地让他收下钱或者坚持请客。    像个小孩。    今天似乎也是一样,虞安赶在他装作上厕所之前把单买了。    祝亦十万分的头痛,简直想打滚给她看:“大姐,你什么时候能让我请一次客?我知道你赚钱了赚钱了,我也赚钱了啊啊啊啊!”    虞安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跟以前的气质已经大相径庭:“噢?那下次去临江阁,我绝对不跟你抢。”    这周边贵到出名的临江阁,人均先撇开不提,光位子就难订到上天。    有点能力的但凡约个会、求个婚都愿意订那一家,菜色、服务包括江景都是出了名的优秀。    她本来只是说着玩玩,用两个月的工资吃一顿饭,还不一定吃得饱,傻啊。    没想到祝亦来了精神,说反正就在江边,权当散步了,去定个位置。    她就差抱着柱子了:“我靠祝亦我开玩笑的,下次我真的真的让你请,临江阁的菜我真不喜欢……”    “你祖籍不是江浙那边的吗?不喜欢江浙菜?不信。”    祝亦挑眉笑一笑,把她半拖半拽进去。    他问服务员订位的情况:“一个月内都满了吗?那两个月内呢?两人桌。”    祝亦最近半年在电视上刷了个熟脸,靠着灿烂的笑容,舌灿莲花的功底求给排个靠前的日期,他食指往后弯了弯,小心翼翼指到在门口泄气的背影:“我要跟那姑娘尽快说啦,要不然她跑了我会很难过的。”    祝亦笑得眼眉弯弯,同时耳尖眼利地注意到有一行人,大概五六人,边往里走边嘱咐道,还有位吗?腾个八座出来。    他敛去一点唇边笑意,微伸手拦了拦:“抱歉,有个小问题,您一行没订位的话,是可以来了就上桌吗?”    祝亦本来性格就直率,在大台待了这么段时间,对很多事的容忍度是越发的低。    他发问倒也还算礼貌,只是话里话外的锐利十分明显。    说话的那个皱了皱眉,正要解释,为首的男人却理都不理,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看着各位衣冠齐整的,怎么,我说的话很难懂吗?”    祝亦一时间脾气也上来了,微讽地挑了个淡笑。    他注意到其他几人神色一变。    最前面的男人回了回头,扫他一眼,容貌过人的好看,令人惊惧的气势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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