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他的美人鱼（四）
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了, 打开窗户，迎面而来一阵清风，暖洋洋的光照进了屋子。 顾明峥按照约定带人鱼出去玩。 出门前, 他费了好大劲将对方浑身裹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眨啊眨的。 第一回衣服被洛帆撕了个彻底。 第二回，顾明峥吸取教训, 低声哄他：“外面人多不安全，万一被别人发现你的身份, 会很危险。等到了目的地,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拿下来, 好不好？” 洛帆偏头，轻哼一声。 顾明峥再动手时，很顺利地将人鱼裹成了粽子。 人鱼很生气地甩了他一尾巴。 顾明峥摸摸头安慰：“乖。” “……”洛帆不跟他一般见识。 第一站是洛帆挑的游乐场, 大概是那些花花绿绿的图片蛊惑了他——这让顾明峥怀疑他是不是条未成年鱼。 因为提前做了安排，游乐场今天不营业，只招待他们两个人。 顾明峥看着眼前一堆童稚化的游乐设施，面上淡然, 内心十分无语。印象中，他可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 洛帆左看看，右看看, 微微睁大眼睛。 除了幼年的那一次，人鱼从未来过人类的世界，何况那一次还是被抓起来的……所以他对一切都感到新奇。 海洋与陆地，在他眼里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场景。 洛帆唇角一扬, 开心地笑了起来。 顾明峥一怔，随即莞尔，摸了摸他的脸颊：“喜欢？” 洛帆点点头。 “那我带你去……” 话说到一半，顾明峥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美人鱼看着娇娇弱弱的，能玩云霄飞车海盗船那些东西？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当他玩得快吐的时候，洛帆还神采奕奕的表示要再来一遍。 “……” 顾明峥及时止步，拐着洛帆往儿童车和旋转木马那些地方走。 洛帆歪了歪头。 顾明峥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的说道：“还有很多好玩的，不能一直玩同一个，是不是？” 好在人鱼十分好哄，当即乖乖地点头。 为了补偿，顾明峥给他买了一堆吃的，吸引他的注意力。 临近中午时，太阳高高悬挂在天空。 长久的离开水令洛帆感到很不舒服，顾明峥打算先带他去泡泡水，他却不肯离开，反而指了指最高的摩天轮。 “……只能玩一次。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再过来。” 洛帆眨了下眼睛。 摩天轮缓缓转动，载着他们越升越高，即将达到顶端。 蔚蓝的天空明净如洗，和煦的风拂过脸颊，午时的太阳光芒万丈。 明明那么遥远，却像近在咫尺。 洛帆抬头，微微笑起来。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耀眼的太阳。 太阳的光辉落在指尖，洛帆双目微合，漂亮的脸没有表情，显出极致的宁静和冷清。 顾明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好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生怕他摔下去。 下一刻，空灵美妙的歌声如同天籁一般响起，直达人的心底，随风传送到遥远的天空之上。 那一瞬间，顾明峥心中一悸，手指都忍不住微颤起来，仿佛远山最洁净的一捧水漫过心田，所有污浊与尘埃都散去，油然而生的温暖舒适。 人类编撰的传说里，人鱼的歌声总是最动人的存在，而当顾明峥亲耳听到时，才知道一切的言语都是那么贫乏空洞。 他听着歌声，静静地坐在一旁，声音低不可闻：“深海中的美人鱼也会向往天空吗？” ——海再宽广终有界限，而天空没有。若能生出双翼，便不会被困住。 自由的歌声，自由的灵魂。 老人鱼曾说，世上很少有人能听懂你的歌声，而洛帆面前恰好坐着一个能听懂的。 可惜此刻，顾明峥并不希望自己能懂。 摩天轮缓缓停下，歌声早已消失。 洛帆睁开眼睛，偏头看他，目光仍然干净而纯粹。 顾明峥却觉得自己被看透了。 “你唱歌真好听，”顾明峥顿了顿，像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下次可以再唱给我听吗？” 洛帆认真地看着他，慢慢摇了摇头。 顾明峥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但脸上仍挂着微笑：“那你今天开心吗？” 洛帆笑了笑，点头。 “那就好。今天你离开水太久，我们先回去休息，明天再带你去其他地方玩……” 他的话说到一半，洛帆忽然做了个手势——可不可以先把鳞片还给我？ “……” 电话铃声及时响起，顾明峥看也没看，飞快地按下了接听键，借机避开了洛帆期待的眼神。 洛帆愣了下。 一而再，再而三地避开话题，就算人鱼再不懂人情世故也能看出来了——眼前的人类并不想归还他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呢？ 鳞片对人类来说毫无意义。 他信任顾明峥，所以直接离开大海来归还了那块手表。他感谢顾明峥带他出来玩，又送出了人鱼唯一的祝福之声。 洛帆有些低落的想，莫非人类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欢迎他吗？ 于是顾明峥接完电话，就见小美人冷冷淡淡地将脸偏到一边，像是生气了。 他脑中警铃大作，却是异常冷静地思考着。 片刻，顾明峥握住洛帆的手，语气柔和的解释：“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抱歉，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有些想不起来将它放在哪了……你能不能再多等一段时间？” 是这样吗？ 洛帆慢慢转过头——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顾明峥道：“我怕你生气。” 洛帆心想，我才不是那么小气的鱼。 人类啊，真是的，不能有话直说么，非要绕弯子。 就罚你背我。 洛帆跳到顾明峥的背上，理直气壮地拍了拍他的肩，眉眼都扬了起来。 顾明峥没想到他这么好哄，几乎有点受宠若惊了。 “你不气了？”顾明峥低声问他。 洛帆摇摇头。 他本来就没生气。 顾明峥握住他的手，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人类能听懂人鱼的歌声，可无忧无虑的人鱼大概永远不会明白人类心中百转千回的心思。 回到别墅，顾明峥放了水。 洛帆“扑通”一声跳进去，照样溅了一地水花，还得意洋洋的冲他笑。 顾明峥无奈：“故意的是么？过来！” 洛帆一听就游到里面去了，捂着脸，露出指缝偷瞄他。 顾明峥心上像有猫爪子挠，痒痒的。 他微微挑眉，也进了水池，伸手去抓那条作妖的人鱼。 银蓝色的鱼尾一摆，洛帆“刷”地沉入水中，可惜这浴池就那么大，一下子就被顾明峥抓了个正着，“还跑吗？” 洛帆冲他哼了一声，鱼尾晃了晃，反过来压住了顾明峥的腿。 顾明峥喘了口气，盯着他近在咫尺的漂亮眼眸。 洛帆也不怕他看，睁着眼睛盯回去。 顾明峥忽然一把拉住他，俯身低头，温热的吻便落在了他的脸庞上，带着几分克制，仿佛害怕将美人鱼吓跑了。 洛帆不进不退，反应很是平淡，好像这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人鱼生于大海，海水无时无刻贴着他们，海草和小鱼时不时地擦过脸颊手臂……所以在人鱼看来，眼前人轻柔的吻并不算什么。 更像是温柔的礼仪。 人鱼笑了笑，翻手拿出一颗闪闪发亮的宝石递过去当做回礼，等顾明峥接过时，他又游到旁边去了。 顾明峥拿着宝石看了看，颇为好笑：“你就只会送宝石吗？” 人鱼不理他——给你就不错了！还挑剔！ 顾明峥随手将宝石扔回给他，道：“下次不用给我这个，亲一下就行。” 人鱼用一堆宝石砸回去——才不亲！拿着！不准不要！ “……好好好，别扔了，我拿着。”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出来的一堆宝石，顾明峥想起当初被宝石淹没的场景，生怕他再来一遍。 人鱼满意点头——不听话就该教训的。 顾明峥又好气又好笑，捏了捏他的脸，“真是任性。” 出去换了身衣服，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顾明峥皱眉，接了起来，“嗯”了几声。 洛帆趴在水边看他。 “……国外回来的？我知道了，好。”挂了电话，顾明峥一回头，就对上洛帆好奇的目光，便解释道：“家里来客人了，长辈催我回去。你……” 他本来想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但话还没出口就顿住了。 没有他在，如果人鱼不要鳞片了，跑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闪，便不可抑制地放大了。 他太害怕洛帆离开了。 一刹那间，他脱口问道：“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 然而话一出口，他又后悔了。 这是他的美人鱼，怎么可以让别人看见？ 而且人鱼的鳞片，就在主宅，万一…… 洛帆倒是很喜欢出去玩，毕竟他很快就要回海里了，只有短短的时间能留在陆地上看看新的事物。 于是他冲顾明峥点了下头。 “……”顾明峥道：“那边人多，你……” 洛帆不以为意地摇头——不怕的。 顾明峥无言以对。 洛帆撑着下巴看他，作乖巧状。 “好了，别来撒娇这一套，”顾明峥见此，忍不住莞尔一笑，“带你去。” 人鱼沉入水中，开心地吹出了一连串的水泡泡。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我终于赶出来了！喵喵学饭包撒个娇(づ￣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