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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事败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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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仪冷笑道,“你若有能耐,就将本王斩杀了,若没有能耐,不论什么结局,你都要承担着。切莫忘了,我现下是大熙的监国,仅凭你——”    “不就是监国么?我没见过?”卫珩大笑,放下秦仪的那一瞬间,短剑出鞘,在他脖子上狠狠一划,立时鲜血如泉涌。秦仪何曾这样给人伤过,见血涌了出来,已然慌了手脚:“卫珩,你敢造反?”    卫珩哪里理他,一脚就将他踢开,满脸的嫌恶:“我若未曾记错,三皇子妃半月前才为三殿下生了一个哥儿。三殿下听好了,若是殿下再对婉婉出手,不仅是你,连你妻妾、儿女,我都要一一取了他们的性命。”他说到这里,将短剑收入鞘中,冷笑道,“三殿下记好了,卫某从来不威胁人,说得出,必然做得到。”    脖子给划伤了,秦仪也来不及如何,只能从地上鞠了把雪糊在伤口上,力求快点止血,见卫珩渐行渐远,一时也是咬紧了牙:“贼竖子!总有一日,叫你跪在地上求我!”    卫珩回到卫家的时候,柳穆清和宋夷光正在陪秦婉说话。见他提着剑回来,柳穆清神色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卫师弟,你我兄弟好久不曾说说体己话了,且借一步可好?”    两人一直到了廊下,柳穆清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今日下了朝你就不见了踪影,是不是去截秦仪了?”    卫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曾。”    “成日胡说,卫师弟当我是傻子?你我好歹同门几年,对于你的秉性,我难道不知道?”柳穆清笑道,昨夜秦婉的样子他是真切看到了的,她是卫珩心尖尖上的人,卫珩怎能无动于衷?更何况,这件事已然不是第一次了,只恨没有证据指证,否则……话都到了嘴边,但他还是没能说出半点劝卫珩隐忍的话来。    若是今日是宋夷光给秦仪三番四次的下手,他只怕比卫珩还激动。    “如今苦于没有证据,但凡是有证据,我早就取了秦仪的狗命。”卫珩也并不再瞒,语气冷淡得好似在谈论一个死人,只是其中听得出深深的恨意来。昨儿个他看着婉婉浑身发抖的样子,就动了杀意。若非为了大局,他现在定要弄死秦仪才肯罢手。    孩子他可以不要,但是一旦伤害到秦婉,他不能再忍了。    如何不知卫珩的想法,柳穆清长叹一声:“我明白……只是咱们现在唯独能够倚仗的就是太子了,只要太子不败,秦仪此人总会失势。”他说到这里,拍了拍卫珩的肩,“我明白你,只是为了婉儿,再忍耐一段时间。”    风雪又下了一阵,直到午后才渐渐停了,太阳又重新露了脸。卫珩给秦婉换了厚衣裳,这才抱了她去花园里晒太阳。昨儿个险些滑胎,秦婉一直有些恹恹的,靠在卫珩怀里,听着宋夷光告诉自己趣事儿,也是慢慢露出笑容来。见她笑了,卫珩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一众人本是在说话,有下人来报,说是卫珩身边的小厮回来了。卫珩忙让人将他引来,他哭丧着脸,全然不见平日里的欢喜灵巧。才见了卫珩,眉头死死一皱,当即嚎啕大哭:“大爷,贵儿、贵儿和那玉匠都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虐完了,对这口玻璃渣还满意咩~    始终觉得打人的珩哥哥才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电脑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手机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APP的小天使们请费心点进专栏包养存稿文皇后娇宠日记~下本确定开啦~    如果能包养欢欢,当然是最好的啦~    136    灭门    他骤然哭号出来, 让在场之人都惊了惊, 宋夷光更是莫名其妙:“谁?谁死了?”尽管知道卫珩那日里差点被皇帝和太后发落, 但她并不知道后续是如何处置的, 更不知道什么玉匠的事,现在听了这话,一头雾水。    刚找到了玉匠,昨日贵儿还在和玉匠讲明缘故,今日便说贵儿和玉匠都死了?卫珩脑门青筋突突直跳,心中烦闷, 道:“出了什么事, 赶紧说来!”    小厮涕泗纵横,那模样很是滑稽可怜。秦婉抚着肚子, 大抵也明白出了什么事,见卫珩脸色阴鸷,叹了一声, 也不好说什么。小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抹了把眼泪,才低声道:“回大爷的话,本来、本来贵儿和玉匠正说话, 小的昨儿个就动身往豫州去了, 今日早上辰时到达豫州,不想、不想见村子外面围满了衙役, 那玉匠家更是一片焦土,抬出的尸体连模样都辨认不清了。贵儿、贵儿只怕也……”他说到这里, 又是一阵大哭。    再不明白缘故,柳穆清和宋夷光也该懂了,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秦婉抚着肚子,冷笑道:“这手伸得好长呀,这等子杀人灭口的事,都敢做得如此冠冕堂皇,即便被发现了,推说一句走水,就万事大吉。”    这样的时间发生这样的事情,若说不是杀人灭口,又有谁会相信?昨儿个才说正在分辩劝说,现下就是满门被焚成一片焦土,如此一来,谁又相信不是有人推波助澜所为?    卫珩满心焦灼,原本只要玉匠开口,那么秦仪自然会被绳之以法,可惜连尸体面目都辨认不清的大火,玉匠何德何能能够逃出生天。还有贵儿,贵儿在卫珩身边多年,竟然惨遭如此横祸,让卫珩这心里愈发的不是滋味起来。他一拳狠狠的砸向了柱子,“呯”的一声,似乎连凉亭都抖了抖。    何尝不知卫珩心中郁卒,众人皆是不语。他这样震怒,秦婉自是心疼,让他来自己身边坐定,这才伸手捏他的脸,低声道:“咱们总会有法子的。”见他气得眼睛都发红了,秦婉抿了抿唇,引了他的手抚上自己肚子:“你吓到宝宝了。”    她乖顺的模样让卫珩勉强歇了几分怒意,笑着捏她脸儿:“那有没有吓到我的乖乖?”前后两辈子他也不曾这样叫过自己,更不说还当着柳穆清和宋夷光,秦婉顿时脸红,拂开他的手:“没正经……”    现下找到的证据又尽数断了线,旁的不必说,既然玉匠一家被人所杀,势必就是卫珩的部署给人注意到了,这才会有今日之祸。何况贵儿伺候在卫珩身边多年,是个再伶俐不过的小厮了,难免让人觉得心中发闷。    豫州一场大火将线索给尽数烧断了,众人难免郁卒,连秦桓也多加安慰。秦仪给卫珩一剑刮破了脖子,鲜血如注,却也并不声张,反倒是将此事压了下来,只是每一日早朝看着卫珩的目光都极为不善。皇帝的病日渐痊愈,每两日上一次朝,听秦仪这个监国将事情上报。    这日朝上,皇帝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来了,众人纷纷见礼,待皇帝叫平身后,秦仪才将这几日的事一一上报。皇帝神色淡淡的:“你做得很好。”话虽如此,却看不出半点嘉奖的意思来,反倒是透着说不出的疏离。虽不知是何缘故,但朝臣们多机灵,明白皇帝心中还是更看好太子的。想要再次站队的大臣们,自然心中打起了小九九。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听完了秦仪的汇报,皇帝朝督太监望了望,后者忙笑着高唱道,众人顿时无话,秦仪则行了一礼:“父皇,儿臣有事启奏。”得了皇帝首肯,他望了一眼卫珩,徐徐道:“儿臣曾经在豫州当差,对豫州之事难免多了些关注。近日来,豫州有一处小村子之中出了灭门惨案,当地最有名的玉匠胡十三被灭门,凶手更是放火,将胡十三家中烧成了平地。”    豫州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这件事刑部自然有所耳闻,但朝野上下知道这件事的并不在多数,是以这话一出,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睛。当着皇帝虽不敢窃窃私语,但胆子大的还是低声道:“三殿下,这果然是凶杀案?”    “自然是凶杀案!”秦仪转头看了一眼对方,后者正是礼部侍郎,当即傲然道,“本王已命人和刑部官员去查过,虽然被烧成了一片平地,但其中的血迹还在,由此可见,定然是先杀,而后放火焚尸,想要毁尸灭迹。”    礼部侍郎不再言语,一时也是神色讪讪。秦仪拱手向皇帝施了一礼:“儿臣命人详细查过此事,邻里皆说,在胡十三遇害之前,有两个生人曾找过他,而这两个人是谁,卫将军应该更清楚才是。”他说到这里,笑着看向卫珩,“卫将军又能否解释,何以卫将军身边的两个小厮刚到了胡十三家不久,一家子便尽数死于非命?”    殿中众人一时哗然,纷纷望向了卫珩。夏竟成顿时恼怒:“三殿下的意思,是卫兄派人去杀了胡十三一家子?三殿下如此公报私仇,未免是过了些。”    “夏小将军慎言,本王堂堂皇子,如今蒙父皇天恩,司监国一职,着实犯不着和朝中新贵过不去。”秦仪笑得扬眉吐气,乌黑的眸子就这样看着卫珩,“还是请卫将军当着父皇和诸位同僚的面好生说说这其中的缘故才是。莫非卫将军要说,是为了探查一月前那只玉蟾之故?”    他话里话外浑然是逼迫之意,不必刑部传讯,当着皇帝在金銮殿上说出这话,比对簿公堂更有用。卫珩淡淡的看了秦仪一眼,笑道:“三殿下只是想证明,是臣令人杀了胡十三一家七口,并放火毁尸?”    “难道不是这样?”秦仪冷笑道,“本王不仅认为如此,甚至那只玉蟾本就是你贼喊捉贼。昔年赵王妃出身卫家,是你的姑姑,试问凭着如此关系,你难道真的不曾见过那只玉蟾?还是为了卫家落败之事记恨在心,不顾天恩浩荡,想要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卫珩神色如常,理也不理他,反倒是向皇帝行了一礼:“陛下明鉴,若此事真是臣所为,今日三殿下是绝对不可能来质问于臣。”他说到这里,转头看向秦仪,目光十分逼人,“因为臣会做得更干净,让胡十三一家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况,臣的小厮也有一人死在了豫州,若真是臣,即便是要杀人灭口,也不会让自己的小厮搭进去,遑论死一个留一个。”顿了顿,他又低声道:“昔年赵王获罪之时,臣不过七岁幼子,加之年幼失恃,并不如同龄人一般心智成熟。即便当真见过先帝御赐的玉蟾,也未必能记住,遑论在有限的时间内仿制一个。至于臣命人去寻胡十三的缘故,当日内子向陛下请求自行彻查此事,陛下也是应允了,内子怀有身孕,臣不忍她操劳,这才自行去调查。”    听他说到“年幼失恃”,皇帝心中顿时一软。他在病中,想到往事就难免悲凉,一时眼圈都有些发红。    “至于三殿下天赋异禀,能够将十数年前所见的东西记到现在,臣着实佩服。”卫珩语气愈发松惬,对于秦仪的指证并不放在心上,“臣的小厮也曾带回来一个消息,胡十三的确曾经做过玉蟾,乃是在前年的除夕之夜,费时三个月,这才做成。”他虽然在笑,但浑身都透着沙场中人才有的肃杀,将众臣纷纷唬住,也不敢说话,而这个“前年”一出来,众人心中都有了计较——前年正是秦仪刚从豫州回来的时候。    不想卫珩三言两语就见跟着枪头给拨了回来,秦仪脸色颇有些难看,深吸了口气,他还是面色不改:“本王不过是担心,这才问上一句,但愿,卫将军的小厮真的只是为了彻查玉蟾之事才去的。”    “三殿下消息这样灵通,也不过短短几日,连刑部和豫州州府都尚未查出任何线索,三殿下就已经知道是臣的小厮去向胡十三问明情况了。这样灵通的消息和彻查能耐,三殿下大可以查清了再向陛下禀告,不必多做口舌之争。”卫珩微微一笑,“至于三殿下是不是为了公报私仇才当着陛下和诸位同僚的面说这话,就只有三殿下自己才知道了。”    本想往卫珩身上泼脏水,但现下脏水泼到了自己身上,秦仪又气又怒,正待再说,皇帝低咳道:“够了!朝堂喧哗,成何体统?”吓得秦仪不敢再说,皇帝神色愠怒:“卫珩,朝堂之上和皇子争执,谁给你的胆子?”    见皇帝问责,卫珩神色如常,施礼道:“臣有罪,求陛下责罚。”一听皇帝责骂了卫珩,秦仪暗自窃喜,还未来得及表露出半点,皇帝的目光又移向了他:“堂堂皇子,更司监国之职,在朝堂上大兴捕风捉影之事,若是此事属实还则罢了,若是不属实……身为皇子带头诬陷朝中三品大员,你该当何罪?!”    这话将秦仪唬得厉害,当即就要向皇帝剖白,皇帝犹似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够了,无事就退朝,刑部加紧追查此事,朕要知道实情。至于你,好好当你的差,如今是愈发回去了。”当着朝中众人说了这话,皇帝对秦仪可谓是失望之极,让秦仪浑身一颤,旋即面露阴狠神色。    才下了朝,皇帝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督太监忙端了药来:“陛下何苦与三殿下置气?三殿下的确是没成算了些……”    “他才只是没成算了些?”皇帝冷笑连连,“浑然的蠢货,被卫珩一引,便上了套。还真以为能在朝上定了卫珩的罪不成?”    督太监笑得十分得体,吹凉了药才说:“莫说此事与卫将军无关,即便是有关,陛下怕也未必狠得下这个心来。卫将军到底是冯姑娘唯一的骨血……”    “狗东西,你还敢揣测朕的心思?”皇帝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话语虽不中听,却一点苛责的意思也没有。督太监笑道:“陛下得让奴才猜,奴才才敢猜啊。”    皇帝微微一笑,咳了几声:“暗卫那头如何说的?”    从宫中回去后,卫珩绝口不提此事。秦婉几日前动了胎气,现下是动也不敢动,每日只缩在屋中和卫舜华作伴。卫舜华性子纯真,每日过来跟秦婉一起给还没出世的小侄儿做衣裳。见卫珩进来,卫舜华忙要起身,被其摇头制止。全然不知两兄妹的交流,秦婉拿了小衣裳比划:“太素了些,若是个姐儿,我再绣朵花上去。”她说着就要穿针引线,卫珩只站在她身后含笑望着她,见她喜滋滋的要绣,也是笑了笑:“若是个哥儿呢?”    他忽然出声,吓得秦婉险些跳起来,转头没好气的锤他:“叫你走路不出声儿,吓死我和宝宝了。”卫珩轻巧的接了她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看得卫舜华顿时红了脸,一时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起身低声道:“我、我先走了……”    “去。”卫珩笑道,“多谢二妹妹过来陪你嫂子。”    “大哥哥这话就跟我生分了。”卫舜华笑得很乖,“我也喜欢嫂嫂的,况且还有个小侄儿。”又见两人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更是好像是老鼠见了猫,低头红着脸出去了。吃了一碗姜汤,卫珩才坐下抱住秦婉,温香满怀,卫珩格外受用,低声笑道:“过几日你身子好一些,咱们去碧波池,我带你去散散心。”    “不管秦仪那事儿了?”秦婉歪着脑袋问,从侧面看,他的轮廓好看得要命,就格外坏心的伸手去摸他的喉结,他喉结上下浮动,秦婉愈发觉得好玩,索性凑上去咬,温热的呼吸喷在卫珩脖子上,后者笑得厉害,托着她的腰儿:“好好地,可不要再闹了。”他一面说,一面故作坏心的抚上了秦婉的小嘴,“我还真有些想念婉婉小嘴的滋味。”    “不许闹。”秦婉红了脸,将小鞋袜小衣裳收好后,问道,“你那日里割了秦仪脖子,那厮这几日可有寻你晦气?”    卫珩并不回答,紫苏正好送了安胎饮进来,他接了在手,吹凉了才喂给秦婉,“你呀,好好养胎就是了,就是天塌下来,也自有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慢慢进行啊~争取不烂尾么么哒~    137    幸存    豫州玉匠胡十三一家被灭口的事因在朝堂上提了出来, 是以刑部和豫州官吏都十分重视, 彻查力度之大骇人听闻。秦仪被皇帝一番驳斥, 再没有过问此事, 每一日励精图治的完成监国该做的事,那勤勉的样子,好似分不出半点心来做其他的事一般。    这日里,卫珩、柳穆清和夏竟成三人下了朝,结伴去探望秦桓。自打秦桓中毒之后,便一直在东宫中休养, 此事真相只有几个人知道, 避免了引起轩然大波,自然也让夏家免于一次责罚, 夏竟成对秦桓很是感激。而为避人耳目,秦桓也只对外称自己害了风热病,要好生调理, 绝口不提中毒之事。    “他若真的如此勤勉, 连这些事都不愿过问了,那老三这心性便是真的成熟了。”秦桓话里话外似是有些嘲讽之意,因为毒伤未愈, 他还有些虚弱, 抱着手炉坐在软榻上,脸色也不大好看, “那日在朝堂上争执之事,虽让他收敛了些, 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夏竟成对此深以为然:“三殿下是个什么人,即便是当年温一枫也比不得他半点。这等穷追不舍的打压,动辄派出死士来。即便他会收敛,过不了许久又是要闹起来的。”    当年温一枫行事纵然阴毒,但绝不敢如此嚣张的派出死士来刺杀于谁,秦仪可已然不止一次了,这次太子险些遇刺,必然也跟他脱不开干系,更牵连得秦婉险些滑胎。想到这里,卫珩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拳头,面上还是风轻云淡的神情。    秦桓带了几分歉意:“本是皇子相争,却又将你们牵扯进来,是我不中用。”    “岂有这话?”柳穆清忙道,“太子殿下是正统的储君,本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且并无过错,是让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觊觎储君之位。”    “他自幼便处处和我相比。先是比较贵妃和母后谁更得父皇关心,再是将我与他相比。”秦桓说来好笑,“我也不知,他有甚好与我相比。”    话音一落,卫珩则冷笑道:“区区庶子,也配与天家的长子嫡孙相提并论?”    这话实在诛心,卫珩很少这样刻薄别人,更不说今日以这样辛辣的话语形容秦仪了。夏竟成挤了挤眼睛,复笑道:“难得难得,我还是头一次见卫兄这样刻薄人,而且这刻薄的不是我,做兄弟的好生欣慰。”    卫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旋即似笑非笑:“夏兄若希望我刻薄你,做兄弟的也不会让夏兄失望的。”    “别呀!”夏竟成怪叫道,“你兄弟我不好这口,当着太子殿下,卫兄可要给我留点情面。”    他故意夸张了语气,众人皆是笑了起来。秦桓笑得直咳,复目光灼灼的看着卫珩:“婉儿她……好些了吗?我上次见她似是动了胎气,现下可有大碍?”    “婉婉好了许多。”提到秦婉,卫珩的表情立即柔和了,眉宇间的温柔几乎溢出来,“现下改了丸药来吃,严先生只嘱咐多用食补。府上炖了些补身子的,婉婉倒也难得吃得了那样多。”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在场之人都是含笑,夏竟成更是挤着眼睛,咳了一声:“卫兄这神情,当真是温柔得要滴出水来了。我若是个姑娘,定然是什么都不顾了,定要与卫兄在一起的。”    被其揶揄,卫珩脸上骤然一红,旋即低头不语,愈发想念在在家中的秦婉,一时低头不语。秦桓微微一笑,示意内侍总管给自己手炉里添炭:“秦仪一日不除,就如同一把大刀悬在头顶,也不知道哪一日落下来。”    纵然悲凉,但这话的确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秦仪比温一枫更为令人痛恨的地方,就是他行事嚣张跋扈,数度派死士刺杀秦婉,这件事让卫珩对其恨之入骨。他是一匹狼,随时都可能冲上来咬人,但谁也找不到他,抓不到他。现下皇帝身子骨不如从前,秦桓也对外宣称身有不适,让秦仪得了监国的位子。朝中大臣们个个都是人精,自然暗中各自支持着自己所看好的皇子了。一旦皇帝闭了眼,那么朝中必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屋中顿时就静默了下来,内侍总管将手炉之中加好了炭,回来笑道:“殿下,该换药了。”秦桓应了一声,只起身要到屏风后去脱衣上药,卫珩等人索性起身道:“太子殿下,我等不便叨扰太子殿下,先行告辞了。”    “现下就要走?”秦桓有几分讶异,旋即也是释然了,“罢了,你们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孤也没有拘着你们的由头,且好生回去,路上小心。”三人转身欲走,秦桓忽又将卫珩叫住,后者不明所以的转头:“太子殿下还有事吩咐?”    “没什么事吩咐。”秦桓笑得温和,望着卫珩的目光有些担忧,“只是不甚放心……好好照顾婉儿。她如今身子重,怕是脾气也涨了不少,你多顺着她些,别让她气着了。”    “臣知道。”听她提到秦婉,卫珩神色温柔,“婉婉是臣的珍宝,臣必然会好生待她。”    从东宫出来,众人也就各自散了。卫珩一路回了卫家,秦婉正躺在软榻上小睡,坐在床边看了她半晌,卫珩接了杜若端来的姜汤,压低了声音:“今日如何?”    “一切都好,吃了严先生命人送来的丸药后,便睡下了。”紫苏笑着将卫珩的斗篷收好,又轻声回答,“只是这些日子是愈发的孩子气了,方才还赌气,说大爷一直不回来,是不是不愿带她去碧波池了。”    卫珩挑了挑眉:“她当真这样说的?”转头见她睡得跟孩子一样,随着呼吸,她睫毛轻轻颤抖,覆在眼窝上,肌肤如雪,细密得连毛孔都看不出来,脸颊微微发红,灵动非常。越看越爱的卫珩屈指轻轻弹她额头:“我怎会不愿带你去?待你养好了身子,就咱们一家三口去。”    睡梦中被人弹了一下,秦婉皱着脸儿,小模样大是可怜,翻身换了个姿势睡去,惹得卫珩愈发好笑,躺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怀里,让她的小脑袋枕在自己胸口。他身上热烘烘的,如今天气又冷,秦婉蹭了蹭,便扭糖似的缠了上去,让卫珩十分受用,大掌放在她腰上,也闭眼渐渐睡去。    两人一直睡到了临近申时,卫珩睡得正香,忽听怀中秦婉“哎哟”一声,他慌忙睁眼,见秦婉已然坐起来捂着肚子,吓得脸色都变了:“是不是不舒服?我让人去请严先生来。”他说着就要起身,被秦婉拉了一把:“你别慌,没什么。”迎上卫珩焦急的目光,秦婉将他的手引到了肚子上,愈发欣慰,“孩子踢我了,他好些日子没有踢我了。”    自那日受了惊,孩子就好似陷入了沉寂,若非肚子还挺得高高的,秦婉都快感觉不到孩子的存在了。但方才孩子又踢了她一脚,将她从睡梦之中踢醒了,纵然被扰了清梦,但秦婉却是欣慰非常。    听她没事,卫珩这才松了口气,大手贴在秦婉的肚子上:“果真?”话音刚落,忽觉得掌心果然被踢了一下,一时也是笑了起来:“这小子好生有力气。”    为了孩子重新有了活力,两人欢喜非常。冬日本就天黑得早不多时,天色就渐渐阴了下来,卫珩牵了秦婉在院子里散步。今日有些阴风阵阵的,只怕晚上还有一场大雪。走了不多时,秦婉脸儿都隐隐发红了,卫珩轻声一笑,则领了她要回去。才回了屋中,秦婉小心翼翼的擦了身子,这才缩在临窗的紫檀木罗汉床上。随着月份渐渐加大,她双腿有时也有些绵软无力,加上腿上浮肿,难免更是没力气。    靠在小几上,秦婉坐了一会子针线,就觉得眼睛酸泛,搁了小衣裳小鞋袜,正待撒娇让卫珩抱自己,忽的就听见廊下传来跑步声,声音一直到了房门前才停了下来。府上的人都是很有规矩的,这样急切的跑动十分罕见。接连有刺杀之事在先,卫珩无论如何也不能掉以轻心,当即将秦婉护在了身后。外面响起他贴身小厮的声音,因为跑动,他气息有些不稳:“大爷,贵儿他、贵儿他回来了!”    当日胡十三一家七口被杀,为了劝说胡十三进京来,贵儿在当日也被烈火所焚。正因如此,卫珩和秦婉失去了关于玉蟾的线索,这点让卫珩气恼得要命。但现在,小厮则来,说贵儿没死,这点让秦婉和卫珩双双坐不住了,忙不迭更衣往外面去了。    外面已然渐渐飘出了雪珠子,见秦婉也慢腾腾的穿衣裳,卫珩笑着将她按住:“婉婉就不要起身了,我去去就回,你乖乖在屋子里等我。”见她撅着嘴似是要恼,撩拨得卫珩心里痒痒,压着她狠狠的吻了一次泻火,这才抚着她的发:“乖,等我回来。外面下雪了,别冻着。”    知道他是为了自己身子着想,秦婉纵然惋惜,但也没有强硬,乖乖的躺下后,又看着他的背影,嘴硬说:“谁肯等你回来。”    一路到了耳房,此处是卫珩两个小厮的房间,刚推开门,一股子淡淡的似酸似臭味道飘了出来,让卫珩蹙了蹙眉,还是没有说什么。进门则见两张床上各躺了一个人沉沉睡着,脸上都很明显带有烧伤的痕迹。一个面白无须,正是贵儿,而另一个,勉强能看出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他脸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伤口处又起皱,看得出来是被火烧过的,离得近了,那股子似酸似臭的味道愈发浓烈,正是从此人脸上的伤口散发出来的。    卫珩蹙着眉头,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小厮,后者嗫嚅道:“今日小的回家去了,回来的时候见下了雪,也就赶紧加快了脚程。谁想在府门外面听了一人叫小的名字,如今天黑得早,小的还以为见了鬼。后来大着胆子转头看去,则见贵儿和这厮倒在了府门前,正叫小的。”他说到这里,抹了抹脸,“大爷,这次老天爷都是站在咱们这边的,这厮就是玉匠胡十三,虽然烧成了这样,但小的绝对能认出。小的方才给两人灌了姜汤,也不敢声张,怕再像在豫州之时一样惹来祸事,赶紧就来回大爷的话了。”    “此人果真是胡十三?!”一听这话,卫珩骤然大喜。胡十三一家七口被人杀人灭口且焚尸,让卫珩气苦不已,但现在贵儿没死不说,胡十三也从大火之中逃出生天,让卫珩怎能不惊喜?只要胡十三开口说话,那么扳倒秦仪就是指日可待的事!    两人声音并不大,但贵儿忽的从梦中惊醒,借着昏黄的烛火看清站在面前的人,眼泪便滚了下来:“大爷……”他声音嘶哑难听,再不复往日的悦耳,卫珩忙扶住他:“你好好休息,待养好了身子再说也不迟。”    平白受了如此大的委屈,贵儿一时哪里止得住,勉强坐到床上,还哭号得厉害:“大爷不知道,他们、他们浑然是想要杀人灭口!”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正在完结中么么哒~    完结后会有关于前世的番外么么    告发    随着进入冬月, 天气陡然变得更冷, 皇帝病情时好时坏, 原本有了些起色, 又硬生生败了下去,几次反复,精神劲儿更短了,秦桓也不顾自己身子未曾痊愈,进宫侍疾,衣不解带的伺候在皇帝身边。秦仪伺候皇帝之余, 还有监国的任务, 是以难免没有秦桓伺候得尽心,皇帝虽不说什么, 但看着秦仪的目光却是愈发的怪异。    这日秦仪刚回了府上,三皇子妃抱了才出生没几月的儿子逗乐,小家伙长得圆, 见谁都笑得乖。在自家爹怀里扑腾, 笑得十分可爱。秦仪不擅长抱孩子,又唯恐自己手重伤了他,抱了一阵子就将其还给了三皇子妃, 低声道:“这小子这样活泼, 辛苦你了。”    “殿下说这话,岂不是与我生分了?”三皇子妃是个温婉的女人, 抱着儿子,婉约一笑, “这也是妾身的儿子。”    秦仪忽的一笑:“你我的儿子,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妻子,“当年在豫州,日子何等艰难,你依旧在我身边不离不弃,来日,我会给你比现在更好的一切。”    三皇子妃忽的有些受宠若惊,这世上的女子谁不想自己是丈夫心尖尖上的人?她是传统世家教育出来的,言行举止绝没有一点失礼,但秦仪并不喜欢温婉的世家女,相反喜欢有性格的女孩儿。当年春儿的事闹出来之后,三皇子妃流了多少泪,但人前还是笑得得体,更是从不给秦仪半点难堪。现下秦仪忽然说出这话,三皇子妃饶是有些不明所以,但心中也是动容:“现在就很好,妾身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值得更好的。”秦仪打断了她的话,眼中满是过激的狂热。纵然从不过问秦仪在外的交际应酬,但三皇子妃知道,他在豫州之时,就再也不像是在京中的样子,纵然依旧纨绔,但平白多了不少阴森在其中。    是,就是阴森。往日的秦仪行事跋扈,且大多不计后果,他现在也已然不计后果,但三皇子妃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尽管不问秦仪在外的情况,但三皇子妃并非是傻子,若是对于秦仪的想法半点摸不透,也枉费她和秦仪这样多年的夫妻了。    念及此,三皇子妃低声道:“我以为现在的日子很好,也从来不做他想。”她是个乐天知命的人,秦桓是皇后嫡子,更是皇帝的长子,于情于理都该是未来的皇帝,秦仪纵然也是皇子,但和秦桓相比,浑然的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以秦仪的性格来说,就算是能够顺利继位,但也怕是个暴君……    只是这话,三皇子妃绝不敢在秦仪跟前提出来。对于她“毫无上进之心”的话,秦仪蹙了蹙眉,心中暗道果然是内宅妇人,然而在豫州那段日子也委实艰难,三皇子妃连抱怨一句也不曾,给了他无尽的支持,这点秦仪还是牢记在心的,是以并没有说三皇子妃什么,只是淡淡道:“罢了,你且陪着孩子。”说罢,则带了贴身的总领太监回了前院。    才进了前院,秦仪长舒了口气:“她浑然与世无争的性子,有时让本王见了着实可气。她这性子,若是不拧过来,来日只怕做不好皇后。”    “王妃娘娘这性子淡泊,到底不会让殿下未来可能面临外戚专权的事不是?”总领太监含笑劝道,“再者,王妃娘娘再怎么,也不会害殿下呀。现下陛下身子不好起来,外面那起子烂了心眼的,保不齐正倒腾得想要害殿下呢。”    “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子来?”秦仪全然不以为意,冷笑连连,“秦桓倚仗的也不过就是夏竟成和卫珩手中的西南大军。可惜他二人都是黄口小儿,剿匪之后倒是狂得没了边际,一旦遇上了训练有素的兵马,只有吃败仗的下场。另者,我那好皇兄,自己个儿身子还没有痊愈,就干起了衣不解带伺候父皇的事来,那脸色愈发的难看,我都担心他毒发身亡了。”    他说得惬意,总领太监笑道:“殿下还是不要大意,凭着监国之位,殿下又能笼络不少人心,还是不要败在大意上了。”    “这个自然。”秦仪一面更衣,一面笑,全然不将秦桓等人放在眼里,“来日卫珩和秦婉都要死,夏竟成、柳穆清和他二人交好,也该死!”    总领太监替他抚平衣裳褶皱,笑道:“殿下何必为了这些人气坏了身子,如此未免不值得。待殿下功成名就之时,这些人不过就是蝼蚁了,殿下动一动小指头,就能将之置于死地。”    一席话让秦仪心中大喜,换了干净的衣物,他这才进宫侍疾去了。皇帝这些日子病情反复,将身子骨迅速败坏了下来,脸色颇有些难看,整个人摧枯拉朽一般颓废了下来。殿中弥漫着一股子药味,还有一股子枯朽的味道,秦仪屏息到了床前,见秦桓和秦婉都在,秦婉肚子挺得高高的,只坐在一旁的嵌螺纹檀木椅上。秦桓则坐在脚踏上给皇帝喂药,因为被毒镖伤到了手臂,所以他行动也有些不方便,脸色更是难看,仿佛也是重病之人。    不想秦仪竟然在这个时候进宫来了,秦婉蹙了蹙眉,还是不动声色的向其问安:“三哥哥。”秦仪“嗯”了一声,也不曾去看她,只是向皇帝行了一礼:“父皇金安,是儿臣来迟了。”    “无碍,今日朝中可有什么?”皇帝仰了仰脸,问道,但他的神色很是漫不经心,仿佛只是例行公事的问话而已。秦仪毕恭毕敬将今日的朝中事尽数向皇帝汇报了,后者淡淡道:“你做得很好。”饶是称赞,但皇帝脸上神色十分冷淡,好似这称道并非是发自内心的。将一碗药喂尽了,督太监捧了蜜饯来,皇帝吃了一个后,望向了窗外:“今日天气很好。”    自进入了冬日,就很少有这样明媚的阳光了,尽管昨夜下了大雪,但这样的阳光总让人心中爽快了不少。皇帝眼底似乎都给阳光镀上了几分热切来:“也病了不少日子了,你们三人随朕出去走走。”秦婉和秦桓面面相觑,双双开口要劝,但皇帝心意已决,督太监取了斗篷来给皇帝披上,又给珐琅手炉加了炭,这才要扶了皇帝出去。    今日阳光很暖,昨儿个廊下结出的冰柱也隐隐有些要化的意思,外面也是一片潮湿,秦婉出来之时,脚下一滑,险些摔在地上。她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若是摔下去,只怕孩子都保不住。她正要叫糟,手腕已然被秦桓牢牢抓住:“婉儿小心一些。”    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秦婉只是转头对秦桓粲然一笑:“多谢太子哥哥。”见她的笑脸,秦桓叹了一声:“多大的人了,也不肯当心一些,还只顾着笑。但凡伤了腹中孩子,只怕就笑不出来了。”    他声音不大,语气大是无奈,皇帝在前走着,转头看他:“桓儿,照料好你妹妹,老三来父皇身边。”兄弟俩分别称是,秦仪自行上前,搀扶着皇帝。因为病久了,皇帝身上也有几分颓败的味道,秦仪屏息凝神,扶着皇帝在御花园之中散步。    一进入冬日,御花园之中的美景也都被冬雪消减了大半,单只梅园之中梅花开得正好。宫中的梅花都是白须朱砂梅,几点雪珠子落在花瓣上,和花蕊仿佛混为一体。“这梅花开得正好。”皇帝立在雪地之中,仰着脸看向盛放的红梅,神色倒是有些怅然若失。    秦仪附和笑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自古咏梅咏雪之人都多,偏生这两件事物是同时出现的,依儿臣所见,谁离了谁都少了些韵味。”    雪地中并没有什么声音,皇帝也良久不说话,眼底一片黝黑,看来颇有些渗人。很久之后,才低声道:“嗯,你的见解倒也有些道理。”秦仪喜不自禁,正要谢皇帝夸赞,后者却忽然笑起来,很慢却有些渗人:“老三这些日子,于国事也好,私事也好,都有不小的进益。只是,朕今日听婉儿说了一桩颇有些诡异的事儿,事关当日,你在朝堂上提出的豫州玉匠胡十三的事。你可想听听?”    “愿闻其详。”听罢“胡十三”三字,秦仪心中便涌出了一股子不好的感觉,但这些日子,他的心性有了质的飞跃,自然不会在这样的时候失态,只是迎着皇帝的目光,坦然微笑,仿佛是个懂事的儿子、合格的兄长。    见他如此姿态,皇帝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对秦婉仰了仰脸:“既是如此,婉儿就好好给你三哥哥再讲一讲方才你与朕讲的异事。”    “知道了。”秦婉乖巧一笑,圆了不少的小脸上满是从容伸手拂落肩上的梅花花瓣,“前些日子闹出了赵王玉蟾被仿制的事,我和卫珩找了不少地方,去找到底是谁仿制了这只玉蟾。后来好容易找到了胡十三,只是他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就被人给灭门,家还被一场大火烧成了平地。三哥哥那日也说了,他们家都是被人杀了才放火的,想来是有奇冤的。三哥哥你说,我这些日子接连梦到了有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让我给他伸冤,说他是给人害死的,说他是被那个让他做玉蟾的人给害死的。”秦婉说到这里,见秦仪蹙紧了眉头,佯作害怕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脸,“他脸上好长的伤疤,还在淌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正在完结中么么哒~    139    140 心术    胡十三是给人一刀砍在了脸上, 这件事连秦仪都是事后听说的, 加上秦婉说得如此煞有介事的模样, 让秦仪愣了愣, 心中蓦然生出了一个怕人的念头来。拢在袖中的手不动声色的握了握,面不改色的说道:“怪力乱神之事,岂可信哉?婉妹妹怀有身孕,还是少想些这些有的没的,否则对身子不好。”    “三哥哥说得是,我也是这样以为的。”秦婉笑得十分乖巧, 好似真的从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般, “我同外子说起此事,他也称是我孕中多思, 这才生出了不好的念头来。只是我总是放不下心来,特特求了柳家表哥替我往豫州去一趟,好好查一查情形。胡十三一家子被大火所焚, 连尸身都几乎烧化了, 也无从辨认。好在仵作抽丝剥茧,将几乎烧成了一团的尸体给分了开来。可惜说来奇怪,只有六具尸体。胡十三一家七口, 再加上我家死在其中的贵儿, 怎么着也该有八具尸体才是。”    她说得很慢,又有些难以启齿, 女孩儿胆子小,有如此情形也是再正常不过了。皇帝和秦桓都负手立在一旁, 神色冷冽。秦仪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若是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也是白活了这样多年,强定了心神,他施施然的看着秦婉:“莫非是烧成了灰?这才找不到?”    “也或许是两人根本就没有死呢?”秦婉笑得很乖,迎上秦仪的目光,“三哥哥曾经在豫州当差,对于豫州的事关心得很,那日在朝堂上,还向皇伯父弹劾外子,现下闹出这样的事来,怎的半点都不曾上心?”她一字一句的说着,好像连语气都被室外的温度镀上了寒意,“三哥哥的上心,只是为了可以攀咬外子一口,自然上心。可是我却不能不上心,毕竟有些人不仅是要外子的性命,还要皇伯父和皇祖母动气。因此,我命人去追查此事了。现下倒也是水落石出,三哥哥可要听一听?”    秦仪神色陡然变了,见秦婉成竹在胸的样子,一时便有些手足无措了。以秦婉的意思,胡十三家中的确是有人逃了出来,若是真的落到了秦婉手中……饶是寒冬腊月,他额头却汗如浆出,怔怔的望着秦婉。皇帝的脸绷得很紧,加上脸色难看,好似虽是都要仰面倒下去:“朕倒是很好奇后续的事,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婉儿斗胆,求皇伯父应允,此事婉儿来讲,讲不出其中十一的心酸。”她微笑着,望着皇帝,“求皇伯父应允,让侥幸脱逃的两人自行来讲述。”    不想秦婉竟然将这侥幸逃脱的两人都找到了,皇帝给督太监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忙不迭的出去了。皇帝则领了三人往距离御花园最近的玉屏宫去,秦仪现下浑身发冷,连贴身的小衣都给打湿了。秦婉捧着肚子走在前面,忽的转身对秦仪粲然一笑:“三哥哥也没有想过有今日,我也没有想过有今日。”    她话里嘲讽之意满满,心下却着实扬眉吐气。秦仪行事何等霸道强权,数度派人刺杀她,为了“没有证据”四个字,她也好,卫珩也好,白白受了多少气?就因为他是皇子,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也不能将他如何。如今总算是熬到了现在,只要在皇帝跟前有证据,便可以将往日的顾及放下,再不用担心其他了。    紧紧握拳,秦仪的指节清晰的传出一声脆响来,却不敢当着皇帝作甚。秦桓倒是面色平和,低声道:“三弟今日失态了,既然百姓有冤,我等自然要为百姓伸冤。若是连此都做不到,岂不枉费了父皇的信任?况你我二人,一个是储君,一个是监国,倘使真的不能为百姓伸冤,还不如以死谢天下人。”    在玉屏宫稍作歇息,大抵一个时辰之后,督太监折了回来,身后更是领了不少御林军,走在中间的两人,一个四十岁上下,脸上一道清晰可见的刀伤,更因为被烈火所焚,显得狰狞如同鬼怪;另一个面白无须,看来和卫珩年岁相仿,脸上也有清晰可见的烧伤。正是胡十三和贵儿。    督太监笑盈盈的向众人行了一礼:“陛下,奴才将郡主所说的两个人带了来。这二人,一个是玉匠胡十三,另一个则是卫将军的贴身小厮贵儿。”    两人只知是在宫里,但也不想皇帝亲自出来了,忙下跪行大礼。皇帝身子不曾复原,精神也有些不济,挥手示意两人起身后:“朕今日听郡主说了你二人的事,倒也颇有几分好奇,你二人知道什么,都如实招来。”说到此处,他望了秦仪一眼,让后者更是震了震,“朕自然会给你们做主。”    胡十三大着胆子,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说:“小民本是豫州的玉匠,因为我们村子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打玉村,村民都是靠着打玉的手艺吃饭的,而小民是其中最有名的,所以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因为被火熏了,他的嗓音嘶哑难听,好在口齿十分清晰,也不难领会其中之意,“前年的除夕,有一个人来找我,给了我一个样子,让我照着样子打磨一只玉蟾出来。那时已然是年里了,小民也不想接这个活儿,但是对方开价很高,足足有普通物件的四五倍,小民见了财,也就答应了。谁想到、谁想到……给家里惹来了如此大的祸端。”    他喉中一哽,已然淌下泪来,逢此大变,常人又有几个能够不落泪的。皇帝很是了然,令督太监给他取了一张锦帕。胡十三伤恸之下,声音愈发沙哑,贵儿也是双眼通红:“当日的事,就让小的来告诉陛下。那日在重华殿,我家大爷险些被人陷害,落个赵王逆党的罪名。为着这个,大爷令小的追查此事。几经周折,这才找到了胡十三。当日胡兄并不想进京作证,小的和同伴商议过,决定让他先行回去向大爷报信,自己则留在了豫州,找了村中一人的家中住下,寻思着要再劝劝。不想当夜,小的起夜,就见胡家人影浮动,心中不放心,也就跟了上去。谁知正好看到胡家老小被屠杀的场面,胡兄给人迎面砍了一刀,小的本想救人,谁想给人发现了,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打昏了。再醒来,已经身处火场之中。”    “换言之,此事果然是有人杀人灭口?”见他已然激动起来,皇帝平静的打断他,贵儿深深吸了口气,颔首:“是,胡兄脸上这道疤,还有我二人身上的烧伤,皆是可以说明是有人杀人灭口。”他愈发恼怒,恨恨道,“小的在火场中醒来,见身边一地死尸,吓得厉害了,踉跄之下踩中了胡兄,他哼了一声,小的这才知道他还有一口气在,情急之下,只能拖着胡兄躲到了水井之中,如此勉强捡回一命。后来小的和胡兄二人互相扶持,昼伏夜出,总算是躲过了对方的耳目,坚持到了京城。”    “对方是谁?”皇帝冷冷的发问,虽是问话,但他说出这话之时,又望了一眼秦仪,后者顿时背脊发冷:“父皇——”    “闭嘴,朕没有问你话!”皇帝话中只有严厉,让秦仪再不敢出声,咬着牙悻悻称是。贵儿和胡十三也给吓得一抖,大气也不敢出。呵责了秦仪之后,皇帝吁出一口气来,望着两人道:“你二人继续说。”    两人相视一眼,胡十三这才磕磕巴巴的说:“回陛下,小的并没有见过真正的买主,只知道他每一次都是派一个人来交涉,那个人应该是他贴身的小厮。只是那人面白无须,声音又有几分尖利,怕是个兔儿相公。”    “面白无须?声音尖利?”皇帝笑得很轻,“这话,朕可都在第二人嘴里听到了。”    当日将赵七捕获,他所说幕后主使派来的人也是这些特征。而那时,皇帝和秦婉都已经确定有这样特征的人是太监了,是以可以断定,两人口中的主使都是一个人。皇帝笑容愈发大了,到最后竟然朗声大笑起來。他咳疾未愈,这样大笑,顿时就咳了起来。秦桓忙上前给他抚胸口:“父皇还病着呢,还是不要如此激动了。”    “朕只是想着,临了临了的,倒还收了一份大礼。”他说到这里,嘴角嘲讽的笑意愈发明显了,目光忽的冷冽了下来,“老三,你这些日子倒是愈发的能耐了。”    骤然被皇帝点名,秦仪浑身一颤:“父皇……”    “你是不是当朕是傻子?”皇帝冷冷的看向他,“那些朕不曾注意到的日子,你到底还做了多少腌臜事?”    皇帝骤然喝问,秦仪脸色也变了,一时不直说甚才好。秦婉安分的立在一旁,见皇帝呵斥秦仪,心下顿时了然。看来皇帝也是早就怀疑秦仪了,只怕有暗卫随时盯住秦仪的。所以皇帝这些日子才会对秦仪愈发的冷淡,因为皇帝知道,这个儿子浑然是包藏祸心。    但转念,秦婉便觉得背后一冷——饶是皇帝对秦仪愈发的冷淡,但也不曾将他的事给揭露开来,就像是皇帝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但若是自己不提出来,他就不会提出来一样。    他是在等自己去把秦仪的皮给扒下来,或者说,他是在等卫珩去将秦仪的皮给扒下来。    咬了咬下唇,秦婉还是乖顺的立在皇帝身边。秦仪被皇帝的责问给吓得惊恐:“父皇,儿臣不明白……”    “你不明白?你怕是明白得很。”皇帝语气愈发轻描淡写,挥了挥手,督太监立时含笑,行到门前去拍了拍手,外面立时有人推门而入,推进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秦仪定睛一看,正是自己身边的总领太监,一时声音都变了调:“你——”    “去将赵七绑来,让他和胡十三好好辨认辨认,这是不是那位爷身边的人。”皇帝语调愈发的森冷,总领太监被一个御林军压在地上,嘴中被堵了一张抹布,正呜呜叫着,那模样滑稽到了极点。胡十三只一眼看去,登时暴起,上前对总领太监又撕又打:“陛下,就是这人,就是他,当日带了样子来,要小民做玉蟾的!”    “老三,对此你有何话要说?朕的好儿子,为了嫁祸臣子,让人去伪造赵王玉蟾,还敢贼喊捉贼。”皇帝声调愈发平静,看着秦仪的目光不带一点温度。秦仪额上冷汗涔涔,低头迎上总领太监求救的目光,他喉结上下动了动,旋即道:“父皇,只凭这话,就能定了儿臣的罪?儿臣不服。”作为儿子,他当然知道皇帝的逆鳞是什么,这话绝对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皇帝不像太后那样敏感,但不代表他对于赵王母子的态度是释怀的,一旦坐实了,他就是凶多吉少,可能会被皇帝下旨杀掉的。    殿中一时静默,秦桓负手而立,脸上神情十分冷淡。作为一早就知道是秦仪所为的人,秦婉和秦桓都很明事理的保持了缄默。在这样的时候,两人谁贸然开口都会被皇帝认为是落井下石。不能让秦仪的刑罚重一分,反倒是惹了自己一身腥,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皇帝只是笑得平静,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心术,此刻才得到了全然的体现。秦婉也从未见过皇帝如此,只觉得十分压迫。前后两辈子,皇帝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又含着疼爱的,但现下,皇帝却是如此的渗人,让秦婉都有些怀疑,往日那个对自己和颜悦色的皇伯父,和眼前这个帝王是不是一个人。    胡十三气得浑身发抖:“你别狡辩,我知道是你!”他说到这里,膝行到皇帝跟前,从怀中取出一物送到皇帝眼前:“陛下、陛下,求陛下为小民枉死的家人伸冤。”    那是一张被鲜血染得发黑的残破银票。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正文在四五章的样子就会完结了    至于番外,咱控制在几章以内么么    140    废王    那张银票残破, 上面甚至有被火烧出的黑洞, 因为血液干涸之后呈现黑色, 是以上面很多字迹都看不真切, 隐隐只能看到是写了“鸿发”和“一百两”,旁的字迹就实在是不真切了。    胡十三膝行至皇帝跟前,已然放声大哭,他声音本是沙哑,听来更是凄凉。皇帝瞥了一眼那张银票,慢悠悠的笑了笑:“鸿发……鸿发银号, 朕若是不曾记错, 这是老三自己的钱庄?”    天家的子孙,但凡是得眼者, 大多都有爵位,在汤沐邑之外,又有不少人有自己的私产。鸿发银号是秦仪的私产, 这并不是什么密辛。秦仪额上渗出了清晰可见的细汗:“即便鸿发银号是儿臣的钱庄, 却也不能断定定然是儿臣所为。”    “你身边的内侍,手持你钱庄的银票去令人做玉蟾。且不论是否有杀人灭口在其中,仅凭这点, 朕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皇帝轻描淡写的说出这话来, 让秦仪额上汗水愈发的甚了,“朕的好儿子, 你真以为朕不知道你干的腌臜事?”    皇帝不着喜怒的说出这话来,殿中立即安静。外面又有人进来, 推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那人面黄肌瘦,一看就是受过重刑的。秦婉细细端详一二,才见是赵七。给人推在地上,赵七摔得七荤八素,废了好半晌力气才起得身,目光对上总领太监的那一瞬间,已然高声叫起来,神色亢奋至极:“是他,就是他!他就是前来与我传话的人!”    这话一出来,秦婉无声笑了。当日有死士前来刺杀自己,让夏昭华受惊险些小产,后来死士被人毒杀,众人都笃定是幕后之人的手笔。秦婉如何不知道是秦仪所为,但苦无证据,皇帝又似乎并不想对秦仪如何,让秦婉苦不堪言。    秦仪是个很识时务的人,看着接二连三指证总领太监的人,如何不知大势已去,咬着下唇半晌不语。转头则迎上了秦桓的目光,见后者含着微笑,似乎对于他现下的被动十分乐见其成。秦仪顿时觉得愤懑,但也不敢造次。皇帝冷笑道:“老三,如此,你还有何话说?”    秦仪张口欲言,秦婉却笑道:“三哥哥,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样多日子来,多亏了三哥,让我学会了何为谨慎。”说到这里,她笑得很甜,“那日夏表哥大婚,太子哥哥遇刺,若非严先生在,只怕太子哥哥已然薨了。此事,也是三哥的手笔不是?”    秦桓前些日子称身子不适,因而辞去了监国之位,但他实际上是因为中了毒不得不静养。这件事的真相只有少数人知道,至于皇帝知不知道,秦婉也不得而知,但她就是要当众说出这话来,好让越多的人知道,眼前这个司监国之位的皇三子秦仪,实际上就是个不忠不孝不悌不义的混账。    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抖了抖,秦仪狠狠的望着秦婉:“一派胡言!”    “当着皇伯父的面,三哥哥即便是狡辩也是毫无用处的。”秦婉乖顺的向其行了一礼,心中全然是报复的快感。前世秦仪和温一枫孟岚等人狼狈为奸,轻易的就要了阿羽的性命,更让秦桓被褫夺太子之位,最后圈禁至死。不仅如此,这辈子秦桓更是三番四次对自己和身边人下手,不论是夏昭华、宋夷光,甚至是秦姝,都险些因为秦仪而受到伤害,秦婉怎能容他?    殿中骤然又安静了下来,胡十三、贵儿和赵七三人都是面色青灰,或跪或卧,秦婉抚着自己的肚子,不再说话,秦桓则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秦仪又不是傻子,知道今日浑然是秦婉秦桓定下的计策,就是要等自己上钩。一时又气又恨,他手下的人一向是谨慎,不想竟然让胡十三和贵儿两人逃了,倘若是两人死在了火场之中,就没有现在的事了。    可惜世上并没有后悔药。    他阴沉着脸,死死咬牙的样子,落入了皇帝眼中,后者冷笑道:“既是如此,朕应该怎么奖赏你啊,老三?”眼见皇帝杀意已起,秦仪唬得脸色一变:“父皇……”    “传旨下去,废了皇三子爵位,圈禁在府,着刑部彻查,三日之内,朕要秦仪所有卷宗。也好让朕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朕所不知道的腌臜事。”皇帝不着喜怒的说道,又令人将胡十三扶起来:“你这一状既然告到了朕这里来,朕也没有不受理之说。你只管回去耐心等着,朕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陛下……”胡十三一时老泪纵横,想到惨死的一家人,愈发的觉得心中惶恐。并非他不信任皇帝,而是舐犊是人之常情,他为了一口气要告秦仪,就算扳不倒秦仪,也要让皇帝对秦仪生出怀疑来。但不想皇帝真的会当场将秦仪圈禁了。他不太清楚这些文绉绉的词,但什么意思却是明白的——这是要将这个元凶巨恶关起来了。    “父皇——”不拘往日如何,皇帝都只是一句“禁足”罢了,但今日却是夺爵外加圈禁,“圈禁”二字,可就意味着除非皇帝回心转意,不然自己这辈子都不能重见天日了。    “叉下去!”皇帝当即发了狠,这话一出,几名御林军一拥而上,将秦仪给死死按住。更是将其连拉带拖拉了下去。看着秦仪如此狼狈的模样,秦婉只觉得心中舒爽,堪堪扬起一个笑容来,对上皇帝目光的那一瞬间,还是飞快的歇了,不再继续笑。    饶是皇帝十分心疼她,但秦婉很明白疏不间亲的道理。秦仪再混账,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秦婉当然不会去触皇帝的逆鳞。    待秦仪被叉了下去,皇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挥手示意人将胡十三等人带下去后,起身道:“今日也乏了,你二人先回去。”说到这里,他深深望向秦桓,“将你妹妹送回去。”    隐隐觉得皇帝目光似乎有什么深意,但这个感觉只是须臾间就消失了。秦婉谢了皇帝,坚持将皇帝送回寝宫后才肯离开。皇帝大笑不止:“女儿也有女儿的好处,以朕看可比儿子强上了许多。”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还肯说女儿好呢?”秦婉笑盈盈的扭了扭身子,娇憨的模样让皇帝心情很好,全然不见方才的阴郁模样。安顿好了皇帝,兄妹二人才从宫中出来,秦桓笑道:“婉儿这样乖巧的人,父皇喜欢也是常理之中。有四丫头那不入流的在先,父皇对于乖巧女儿就愈发喜欢了。”    当年四公主飞扬跋扈,开罪了一群新举子,皇帝硬是狠着心将其发落了。而正是因为有此事在先,五公主年岁又小,正是玉雪可爱之际,才格外得皇帝喜欢。    说到这里,秦桓忽的温和微笑:“父皇他,只怕早就知道秦仪所作所为,只是一直不发作罢了。”    对于这话,秦婉微微一怔,旋即问道:“皇伯父为何不愿发作?”    “是要你去查啊。”秦桓笑得很温和,隐隐有几分说不出的狡黠,“是要卫珩去查啊。”    的确是要卫珩去查……皇帝是个聪明人,要卫珩自己去找到证据,来证明秦仪是个包藏祸心的混账。换言之,皇帝怕是从当日将秦仪放出来之时,就将这个儿子视为弃子了?饶是如此,皇帝仍是将他捧到了监国的位子上,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摔得更惨。    “其实皇伯父……并没有那么信任卫珩。”    试问当臣子为皇子所害,皇帝秉公处置,并不因这是自己的儿子而有半点偏颇。这些举动对于满朝文武而言,是何等的振奋?遑论对于卫珩这个受害者了。皇帝就是要留着秦仪,等着卫珩找出证据的时候,顺势发落这个儿子,如此既能笼络人心,又能留得自己的美名。    遇到儿子犯事也能能够秉公处置,如此帝王,岂非圣明二字?    如此想着,秦婉忽的觉得遍体生寒。或许因为她是女儿,皇帝对她并无任何芥蒂,只如普通人家伯父疼爱侄女一般,少了许多算计。而对于秦仪甚至于秦桓这些儿子,也多了帝王的狠心。    最是无情帝王家。    她一时沉默,秦桓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只要知道父皇是真心疼婉儿的就好了,旁的又何必多去追究呢?”    总归夺嫡之事也和自己无甚相干。秦婉转悲为喜,迎上秦桓的目光,笑了笑:“如此,太子哥哥也能够高枕无忧了。”    他笑:“是呀,也算是高枕无忧了……”自有小轿将两人送到宫门,卫珩已然等在外面了。远远望去,卫珩身材极为颀硕,纵然看不清容貌,但这样立在太阳下面,好似披了金甲,透着一股子从容。秦婉心中一喜,秦桓笑着推了推她:“去,我且再与父皇说说话。”    秦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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