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阴沉沉的天空似乎将要下起暴雨,前方人人流如织的街道上,无数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他们缓慢而沉默前行着,让颜鸢产生可一种自己是在黄泉路上行走的错觉。 “师父瞧这天,阴沉的厉害,这表明百鬼城的入口即将关闭,这是这个城的城主在催促行人们赶路。” 胤睚在颜鸢耳旁轻声解释道，“只是……” 他突然欲言又止起来。 颜鸢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是什么？” “这百鬼城关闭一次城门便要四日后才会再次打开。徒儿很久未曾来过了，竟没算好这闭城的日子……” “……那我们回去。” 颜鸢无语的抬头看了他半晌,正欲扭头就走，却被胤睚一把拉住。 “师父，不可。百鬼城又名不悔城,入了这百鬼道就不能再回头了,若是有违此规，将会受到天道严厉的制裁。切不可因为徒儿的失误,连累师父受罚。” 他的言辞恳切道。 “你怎生如此粗心大意？我让宗二长老他们在银鱼镇等我,如此拖延四日,他们怕是要心急了。” 胤睚闻言垂下眸子,神色中翻涌着几丝压抑。 为什么呢？要如此关注那些毫不相干的人。 她明明，应该只看着他的…… 颜鸢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家徒弟似乎被她一句话说的,都不敢抬眼看她了,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不由在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走，不过呆上四日，想来也无妨。” 她无可奈何的摆摆手，继续跟着人流超前走去。 胤睚跟在颜鸢身后，抬头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却中带着几丝挥之不去的阴郁。 “师父是何时与宗二长老相识的？” 胤睚掩住眼底的暗流涌动，跟在她身后状似平常的追问道。 “是在……幼时便相识了。” 颜鸢险些说成了五个月前，这要是说漏了嘴，可就麻烦了…… “那师父与宗二长老……平日里相交甚密吗？” “你突然问这个做甚？” 颜鸢这才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疑惑的回头看他。 她这个成天冷冰冰，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阴晴不定的小徒弟，今日竟会主动同她闲聊？ “无事……只是突然有些好奇罢了。” 胤睚见颜鸢终于注意到他，立马抬起头，脸上恰当的浮现出几分伤心来。 颜鸢：…… 她说最近胤睚怎么看上去有点怪怪的，突然就开始和她亲昵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在讨好她。 原来竟是吃醋了？莫非是担心她会对别人比对他更好？ 只要一联想到原著中boss那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就有一些莫名的心疼。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孤独的人呢？ 这是在看原著之前，她从未想到的。 颜鸢不由软下神色，略显温柔道：“他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徒弟，我自然是时时刻刻也把你放在心上的。” 胤睚愣了愣，有些欣喜于自己终于得到了她一句，能让他稍微安下心来的话，却又同时更加不满足起来。 放在心上？ 她的心就这么大，在被那么多人占据了之后？还能剩下多少给他？ 不够！远远不够！ 他死死盯着前方颜鸢的身影。 好想…… 冲上前去，将她狠狠纳入怀中，一点点融为一体。 这样，她就永远都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师徒二人也像其他行人一样，沉默着前行。 前方，一排阶梯在灰暗的天空下直通天际，台阶用灰黑色的石头铺垫而成，两旁没有扶手，只列着两排整整齐齐的旗杆，旗杆上破败的旗帜被阵阵阴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就像是一条……通往黑暗之地的天梯，带给人一种之分诡异而危险的感觉，似乎踏上了它，便是走上一条死亡的不归路。 无数行人在踏上这条天梯后，本有如实质的身躯开始渐渐变得半透明起来，他们毫无阻碍的缓慢前行着，渐渐走上那条不知尽头在哪里的天梯。 这要走到何时是个头…… 颜鸢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天梯，内心却有些崩溃。 总不能走到一半坐在台阶上休息？ 她可一点都不想被无数灵体踩来踩去。 不过既然到了这里…… 她看着眼前不知尽头在哪里的天梯，突然生出一种跃跃欲试的念头来。 “师父不用担心，这条天梯看着虽长，实际却只有三十七阶，只是它被百鬼城城主用障眼法复制了无数次，因而看上去奇长无比。只为测验初来这百鬼城的人的心志是否足够坚定，如果连这小小的一关都没有勇气踏上，日后修道必定不会有太大作为。若你踏上它时，内心的阶梯是无穷无尽，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头的，那么便会被困死在这阵中。师父细看远处那些人，是不是有许多与近处的人是重复的？” 胤睚适时的解释道。 颜鸢愣了愣，仔细的看了几眼，发现确实如他所说。旋即淡漠的点点头，一步踏上了那石阶。 才走了几级，她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到最后甚至让她产生一种自己能乘风而去的错觉。 三十七级台阶很快就被走完，颜鸢一脚踏上台阶顶部的地面，便被眼前壮观的景色震惊了。 满天繁星的夜幕下，一条条热闹的街市出现在眼前，无数做工精致的小灯笼一排排一列列，整齐的漂浮在街道上空，将整个地面照的灯火通明。 集市后是大片大片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有些轻纱飞出窗户，被夜风吹拂着轻轻飘扬，却是灯火阑珊。 这画面太过如梦似幻，让颜鸢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个地方，居然比无月门脚下的修仙者聚居地还要繁华。 然而最让她惊讶的，却是…… 来来往往的顾客都是人，可在集市里做生意的，都是长相十分奇特的生物。 他们下肢着地，却像人一样有说有笑，各自售卖着自己的商品。 “百鬼城是没有光明的，这里的天空永远都只有黑夜。而在这些集市里的商家，大多都是一些还未修得人身的灵物，在这些集市里，他们把灵力作为货币。这些灵物们将售卖东西获得的灵力用于自身修炼，以早日修得人身。” 胤睚一边解释着，又像在百鬼道上行走时一般牵起颜鸢的手，带着她朝前走去。 “集市里游玩的人太多，莫要走散了。师父且跟我来，这边可以通向真正的百鬼城。” 颜鸢跟着胤睚来到……三堵墙中间？ 生怕被别人发现问题的颜鸢一直都尽量让自己面无表情，此刻也不例外，于是…… “这就是你说的路？” 这明明是个死胡同！ 她那惊奇又不可置信的语气加上一张面瘫的脸，成功的让胤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咳咳……” 他轻咳两声，面上依旧维持着忍俊不禁的神态。 “师父您真是……太可爱了，集市这边远看是亭台楼阁，似乎很快就能到，可为了阻挡某些误入的凡人，还是设了机关在此处，再经过一条幽冥河，方可进入真正的百鬼城。” 颜鸢看着他笑开的模样，不由呆了呆。 他一直都是一副十分阴沉的模样，自她收下他后，似乎从未见他笑过，就像是心里堆积了无数痛苦的事，将他压到喘不过气来一般。 她一直以为他很难接近，可原来…… 接近他之后，竟能发现他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细心而温柔。 那恍若拨云见日的微笑，就好似千树万树梨花开般，美丽的叫人惊叹。 胤睚见她看着他发呆，心头一阵狂喜。 这是还她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他。 胤睚一直无比厌恶自己过于美丽的外表，如今却突然觉得，似乎拥有一个美丽的壳子也不是一件坏事。 起码能让她认真的多看他几眼不是么…… 他趁机凑到她面前，笑得更加灿烂。 “师父……徒儿笑起来好看吗？” 他低声询问，那低沉的声音将颜鸢一时不加防备的心神牢牢牵扯住。 “好看……” 还处在被美色惊呆状态中的颜鸢下意识的回答，目光全放在了他笑容灿烂的脸上。 “那么……以后只看着我一个人好么……” 他栗色的双眸中带着几分诱惑之意，定定的看着她。 然而颜鸢却很快从发呆中解脱出来，精神猛的一颤，竟觉得自己神识有些飘忽。 刚才发生了什么？ 似乎是胤睚笑了，然后对她说了几句话…… 她蹙眉努力回想着，发现自己没听清对方的第二句话，就好像是……被人下了什么媚咒一样？ 胤睚会对她下媚咒？别开玩笑了！ 那比萧华自愿成为太监的可能性还要小！ “你……方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 胤睚站在墙下柔声回答道，湖南的灯火从集市那边照射过来，落到他的身上，他的上半张脸却隐藏在黑暗中，叫人无法看清他此刻的神色。 “好……你不是说有机关吗？快些打开。” “……是。” 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听起来有些失落。 正被他的语气弄的一头雾水的颜鸢，惊奇的看着胤睚不使用任何灵力辅助，飞身一跃直接上了墙头，摘下一片树叶来。 她静静的看着那片翠绿的树叶在胤睚掌心化作一个只穿着一个绿肚兜的小娃娃。 那小娃娃憨态可掬的跳下他的手心，走到正对面的墙上，结了一个十分繁复的阵法，然后墙壁就消失在二人眼前。 墙壁后是一个连接着许许多多这样墙壁的大码头，码头下，一条满是黑水的河蜿蜒着流向远方。 “有没有客人要渡河！就要开船勒～～” 颜鸢的注意力顿时被那声音吸引过去。 黑水河上，一条巨大无比的“船”漂浮在水面上。 那船长得十分奇特，像一个倒立的三角形。 最底部的那一层破烂不堪，仅用一些木板搭建而成，目测只能勉强乘坐三人。 那船越往上看，楼层越大，也越奢华。 船的最顶层似乎是一个大套间，外面挂着大红色的彩绸和一串串五颜六色的小果子，雕梁画栋下，隐约可以透过飘扬的轻纱看见里面歌舞升平的景象。 “二位客观可是前往百鬼城？请上船来～底层二十晶石，每上一层加一百晶石。若要顶层您来迟了，已被客人买走。还有小船可租，需您自驾，五百晶石即可。” 最底层走出一个船夫来，他穿着一件陈旧的马褂，脸上除了一张嘴就只剩下一个十分巨大的眼睛，四肢十分纤细，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根行走的鱼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