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云江临等人刚反应过来, 就见陆羡瓷生生受了那一击，身体僵硬了片刻后软软倒下。 凌星和保持着出掌的姿势眼见着她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崩溃的神智突然被拉了回来，他立即冲过去伸手将她接在了怀中。 “你为什么不躲？”他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她, 痛苦的大喊。 “我……”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睁开眼睛看他，“我真的……其中之一……都不……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失色的唇边扬起了一丝冷笑，抬起的手软软的落下, 再也不动。 “……”感觉到怀中的人身体陡然沉重, 他因为痛苦微缩的瞳孔瞬间放大, 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相伴十载，他竟然没有称呼过她一声…… “到底是为什么……”他拥她入怀，将脸贴在了她冰凉的额头上，眼泪簌簌而下。 云素千走上前，蹲下身查看陆羡瓷后，转头无奈的对其余几人摇了摇头。 沈倚和云江临都抿了唇，沉默，纵使他们再希望陆羡瓷偿还罪过，此刻，人真的死了, 他们却反而觉得心中郁结，无言表达。 秦怨沉默了片刻，转过头看凌承欢，淡问：“这就是你的目的？” “也算是替青绾报仇了不是吗？”凌承欢冷冷的看完这一幕，听到秦怨的问话，缓缓转过头，淡笑。 “让你的父亲杀了你母亲，我突然挺佩服你。”秦怨似笑非笑的与她对视，语气却依旧淡淡的没有波澜。 “我是曾经想作为他们的女儿好好的过，可是她不给我机会。”凌承欢看了陆羡瓷一眼，脸上突然有了一丝苦笑。 “呵，女儿就该有女儿的目光。”秦怨扬起嘴角，冷嘲。 “你到底是昙华还是承欢？”沈倚听到二人的对话，问。 “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就告诉你们好了。”凌承欢说着就坐到了井边上，抬起头望着天空，缓缓说起。 “他想要我的血作材料制作妆粉，让凌家的生意得益，我虽然心凉，可是我爱他，所以，就将全部的血融进了这口井中。”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凌星和，眼神复杂。 凌星和愣了愣，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是昙华？” “呵，是，也不是……”凌承欢笑了一声，摇头。 “我死后，本来也看开了，并不想在人间逗留，所以我去冥界转世，在三生石前，我还是忍不住刻下了你的名字。” 传说每一个灵魂转世之前都会路过三生石，在三生石上可以刻下你来世想见的人的名字，只是，来世已然忘却前世，就算是刻下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你……”秦怨疑惑的开口，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讶异。 “那后来你怎么又回到人间了？”沈倚不解，遂问。 “我并没有回到人间，”凌承欢摇头，苦笑，“而是选择转生了，可是，我没有想到，上天竟然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转世后没有失去前世的记忆，而且……” “我竟然成了他们的女儿，呵。”说到这里，她又苦笑着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我竟然转世成了你们的女儿！” 在场的几人听到她的话，都震惊了，转世成了前生爱人的女儿？对她来说，这是多么残酷的事？ 凌星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将陆羡瓷放下，缓缓站起了身。 “多么可笑的事情。”她没理会众人的震惊，低下头，喃喃，“你让我如何用女儿的目光去看他，让我如何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我还要称呼他们爹娘……” 竟然是这样的……原本他们以为昙华是借用了凌承欢的身体，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荒唐的事。 “你们冥界是不是有病啊？”沈倚闻言气愤的盯着秦怨，“这样捉弄人！” “往生何处，冥界管不了。”秦怨摇头，淡然，“三生石上刻下的名字若来生都能相见，又哪来那么多等待？” “昙华，其实我应该称你一声表嫂，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云江临一直沉默着，此刻才开口叹息，“可是，那几个孩子是无辜的，你于心何忍？” “我于心何忍？”凌承欢反问了一句，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心如死灰，哪来的忍不忍？” “既然如此，你就杀了我。”凌星和此刻看着她，脸色渐渐归于平静，“我来偿还你的痛苦。” “偿还？呵……”凌承欢从井边站起身，冷笑，“凌星和，我已经不需要了，你放心，这个孩子，我不会再动。”说着她低头看了凌瑞一眼。 “你要做什么？”见她突然放松了语气，凌星和心中顿感不安。 “天快亮了。”她没有回答他，而是抬头看向了天边——天边已经微微泛青，淡淡的光芒映出了整个大地模糊的影子，朦朦胧胧，恍若梦后初醒。 小女孩娇小的身影泛出了白光，竟渐渐变幻成了一个容颜绝美的白衣女子，如画中走出来一般，飘然而立。 “昙华！”凌星和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熟悉的容颜，忍不住抬起了手，伸向她，目光震惊过后变成了痴迷，喃喃重复，“昙华……” 这个在他梦中反复出现的人，此刻，再次站在了他的面前，却已经是十年的时光。 十年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她原来回来过。 十年了，他不知道多少魂牵梦萦，却不知道她一直都在他的身边，折磨着他，怨恨着他。 这是报应？他对她所做的事，她都以这么决绝的方式尽数还给了他，让他生不如死。 “沈姑娘，你想过一件事吗？”没有理会凌星和的目光，昙华突然看着沈倚，问她。 “什么？”沈倚猝不及防被问了一句，愣住了。 “让你爱的人，看着你，颜如草木，花发枯老。”说着，昙华意味深长的将目光落在了秦怨身上。 “……”沈倚闻言怔住，猛然想起了梦境中凌老夫人的样子和如今的样子，以及凌星和也曾说过的话，人同草木相似，终有枯败的一天。 她下意识的转过头看秦怨，却发现他也看着她，眸深看不清情绪。 “大不了我早点死了做鬼陪他！”咬咬牙，沈倚转回头盯着昙华，脱口道。 是可以的？久存的灵魂容颜都不会变化，等到她渐老的那天，她就可以舍了肉身与他共存。 “你……”秦怨听到她的话，深邃的眸中闪过了惊诧，紧紧的看着她的脸，见她竟然是认真的在想这件事。 “到时候你把剩下的魂魄还给我，让我做个完整的鬼就行，好不好？”她扬起头，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问他。 “我不会让你死的。”秦怨侧过头，冷声。 “天真，你以为你死后还有权利选择？”昙华摇头淡笑，又转头对秦怨道，“就算是你，也是不能控制的。” “你跟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秦怨冷然，注视着昙华。 “我要走了，就做一件好事。”昙华转头望了天边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突然叹了一声。 “凌星和，这次，真的永别了……” 说完，她洁白如昙花的身体突然震动了一下，瞬间缩成了一缕微光，凝缩成一个光点，猛然向沈倚飞了过去。 秦怨大惊，下意识的伸手去拦，然那光点竟然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落入了沈倚的眉心，消失不见。 “昙华！”凌星和眼睁睁的看着昙华一瞬消失，失控的冲了过来，伸手就要去夺沈倚眉心。 秦怨回身一掌将他推开，转过身抱住沈倚肩膀，急道：“你怎么样？！” “我……我没事啊。”沈倚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只看到有光飞过来，消失在眼前，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 秦怨眉头蹙着，定定的盯着她的眉心，似乎不相信她真的没事。 “嘿嘿。”沈倚看到秦怨的神色，突然欢喜的笑了起来，问，“你在担心我吗？” “……”看到她的样子，他终于可以确定她的确没事，于是收回了手，抿紧了唇，不说话。 “哼，小气。”沈倚撇了撇嘴，扭过头。 凌星和被秦怨推开后，坐倒在地上，目光呆滞，眼中突然浸出了泪水，一滴一滴如断线的珠子，落入了身前的泥土之中。 云江临蹲在他身边，一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却只能摇头叹息。 “我突然觉得，他挺可怜的。”看到他的样子，沈倚转过身，不去看。 秦怨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沉默不言。 她虽然经常与生死之事打交道，却始终冷不下心去平静对待一切，而他，历经千年，辗转人间黄泉，早已麻木。 “天亮了，该收拾的摊子还是要收拾才好。”云素千抬头，提醒了一句，然后转身去将凌瑞抱了起来，查看。 天已经完全亮了，四处的景色渐渐清晰起来，井口上的水已经重新落回了井中，井边上竟然没有沾染一滴水渍。 凌瑞只是晕过去了，并没有什么大碍，身体也再没有任何异常。 云素千替他查看了后，抱到了凌星和的身边，将孩子放进了他怀中，叹道：“孩子还需要你。” 凌星和怔怔的抱住凌瑞，身体一抖，突然埋在了孩子的身体上，爆发出了一阵阵低泣，犹如一只被困住的野兽，压抑，沉重。 “唉，通知官府，结案。”云江临叹息了一声，不得不说，“姑姑和孩子都需要你照顾，就说表嫂自己抵罪了。” 凌星和没有反应，兀自埋头低泣着，此刻的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这样的结局谁都没有想到，可谁都无奈，凌星和不能死，比起再去找个无辜之人来顶罪，这样算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这是你们家族亲戚之间的事，我就不掺和了。”沈倚说着就沉闷的往外走。 杀人总是该受到惩罚，这件事，在情理之中，也在情理之外，她无法反驳，也无法释怀，只能选择避开。 秦怨看了云江临一眼，微微点头示意，然后也转身走了。 径直出了凌府大门，沈倚抬头望着天空，呼出一口气，平复着心情。 “别想了，让他们处理。”秦怨走到她身边，缓缓道。 沈倚闻言从天幕上收回视线，惆怅：“你说，他会走出来重新打理这么大的家业吗？” “原本我是以为他可以为了家族什么都不要，”他想了想，摇头，“可是，如他所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算了，我还是专心挣钱，赚够了钱好快活。”她歪了歪嘴，伸了个懒腰。 “呵呵，”他淡淡笑了笑，转过头看着远方，“以后找好玩的玩，不要管这些事了。” “那你……”沈倚看着他的侧脸，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会陪我吗？” “我说过了。”秦怨对她扬起了一个微笑，然后抬脚往前走。 “天涯海角，自有我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