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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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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盼带着弟弟扫荡了豫州行宫的御厨房, 挑了一大堆好吃的菜肴, 叫厨娘重新热了,套上布焐子。杨盼解释说:“到大牢, 还有段路,这天气越来越冷了,不保温, 吃了会闹肚子。”    杨烽拈着厨房里的白切羊肉片一口一口地吃, 漫不经心道:“嗯,你说得对。”    杨盼把他赶跑:“全给你吃了!罗逾吃什么?”    杨烽眼看着一盘香喷喷热乎乎的白切羊肉就这么给抢走了,不由嚷道:“喂, 阿姊,也不是这么厚此薄彼的!他没吃晚饭,我也没有!你抓我的差要我陪你去牢房瞧他,你好歹也要拍拍我的马屁才是!”    杨盼语塞, 把那盘羊肉推回杨烽面前:“你吃你吃。”转脸问厨娘:“羊肉还有吗?”    厨娘们哪个不要拍公主太子的马屁,笑融融说:“有的有的!太子喜欢吃,尽管吃!还有整块没切开的, 吃的时候再切,不会发干变柴, 更加好吃呢!”    装了老大一个提盒,杨盼上了自己的云母车, 看弟弟要上马,她在车子里喊:“风大,看吹了脸更黑!上来坐车。”    杨烽犹豫了一下, 杨盼嗔着他:“放心,我不告诉阿父。你呢,要为哄一堆女孩子做太子妃、太子良娣做准备,不能弄得王蔼似的黑漆漆的,对?!”    城市里平坦坦的大路,当然是坐车舒服。杨烽喜滋滋上了杨盼的车。    车行了一阵,杨盼问弟弟:“阿弟,你说实话,你觉得罗逾这个人怎么样?——只论人,不论身份。”    杨烽说:“挺好啊。又聪明,又英俊,又孝顺,又一往情深的。”    “可是,若是一往情深和孝顺矛盾了呢?”    杨烽看看姐姐,笑道:“就像忠孝不能两全吗?”    “嗯。”    杨烽说:“譬如媳妇和阿母掉进水里,救谁?”他摊摊手:“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谁近救谁呗?”    “没正形!”杨盼不想理弟弟。    杨烽却又道:“不过只论人真是不够呢,他的身份,才决定他会做什么。阿父说,罗逾初入建邺的时候,一门心思想到白岗石墙里见建德公,这诡异,值得想一想。”    可不!上一朝的恩怨,其间弯弯绕绕的,皇帝肚子里门儿清啊!    建德公——亦即上一朝末代君主,因为自古以来“二王三恪(1)”的传统,就算逊位之后也不能被杀,反而连儿孙也要封爵。他被囚禁若干年,外头还有若干庶兄弟,若干小妾和三子一女,都被严密地监视着。    唯有一个嫡亲妹妹,杨盼知道有一个封号,也曾见过其人,但现在她就像蒸发了似的,很少听人提起,大楚朝的宗谱里,也没有她后来的记载,曾在太初宫的书室里放得满是尘灰。    杨盼便也开始细细思索:那段是父亲没当皇帝,但是开始手握兵权、威名遍天下的时候,前朝的皇帝曾以皇室之尊,逼迫他停妻再娶,娶的就是那位寡居的永康公主。那时候权臣的地位还不牢固,加上作为谋士的二舅劝解,父亲不得不迎娶公主,暂缓与朝廷的矛盾,但是两个人关系僵冷,大概都没有过夫妻之实——这也是被父亲带在身边抚养的杨盼亲眼所见的。    “建德公当过上一朝的皇帝,他的妹妹是永康公主。我虽记得一些,到底那时候还小。”杨盼叹口气,“后来阿父到北边去,永康公主好像也跟着他去,一夜间就消失了一般,后来再也没有看到。”    她又摇摇头:“但是年龄不对啊。永康公主嫁给我阿父的时候,我都已经五六岁了!”    太子坐在温暖而微微摇晃的车里,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这些破事,大概够写个话本子了。我反正那时候还在吃奶,我不知道。你要不怕挨揍,直接问阿父呗,他肯定每个细节都清楚得很。”    但是这是皇帝一直觉得深深亏欠沈皇后的事,哪怕沈皇后从来不提,也没有再为这事生过气,他也心里窝囊。所以谁敢问皇帝这件事,还真是找揍呢!    “阿弟,”杨盼在车里摇晃了好一会儿,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我要你帮我。”    杨烽居然没有推辞,也没有拿乔,而是拍着小胸脯:“阿姊吩咐一声,当弟弟的万死不辞。”    杨盼撇撇嘴——哪儿学来的江湖气?不过有求于人,要仰面带笑,不好揭人老底,挫人脸面。她只能假装没注意,到弟弟耳边说了一通。    杨烽的大话果然没有再说,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答道:“阿父知道了,我怕要挨一顿好打。”    “我……”杨盼咬咬牙说,“我替你!”    杨烽笑道:“你替我挨?算了,就你这娇滴滴的,阿父才不会让你替呢。打完了我,你替我拿药递水我就满足了。”    “这……这算是答应了?”    杨烽点点头,很郑重:“答应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是真正的君子——国君之子,说话一定算话的。”    到了豫州府衙的大牢,知道公主和太子要来,早就洒扫一净。车马直接进到院子里,典狱跪候车下,先说了一通恭迎的话。    杨烽揭开帘子说:“少说没用的话。我们今儿来,就是看看一个人,顺便问问话。既然公主在车里,不方便见外客,你们只管开好门锁,点好灯烛,然后麻溜地离开,别偷觑公主的相貌,就算是会办事的人。”    “是!”典狱道,“是不是要把那位罗郎君戴上镣铐?”    没等杨烽点头,杨盼沉沉说:“不用。”    然后转脸低声对杨烽解释:“咱送饭来的,他带着枷锁镣铐,一动就‘丁零当啷’的,手腕还够不着脖子——到时候你喂他啊?”    杨烽腹诽:那也该你喂!    杨盼没再多话,眸子在暗暗的车厢里亮晶晶的——车子已经直接驶进门里。杨烽说:“那,我就不陪你了?”    杨盼点点头,伸手拿那个提盒,虽然死沉死沉的,她还是坚持自己拿着。    牢里只剩几个等候伺候的禁婆,以及杨盼自己带来的几个侍卫。长长的甬道尽头,最干净的一间是罗逾的。    说是“最干净”,还是相对的。杨盼一路虽被步障遮着,看不见两旁的景象,但是听得见各种鬼哭狼嚎,无外乎受刑之后伤口溃烂的疼痛,或是无以言说的冤屈,听得人心惊胆寒。杨盼的脚底都能感觉地上黏糊糊的,鼻子里充斥着血腥味、汗臭味、粪臭味、尿骚味和其他种种难闻的气味,不是怕跌架子,她早就伸手捂鼻子了。    好容易走到头,气味清新了些。木栅栏围起一间单独的囚室,顶上还开着扇小窗户,傍晚的光从窗户上落下来,仿佛一盏顶灯,照见那人瀑布般披散着的长发。    “罗逾。”杨盼轻轻喊了他一声。    罗逾低下头,长发愈发遮着他整张脸:“你来干什么?这里太脏了,不适合你。”    “我不嫌脏。我给你送点吃的。”    “这里供晚饭的。”罗逾说,意思就是拒绝。    杨盼不屈不挠,一如既往:“这里吃的什么鬼?刚刚我来的时候看见满到处都是蜘蛛网,端来的饭里要是落两只喜子,你吃还是不吃?”    怕虫子的罗逾被她说的几乎要炸开了,强忍着脑海中泛起来的饭里落着蜘蛛的场景,顿时一阵反胃。    杨盼又继续絮絮叨叨地说:“我带来的是御厨房的东西,滋味好不好我不去吹它,至少干净,对?”    再说,此刻罗逾也没有不让她进来的权力。杨盼一声吩咐,一个禁婆就屁颠屁颠过来,打开牢房的门还蹲身道了个万福:“公主请进。”    杨盼俯下头才进得了门。    里头罗逾散手散脚,没有戴镣铐,形容也还整洁,麻布的囚衣被他抚得平平展展的,地面也清理得一干二净——是他的风格,哪怕生死未卜,他也要干干净净的。    “好清爽。”杨盼一边赞着,一边动手开提盒拿吃的。    罗逾平淡无波地说:“心那么脏,就剩这皮囊还能弄干净点。”    杨盼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看罗逾,他恰好也抬起头来,散开的额发遮盖下,一双眸子清澈到一点情绪都掩藏不住——害怕、忧心、痛楚……还有绝望。    杨盼的鼻尖陡然一酸——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后来会做出杀妻的抉择?这一世他已经零落到此,她又该做些什么来改他的命?还要改自己的命?    阿父说世间不是没有双全的法子。那么双全的法子到底是什么?    还是得靠自己想。    杨盼笑了笑,从提盒里取出米饭和两件小菜,推到罗逾面前:“哪有那么说自己的?你的心很脏吗?哪里脏?”    罗逾不说话,默默地拿起筷子。    “还有肉,上好的白切羊肉,我尝过了,一点膻味都没有,和你们北燕的羊肉比一比看?”    罗逾也微微一笑,似乎被她的笑容感染:“也许再也比不到了?”    杨盼不说话,把一整块羊肉放好在盘子里,左右看看然后说:“厨娘说,现切,才不柴、不干,才肥嫩好吃。”    杨盼在提盒里还放了一把切羊肉的解手刀,小巧的玉石刀柄,亮闪闪的刀刃。    她拈起刀,好像从来没用过,上下左右看了一圈,又征询地望一望罗逾,罗逾不说话,也不过去帮忙——他若是拿刀,怕人家会误会。    杨盼咳嗽了一声,撇嘴说:“少不得我亲自来切肉了。”    过了一会儿,外头遥遥地也咳嗽了一声。    罗逾的眼睫霎了一下,神情突然极为肃穆,好像猎人在行猎的时候突然看见了重要的猎物。    作者有话要说: (1)“二王三恪”:大意就是现任王朝要追封前两朝的后裔为王,追封再往前三朝的后裔为更低一级的贵族。    好处是,这样现任王朝能得到无可争议的政治合法性,等于政权得到了前面两朝后裔的确认,前朝再也没有造反的理由。    这是皇帝当年不能明着杀建德公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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