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章
罗逾不思进取地伺候杨盼坐完月子, 杨盼自己都忍不住警告他:“雁门刺史是父汗的老部下, 你也别太轻信,别撒手不管, 万一他们俩联合起来对付你、抢你的兵马,你怎么办?” 罗逾笑道:“我并不傻,雁门内外我都有安插。再者, 现在还没到兔死狗烹的时候, 我父汗最懂用人之道,才舍不得这会儿就把我抛舍掉。” 然后腻歪着她问:“啥时候能碰啊?” “碰啥?” 罗逾笑得脸上浮一层粉红,用额头蹭她的额头:“小坏蛋, 跟我装傻不是?” 白皮肤就是诱人,杨盼忍不住在他粉粉的脸颊上亲上了不少口水,然后摸摸头说:“我们那儿讲究的人家要坐个‘双月子’,再熬一个月哈, 乖!” 但他们俩哪打熬得到两个月? 晚上罗逾忙完公务,回来逗弄小女儿,一脸傻气, 孩子吐个口水泡泡他都能乐半天。 杨盼无奈地看着他,终于嘟着嘴说:“完了, 我估计这娃将来要给你宠坏了。” 罗逾回头很认真地说:“你说我这些年苦不堪言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们娘儿俩能过得无忧无虑些?” 杨盼翻着眼睛心道:很好!和我阿父当年一个调调。所以我上一世就是被他宠傻了, 我阿母怕我被阿父宠得无法无天,三天两头揍我。小时候不理解,现在重生一回是明白了, 有多溺爱女儿的阿父,就该有多凶悍的阿母!不然,死都是轻的! 罗逾硬是看到他的小郡主累睡着了才意犹未尽地离开,解衣上榻说:“啥时候再给我生个儿子?” 杨盼警觉地看着他:“不生!疼死我了都!为啥非要生儿子?” 罗逾老老实实说:“其实女儿也挺好的,不过我父汗说应该再生个儿子,大概觉得儿女双全更佳?” 杨盼瞧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然后趁他钻进被窝的时候狠狠踹了他一脚:“不生!你找别人生去。” 罗逾揉揉腿,笑道:“好好,不生就不生。”锲而不舍在被窝里摸了她一顿,摸得她直咽口水,然后他一翻身说:“睡。” 杨盼气愤,在他胳膊上扭了两把,罗逾问:“怎么了?”她说不出所以然,吃了闷亏又不甘心,只觉得他好讨厌,伸手又去掐,从胳膊掐到腰,再往下探,却又不舍得掐了,一双小爪子上上下下地轻薄,最后抱着他,胸脯蹭他的背:“你这个人太不厚道了,哪有像你这么讨厌的人啦!” 那厢其实也早就捱不住了,硬撑到现在容易么? 他翻身把她两只手往身旁一摁,凌驾在上头问:“不是没到两个月么?” 杨盼忸怩地说:“我说的是讲究的人家。可我是秣陵小户人家出身的,虽然封个公主的名号在身上,其实随性惯了,都是小户人家作风,不讲究什么两个月的……” 罗逾点点头,又问:“那么,你不是不想生了么?这要……那啥,可保不齐还是会叫你再遭一回罪的呢。” 杨盼说:“你不知道我从小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性格?你放心,我是个不怕死的,只要你开心满意,我就乐了。所以,随你咯。” 还不忘推卸责任,不过那圆眼睛一闪一闪,又狡黠又妩媚,罗逾哪里忍得住,天大的黑锅也得背上,于是点点头说:“好得很,你既然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就不客气了。” 他俯身亲下来,在她的脸颊、耳侧和脖颈不停地打着转儿亲,遇到她痒得受不了的时候,就把她的手摁牢了,不一会儿就亲得她喘微微地跟他求饶:“你停一停,停一停。” 罗逾探手在她裙子里,笑道:“停一停容易,只怕你会嫌不够润泽。” 她已经润泽得很了,虽然老夫老妻、孩子都生了,但是被他逗弄,杨盼还是一张脸红得霞光万丈,眼睛水波潋滟,嘴里嘟嘟囔囔着“你讨厌”,声音小黄鹂似的千回百啭,娇媚动人。 男人哪里还能忍得住,一把解开她的裙带,只觉得她的皮肤在坐月子喝汤之后变得细腻柔滑,比以前的手感还要好,简直爱得不行。 正打算入港。 小床上他们的小女儿突然扯开喉咙哭起来。 杨盼一下子又变回了“母亲”的身份,踢了罗逾一脚说:“快,换尿布去。” 服侍的人本来也有,但他们夫妻俩非要带着孩子腻歪,把那些嬷嬷和侍女都赶出去了,这样的活儿只能自己干。 罗逾悻悻地爬下来,趿拉着鞋给他女儿换尿布。尿布的味道当然不好闻,但是有洁癖的父亲好像浑然不觉,一脸笑容把脏尿布取下来,在一旁盆里净了手,给孩子洗了屁股,重新裹上新尿布。小东西舒服了,哼哼唧唧一会儿又睡了,罗逾高高兴兴再次上床,高高兴兴把刚才没办的事办了。 两个人大汗淋漓抱在一起,杨盼笑他:“女儿的尿布你居然不嫌脏?” “自己女儿,嫌什么?”罗逾很认真地说,“我以前有个妹妹,我想着要好好照顾她,可惜没有机会了,这个是自己亲生的,我更是要好好照顾她,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杨盼心想:完了,我得赶快准备戒尺和鸡毛掸子了…… 罗逾又说:“雁门这里虽然取下了,但是其他地方现在是听命于我那位拔烈阿干的,现在已经动员了好几处的兵马,据说在肆州就拉了十万壮丁,打算堵截我。原打算先到扶风,看来暂时还得倚踞雁门,对抗平城那里的人。底下操练军队会忙起来,还要看准适合的情况,向天下公布实情,号召勤王的檄文也得动脑筋写起来——我忙起来,孩子就得辛苦你照顾了。” 杨盼抱着他的胳膊说:“你那位登基了的兄长,实力会有多强?” 罗逾摇摇头:“他毕竟现在坐着天下至尊的位置,手握着整个燕国的兵符,我这里虽有一个皇帝在,‘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得因时而动。不然,实力不逮,叫他一支劲旅暗袭,把父汗弄死了,我就真正无望了。” 杨盼叹了一口气,抱着他的胳膊亲了亲。 罗逾说:“放心,我有信心。” 杨盼陡然有些心酸而幸福的感觉:那个阴霾而多谋的小郎君,现在洗脱了满腹心事的模样,明朗而自信,他的勇敢不再是以前那样被迫产生的,而是有底气时强有力的信心。 第二日,罗逾被叱罗杜文叫了过去。 皇帝有人照顾服侍,这阵子蜡黄的脸色已经回转了过来,腿虽然不能动,气度间一如往常。他手侧有个大大的沙盘,正侧头凝望着,大概脖颈有些酸痛,对儿子道:“过来给我揉揉肩。” 还真是颐指气使如以往一样! 罗逾上前坐在他身后,帮他揉捏,叱罗杜文的肩膀僵硬得很,大概捏起来也很痛,但是他一点都不动弹,好一会儿才说:“好了。” 他撇头看着儿子,问道:“叫你做这些下人服侍人的活计,心里是不是不甘不愿?” 罗逾摇摇头:“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下人的活计。父母亲爱孩子,孩子孝顺父母,都该是天伦之乐。这段日子,我亲自照顾女儿,心里头天天都是暖暖的,看着她小手小脚舞起来的模样,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他不自觉地含笑,笑得过了,才想起收敛,抬头看了看父亲的脸色。 叱罗杜文一脸浅淡的茫然。 他儿女缘浅薄,大概就因为后宫的女人虽多,只是泄.欲用的,生的孩子只是传宗接代用的,平时看着儿女满堂也算高兴,却没有那种骨子里爱不释手的感觉。孩子长大了就要得用,他就会像狼会用撕咬的方式驱赶小狼去自己猎捕一样,他觉得那样才是爱孩子。 偶尔叱罗杜文也会想起自己真心疼爱过的两个孩子,可惜也是母爱者子抱而已。他看看罗逾,嘴里说:“李夫人给我也生了一个女儿,万几有暇,我也会抱抱她。” 他也不自觉地笑了笑:“她叫温兰,长得极美,冰雪一样的肌肤,仙子一样的五官,温兰是鲜卑语里‘冰雪之花’的意思。” 罗逾笑道:“儿子给小女儿取名字叫‘都兰’,汉音里也有个‘兰’字,意思倒是‘温暖’。” 是他长久以来一直盼望的感觉,美,可以欣赏;不那么美,只要是温暖可亲的,也可以带来美好的感觉啊! 叱罗杜文面色里又有些茫然——罗逾素来只见他杀伐果决的模样,很少看见他也会有这样茫然的神色,思忖着大概是这样令人绝望的重伤使他灰心丧气,所以常常有这样的表情出来。 但皇帝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分明不是因之自伤:“当时那样的乱军之中,谁还会注意她啊?我犹记得最后把她护在怀里,可惜倒下去以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希望……她还活着……一个任事不懂的小女婴而已,拔烈不至于要为难她?……” 罗逾有些怜悯地看着父亲此刻的表情,莫名的也有些酸溜溜的嫉妒,他笑了笑说:“小妹妹吉人自有天相,父汗也不用太担心她。” 皇帝的目光瞟过来,而罗逾苦涩地低了头,低声道:“李夫人能得父汗这样的真心相待,在天之灵也该含笑了。” 皇帝久久地沉默着,目光失焦,仿佛陷在泥泞的回忆里拔.不出来。 罗逾说:“儿子告退了。” 皇帝嘴角略微扯了扯:“你别嫉妒温兰,她阿娘——李耶若,我知道你们以前就认识,我身边有过那么多女人,她的毛病我也晓得,恃宠而骄,自负阴毒,待人并没有多少真心。可是她待我没有假。你知道么,就算是讨好我的妃子们,也未必是有爱的,可她有……” 他苦涩地笑了笑,摇摇头说:“我也曾是有一颗真心的人,可惜错付了,受伤了,那时候我恨不得抛掉皇位,让一切重新来一遍——我可以不要她,更不要信她一脸的假笑,她如果从来没有在我生命里存在过,或许我还能享用一些俗世的温情。” 罗逾看着他。 话虽似是截然不同的两截,但是罗逾还是听懂了。 他这位父亲,说白了,也是一位缺爱而渴爱的人。错付了一次,多少年都没有透过气来——直到遇到了李耶若,这个崇拜他、敬爱他、忠于他,把他当丈夫也当父亲的绝色美人——皇帝的爱意终于又活了过来,所以甘愿挥洒,只为讨她的欢心,也为偷偷补偿自己内心的缺憾。 又是好久好久的沉默。 罗逾好半天才鼓足勇气再次跟他说“告退”。 皇帝点点头说:“你去。肆州那里要用心谋划起来,别陷于被动。肆州并州都先凭你自己的力量去打,这样才有实力护得住我——得护得住我,你把我没死的消息公之于众之后,才不怕拔烈发猛兵一锅端了我们,你也才有向天下诉冤的机会。” “是。”罗逾在这些地方是真心膺服父亲的。 他转身离去。在门帘子放下来的瞬间,似乎听见父亲轻轻的叹息,以及一声轻轻的自语:“人莫不苦,皆有冤孽,非你一人而已,也非我一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宝宝们的名字嘛,都是瞎取的,有的有点靠蒙古语,所以就不求甚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