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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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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盼小鸟似的扑到他的浴盆前, 在他湿漉漉的额头上大大地亲了一下, 然后一屁股坐在浴盆前的长条凳上,喘着气说:“不行, 浴盆太低,我的腰弯不下来。”    她一双长着小涡的小白手扒着浴盆的边缘,下巴搁在浴盆边, 一脸看着她的爱猫爱狗的神色, 笑眯眯也色眯眯盯着光溜溜洗澡的罗逾说:“我就这么看你,好不好?”    罗逾已经不想洗澡了,不过想到自己这阵子的肮脏, 怕唐突了她,赶紧够着膏泽,胡乱把头发洗了,接着又取了胰子, 在身上胡乱擦了一通。杨盼按着他滑溜溜的肩膀说:“急啥啦!慢慢洗,好看呢!”    他竟然有些害臊,但看她这坏坏的样子, 不能输了架势,努力让自己气定神闲下来, 重新慢慢搓洗起来。    胳膊搁在盆边,那色眯眯的小鬼就伸手指抚弄着雪白的皮肤, 说话间仿佛都要流口水:“啊呀,可惜腰不好弯,使不上劲, 不然,我帮你搓搓背也好啊。”    胳膊给她抚得痒兮兮的,铁与血、欺骗与背叛中战战兢兢、凄凄凉凉度过了这么多天,突然掉落进一座仿佛满是花瓣的温存芗泽里,罗逾说:“阿盼,你掐我一把。”    杨盼奇道:“干嘛呀?”    罗逾认真地说:“如果是在做梦,就不会感觉疼。”    杨盼一听,咬牙切齿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就不信他不疼!    罗逾看了看被掐红了的胳膊内侧,痛得咧着嘴、抽着气。疼虽疼,可是滋味儿好啊!“真的不是做梦……”他恍然有种醒过来的惺忪,“上天没有薄待我……”    杨盼瞧他怔忪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气又怜悯他,捏捏他的脸说:“洗得差不多了,起身,我饿了,我要你陪我吃饭!”    他从水里**起身,浑身上下被另一个小色鬼看得精光。    罗逾看着杨盼那副快要流口水的样子,不由也低头打量打量自己,厚着脸皮问:“好看?”    杨盼吸溜吸溜:“好看!”    罗逾心里的愤懑一时间仿佛被忘却了,指了指屏风说:“拿块手巾帮我擦擦背可好?”    “好嘞!”杨盼狗腿地伸手拿了干手巾,把他的脊背包起来擦干,然后在他虽有鞭痕却依然白皙细腻的背上贴了贴脸,再轻轻地啃啮了一小口。    “那前面也你来擦。”他好像微微一吸气,浑身松展,然后适意地说。    罗逾张开双臂转过身,前半身更好看,军队里的磨砺,每天的训练、奔走、骑射……使得浑身线条无懈可击,而且变得强壮起来之后,肌肉更有弹性,碰一碰仿佛都能把她的手指弹出去,满满地都是勃勃的力量感。    杨盼张着手巾,擦了两下,还没擦干,整个人已经腻歪歪扑进他怀里了,这肩膀、这胸脯、这胳膊!简直想一处来一小口……    他轻轻地伸手环着她,在他胸膛间可以听到轻轻的喟叹,又带着喜悦的感觉。    “阿盼,真好……”他喃喃地说,“都以为自己一败涂地了,以为自己除了苟延残喘度过万众唾弃的余生外,再也没有机会了。不过,今天感觉,我又活过来了……”    杨盼在他怀抱里像摇尾巴的小奶狗一样,腻着说:“不会?这么没出息,见到老婆,就感觉自己起死回生了?!”    她也听罗逾的亲兵和王蔼说了里头的凶险,心里一阵阵后怕,现在只有抱着他赤_裸的胸膛,才有安全感和安定感,实在是舍不得也不敢撒手。    罗逾捧着她的脸:“也不光是见到你,我还见到了一个人……”    外头送来了饭菜,知道妻子肚子饿了,还是得先尽她吃饭。罗逾小心把她扶到矮榻上垂腿坐下,免得她大肚子盘坐不舒服。然后又挑一张高案摆上饭食,虽然还是简简单单的,但是杨盼好像一点不挑,开开心心吃了起来。    罗逾陪着吃了两筷子就停了下来,杨盼说:“多吃点,你瘦了。”    “瘦了吗?”    杨盼点点头:“我一抱,就知道。”    罗逾不由笑,又吃了几筷子。    杨盼说:“天大的事都不如吃饭的事大!逾郎,吃饭!你刚刚说又见到了一个人,想来是好消息,你说说,给我下饭。”    罗逾沉吟着,不知道怎么告诉她。杨盼见他有些犹豫,也不强他,而是笑着说:“这个人一定很重要,你看你连见我都没心思了。”    罗逾这才笑道:“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我哪料到是你来,要是料到……”    只怕要飞奔来了。    不过他皱着眉说:“叫你好好在柔然呆着,你大着肚子跑到平城来,万一我有个好歹,你也要考虑给我留个后啊?怎么巴巴地又往险境里跑呢?真是,打都长不了记性!”    杨盼笑道:“没办法呀,随你啊,你看你就爱往危险的地界跑,我担心你,自然要想尽办法帮你。我还不止跑了平城,我先在扶风转了一圈,然后越境到了华阴,然后再带着我阿父的十万人到平城——你以为外头的援军是天上飞下来的?”    自打见到父亲,罗逾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心只在他与父亲之间交错的情结上,但知王蔼应该不会害他,所以也没有认真考据这多出来支援他的人是哪儿来的,这会儿才目瞪口呆:“你?你带着十万人赶过来援救我?”    不可思议地眨巴着眼睛,样子要多傻有多傻。    杨盼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叉腰挺胸说:“怎么,你还当我是个没人照顾就百无一用的小娇娘?”    虽然知道她不是百无一用,但是,以一个女子之力指挥十万人穿越国境,穿过数座城池,翻山越岭地到平城来援助他,罗逾还是觉得简直又是做梦一样。    他还在那里眨巴眼,杨盼说:“哎,我还好奇着呢,这个很重要的人是谁?能给你父汗报仇么?能给你洗脱叛乱弑君的罪过么?”    “能。”罗逾笃稳地点点头,“只要他能活着,我就能洗脱罪过——叛乱之罪是罪有应得,但是弑父弑君是冤屈的。”    杨盼瞪圆了眼睛说:“真的呀!这个人是谁啊?”    “我父汗。”    杨盼刚喝的一口汤直直喷出来,狼狈地擦着嘴,擦着前襟湿漉漉的衣服:“不是死了吗?”    罗逾想她的箱笼应该没有送来,起身到自己的衣箱取了一套衣服,贴心地把她弄脏了衣衫脱掉,换上自己的一身,打量打量笑道:“其他地方都大,唯有肚子窄了,凑合着穿。”    杨盼挽了挽过长的袖子,听他继续说:“没死。我妹夫把他救出来交给了我。但是能不能救活现在还不知道。”    他好像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后面的事,目光有些失神。    杨盼盯上了盘子里一大块羊肋排,对罗逾道:“我要吃这个,可是我不会切!”    罗逾过来帮她切肉,刚坐到她身边,杨盼就抱住他,笑融融说:“在盘子里,就是你的。是死的,死棋里最可以走仙着;是活的,人在你手上,难道还不是你做主?往好处想,这简直是你妹夫送你的一件大礼!”    罗逾忖着她的话,默然点点头,伸手帮她切肉,烤得香喷喷的肋条一根根分开,杨盼拿了一根,塞到罗逾口里:“多吃点,你的仗还要慢慢打呢。我陪你!”    他吃着鲜嫩的肉,心思慢慢沉淀下来,抬眼就能看见杨盼的笑脸,亮晶晶的眼睛满是对他的理解和能够协助他的智慧,他勇气顿生。    这时,听见军医在门口悄声说:“殿下,那个……那个人,醒了!”    罗逾“呼”地起身,杨盼也托着腰起身:“逾郎,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她穿着罗逾的外衣,豆绿色的暗花锦,乳白色的风毛拂在洁白的脖颈上,后片拖在地上,宛如孔雀的尾羽。罗逾笑笑说:“好。”伸手帮她提着后襟,小心扶着她到那间小帐篷里。    光线涌进来时,叱罗杜文的眼睛不由闭了闭,过了一会儿,应该适应了光线,但他仍然没有睁眼,刚刚一瞬间,他看到了几条模糊的人影,虽不知道是谁,但他脑子里是清楚的——他的身子怕是废了,如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这苟延残喘的身子骨,正不知还要遭受怎样的折磨,怎样被当做可居的奇货……    他闭着眼睛想对策,怎么样可以求死而得,而后听见五儿子小心翼翼的声音:“不是说醒了吗?”过了一会儿又说:“他的嘴唇好干,要不要喂点水?”    皇帝缓缓睁眼,看得清楚,确实是他的宥连,身边那个是儿媳妇,肚子大大的,看起来很快就要生了。    他捕捉到两个人脸上复杂多变的神情,而他自己则毫无表情、毫无温度地说:“我要喝点水。”    杨盼这种时刻卖萌最快,点点头说:“有!我的银瓶里有常备的蜂蜜水,润喉养胃,又不齁甜。父汗要不要喝?”然后吐舌头笑道:“白水和奶茶也有,父汗喝什么?”    一旁的军医已经呆住了。罗逾看看他说:“陛下被太子暗箭所伤,幸而被我们救下了。”    叱罗杜文闭闭眼代替点头,说:“不错,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被自己养出来的小狼咬了。就蜂蜜水,我肚子里也饥饿,也想点有滋味的东西吃。”    杨盼出去取水。叱罗杜文瞄了儿子一眼。    罗逾和军医两个人上前,吃力地扶掖着腋下把他扶起来,背后是结实的枕屏,怕他凉了硌了又垫上好些棉引枕。    叱罗杜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咬着牙很努力很努力地抬手,手指颤抖着,慢慢抬起来一点点,指尖颤巍巍动弹,他对罗逾说:“你用解手刀轻轻割我指尖一下。”    见罗逾一脸诧异,他说:“我看看手还会不会疼。”    他的手还有痛觉。    但是接下来到腿,那就活活感觉只是两块毫无知觉的死肉了,用尽力气也无法挪动双腿分毫;解手刀先只敢轻轻戳一戳,在他的要求下戳到陷下去深深的印子,就快出血了,他还是没有知觉。    叱罗杜文有些伤怒,喝令道:“宥连,你的力气呢?!”    罗逾嘴角一抽,不得不说:“父汗!天气转暖,您这身子骨……若是再添外伤,只怕会难以愈合……”    叱罗杜文看着自己的双腿,手颤巍巍去够,半日只是喘息,然后好一会儿才说:“我腰里痛,是不是伤到脊椎了?”    罗逾和军医对视一眼,不知该不该告诉他。    而叱罗杜文是何等聪明的人,自己苦笑了一声。    正打算说什么,外头传来杨盼咋咋呼呼的声音:“水来了!”    她挺着肚子,直接侧着身子推开低矮的帐篷门,差点额角撞上门楣,手里是一只精致的银碗,到得公爹面前,她一脸可爱的讨好神色,把碗送到叱罗杜文唇边。    蜜水的甜香和水里盛开的一朵朵艳红色玫瑰花的香气一起扑鼻而来。    叱罗杜文抿着嘴没有喝。    杨盼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说:“很好喝的!我阿父有时候练兵后身上有瘀伤,阿母就用泡了玫瑰花的蜂蜜水给他喝,说是玫瑰行血化瘀。”    叱罗杜文抬眼望了杨盼一眼。他和她的父亲是老对手,十几年前与杨寄交锋时也打过她母亲的主意,但是此刻小姑娘的笑容不带虚伪。    他黯然想:就算水有问题又怎么样?他如今还有什么拒绝的能耐?    他张开嘴,抿了一口水。蜜香和花香从口腔到达咽喉,然后这种馥郁升腾起来,美好和惨淡也同时升腾在他胸怀里,恹恹道:“好了,我想睡会儿。”    他眼角余光看见儿子目中似有话说的光,闪了闪又黯淡下来。叱罗杜文闭上眼睛想:英雄末路,不是落在势均力敌的对手手中,而是落到儿子手里,偏生这儿子,跟自己有仇。    ——这一生已经是笑话了。    他听见罗逾终于没有说话,而是悄然掩门离去,脚步橐橐,渐渐远了。    叱罗杜文重新睁开眼睛,脖颈僵硬,但是还能动,他四下打量,枕头是棉的,枕屏是木头的,碗勺是银的——都没有用。汗巾倒有,可惜自己没有力气给自己投缳……    再等一等,不想活,总有机会。    ☆、第一八.九章    王蔼从罗逾口中得知叱罗杜文居然活着, 而且居然就在罗逾手中的时候, 一时也是不敢相信的。他小心看看罗逾的脸色,问道:“既然如此, 我们倒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罗逾一口峻拒:“我父汗身子骨现在这样,我不忍心折腾他。”    王蔼不可察觉地一挑眉,然后点点头说:“好, 先离开是非之地, 再慢慢想法子。回扶风,还是回瑙云?”    一直以来最口不积德的人终于说了句人话,罗逾稍稍松乏, 说道:“我回扶风,你回柔然,虽然一南一北相隔甚远,但是需要时可以互通信息, 两面夹攻,首尾呼应,比单面来得好。”    他自然还有私心:瑙云已至塞外, 医疗差了很多,一入秋就寒冷异常, 也不利于病人养伤。    父亲强悍的时候,他怕他、惧他, 也恨他,现在,心里裹着无数的疑问, 但也绞缠着一些温存——这世界上,他还有几个亲人呢?父亲他又还有几个亲人呢?叱罗杜文或许将来就得靠着他,罗逾顿时觉得肩头压着担子一般。    连着杨盼带过来的人马,一共有四十多万了,但是柔然的兵还得跟着王蔼回去,靺鞨的兵也不愿意继续追随。罗逾边犯愁边往回踱步,然后看见森严的营盘里,杨盼坐张矮矮的小马扎,笑眯眯在喂她带来的一群猎狗。    她的每一副样子他都好喜欢,像个巾帼将军似的,指挥狗们飞奔到远处,捡起她丢得远远的树杈和绒球,捡得快的狗叼着树杈或绒球,乖乖坐在主人面前,尾巴摇啊摇的,讨好地喘着气。杨盼摸着狗脑袋,说两句赞许的话,那些狗仿佛也是眼睛放光,尾巴摇得都快扇出风了。    他也过去蹲到她面前,仰视着他的爱妻,抚摸着她的肚子,笑着说:“咱们回扶风去,你把孩子生下来,我找人给父汗治病,徐徐图之,总要天下给我正名。”    杨盼摸摸他的头:“好,你说什么都好。”    罗逾笑道:“你怎么跟摸你的狗似的。”    杨盼不由笑得打跌:“你哪里是狗,你分明是一头小恶狼!”    不过,小恶狼此刻像她的小狗们一样,乖乖地在她面前俯首,能得到她的奖励和赞许,就高兴得不行。    这头小恶狼“哼”了一声,起身把她打横一抱。小女郎的脸蛋又正笼罩在阳光里,这次手里没有猫,但是肚子挺着,两只小手抚着肚皮。他仿佛看见未来的某天,她抓着他们的宝宝的小手,对他调皮地说:“宝宝,叫阿父。”    这简直是梦中盼着的事,而且好像离实现也并不远。他看着杨盼,心里暗暗许愿:为了妻子和孩子可以这样无忧无惧的生活,为了杨盼的脸蛋能永远这样落在阳光里,他必须鼓起勇气,把自己手上的棋子用好,把接下来的路也走好。    大军要开拔,两边还是分头行动,动静总归不同于平日。    叱罗杜文倚着枕屏,听着这些动静,终于听见儿子揭开门帘进来。皇帝说:“平城那里,拔烈继位了?”    罗逾点点头:“是的。昭告天下,言说我弑君父,当得天下共诛。当然,天下不能一日无主,他是太子,自然要柴燎继位,奉可敦为皇太后,册太子妃为皇后,太后和皇后的外戚两姓,当然是宣誓效忠新皇帝,然后估计就是讨逆了?”    叱罗杜文眉目间杀气腾升,半晌冷笑道:“他还真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连我的尸首都没找到,就不怕现在继位后患无穷?”    罗逾说:“总也是骑虎难下,再说,颠倒是非也并不难,若能得天下响应,趁我兵马稀少时命人堵截,将父汗和我一总弄死在乱军里,黑锅我背上了,他也高枕无忧了。”    叱罗杜文瞥眼问他:“我现在在这里,他并不知道。”    剩的半句没有说:你要是想换得自己平安,卖父求饶,也是蠢行。    罗逾并不蠢你,低头道:“应该并不知道。所以听说现在平城正以‘搜查叛党’为名,到处搜找清洗。大概他以为父汗还被藏在平城。”    “把那个军医杀掉。”叱罗杜文冷冷吩咐,“这种时候,一点风险都不能留。”    “这……”罗逾犹豫。    皇帝冷笑着问他:“怎么,是舍不得一个军医?!那你把我交给你阿干,也是极好的,省得他对你围追堵截。”    说话也不中听。还好有王蔼珠玉在前,罗逾也习惯了,只解释道:“父汗的身子骨,一路肯定还需要调养着,这个军医杀了,还得有其他军医来给父汗诊治,总归不能把军医全部杀光,还不如留着现在这个,我多多嘱咐他守口如瓶也就是了。”    听不听随他!    不过他还是加了一句:“父汗不用多操心,还是好好养伤。”    叱罗杜文简直怒发冲冠:这不仅是翅膀长硬不听话了,甚至还反过来驳斥他、架空他了!    但是再想想现在父子间这情形,他又觉得黯然:事实已经翻转了,现在他想抽儿子一个耳光,不仅腿不能动,手够不着,而且就是够着了也没有力气,只怕会弄得挠痒痒似的。    这样的无望,气得他简直要吐血,血虽然吐不出来,但是又觉得活着全无意义了。    见父亲生气了,罗逾又觉得不忍心刺激他,他放低声音说:“前队已经拔营而去了,这一两天咱们这里也要走。马车虽有,但都是运送东西的,没准备多少舒服的大车。您儿媳说,她乘坐的辂车不大颠簸,让给父汗乘坐,可以养一养腰伤。”    “她呢?”    罗逾虽然担忧,但此刻也没有其他办法,叹口气说:“她先跟着黑油篷的马车走,坚持到雁门郡,找个城池再弄辆辂车来给她坐。”    皇帝未置可否。    罗逾等了一会儿,都打算告退了,才听他说:“雁门是要郡,扼住雁门关,向西可以扼统万,向东可以下肆州,再往南夺下并州,你再到扶风就没有后顾之忧了。那时候便可以发檄文传告天下,揭开拔烈那混蛋的画皮!”    罗逾眨巴着眼睛看父亲,而父亲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骂他:“这都听不懂么?我还以为你在南秦真的学到了点山川地理、夺城守成的本事。”    罗逾竟不由露了点笑容。叱罗杜文质问道:“你笑什么?”    罗逾忙收了笑,说:“父汗才是用兵的高手,儿子有父汗亲自指点,哪能不长进?”    叱罗杜文横眉看着他。    罗逾急忙道:“我去看看晚膳可曾准备好,准备好了就给父汗送过来。辂车里要有什么东西,父汗先想一想,告诉儿子我尽力去办。”    他走出那座小军帐,又是忍不住一笑:之前一直担忧父亲的心理状态,连瓷器都不敢往他那里送,现在有了“报仇雪恨”的心思,还可劲儿地帮自己谋算,大概已经不想死了。    他到自己的军帐里,对着沙盘仔细看了半天,这一路的计划,确实是叱罗杜文设计得更好,而且雁门郡是要郡,守郡的刺史也是叱罗杜文曾经算计再三任用的心腹亲信,到时候雁门郡率先投诚,或许可以兵不血刃得到一座城池来休养——毕竟,杨盼很快就要生了!    想着杨盼,身后蹑手蹑脚跑过来捣乱的便是她了。    罗逾早听见她轻轻的步伐声——身子重了,还以为步伐可以像以前那样小猫似的么?他不动声色,弯腰对着沙盘,摆弄上头的棋子,然后突然一转身,把她一把抱在怀里。    杨盼吓得拍着胸脯,然后捶了他一拳头:“你吓死我了!”    偏她还要恶人先告状!    罗逾笑着低头亲她,然后离开点低声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我是恶狼,哪能容得你这小恶人跟我撒野?”    杨盼给他亲得“呼哧呼哧”的,踮着脚毫不示弱盯着他的眼睛,凶巴巴说:    “我还要!”    罗逾只觉得今日心情极好,这凶巴巴一声天籁似的,让他心都要化了,看她挺着肚子踮着脚,怕给累着,连哄带骗弄到榻上,软绵绵的羊皮褥子上抱着亲吻,更舒服呢。    果然,她很驯顺,闭着眼睛享受美妙的长吻,舌尖仿佛在起舞,沾点、试探、交缠、来往……用的是最美的舞姿,时而温软如箜篌上的流水音,时而又激烈如鼓点上的胡旋舞。    罗逾的手不自觉地在她身上上下抚弄,而她也不甘示弱,浑身贴上来,小手抱着他的肩胛,一条腿很不自觉地塞在他腿间,膝盖还前后蹭了蹭,问他:“你怎么能熬不住呢?……”    简直是坏得没边了!    罗逾生气地在她衣带上一拉,打成漂亮蝴蝶结的衣带一下子全松开了,再把罗衣一扯,就露出奶油色的皮肤来。    “哎呀!现在可真的不行,忍忍。”小东西伸手捞她的衣领,徒劳地想再穿上。    罗逾把她的手一捉:“忍不住!你惹了火,你不灭谁灭?乖乖的,手来。”    虽然现在没办法享受鱼水之欢,可是女人更重的是心里的体验,他暖暖的亲吻,柔柔的爱抚,眼睛里大男孩一样对她天真的光,还有叫她伺候满意后微微的喘息声,无一不让人心醉。    杨盼看着他闭上眼睛,随着深深地呼吸,睫毛一颤一颤的,一双又黑又浓又长的剑眉斜入鬓角,眉梢挑起可爱的模样。杨盼忍不住探头去吻他的眉心,他的鼻梁,一点点往下,鼻尖蹭着他的皮肤,寻着他的嘴唇,主动探了进去。    再一次长吻过后。    “阿盼……”他睁开眼睛,虔诚而狂热的光闪出热量来,“有你在,我总是福祉无穷。这次,我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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