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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十点见~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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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0 用人不疑    八少爷闹得这一出,没过多久,就已经传遍了阮家上下。    小家伙到了阮绵绵的地盘,原本还有些束手束脚,但是阮绵绵的房间很大,还是个里外套间,里面的小玩意儿更是数不胜数,很快他就被吸引了。    等阮绵绵坐下来喘过气之后,他已经抱着玩具趴在地毯上睡着了。    “小姐,八少爷看着闹腾,实际上性子还挺安静的,自己一个人能玩儿许久。”踏雪之前一直关注着他,这会子看见他如此乖巧,不由得开解了几句。    阮绵绵愣了一下,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乖得像个小天使一样,心头有些发酸。    “没人陪的孩子都这样,除了跟自己玩儿,也没有办法。”她轻声道。    踏雪不说话了,六小姐这么说,她无法反驳。    阮家看着是上海滩的豪富之家,吃穿皆是金贵得很,外人艳羡得不得了。    但实际上这个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可怜人了。    “抱他去里间睡。”    等八少爷被安顿好之后,主仆俩就坐在外间说话。    “寻梅跟厨房的魏大娘走得一向很近,当初差点认了干娘,只是后来不知为了什么事儿,又不了了之了,但是二人关系一直很好。奴婢曾经见过寻梅拿出过月钱,给魏大娘周转。”踏雪轻声将她打听来的事儿一一说出来。    阮绵绵之前歪在病床上,对身边的两个丫头一向是不多问的。    不过自从她决定理事之后,就觉得处处不得劲儿,寻梅明显是有问题,跟她不是一条心,她若是不提防些,只怕要出岔子。    “她一个丫头,能有多少月钱。魏大娘的丈夫可是负责采买的管事儿,他们家可比寻梅有钱多了,要靠她的钱周转?”阮绵绵嗤笑一声,嘲讽的意味十足。    踏雪心里暗惊,六小姐在床上躺了四年,不问世事,但是她对这个家下人的掌控程度,丝毫不差。    “她所图的是其他——”    “是什么直说便是,没必要吞吞吐吐的。”    踏雪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才道:“奴婢也是听几个婆子嚼舌根的,不一定准。魏大娘有个儿子,在洋学堂上学,听说很有出息,成绩很好。说是寻梅跟他青梅竹马,想、想嫁他。”    阮绵绵的眸光一暗,挑了挑眉头,意味不明地道:“他们夫妻俩干着伺候人的活儿,儿子却能上洋学堂。呵,说出去谁信呐?只是不知道拜的是家里哪尊大佛,人家削尖了脑袋想进洋学堂都不成,他们家却那么容易。”    踏雪摇摇头:“奴婢不知,厨房是个极其热闹的地儿,魏大娘对有钱的主子都很好。只要钱给到位,她见谁都喊姑奶奶。”    阮绵绵冷笑一声,皱着眉头沉吟了半晌。    她现在是用人之际,但是却无人可用,要打听消息监视人这种活儿,都要外院的人。    这种事情总不能找阮德,阮德虽然管用,可是却不好用。    她的事情不能让阮富知晓,上次处理刘婆子太过紧急,才不得已找了阮德,不能再破戒,否则只怕她在阮富心中的形象要大打折扣。    一个病秧子的乖巧女儿,远比聪慧冷血,处处算计的形象,要管用的多。    “那我问问你,你拜的又是家里哪尊大佛?”阮绵绵歪着头问了她一句。    踏雪一惊,“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你不要怕,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之前在家不问世事,没为你们挣来什么好处。寻梅有了下家,估计也有不少人想要收买你。不过你与寻梅不同,我们二人说清楚了,也好调整好以后的相处之道。你不说清楚,我是不敢放心用你的。”    阮绵绵见她怕成这样,知道踏雪应该也是背后有人的,不由得在心里叹气。    身边两个丫头,没一个能为她所用的。    “奴婢只跟着小姐的,并没有被任何人收买。奴婢跟寻梅不一样,从小伺候您的。小姐可能忘了,您四岁那年常做噩梦,太太顾不上您,是三姨太将奴婢送过来,说是奴婢天生火命,有奴婢陪着您睡,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的。如果硬要说其他主子有什么渊源,那就只有三姨太了,奴婢的娘亲是三姨太的旧识。”    踏雪急声地解释着,脸上的神色有些焦急,似乎很怕阮绵绵自此弃用她。    阮绵绵一怔,转而有些失神。    因为踏雪这几句话,将她尘封在心底的旧事,勾起了些许,都是一些难过的事儿。    “瞧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当初我身边一个你,还有另一个丫头叫无痕,我当年刚开始背书,偏学古人文绉绉的,替你们取名字还要练成句,踏雪无痕。后来我十岁那年大病,无痕就死啦,才换了寻梅。”阮绵绵说着话,声音越压越低,气氛有些沉闷。    她活到现在十四年,有两次大的变故。    一次是她四岁之时,亲兄长死亡,母亲将她托付于父亲,将自己囚禁于佛堂。    另一次就是她十岁,淋雨生病,原本只以为是小受风寒,没想到却缠绵病榻,甚至还得了哮喘,险些丧命。    踏雪和无痕被送到她身边的时候,正是兄长去世,母亲最为悲痛的时候,她一个四岁的孩子,惶惶不可终日,日夜噩梦缠身。    这两丫头送来之后,不知是心理作祟,还是正如三姨太所说,踏雪的命格硬,压得住梦寐,阮绵绵倒是真的日夜安眠。    “小姐,您不要多想,三姨太将奴婢给了您,就不会阳奉阴违。这些年,奴婢也很少与三姨太那边来往,只是安心伺候您。”踏雪见她眼眶发红,连忙轻声安抚。    阮绵绵身体娇弱,大夫常说不能忧思,踏雪唯恐她想起旧事,又引发哮喘。    “我晓得的,这个家里若说还有人怜惜我,也就剩下三姨太了。”阮绵绵苦笑。    她虽然是在阮富的教养下长大的,但并不是日日相伴,回到后院,阮富就不好照顾她这个小姑娘了,当时是三姨太将她带在身边。    “不说这些旧事了,外院里你可有信得过的人手,能出府的?”她摆摆手,打散了这阴沉的气氛。    “有,是奴婢的兄长,他之前跟着布庄的管事儿学生意,刚从苏州回来,正好最近赋闲在家。小姐有什么事请吩咐,奴婢知会他一声。”    阮绵绵听完之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踏雪的兄长能跟着管事学生意,就证明是个脑袋灵活的,这事儿交给他倒是正好。    “寻梅与魏大娘交好,魏大娘的丈夫经常能出入外府,我怕他夹带什么东西。你让你哥哥盯着一些。”    主仆俩议定这些事儿,就不再提,寻梅回来的时候,二人也未表现出异样。    ***    “八少爷,这蛋羹好不好吃呀?我们六小姐特地跟厨房打听了,知道您爱吃放了虾米的蛋羹,特地让厨娘多放了些,你多吃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寻梅手里拿着汤匙喂八少爷吃饭,这嘴里还不消停,一直在替阮绵绵表功。    原本吃得津津有味的八少爷,一听她说这话,眉头一皱,咽下嘴里的蛋羹,哼唧道:“我不爱吃她这里的蛋羹,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我不吃了!”    他头一扭,就拒绝吃蛋羹。    寻梅脸上的笑意一僵,又立刻去安抚阮绵绵:“六小姐,您莫生气,八少爷他年纪还小呢!”    阮绵绵冷脸看着她一人唱独角戏,自我安慰再忍她几日,端看这丫头要闹出什么妖风来。    “这红烧肉也是我们小姐让厨娘多放精瘦肉,肥肉只是添个味儿,这豆角……”    不得不说,寻梅这丫头的嘴巴还是很厉害的,每当八少爷要吃什么菜,她就说一嘴,当然这整桌菜都是阮绵绵花了钱买来的。    六小姐是大款,比家里的姨太太有钱多了,这次为了招待八少爷,要的菜都是一等一的,厨房里更是费尽心机。    弄到最后,每一个菜都是六小姐特地叮嘱的,八少爷板着一张小脸,再也傲不起来了。    除非他一口都不吃,否则怎么都拒绝不了阮绵绵的心意。    “怎么,我们八少爷出息了,今晚准备一口不吃,待会儿喝西北风喝饱了?你若是这么着,就别吃,看着我吃。反正我不缺钱,待会儿再让人拿钱去厨房,准备一桌好菜当夜宵吃。”    阮绵绵见他面有苦色,不由得冷笑一声,刺激他道。    八少爷愁眉苦脸地想了想,忽然从寻梅手里夺过勺子,用力地舀着蛋羹往嘴里塞。    “你想让我饿肚子,想得美。哼,还有你这儿的丫头太多废话,一看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不喜欢!”他边说边伸手指了指寻梅,面露恶意。    阮绵绵轻笑出声,不阴不阳地道:“我也觉得她话多,不过她不吃教训,管教也没多大用处,马上又忘了。”    寻梅微微一愣,紧接着面色苍白,手指尖都在打颤,立刻低头认错。    她没想到,八少爷这小娃娃也如此多的心机,非但没能挑唆这姐弟俩打起来,反而让他们二人同仇敌忾地嘲讽自己。    外头忽然传来一片吵吵嚷嚷的声音,隐约还夹杂着男人的怒吼声。    阮绵绵眉头一跳,立刻让踏雪出去打听消息,结果门刚打开,就见一个小丫头冲进来,哭丧着脸通禀。    “六小姐,您快让八少爷躲一躲,老爷拿着鞭子往这边来,要抽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八少爷:我姐夫呢?    顾瑾言:难产中,你等一下!    八少爷:那不如直接不生了,我觉得我姐姐一个人过得挺好的。:-D    顾瑾言:???    以后不出意外,第一更都在上午八点或十点哈~第二更下午两点左右。    继续掉落红包哈~大家不要害羞,大福歌需要你们的浇灌,放心大胆一点,我的身体承受得住:-D~    ☆、011 铭记于心    房间里的几人微微一愣,阮绵绵看了一眼八少爷,见他嘴巴里还塞得鼓鼓的,像只小松鼠一样,不过眼睛睁得大大的,渐渐流露出惊恐的神色来。    “踏雪,你领着他去里间。”阮绵绵急声说了一句。    结果二人还没走远,门就被踹开了。    “爹,您这是怎么了?我正吃晚饭呢,要不您一起来——”    阮绵绵快步走了两步,想要去拦住他,哪知道阮富看穿了她的意图,直接避开她的靠近,冲着八少爷就甩过去一鞭子。    “嗷——”他吼出了一嗓子,结果直接呛住了,嘴里的蛋羹全部喷了出来。    阮富躲闪不及,裤子和鞋子都没能幸免。    “咳咳,爹,好疼啊——”他抽抽噎噎的,边咳边流泪。    结果阮富看到自己被弄脏的衣裳,更是气得不行了,鞭子甩得呼呼带响,又继续往他身上招呼。    “小兔崽子,我抽死你。你还想谋害你亲姐姐啊,以后是不是就要害你亲爹了?”    “老爷,八少爷他还小。”踏雪反应过来之后,立刻飞身扑到八少爷的身边挡住。    这么个小娃娃,再怎么性子不好,也才是五岁的稚子。    阮富如今正处于暴怒的气头上,手劲儿那就丝毫没有保留,八少爷根本承受不了几鞭子。若是阮富没轻没重,很可能就把八少爷给活活抽死了。    “爹,爹,您别用鞭子,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您要觉得还不够,上手!这鞭子能抽死人的!”    阮绵绵吓得面色苍白,她之前养在阮富身边六年,都不曾见过他发如此大的火气,好像要把人给生吞了一般。    “你别管,我就是要把他抽死!一口一个琴姨最好,要不是老子给她钱,她能养你,你要知道整个阮家的人,吃的用的都是老子的。你还认个妈哈,以后阮家都是你的?只管琴姨太一个人,其他人你是不是都准备扔在大马路上喝西北风饿死……”    阮富气得不轻,嘴里骂骂咧咧,显然对八少爷十分不满。    阮绵绵心里一惊,八少爷这事儿,她以为是琴姨太跟老爷告状的,现在听着阮富这口吻,对八少爷只顾琴姨太一事十分不满,这就很显然不是出自琴姨太之口。    今天去参加茶会的小姐们,除了阮绵绵之外,根本没谁有胆子主动找阮富。    那究竟是谁告状的?而且显然说得方式,对八少爷十分不利,要不然阮富不可能气成这样。    无论是谁告状的,那个人对八少爷的存在都十分忌惮,竟然把阮富的思维往非常不利的方面引。    “蠢货,你让开!”    阮富用力抽下去几鞭子,结果全部抽在踏雪的身上,八少爷双手抱头缩在她身后,惊慌不已。    他气得走上前,一脚踢开踏雪,再次抡起鞭子要抽。    “爹,爹!”阮绵绵喊他数声都不管用。    她觉得喉咙里发痒,显然是咳痰在作祟,着急得已经开始喘起来了,但是就她这副身体,若是冲上去挡在八少爷面前,也只有充当炮灰的料。    若是没把八少爷救下来,她自己先承受不住被抽出什么毛病来,恐怕八少爷的头上又得多算上一笔账。    阮绵绵没法子,用力掐了一把身旁看热闹的寻梅。    “啊——”寻梅正踮起脚瞧到兴奋的地方,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臂一阵剧痛,好像一块肉被掐掉了一般,控制不住地大喊了一声。    众人的注意力被她这一嗓子吸引了过来,还没瞧清楚是什么事儿,就见阮绵绵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六小姐晕倒了,快请大夫!”    周围人一片慌乱,再没人理会寻梅叫什么。    阮富一听说阮绵绵晕了,手上的鞭子就停了。    “小姐,小姐怎么了?”被踹倒在地上的踏雪边喊,边悄悄地拽了一下八少爷。    害怕到发抖的八少爷,一下子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立刻张开嘴嚎。    “姐姐,六姐姐怎么了?肯定是被爹给吓晕过去了。”    他边哭边聪明地迈着小短腿往阮绵绵身边跑,跑到她身边,爹就不敢轮鞭子了,免得误伤到阮绵绵。    不过为什么晕倒的不是他,他也好想晕啊。    “小兔崽子,先救你姐姐,待会儿老子再抽你!”阮富也顾不得他了,立刻让人安置阮绵绵。    房间里一片兵荒马乱,阮绵绵的身子一向不好,甚至之前特别严重的时候,有大夫都让家里准备好后事了。    所以每次阮绵绵发病,都让人提心吊胆的,没人敢大意。    八少爷这回也学乖了,寸步不离地跟在阮绵绵身边,哪怕大夫来了,他也站在床脚。    他已经想好了,只要他爹再打他,他就抱着阮绵绵死活不撒手。    阮绵绵再次睁眼的时候,阮富还没走,他全程冷着脸瞪向八少爷,手中的马鞭不停地敲击着掌心,发出细微的“啪啪”声。    原本还傲气十足的八少爷,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小怂货,伸出一只手抓着阮绵绵身上盖的锦被,随时准备扑上去求救。    “爹,您就别吓唬他了。”阮绵绵轻声说了一句,声音沙哑。    阮富听到她娇软脆弱的声音,脸色微缓,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绵绵,你不要看他小就不教,我们阮家不能养出一个白眼狼来,他还没掌家,就开始只顾琴姨太了,那以后呢?”    阮绵绵点头,“琴姨身边有九弟,难免会对他疏忽了些,没教好他。”    阮富微顿,责怪琴姨太的话他忽然说不出口了,因为当初把八少爷交给琴姨太的人,就是他啊。    “你说得对,琴姨太顾不上两个孩子,小八得交给别人。大姨太最会教孩子,你的几个姐妹之中,只有你二姐最有出息,把小八放她身边。”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定下了八少爷的去向。    阮绵绵的眼皮直跳,她要是把小八送到大姨太身边,那才是羊入虎口呢。    “爹,您这话说的。家里姐妹之中最有出息的,分明就是我啊。二姐虽然是留洋学生,但是她回来也不如我在生意方面懂得多。况且大姨太又管家,哪里顾得过来,若是再像在琴姨太那边一样,让旁人钻了空子教坏翰哥儿,那我真是愧对母亲的嘱托了。”    阮绵绵这几句话,当真是说得恰到好处。    她是阮富带大的,甭管事实上她是否真的比二小姐厉害,反正她这么说是不会错的,因为阮富不可能拆自己的台。    “也是,那把他交给谁?他性子顽劣,一般人可管不住他。”阮富点头,再不说送给大姨太教了。    阮绵绵笑了笑,试探性地道:“爹,您教我六年,我却未能在您身边一展所长,绵绵心中遗憾而不安。小八今年五岁,比我当年在你身边的时候还大一岁,不如您再带一个学生。严师出高徒,再顽劣的孩子,到您面前也会变得有规矩。”    八少爷毕竟是男子,把他留在后宅里面,只会让他的眼界变得狭窄。    他该跟着阮富出门,看一看这广阔的天地,况且琴姨太想要捧杀他,却有一点是说对了。    这阮家迟早都是翰哥儿的,谁都别想抢走。    阮富沉默了,他看着站在床脚的八少爷,心中在思量些什么。    “再磨磨他的性子,他不如你听话乖巧,只怕会添乱。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当年是三姨太哄着你的,暂且就放到铭心那里,我亲自去跟她说。”    阮富一锤定音,又说了几句,便告辞去三姨太那边了。    阮绵绵眼皮一跳,急声道:“爹,要不我跟三姨太说,不劳您跑一趟了。”    阮富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傻孩子说什么呢,你还病着,养好身子重要。况且铭心是我的姨太太,什么话不能说。”    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阮绵绵的脸上却没有笑意。    她原本就打算把八少爷放到三姨太身边,她这副身子自顾不暇,根本没精力教导翰哥儿。况且她在三姨太身边生活了好几年,那个女人很会教孩子,而且还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对他们都很和善,并没有多少私心。    只是阮富亲自去嘱托三姨太,恐怕要让三姨太恶心一回了。    三姨太是阮家老太太的贴身侍婢,却被阮富看中了,母亲房里的丫头惦记不得,可是他偏偏惦记上了,还给人家换了个名字,叫铭心。    铭记于心。    阮绵绵从小刚到三姨太身边的时候,还不怎么懂事儿,阮富每次来夜宿的时候,第二日清晨,三姨太都不像其他姨太太一样欢天喜地,相反还强撑笑脸。    甚至她有几次看到阮富前脚刚走,三姨太就对着痰盂吐个昏天暗地。    “你发什么呆,脸色很难看,是被吓到了?”八少爷扯了扯她身上的锦被,唤回了阮绵绵的神志。    “我怎么可能被吓到,倒是你今天晚上吃的饭都吐完了?饿不饿,要让厨房再给你做两碗蛋羹吗?”阮绵绵轻笑。    八少爷的脸色一下子暗沉如锅底,他冷哼了一声:“要你管!”    想起自己被吓到呕吐的场景,阮清翰小朋友的脸色青白交加。    作者有话要说: 顾瑾言:大福歌你出来,三姨太都被生出来了,我啥时候?    大福歌:大概明天……    顾瑾言:说好了啊,明天再没我,你还是让我流产,爷也是有脾气的!    本章依然掉落红包~大家接好啊!    ☆、012 寻梅去了    “八少爷吃了三个蒸饺,喝了一碗玉米浓汤,奴婢让他吃蛋羹,怎么都不肯呢!”    踏雪把八少爷哄睡着了之后,就过来跟六小姐汇报。    阮绵绵听她特意提了蛋羹,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他嫌丢脸呢,估计得有几日不碰蛋羹了。药都抹了吗?伤得重不重?”    “抹了,不重,老爷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阮绵绵听她说这话安抚自己,面露讥诮:“你不用替父亲开脱。我能看得出,他当时是想打死翰哥儿的。你身上这些伤,不也说明了他当时的狠厉?”    踏雪挨了好几鞭子,当时衣服都被抽坏了,后来鞭痕一一见血,现在都肿得老高,里面饱含着淤血。    “奴婢没事,况且小姐已经把重活都交给寻梅了,奴婢就陪您说话解闷。”    提起寻梅,阮绵绵的脸上露出几分快意的神色。    踏雪一心护主,身上受了鞭伤,那自然要歇着,所有的活儿多落到寻梅一人身上。    在寻梅没暴露出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时,阮绵绵暂且不会大动她,但是却不代表没法子整治她。    “踏雪,你说是什么原因,让一个父亲想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活活抽死?翰哥儿虽然顽劣,可是他才五岁,一个稚子有什么值得他忌惮的?”阮绵绵眉头紧皱。    其实不怪八少爷吓得把蛋羹都吐出来,那是因为他感受到了阮富身上的冷漠和杀气,绝对不是一个父亲教训儿子的架势,而是仇人。    “奴婢不知。”踏雪摸了摸手臂上的肿块,不由得打了个颤。    正如小姐所说,老爷当时的确是下了死手的。    她怕阮绵绵忧思过重,又引起身子不适,立刻安抚道:“小姐还是莫要多想,老爷对您一直很好,是全家上下最好的,谁都越不过您去。这次应该是太生气了,告状的那个人必定胡说了什么,才让老爷失去了分寸。”    阮绵绵神色微凛,低声道:“爹回家之后去了哪里?这消息是从哪房传出来的?”    “他去了大姨太那里用了晚饭,说是七小姐和八小姐两位当个笑话,把这事儿说给老爷听的,老爷当场就发了火,提着马鞭过来的。大姨太劝了几句,想拦也没拦住。”踏雪将她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出来。    阮绵绵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想拦拦不住,这话说得可真漂亮。她不火上浇油,我就要谢谢她了。七妹妹和八妹妹年纪小,可不就要靠她们的口说出来,否则大姨太那善良聪颖的形象可就保不住了。”    显然她对大姨太的意见很大,这种传出来的话根本就不信,毕竟对外装好人这事儿,阮绵绵常干。    都是千年的狐狸精,玩儿什么聊斋志异。    自从阮富发过火之后,八少爷这几天待在这里乖得跟只猫仔似的,而且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自动贴到阮绵绵附近。    他知道爹最疼阮绵绵,坚决不会用鞭子抽她的,所以跟在六姐姐身边,就不用遭受鞭子抽。    阮绵绵决定过几日,等八少爷的情绪稳定一些,就送到三姨太身边去,她这里不是久待之地。    踏雪撩起门帘走进来的时候,特地先伸长了脖子看看里间,见八少爷在拨弄八音盒,才稍微放下心来。    “小姐,我哥哥方才传消息进来了。”    阮绵绵正捧着一本书看,此刻听出踏雪语气里的紧张,翻书的动作不由一顿。    “什么事儿?”    “这几日魏大娘家的男人,一直在打听什么□□好使,说是现在耗子都成精了,外面卖的耗子药不好使了,想找那种无色无味的,可以把耗子神不知鬼不觉给弄死的。”踏雪边说边咽了咽口水,脸上的神色紧张。    因为此事太过歹毒,她说话的时候险些咬着舌头。    这说得是找弄死耗子的药,可是□□能毒死耗子,也能毒死人啊。    况且之前都不找,偏偏这时候才想起找来,难免让人心发慌。    阮绵绵没说话,她的眉头紧皱,眸光晦暗不明。    “你听好了,最近的吃食和茶水一定要注意,尽量不要让她碰。”她轻声吩咐了两句,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    “踏雪,你来喝咖啡呀,这可是好东西,上头主子好不容易才赏了一罐子。”    寻梅一直劝踏雪喝咖啡,今天也不知道什么好日子,内宅里贴身伺候主子们的下人,竟然每人都得了半罐子。    寻梅是个馋货,咖啡刚发下来,她就冲泡了起来,不得不说她还挺聪明的,上次看过半夏怎么调咖啡,她就记下了。    “我这还煎药呢,六小姐等着喝,煎完药再喝。”踏雪推辞,只是认真地看着炉火。    寻梅眼皮一跳,立刻去拉她的手:“哎哟,喝几杯咖啡又不费什么事儿,我们俩都看在这里呢,能出什么问题,快点喝,喝完更有精神伺候小姐。”    踏雪拗不过,就喝了一杯,没想到寻梅那边又给她添了。    “好不容易喝一回,多喝点,我可是泡了这么多,冷了就浪费了。”    踏雪见这桌上摆着五杯,不由气得跺脚:“你怎么尽糟蹋好东西!”    话是这么说,但终究是舍不得,她“咕嘟咕嘟”地全喝了,犹如牛饮。    “再好的东西,牛嚼牡丹也没意思了。”她一把推开杯子,嘴里一股咖啡味儿,喝到想吐。    煎药是个时间比较久的活儿,踏雪喝了五杯咖啡,不过片刻就坐不住了。    “踏雪,你这脸色怎么煞白的,难道咖啡坏了?”寻梅脸上的神色一惊。    “不是,我想去小解。”    “那就去啊,愣着做什么,药我看着呢,保证不会误了时辰,况且你也走不了多久。”寻梅立刻安抚她。    踏雪犹豫了一瞬间,还是匆匆跑走了。    寻梅见她脚步不停的狼狈样儿,扯着嘴角轻笑了两声:“喝了那么多咖啡,不去得尿裤子嘻嘻嘻……”    阮绵绵坐在桌旁,正教八少爷算术。    “十题错一半,你是连蒙带猜的。”她边替他修改,边轻声叹息。    果然琴姨太唯一教会八少爷的,就是目中无人。    “我要懂这些做什么,反正家里各个店铺都有掌柜的,还有做账先生,我们花钱请他们不是让他们吃白饭的。”八少爷面色臊得通红。    他是有先生教的,不过琴姨太对他很宽松,而且还让人带着他玩儿,阮富又不管,自然学得一塌糊涂。    “是啊,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发现朱家是个败家子,只知道吃喝玩乐,然后他们沆瀣一气做假账,最后把败家子的家掏空,让他成为货真价实的败家子。”阮绵绵不软不硬地说道。    “不要总说败家子,我不败家,好好学便是。”他拿起笔,认真地掰着指头开始数。    “小姐,喝药了。”踏雪放下药碗的瞬间,指尖在碗边敲了两下。    原本漫不经心的阮绵绵,一下子将视线投向了药碗。    “寻梅呢?”阮绵绵坐直了身体,轻声问道。    “她让奴婢来喂您喝药,她去厨房找蜜饯了。”踏雪答。    “我记得之前屋子里还有一包蜜饯,拿两颗给我。”    踏雪把蜜饯递给她,就见阮绵绵挥挥手,让她把八少爷带出去玩儿。    “我不去,正算到兴头上呢,出去玩儿一趟回来,我又没学习的心思了。还有我得看着你喝药,要不然你总不听话。”他盯着那碗药,刺鼻的中药味儿侵袭而来,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八少爷,您之前说要买新鲜的小玩意儿,今日货郎正好走这边过,奴婢陪您出去瞧瞧?”    踏雪已经摸熟了这位爷的脾性,几句话就把他给哄走了。    阮绵绵手里把玩着那两个蜜饯,直接丢进了药碗里,刚熬出来的药还是热气腾腾的,味道熟悉得让她作呕。    直到药汁充分将那个蜜饯浸透,她才用汤匙捞了出来,端着这碗药,照旧倒进了那棵发财树的盆栽里面。    “小姐,您药喝完了?”寻梅进来的时候,视线就扫过桌上的药碗,并且在阮绵绵的唇角停留了片刻。    “喝完了,你来得太晚了,苦。”阮绵绵皱着眉头,眼眶一红,似乎被哭得都要落下泪来。    寻梅有些立刻将蜜饯送过来,有些提心吊胆地看着她。    “您感觉如何,病有没有好一些?”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问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干涩难听,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阮绵绵轻笑:“这毛病都四年了,好不了了,反正死不了。”    寻梅眼皮一跳,干笑道:“那您喝完药睡一睡,药效发挥得更好,奴婢去把药碗送去洗了。”    她端起碗转身便准备走,却被阮绵绵叫住了。    “陪我吃一颗蜜饯,每日都吃,我都有些腻了。这东西得有人一起吃,才觉得酸甜可口。”阮绵绵的掌心里有两颗蜜饯,她捏了一个送进自己的嘴里,另一个递到了寻梅的面前。    寻梅一愣,眼眶忽然红了,带着几分雾气:“小姐,您还真像个孩子呢,您得坚强些。奴婢之前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以后——”    她没有以后出来,抓着那蜜饯塞进了嘴里,将核吐出来,果肉则嚼了嚼咽进了喉咙里。    阮绵绵亲眼看着她吃完,对她温柔地笑了笑:“你以后才该坚强点,那条路上有点冷,也没人陪你一起走了。”    “奴婢告退。”寻梅没有听清楚阮绵绵最后一句话,端着碗匆匆离开,她得去毁尸灭迹。    房间里只剩下阮绵绵一个人,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手撑着下巴,失神地盯着盆栽。    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生机旺盛的盆栽,忽然开始枯竭起来,绿油油的叶片也变得发黄,甚至开始一片片往下掉叶子。    “小姐。”踏雪匆匆推开门走了进来,面色有些苍白,声音发抖地说了一句:“寻梅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阮绵绵:害我之人终将被人所害,这就是所谓的反弹。    顾瑾言:那我从裤子里掏出个东西给你,你会反弹给我什么?    阮绵绵:不好意思,你哪位?    顾瑾言:喵喵喵?    哈哈哈,不出意外下章他就出来了,都在作者有话说里被溜了这么多次了,再不出现要被打了。    继续撒红包哈,你们给点力,让我当一回散财童子~    外加我要冲月榜啦,收藏、评论(特别是字数多的)都是给我一臂之力哒~么么啾!    ☆、013 顾财神爷    阮绵绵怔了怔,当真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恍惚的。    “嗯,去了也好。”她的声音有些低沉。    踏雪的眼眶发红,鼻尖酸得很,将门关上之后,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声地抽泣起来。    “小姐,您说她怎么变成那样了?您才是我们的主子啊,她为何要生二心,为何要害您呢?她怎么舍得!”    阮绵绵低叹了一口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觉得别人给她的东西,能换我一条命,而且很值。踏雪,这话我只说一次,你记住以后无论你想要什么,你都可以跟我说,这个家里其他人能给的,我都能给,还比他们给的更多,所以不要背叛我。”    “奴婢什么都不要啊,只要小姐好好的,寻梅她……”踏雪说着话又哭起来了。    主仆三人朝夕相处了四年,不是说一点感情都没有的。    “寻梅她就是个傻的,正如小姐所说,旁人能给的东西,您只会给的更多。她都不问问您,她要的东西您给不给,就直接投靠了旁人,活该——”她最终还是把这两个字说了出来。    阮绵绵没有再说话,她知道如果她还是那个躺在床上混吃等死的病秧子,寻梅是不会死的。    因为寻梅只是别人手中一颗监视她的棋子,原本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可是当阮绵绵从病床上爬起来,在这个家走动,并且暗中伸手的时候,寻梅就成了一颗极其重要的棋子了。    可惜这颗棋子是个蠢的,被她发现了不妥之处,幕后之人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只是阮绵绵没想到,寻梅要用毒害她,而不是长久地监视她,或许幕后之人也发现了寻梅的蠢,蠢货就要早点甩掉或者奋力一搏,否则迟早会成为阮绵绵反将一军的把柄。    瞧,这院子里有的是聪明人,看不清自己的蠢货现在不死,以后也会死。    阮绵绵微微失神,盆栽里的树已经变成了光秃秃,叶子全部掉完了,就连树干都变得枯萎起来,毫无生机。    果然是很厉害的□□,别说耗子了,人也死得干干净净。    踏雪的情绪冷静下来之后,才把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    “寻梅是跟魏大娘说话的时候,忽然栽倒在地上,然后就再也没能爬起来,如果真的是很厉害的□□,估计待会儿尸体就会发黑了。”她边说边摸了摸胳膊,显然还是怕的。    阮绵绵赶到厨房的时候,里外都围满了人,大家都在叽叽喳喳地低声讨论着什么,脸上带着既好奇又恐慌的神色。    “六小姐,您来了,还是别进去了,看了死人晦气呢!您身子弱,恐怕受不住。”有相熟的丫鬟立刻劝她。    阮绵绵摆了摆手,眼眶通红,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寻梅伺候了我四年,她忽然去了,我若是不来看看她,内心难安。”    周围的下人议论纷纷,都在低声夸赞六小姐心善重情。    “六小姐,您就别进去了,老奴知道您对寻梅一片心意,那丫头黄泉路上走,也会念着您的好。只是她死得太难看了,免得吓到您!”    阮绵绵刚跨个门槛,迎面就走来一个老嬷嬷,话说得虽客气,但是摆的谱不小,而且眉眼间的神态凌厉,分明是不让她过去。    周围为之一静,看样子这两位要对上了,也不知道谁胜谁负。    阮绵绵皱了皱眉头,转头问踏雪:“这位是——”    “这位是大姨太身边的邱嬷嬷。”    大姨太娘家姓邱,这位嬷嬷能得了邱姓,就跟阮德大总管一样,必定是十分得主子重视的。    “六小姐时间长不出门,都不记得老奴了,之前老奴还曾带您上过街呢。”邱嬷嬷皮笑肉不笑地道。    “不记得了,我印象中的嬷嬷,唯有我娘身边的邢嬷嬷,你是哪位,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阮绵绵的语气还是那样娇娇软软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硬的像钉子。    邱嬷嬷的眼皮直跳,她已经多少年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了,眼皮一扫,都已经瞧见人群里有几个丫头咧着嘴偷笑,分明是瞧不上她。    “您贵人多忘事,六小姐身子不好,还是赶紧回去,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她的语气也生硬了两分。    阮绵绵盯着她看,邱嬷嬷挺了挺腰板。    太太生的嫡小姐又如何,现在可是民国时期,嫡庶身份并不好使了。谁当家谁就拔得头筹,太太把自己关进佛堂里都七八年了,大姨太才是这个家的正经主子,六小姐也得靠边站。    “我只是进去瞧她最后一眼,嬷嬷又何苦因为我不记得你,就不让我进去。寻梅伺候我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嬷嬷你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就拦着我,是否太过分了?还有这里是阮家的地盘,我是阮家的女儿,你告诉我,哪里是我不该来的地方?难不成你一个奴才,比我这个主子还要硬气?”    阮绵绵忽然痛哭起来,她双手捂着脸,哭得都要抽噎过去了,偏生一字一句的控诉,却说得极其清晰,周围人听得一清二楚。    “邱嬷嬷,你不要太过分,我们小姐本来就身子不好,你还要仗势欺人。小姐,您别激动,我们能进去看寻梅的,小姐,小姐——”    踏雪先是冲着邱嬷嬷发火,紧接着又连忙安抚阮绵绵,结果没说两句,阮绵绵就直接歪倒在她身上,显然是晕过去了。    周围一片哗然,人群立刻散开,有几个丫鬟立刻冲出来,帮着踏雪扶住阮绵绵,半抱着往回走。    还有丫头见势不妙,回去找自己主子的,也有跑去请大夫的。    阮富喜气洋洋地回到家,身后还跟着一位贵客,不止阮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就连阮富都陪着几分谨慎。    贵客是坐在简便的软轿上的,身边跟着四个人,两个人抬轿子,另外两个人则警戒地跟在后面。    “谨言老弟,你来上海滩怎么能住客栈,自然是要到家里来的。我们家是出了名的房间多,而且景致甚好,适合休养。你来了就不想走。”阮富亲自在前面介绍。    “顾爷您小心!”阮德则在后面扶着。    “劳烦。”这位贵客只说了两个字,阮德就喜得满面红光。    一行人往里走,恰好路过前院的观景园,阮富卯足了劲儿想要给人好好介绍。    这里可是阮家自满的地方,各种精贵的花卉,只有不认识的,没有阮家买不到的,而且季节不是问题,他们家的花匠是最好的,又舍得花钱,能让观景园四季如春。    结果他刚张口,字还没说出一个来,就见一个小厮匆匆跑过来。    “老爷,大事不好了,六小姐又犯病了,从下午时候就昏昏沉沉的,请了大夫来,煎药灌下去就吐出来,到现在滴水未进。大夫说情况凶险至极,要家里做好准备。”    阮富的眼皮跳了跳,自从阮绵绵病倒之后,这四年他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这种话了。    “好好的为何这样,连药都喝不下去了还了得!是不是小八又调皮了?”他的面色阴沉,厉声询问道。    小厮立刻回道:“不是的,八少爷很听话。是六小姐贴身侍婢寻梅,今儿忽然不明不白地死在厨房里了。六小姐心伤不已,去了厨房要见她最后一面,邱嬷嬷带人拦着不让她进。六小姐哭得不行了,说要送寻梅最后一程,邱嬷嬷说那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六小姐就晕过去了。”    阮富大怒,当场就想走,又想起还有客人在,立刻道歉:“对不住了,谨言老弟,你也看见了,我家的六丫头自小身子弱,性子也绵软,受了委屈只晓得自己哭,我去瞧瞧她。”    “阮兄不必在意。”说话的人声音还是清清冷冷的。    阮富临走之前,还叮嘱阮德要伺候好贵客,可不能让人受了委屈,要宾至如归。    “顾爷,小的带您逛逛这园子?”阮德轻声提了个建议,眼神在他的脸上扫过,心里直嘀咕。    老爷可真够不要脸的,眼前这位贵客,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却以兄弟相称。    不过也能瞧出来眼前这位爷,对得起外头给他取的绰号:财神爷。    连上海滩商业圈一霸阮富,见了他都小心谨慎,从称呼上就能看出他有多么想跟顾财神爷搞好关系。    “不必了,领我去休息的地方。”顾瑾言拒绝。    “是小的考虑不周了,您舟车劳顿,是该多休息。”阮德立刻改口。    阮家的宅子是精心构建过的,三步一景,五步成画,阮德的步伐并不快,显然是让这位爷有足够的时间去欣赏这地方。    “那片亭子是作何用的?”顾瑾言难得对一处景色,表现出了几分兴致。    “这一片亭子原本是没有的,后来老爷是为了六小姐建的。六小姐幼时主意多,想要摘星星,便让人在亭子里挂满了星星形状的水晶灯。还说要建一个兔子家园,大大小小的兔子灯都找好了,不过后来她病了,那些灯笼如今还收在储藏间里,再没拿出来,这片亭子也就没完全建成……”    阮德说起六小姐儿时的趣事,心绪有些怀念,难免多说了几句,等到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走神了,恐怕惹得财神爷不快了。    这样挥金如土的财神爷,怎么会喜欢一个小姑娘的儿时趣事?    “你们六小姐喜欢弹珠吗?”他忽然问了一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阮德:顾爷,你说啥,风太大我听不清!    顾瑾言:不用听清,我也不懂我在说什么,反正今天我生出来了,干杯!    男主出现鸟,性格特征还不明显哈,稍安勿躁,对手戏就在不远的将来~    财神爷都出来了,红包当然继续啦,跪求给我的月榜加点油,多说几句爱我啦~    ☆、014 面慈心狠    阮富急匆匆地赶到楼上的时候,还没进屋,就已经听见里面焦急的规劝声。    “小姐,小姐,您莫要气了。”踏雪在旁边端着一碗药,往阮绵绵的嘴里灌,但是几乎漏掉一大半。    阮绵绵躺在床上,满脸都挂满了泪痕,看着好不可怜。    “绵绵这是怎么了?”阮富大步走进来,直接到床边。    一瞧她面色惨白,嘴唇发紫,心头一震。    阮绵绵的确身体不好,一向都是病歪歪的模样,可是她在阮富面前,始终像一只充满生命力的翠鸟一样,声音娇娇柔柔的,完全就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小姑娘。    特别是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总是含着几分笑意,水汪汪的像是夏日里一口清泉,清澈可见。    但是如今她已经完全没了生气,相反双眼无神,像是被什么梦寐了一般,嘴里念念有词。    “这个家不要我了,我就知道,我这样的病秧子,活在这世上只会拖累人……”    踏雪听她这么说,面色沉痛地道:“小姐,您怎么这么说?这个家里好多人都在乎您,都想照顾您,您不是拖累——”    她还没说完,就被阮绵绵急声打断了:“不,都是骗我的,我连贴身丫头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也不能出门了,这个家里有好多地方都是我不该去的。有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就是个累赘……”    “绵绵,绵绵,是爹来了。爹说你不是拖累你就不是……”阮富连续喊了她几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踏雪如今急得已经只知道哭了,还是一旁没离开的大夫,向他说明了情况:“阮老爷,六小姐这架势是被人用话给气得堵住了,急火攻心。她原本就身子弱,病人最忌讳忧思过重,若是家里人再不体谅,还时不时地刺激她,那就是等于催命啊。若是长辈说了便算了,这由下人的口说出来,也着实太扎人心了。”    这大夫已经两鬓花白,寻常不出诊,阮家有钱也请不来。    只是这次阮绵绵着实凶险,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了,老大夫医者仁心,还是不忍一个未成年的女娃娃,就这么去了,才提着药箱出诊。    “大夫说的是,我一定严加管教下人,蹬鼻子上脸都能把主子气成这样。只是小女如今这样,该如何是好?”阮富有些愁,梦寐着的人得及时唤醒,否则就怕鬼迷心窍,变成了痴傻,一辈子都浑浑噩噩。    “六小姐自幼跟着阮老爷,你多拿儿时疼她的事情哄她,应该就能回魂了。”大夫边说边摇头叹息。    看着阮绵绵瘦弱的身躯躺在病床上,边流泪边说自己是个累赘,让人心头不忍。    生在富贵人家又如何,看看这位六小姐,忧愁的地方多了。    阮富依言哄了几声,阮绵绵渐渐不说胡话了,只是眸光依然怔怔地看向远方。    “绵绵,你别怕,爹记得你儿时最喜欢冬天了,下雪的时候就不用出去,躲在炉子旁,让人架口锅子煮暖锅,你最爱吃羊肉的。最后还要放几个红薯在炉子里,你怕烫却又馋嘴,总说让我先吃,结果等我剥开了皮,你就凑上来抢,有一回把嘴巴都烫出泡来了……”    阮富很少有温情的一面,但是他作为父亲最多的关爱,全部都给了阮绵绵。    此刻在老大夫的提一下,一点点回忆起以前小女儿的趣事,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仿佛他也回到当年。    阮绵绵还是个到他腰间的小娃娃,做什么事儿都喜欢黏着他。    “爹,我好疼啊。”阮绵绵终于有了反应,看着他说了一句,声音沙哑。    说完这话,她眼一眨,就有一行泪从眼角滑落,要多可怜就多可怜。    “回神了就好,六小姐以后一定要保持好心情,莫要再听旁人胡说,免得亲者痛仇者快。”    老大夫叮嘱了两句,便起身告辞。    实际上他行医多年,知道大宅门里腌臜事儿多,多管闲事的活不长。不过他年纪大了心软,实在瞧不得这样的小姑娘受苦,就多说了几句。    阮富看着她吃完药,把她哄睡了之后,把踏雪叫出去好好地询问了一番,待得知来龙去脉之后,才面色阴沉地离开。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踏雪知道这个家有人要倒霉了。    阮绵绵睡醒的时候,身边静悄悄的,实际上她觉得浑身累得很,之前失魂和吐药这些虽然都有装的一部分,但是光这么来回折腾,就够她受的。    “小姐,您醒了,奴婢刚端出来的粥,您吃几口?”踏雪边喂她吃粥,边把府里的动向告诉给她听。    “寻梅听说人都发黑了,也没人敢动,大姨太那边原本想禀报给老爷的,不过老爷去她那里发了一通火。”    阮绵绵不置可否,低声问了一句:“邱嬷嬷呢,得的是什么处置?”    踏雪的动作一顿,“说是革了差事,老爷发话了,以后谁要是再没长眼睛冲撞了您,就直接发卖出去。”    阮绵绵挑挑眉头,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她折腾那架势马上都要归西了,一个跟她起冲突的嬷嬷,只不过是丢了差事,连板子都没打。    “小姐您好好养身体,日后再与他们计较。老爷原本是要把那老货直接打死的,不过大姨太苦苦相求,您别想这事儿……”    “大姨太好大的脸面!”阮绵绵的眸光一闪,“她真当我拿她没法子呢。”    “小姐,寻梅这事儿就如此了了?”踏雪面目担忧地问道。    “我不死,这事儿就没完。但是有人想让我死,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欺我阮绵绵病弱无用,爹面慈心狠,娘不闻不问,幼弟还是个累赘,就以为我只能任人摆布了。却不知道这样也好,等我把八弟托付给三姨太,我就了无牵挂,大不了鱼死网破。”阮绵绵冷笑,眼眶赤红,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语气让人心惊。    “小姐,您不能——”    阮绵绵抬手阻止了踏雪要劝的话,“我惜命的很。寻梅这事儿没完,买通我身边的人来害我,幕后那人却毫无损伤,简直异想天开。你让你哥哥再打听魏大娘家,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儿。”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八少爷就被人送回来了。    “三姐姐,你刚刚带我吃的糖酸酸的,下回我们还去。”    三小姐拍了拍他的脑袋,拉着他的手走进了里间。    “去玩儿,我跟你姐姐说说话。”    八少爷听她这么说,视线才转向阮绵绵,看了她一圈点头冲着三小姐道:“那你不要说太久,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他说完就跑了,踏雪悄悄地走了出去带上门,只留她们姐妹俩。    “三姐就是好,从小就受小孩子欢迎,我对他掏心掏肺,他却只认我是坏女人,也不曾与我这么亲近,甚至连声六姐姐都没听过几声。”阮绵绵歪在床柱子上,眼神里充满了艳羡。    三小姐“噗嗤”一笑,直接递了一个小锦袋子过去。    “你们俩不愧是亲姐弟,说这话的语调一样一样的,脾气硬的跟老虎似的,谁都不肯服个软。”    阮绵绵边打开袋子,边轻声嘟哝道:“谁说我脾气硬,上下都知道全家就我一人最心善。”    袋子里装着几块糖,她“咦”了一声,便丢一颗在嘴里。    “别想了,这就是你以前爱吃的那种牛乳糖,只不过店家加了酸的东西进去,就变成酸乳糖了。小八连口味都跟你一样。”    “谁说的,我不爱吃酸的!”话是这么说,阮绵绵还是又吃了一块才停下来。    三小姐的亲娘难产死了,就留下她一个,从小就被抱到了三姨太身边养着,自然就与阮绵绵交好。    三姨太很会养孩子,也会教孩子,两位小姐从没红过脸,跟亲姐妹一样。    “三姨太还好吗?”阮绵绵问了一句。    原本笑嘻嘻的三小姐,脸色微沉:“不太好,最近几天晨起又开始吐了。”    阮绵绵眉头一皱:“爹一连去了好几日?”    “没,就去了那一日。这事儿你不用挂在心上,你还是好好操心自己。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我办不了的就让姨太太来,我们是一家人。”三小姐摆摆手,抬头看向她,极其认真地说着最后一句。    阮绵绵一愣,她从小就知道,阮家不缺聪明人,三姨太不仅聪明还清醒。    大姨太掌家,却从不敢亏待了三姨太,而三姨太对这个家也始终保持着一种旁观者的身份,无论是家里起了什么冲突,她都从不参与,所以阮绵绵哪怕深入旋涡之中,也从来没想过要把三姨太和三姐姐扯进来。    “姐姐,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她问。    帮助她,就等于在这个家里站了队,自此再不要想明哲保身这个事儿了。    三小姐拉住了她的手,一根根掰着手指,好像在替她拉筋一样,笑容温柔:“我当然知道,你唤我一声姐姐,我哪有弃你不顾的道理。我来之前,三姨太叮嘱我了,你这儿还缺个伺候的丫头,若是你需要,待会儿她就让人过来。至于翰哥儿,你什么时候觉得合适了,就派人告诉她一声,她会带走。这几日我会和翰哥儿多玩一玩,让他提前适应……”    三小姐事无巨细地叮嘱着,阮绵绵低头看着她替自己按摩。    这手法是三小姐特地找人学的,只因为三姨太经常呕吐,偏头痛,她就学了全身的按摩法。    “好嘞。”阮绵绵低声地应着,她吸了吸鼻子,硬是把眼角的泪意给逼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顾瑾言:喵喵喵~    阮绵绵:说人话。    顾瑾言:喵喵喵~    阮绵绵:你长得像个人,没想到竟是只猫啊,原来人模狗样形容的就是你啊。    顾瑾言:大福歌,你倒是让我跟女主交流啊!!!    大福歌:你谁啊……    下午还有一更哟~我去写啦~    ☆、015 谋算对峙    阮绵绵在床上躺了几日,阮富每日都来看她,父女两个倒是说了不少话。    “绵绵,那日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形,你说给爹听听,死了一个寻梅倒是无所谓,若是原本要害你的话,那就严重多了。”    阮绵绵早就等在这里了,她的面色严肃,坐直了身体对他道:“爹,我觉得寻梅恐怕是替我死的,否则她一个丫头能有什么仇怨。”    她一说话,眼眶又红了。    阮富拧着眉头,专心听阮绵绵说。    “那日我喝完药,寻梅拿着蜜饯过来给我吃,她陪着我吃了一个。后来我就听说她没了,我当时没多想,这几日我琢磨着,恐怕吃食上出了问题。”    “那蜜饯可还在?”    阮绵绵点头:“在的,我听说寻梅不明不白地去了,又不让我去送她最后一程,觉得蹊跷,便让踏雪把东西都收起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踏雪便把用小纸包包好的蜜饯递给了他。    阮富没急着走,他把东西揣在怀里,慢条斯理地抿着茶,明显是还有话说,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阮绵绵也不催,她不肯放过寻梅的死,恐怕幕后的人也不肯。    寻梅是中毒而亡,尸体发黑这事儿骗不了人的,不在这上面踩死了对方,就很容易被倒打一耙。    “寻梅那丫头,生前伺候得如何,可还合你心意?”阮富酝酿了半天,总算是把这话说出来了。    阮绵绵不动声色,心中却只想冷笑。    瞧瞧,她爹问这话,是觉得寻梅不合她心意,所以她干脆把寻梅给毒死?    “爹,您这话是从哪里来。我缠绵病榻四年,身边只有这两个丫头一直伺候我,府里心里嫌弃我的人不知凡几,下人们捧高踩低是难免的。也不知道她们二人受了怎样的苦楚,我常跟她们说要是有更好的去处,直接跟我说了,我不会为难她们,也不会耽误她们的前程,可是她二人就是死心塌地地跟着我,寻梅那丫头还……”    她说着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阮富轻声哄着她,眼神却不敢与阮绵绵对视。    要知道他的小女儿这双眼长得是真好,不止平时笑意隐隐的惹人爱怜,那两行清泪垂落两颊的时候,更让人无可招架。    阮富如今是有愧于她的,只要阮绵绵提起家中有人嫌弃她,他就想起邱嬷嬷,心中暗恼大姨太当时劝住了他。    “爹只是问一问,没有旁的意思。”    阮绵绵点头,“我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寻梅这丫头对我贴心,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总想着补偿一番,还请爹费费心。她家里是没什么人了,但是我经常听她提起厨房的魏大娘,说是当做亲娘看待的,爹您看着如何能帮一帮他家。”    阮富没怎么放在心上,一家子下人而已,用钱打发了就行。    “我听她说魏大娘的儿子是个有出息的,要当什么大学士,她虽然没明说,但是我知道她是想嫁给魏家的。爹您请人瞧一瞧,若是魏家大学士有真学识,您也帮一把。”阮绵绵见他不在意,便又添了一把火。    阮富先是一愣,而后又笑话她:“这都什么年代了,哪来的大学士。”    送走了阮富不久,踏雪才走进来,轻笑着道:“小姐让我把玉佩送过去,老爷才想起来他落在这边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压低了嗓音道:“奴婢过去的时候,阮管家就在旁边跟老爷说话,提起了魏家的事情。”    阮绵绵满意地点头,阮富把这事儿挂在心上就行了。    “小姐,您看这样能行吗?奴婢之前去厨房里拿糕点,还听到两个婆子在碎嘴,说生前寻梅伺候您总疏忽,所以您十分不喜欢她,话里话外都说您跟寻梅有仇。老爷今日问那话,肯定是听说了这些。”    阮绵绵轻笑:“行,怎么不行,你瞧着。谁都知道六小姐在这府里,虽然得老爷的疼爱,但就是个废物,这消息能传出来,少不了大姨太的功劳,整个家都是她把持的,若她想制止流言,那就是叮嘱一句的功夫,可她偏偏纵容了。我这个废物拿她没法子,可是我爹有法子啊,老爷亲自查魏大娘家的事儿,我就不信他能纵容一个下人家的儿子,去留洋大学念书,而且他之前还丝毫不知情。”    养了几日之后,阮绵绵表现得稍微能下地了,但是因为魏大娘家的事情还没解决,她还得继续伪装着。    只不过送走小八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她虽然舍不得,但是她既然对着大姨太出手了,这个家就只会越来越血雨腥风,没有消停的时候,小八留在她这里不安全。    “你还没好折腾什么,我暂时不要过去。”没想到他却不愿意了。    “你怎么又不要过去了?不是每日从三姐姐那边回来,都兴高采烈的,舍不得回来吗?”阮绵绵吃了一口粥,顿时觉得这白粥不止没味道,还有些苦嘴了。    “你这儿连伺候的人都不够,我留这里,还能看着你点儿,要不然踏雪出去做事儿了,连杯水都没人给你倒!”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    阮绵绵一怔,转而有些沉默。    “说定了,等你彻底好了我再走,给你端茶倒水还是行的。你放心,我不害你。”最后半句,他说得十分小声,几乎是从嗓子里抠出来的。    餐桌上一片寂静,姐弟俩是对面而坐,听到他这么说,连踏雪有些心酸。    “我们八少爷长大了,都懂得心疼人了。”她轻笑着,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竹笋。    孩子是敏感的,六小姐的贴身侍婢被不明不白地毒死了,这个消息早就传得满天飞了。    八少爷自然也知道,他不止知道,他还有些猜测,寻梅被毒死那日,踏雪送药的时候,他就在旁边。    当时踏雪轻敲了两下碗边,他并没怎么在意,但是当他得知寻梅死了之后,才有些模糊地猜想,踏雪当时那个动作是不是有深意的。    “我、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不过药还是要吃的,你不要再祸害盆栽了。”八少爷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一句话来。    他比阮绵绵以为的还要细心,或许正是小孩子的视角,他关系的只有玩具和这些花花草草,而不像是成年人,总会被身边的人和事情绊住。    所以他察觉到了盆栽不正常的地方,窗边的发财树已经换了一棵,之前那盆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你在我这里,哪里是给我端茶倒水的,分明是添乱。踏雪还要费心照顾你,赶紧去三姨太那里,有人更好地照顾你,也省得在我面前心烦意乱的。”阮绵绵脸色一冷,语气显得硬邦邦的。    正吃蛋羹的八少爷,整个人一愣,紧接着就把筷子猛地朝桌上一摔。    “你就是个坏人,不待就不待,我也不要你送,又不是找不到!”他说着就从椅子上爬了下来,快步冲了出去。    “小姐,您怎么把他气跑了——”踏雪跺了跺脚想要追,却被拦住了。    “随他,总是要走的,他跑走了正好,等我吃完饭再去三姨太那里。”    话是这么说,阮绵绵终究没把一碗白粥吃完,就坐在餐桌上发呆,直到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整理了一下衣衫准备走。    “三小姐说得对,您和八少爷真是一模一样的性子,明明就是怕他再待久了,你就舍不得让他走了,还偏生要撵他走。明明就是担心他,却还要等时间过去一段,表现得自己不在乎……”    踏雪伺候阮绵绵这么些年了,自家小姐什么意思,她一言既明。    被戳穿的阮绵绵,脸色有一瞬间的尴尬,不由得瞪了她一眼。    丫头废话太多也不太好,她的脸面有些没地方放了,那小兔崽子再怎么不上道,还是她亲弟弟,她怎么能不挂心。    她一边怨恨母亲不管她,实际上她在小八的眼里也跟娘一样,不管他。    阮绵绵赶到三姨太住的院子时,刚进门就看见三小姐哄八少爷吃饭。    “哼,你来做什么,我已经住这里了,你以后不许来。”八少爷一瞧见她,腮帮子就鼓了起来,饭也不吃了。    “你别说你住这里了,你就算以后当家了,这院子我照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三姨太!”阮绵绵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三小姐被他俩逗笑了,她伸手挂了一下八少爷的鼻尖。    “吃饭的时候可不许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影响食欲。”    八少爷看了看温柔可亲的三小姐,点点头乖乖张嘴等她喂饭,吃了一口进嘴里,才大人大量地对阮绵绵道:“看在三姐姐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阮绵绵不停地在心里翻白眼,看,这小兔崽子果然是个白眼狼,刚走就不记得她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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