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群星闪耀时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苏穆煜窝在总部的沙发上,手里抱着只乌鸦,一条腿慵懒地搭在另一边的膝盖上。他正怨气冲天,展世一坐在电脑前处理文件,头也不回。 “老展,你倒是说句话。你说这男人是不是都这样?给点颜色上脸,好不容易你主动了,他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展世一揉了揉被他吵疼的太阳穴,声音冰凉无温度:“你确定不是在说自己。” “我……”苏穆煜噎了半响,发现自己没什么发言权。他低头看着瑟瑟发抖的乌鸦,皱起眉,“你说鸣哥在别扭什么,啊。我不是道歉了么……” 苏穆煜的声音越来越小,许是自己也察觉没什么底气。展世一嗤笑一声,赶紧收敛了嘴角。 苏老板跟那兔子耳朵似的,立马竖起。他把乌鸦往旁边一扔,满脸不可置信:“老展,我去。你居然笑了?你笑我?!” 展世一冷着脸,一本正经答:“你现在说话怎么这般粗鲁,还是不要与连鸣那‘伪精英’走得太近比较好。” “得了,快别开导我,”苏穆煜糟心地挥挥手,“我以前就是太克制,圈里怎么说我的,嗯?斯、文、败、类!我再不流氓点,人家该多无趣。” “你怎么还在这儿。” 苏穆煜斜靠在沙发上,正风流状。孟远从外边儿回来,抖了抖身上的雨。他瞥一眼百无聊赖的苏穆煜,将手上案卷交给展世一。 如今各类案件由孟远解决,不熟悉的地方还得展世一带领。 苏穆煜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他单手搭在沙发背上,玩味地笑着:“哟,这么快就对我这老师弃如敝履啦,真让人寒心。” “有那时间在这儿倒苦水,还不如去N大转转。外边好大雨,据说连少没带伞。” 孟远头也不抬,继续整理资料。 苏穆煜来劲儿了,他刚站起来,又察觉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来的路上遇见了。”孟远说,“连少座驾出问题,卡在半路上。我正巧经过,见拖车走后,他淋雨等车,估计是没伞。” “那你怎么不跟他共用一下?!” 苏穆煜瞪眼。 “他又不是我的谁。”孟远干完手上工作,在沙发上坐下。他给自己倒杯咖啡,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对了,我走的时候,貌似有个男生来接他。挺漂亮一孩子,可能不需要你过去了,苏老师,坐下咱们聊聊天?” 孟远笑得揶揄,苏穆煜睨着他,冷笑两声。他转身就走,从门边捞起一把伞。前脚还没迈出去,苏老板便回过头:“对了,老展,之前员工跟我说,有很长一段时间你的手机壁纸是我呀。搞这么肉麻干什么,跟咱俩有一腿似的。” 苏穆煜唯恐天下不乱,咯叽咯叽笑着跑了。大门刚关上,茶几发出一声巨响——孟远踹桌子。 “不好意思,腿长,地儿小,不够放。” 展世一看着孟远发完脾气,冰山脸难得融化片刻:“跟他闹什么闹,小孩子么。” “呵。” 孟远低头喝咖啡,不答话。 “以前用穆煜手机当壁纸,是为了在N大办件事儿。N大男风盛行,我得做出自己有主的姿态,能省不少麻烦。”展世一耐心解释,“那时候还没认识你。” 认识你就用你了。 孟远听懂了潜台词。不得不承认,男人总这样,对暧昧之词,对说半句藏半句的情话,没有任何抵抗力。 展世一依然在电脑前工作,孟远没了声儿,薄薄的耳朵通红滚烫。 苏穆煜驱车赶往N大,刚上路一段,又打起了退堂鼓。雨水刷刷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规律地左右摇摆,如他那颗不安的心。 这事儿怎么想都挺玄乎,连鸣做了那么多,不就是想与他在一起么。现在什么阻力都没了,反而据他千里之外。上回去给宋家老头子掌眼,遇到连鸣。苏穆煜本扬起笑脸,都快say hi了,结果人连少脚底抹油如见洪水猛兽,转头走了。 这可是不小的打击。 苏穆煜简直气炸,正要打电话去质问,又放弃。他似乎能体会一些连鸣那时的心情——被一次次热忱的爱恋困住,又被一次次丢下。 原来这么难受啊。 苏穆煜趴在方向盘上等红灯,露出一双眼睛。片刻,他拿起手机给连鸣发了条短信。 —这么大的雨,你带伞没有。 红灯跳转为绿,苏穆煜发动车。先过去,反正就当熟悉城市交通线路嘛。 等他距N大不过百米时,收到了回信。 —我带了伞。 苏穆煜有些吃噎,不是说没带么。孟远那小子玩他?不至于,孟远再没分寸,也不可能拿这种事来诓他。 苏穆煜攥着手机,还不知怎么回复。车辆往前慢慢滑动,临近校门时,苏穆煜忽地踩住了刹车——连鸣站在校门口,一手拿着文件袋,一手听电话。他满脸笑意地说着什么,应该是在等人。 但横竖不是苏穆煜。 很快,从学校里走出一男生,用孟远的话来说,挺漂亮那种。连鸣对他挥挥手,赶紧钻进男生的伞下。两人有说有笑地朝着反方向行进,苏穆煜一时有点呆。 直到身后车辆的鸣笛声把他叫声,苏穆煜咬牙在方向盘上拍一巴掌,选择回家。 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虽然他并不想承认。但男人那点占有欲、领地意识,居然彻底被激发了。 苏穆煜到家,鞋子蹬掉,穿着袜子往里走。拆迁队显然没见过如此随便的铲屎官,狗鼻子在他脚边不停嗅。 “哎,边儿去边儿去,今天你爸爸没心情理你。” 苏穆煜倒了杯水,实在没忍住给连鸣打电话。 “苏老板?” 电话那头声音依旧,很好听的男低音,如上好的琴。 只是这语气够疏远,膈应人。 苏穆煜呲牙,特不是滋味。 “哦那什么,连少。上回你说想给奶奶送一对儿草木灰釉的孤品瓷碗,我昨天纳了一对精品。要不你什么时候空了,到我家来看看。” 话说完,苏穆煜都替自己燥得慌。简直明显到露骨的暗示,看个货还上家里来?要说他没点其他心思,天都不信。 连鸣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苏老板费心了,只是上次分别后,马三给我找了个靠谱的收藏家。钟先生热爱收藏各种灰釉孤品,我已从他那里拿了一对孔雀釉的碗,奶奶也甚是喜欢。” 这话翻译过来,大意是:谢了,我有,麻烦再见。 苏老板一时噎住。他低头看着脚边拆迁队,这破狗满眼亮晶晶的,很是招人疼。 撒个娇。 撒个娇就行。 以前连鸣也总是对他心软呐。 苏穆煜一咬牙,说出口的话却变了调:“我收的东西那市面上能比?笑话。连少现在不执著了?” 电话那头,连鸣轻笑,似认真又有些随意:“嗯,毕竟有些事,还是不要太执着为好,随缘嘛。” 苏穆煜噎住,他搞不懂连鸣怎么突然佛系了。随缘,不执著,将就也没什么不好。这是连鸣整通电话传递给他的意思。 心里酸得快冒泡,又苦又涩。偏生还没什么立场发作。 连鸣当时说得很清楚: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 这“分开”,究竟是静一静,还是指分手。连鸣没说破,苏穆煜也不敢追问到底。 他忽然有些泄气,难免自暴自弃地想:连鸣就算是厌倦也情有可原。毕竟折腾十年,谁受得了。 可能是到手的东西也就不稀罕了,及时止损嘛,无非是现在换了一人。 苏穆煜的苦涩从心里蔓延到舌尖,跟含黄连似的。 “得,既然连少想得通透,那是苏某唐突了。” 苏老板负气地准备挂电话,连鸣却忽然问:“对了,今天听孟远说,你……来过学校?” “孟远?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连鸣:“……” “哦,我都忘了。你们仨关系比我好多了嘛,抱歉连少,我这问题很蠢逼。” 苏穆煜笑得一副凄然模样,呱唧呱唧给自己在心里鼓掌,反应还挺快的嘛。 “阿煜。”连鸣无奈叫一声。 苏穆煜差丁点儿就答应了。 “呵呵,连少?” 连鸣回过神来:“你什么时候来我们学校的?” “没去过,今天从总部回来已经够累了。哪有什么闲心去你们学校,别听那小子瞎扯。” 苏穆煜矢口否认,还挺像那么回事。 差点自己都信了。 连鸣犹豫着是否再问下去,那边苏老板有些耐不住。 “连少,如果没事,就不说了。还有,你的狗儿子什么时候领走。我现在穷得叮当响,没那闲钱养他。” “拆迁队送你多年了,就让他跟着你。” “不成啊,我可不像连少,能养这么金贵的狗。” 连鸣说:“那这样,它的花销我直接划苏老板账上,好不好?” 好你妈个屁。老子稀罕你那点狗粮钱?! 苏穆煜人五人六道:“这就不是钱的事儿,你知道养狗,那是得付出感情的,需要巨大精神投入。我最近身体又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了?去医院没?” 不等苏穆煜胡诌完,连鸣急切地打断他。敢情前面说的都没入耳,唯独抓住了这句乱讲。 苏穆煜又纳闷儿了,连鸣这是关心他,没错?不是错觉?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哎,咱们说回狗。”苏穆煜说,“我没什么,反正你也不关心。我……” 这次是真不让他说完,连鸣在那边直接把电话掐了。嘟嘟忙音入耳,苏穆煜大惊,我去?这都翻天了?才“分开”几天啊,这么不把他当回事儿了? 简直—— 苏穆煜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抄着手在原地气成了一根烟囱。 等到自家房门一阵响动,外面有人风急火燎地刮进来时,苏穆煜正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杯冰酸奶。 他和来人对上眼——连鸣提着一口袋药物,明显有些急切。 “啪嗒。” 酸奶盒掉地上。 苏穆煜咬着吸管,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呵呵一笑:“那啥,你好啊。” 连鸣无奈叹口气。 他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