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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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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1 零钱风波    阮家不养闲人。    今天又是一月一度领零花钱的日子,气氛说不出的沉闷。    装修精致的客厅里,或站或坐着几位娇小姐,俱是身体紧绷,神色不自然。    偶尔有说话的,也是靠在耳边窃窃私语,丝毫不见平日嬉笑热闹的场景。    大厅中央的真皮沙发上,一身穿旗袍的贵妇慵懒地斜靠在椅背上,开高叉的裙摆,将她白皙的大腿露出来,隐隐能窥见裙下的风光,引人遐想。    “只剩六小姐没来了,她身体不适,就不等了,先把你们几个的钱发了。”    琴姨太手一抬,那染得嫣红的指甲异常显眼,将她白皙秀气的手指更加衬得修长好看。    几个小姑娘不约而同地盯着看了一眼,有些沉不住气的还露出了艳羡的神色。    在这个将妖媚和风情刻进骨子里的琴姨太面前,几个还未出嫁的小姐都有些自惭形秽。    琴姨太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她新做的指甲,虽然贵了点,但是终归没有白花钱,今晚老爷回来的时候,可得好好勾引一番,男人总归喜欢新鲜的,说不定还要抱着她的手指啃呢!    “几位小姐的零花钱数目都在这儿了,各凭本事得的,领去。有什么异议或者疑问的,当面提问,否则过时不候。”    她手一指,一旁的红木茶几上摆着几个红封。    几个小姐互相对视了一眼,立刻快步走过去,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个红封,顺手捏了捏,几人的面色各不相同。    五小姐是个性急的,立刻就撕开红封。    “哗啦啦”几声脆响,五个银元躺在掌心处,顿时脸色就白了几分。    “琴姨太,为何我只有五块钱?我上个月参加了韩参谋夫人的舞会,姐妹几个里面只有我被邀请了,大姨娘太之前夸我来着,钱为何这么少?”她咬住唇,眼眶通红,都快急哭了。    这五块钱还不够她买件皮草的,下个月干脆不要出门见人了。    琴姨太冷笑一声:“你不提我也要说你的,这个月你拿的零用钱是最少的。好不容易被参谋夫人邀请了,全家都盼着你好,结果你去舞会上,却比人韩家小姐还要出挑,处处强压人家一头。老爷正求着韩参谋办事,你却打人家女儿的脸,要不是韩家大人大量,不跟你个小姑娘计较,老爷非得抽你几鞭子,压你亲自过去道歉!”    五小姐张张嘴还想强辩,被琴姨太一个眼神就给堵了回来。    琴姨太正得宠,她在老爷面前软得犹如一汪春水,但是面对她们这些小姑娘,那可真是犹如罗刹转世般可怕了。    “你这个月就待在家里面壁思过,除非再有哪家官太太或者官小姐请你,否则别想出门。你姨太太那边也被叮嘱过了,不会给你钱的,趁着年纪小不教,以后嫁人了再犯错,可没人帮你一把。”    琴姨太这句话一出,就已经把五小姐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大厅里一片寂静,谁都不敢多言。    吃着阮家的饭,用着阮家的钱,就得遵循阮家的规矩,这是她们自小就被教导的准则。    “那六妹妹呢?”五小姐不死心。    茶几上放着最后一个红封,正是没来的六小姐份额,五小姐自知有错,但是让她咽下这口气是不能的。    “你六妹妹什么情形,是你能问的吗?她可是托生在太太肚子里,你没那个好命。”琴姨太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客厅里为之一静,琴姨太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扎进了在场小姐们的心里。    六妹妹从小就是不同的。    “凭什么?我自小就被教导,阮家不养废物。我们姐妹几个的零用钱都要自己争取,六妹妹成日待在闺房里不出门,却有流水的金贵东西送进去,连这零花钱也不知比我们多了几倍,从来不给我们知晓。就算是太太生的,也没有这个道理,况且太太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    五小姐心里憋屈得很,想她钻营了那么久才得来这五块钱,六小姐那个病秧子,什么都不用做只躺在床上,有人就把大把的银钱往她的手里塞,是谁都不能忍。    琴姨太面色一沉,她掌管这零用钱才半年,五小姐就开始闹腾了,分明就是欺她年轻。    若这一次她退让了,那这几个小姑娘都不是省油的灯,下次还不就骑到她头上来了。    “五小姐这是什么话,自家姐妹你计较什么。你跟六小姐是两码事儿,少拿她来做筏子,自己几斤几两,心里得有点数。你这钱数是大姨太亲自定的,有什么委屈跟她说去!”琴姨太拿大姨太堵她的口。    要知道,阮家的后宅管家人是大姨太,这是众所周知的,五小姐是没那个胆子去招惹大姨太的。    “我今天算是看明白了,琴姨太惯会做好人,什么错处都往大姨太身上推。您今日一说,那我少不得要去大姨太面前掰扯掰扯,之前几个月姐妹们被罚,您都是说大姨太。您这不是挑拨我们与大姨太之间的关系吗?”    五小姐一张巧嘴坚决不让人,她人缘好,会钻营,大半都得归功于这张嘴了。    琴姨太被她这夹枪带棒地一说,顿时有些慌乱。    管家人自是落到好处的,这是默认的,否则谁接这吃苦不讨好的差事啊,但是要被五小姐这么捅出去,还掰扯到大姨太名声上面去,那她坚决没好果子吃。    客厅里的气氛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却忽然听见幽幽一声轻咳。    “我来晚了,对不住琴姨和各位姐妹。”    众人的视线移了过去,就见一娇俏美人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即使在室内,她依然穿着薄披风,显然是个身体弱的。    她杏眼粉腮,那双眼睛雾沉沉的,盯着人看的时候,始终带着几分娇弱的笑意,惹人垂怜。    那一把好嗓音,更是不容人忽视,带着些许的南方口音,既娇又俏。    “六小姐怎么下来了?这钱让丫鬟来取便是。快把风扇前的冰端走,别冻着六小姐。”琴姨太一惊,立刻吩咐人做事儿,免得这金疙瘩病上加病。    五小姐撇撇嘴,打心底里瞧不上琴姨太,巴结个病秧子有什么用。    “慢着,我已经穿了披风不碍事的,要是为了我一人热着大家,那就是绵绵的罪过了。”阮绵绵抬手制止了丫鬟的动作,要知道她已经够得罪人了,若是任由琴姨太这么吩咐,那她可真是更给自己树敌。    “六小姐心善。”琴姨太看着五小姐因着这句话神色缓和,不由得眼神一闪,面上的笑容更显真切。    “只剩你一人的零用钱没拿了,领去花,若是钱不够或者有什么缺的,尽管跟我开口,琴姨给你花点小钱还是有的。”琴姨太亲自拿起茶几上的最后一个红封,塞进了阮绵绵的手里,还轻轻捏了一把她的掌心,关照的意思十分明显。    “切,琴姨太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六妹妹屋子里那些好东西,可是金山银山都买不来的,您有这本事儿嘛?”五小姐今日是铁了心要跟琴姨太做对了,顺带着连阮绵绵都看不顺眼起来。    琴姨太立刻起身就要发作,“五小姐说我便罢了,六小姐可是您亲妹妹,她身子又不好,本来亲自下楼来领钱,已是耗费了不少功夫,你何必苦苦相逼!”    她这义愤填膺的护犊子样儿,分明是要帮阮绵绵出头,不过这仇恨真是拉得好,一下子就把对她怨气转移到阮绵绵身上了。    “琴姨和五姐姐的关系可真好呢,我都插不上一句话。”不等五小姐开口,阮绵绵就笑了起来。    小姑娘不愧是以“绵绵”二字为名,当真又软又糯,恨不得让听者都化了。    “谁跟她好。”五小姐翻了个白眼,当然对琴姨太更是记恨了几分,看着阮绵绵道:“你不要被她哄了,一口一个琴姨地喊着,说不准她这心里还想着怎么扣你零花钱呢!”    琴姨太的眼皮跳了跳,心里暗恨:死丫头,如此刁钻!    “父亲常说家里要以和为贵,大家不过是看我身子弱,怜惜我,处处照顾我。绵绵日夜惶恐不安,这零花钱给我也没甚用处,我不出门用不上,不如就给了五姐姐。”    她边说边把红封塞进了五小姐的手里,动作之中丝毫不见拖泥带水,显然是真心实意的。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阮家乃是一方豪富,几乎都继承了商人本性,钻钱眼里了。    这钱就算没处花,那收起来看着也是好的,总有用到的时候,但是六小姐说给就给了。    “六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五小姐上个月做错了事儿,要受罚的,专门少给了钱,你可不要让大姨太和我难做。”    琴姨太心里“咯噔”了一下,是片刻也等不得,几乎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这还了得!    “五姐姐这么聪明,下回注意就行了。父亲常说,小姑娘家家的就是娇养大的,娇滴滴的才惹人疼。五姐也快是大姑娘了,她要是没钱怎么穿新衣裳?大姨那边我去求,她最疼我了,如何舍得我和五姐难过。琴姨就允了我这一次?”她轻声恳求着,就像是几岁小娃娃闹着要吃糖一般。    琴姨太看着她脸上若隐若现的小梨涡,一时之间慌了神。    六小姐是故意的,还是偶然?    “成,六小姐开一次口,我哪有不应的道理。”    她勉强镇定了心神,想着待会儿得私下探一探阮绵绵身边丫头的口风。    “真的给我了?”五小姐一改之前惹事儿的状态,满脸欣喜。    阮绵绵点点头:“当然,我们都是亲姐妹,我怎么能忍心看五姐受苦。”    五小姐立刻伸手就撕开了红封,伸进一只手想要把里面的钱抽出来,却被阮绵绵轻巧地拦住了。    “这样,我下个月的零用钱也拿出来,五姐姐分一半给其他姐妹如何,剩一半你自己留着。平时过年,父亲拿出喜钱的时候,都是见者有份,我也讨个彩头,希望姐妹们都能赏个面子给我。”阮绵绵轻声细语地解释着。    她这话音刚落,一客厅的人都欢天喜地起来,当然只除了琴姨太有些六神无主。    五小姐一听这话,盘算一下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反正所有姐妹都花了六妹妹的零用钱,谁也别说谁。    “我就知道六妹妹是我们阮家的天仙下凡。”五小姐兴高采烈地点了头,不过她不动声色地把红封里的钱又放了回去。    以六妹妹的性子,肯定不会一一盘查谁分得了多少钱,外加在座的人,除了琴姨太和六妹妹本人,没人知道这红封里究竟有多少,到时候她还可以眛下一点当自己的小金库。    想到这里,五小姐脸上的笑容就更浓了几分,看着六小姐就跟活菩萨似的。    阮绵绵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按住五小姐的手,眼神在大厅里转了一圈。    琴姨太的视线左顾右盼,似乎有些坐立难安,她一抬头就正好对上了阮绵绵探究的神情,不由得神色一僵。    “琴姨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她轻声问了一句。    琴姨太立刻摆手,勉强镇定下来,回道:“今儿坐得久了,腰有些疼。”    阮绵绵冲她勾唇一笑,“是吗?那琴姨好好歇息,稍后绵绵还要叨扰一番,有事相商。”    琴姨太一惊,立刻问出口:“不知有何事?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阮绵绵但笑不语,只是往五小姐那边看了一眼,搞得神神秘秘的。    琴姨太的心绪却一沉再沉,只怕这位六小姐要在阮家起波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坑啦~大家中秋快乐!    ☆、002 暖玉棋子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响起。    “六小姐在吗?”琴姨太给自己做足了心理暗示,六小姐不过是个小丫头,不能吃人,她可不能输了阵势。    “进来。”房内传来阮绵绵低柔的声音。    “叮叮叮噔~”    门被推开,就先听到一阵悠扬的音乐声,琴姨太一愣,就见阮绵绵穿着真丝睡衣,歪在床头。    她面前摆着一个金色长方形的八音盒,盒子外面镶嵌珊瑚宝石,形成精致的图案。音乐声清晰而动听,八音盒更是处处精致。    “琴姨来了,坐。”    阮绵绵抬头冲她微微一笑,指着床对面的单人沙发道。    琴姨太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脚下是厚厚的羊绒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而且图案完整,没有一丝拼接的瑕疵。这是从波斯带来的,少说也要上百块大洋。    阮家的小姐里面,只有这位六小姐最娇贵。    “这是三少爷说的八音盒?瞧着是铜制的,想必花了不少钱?”琴姨太强迫自己的眼神从八音盒上移开。    阮绵绵浅笑,把盒子盖上了,音乐声戛然而止。    “琴姨好眼力,是铜制的,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罢了。三哥说音乐好听,我就留下了。”    琴姨太不由咋舌,这丫头好大的口气!    八音盒是新鲜玩意儿,哪怕是洋人众多的聚集地上海,也很少瞧见。    这个是阮家三少托人从英国带回来的,漂洋过海,中间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情和银钱,到了她的嘴里,不过是逗她一笑的小玩意儿罢了。    “劳烦琴姨跑这一趟,我是有事相问。”阮绵绵轻笑。    琴姨太心里一紧:“不知是何事,只要我知晓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就打听打听其他姐妹的零花钱是多少?”    “这——”琴姨太面上迟疑,心里更是闹不清她究竟问这些做什么。    要知道六小姐在阮家,那就是被捧成天仙的主儿,从来不过问家里的事儿,对零用钱更是可有可无。琴姨太曾经看到过有好几次每个月的红封送上来,阮绵绵连眼皮都没抬,就把钱送给了小丫头,丝毫不在乎。    “六小姐问这些做什么?可是缺钱了?”琴姨太不答,而是关心地反问道。    她的心里着实没底。    阮绵绵面上含笑,心里嘲讽不已,这就是琴姨太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话先说出来,结果第一个问题就卡壳了,也着实可笑。    “那倒不是,我什么时候缺过钱花。只是绵绵从未给家里做过助力,其他姐妹都是自己挣得。若是差距太大,我心中有愧。”她边说边不好意思地低头。    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音乐盒,发出“咯咯”的细响声。    琴姨太心里一松,她就说六小姐怎么好好地转性了。    “六小姐多虑了。这次的零花钱数目,四小姐最多,她拿了五十块,五小姐五块钱,七小姐三十块,八小姐十块。你是一百块。”    她边说边打量阮绵绵的神情,见她并无波动,才稍微舒一口气,实际上她真怕阮绵绵嫌少了。    这一百块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是笔不小的收入了,但是阮绵绵还真没瞧上过,要不然也不会看都不看就送出去两个月的零花钱了。    “其他几位小姐的零花钱倒是好说,只是如今您把零花钱给了五小姐,她知道了具体数目。这两个月你全拿出来还好说,日后若是不带她分一杯羹,只怕她的性子不会让你好过。六小姐莫要太心善了,有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脸的!”    琴姨太见她始终没反应,少不得要说几句,当然私心里就把矛头指向了五小姐。    “琴姨的话,绵绵谨记在心。你放心,绵绵不是小孩子了,我是不会让人有机会蹬鼻子上脸的。”阮绵绵抬起头来,甜甜地冲着她一笑,脸颊两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极其可人。    小姑娘的笑容亲切异常,无害的像个小鸡仔似的,惹人爱怜,让琴姨太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咳咳。”她忽然咳喘起来,面色也立刻煞白一片。    琴姨太面色一肃,立刻要告辞,阮绵绵也说身子不适不好多送了,倒是一旁的小丫鬟提醒道:“小姐,您之前说缺个玩意儿,姨太太如今当家,您正好跟她说说。”    琴姨太眼皮一跳,难不成这小丫头要把她当冤大头宰不成?    要知道能送到六小姐面前的东西,哪一样不要耗费巨资,六小姐要到她跟前来,她还真不好走公账,可是要她自掏腰包,简直就是吃她的肉。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在屋子里无趣,就想摆摆棋谱,家里的棋子没什么意思。劳烦琴姨给我找一副暖玉的来,我玩儿的时候也好暖暖手。”    琴姨太一听说要暖玉的,几乎坐都坐不稳了,两眼一翻险些晕过去。    阮绵绵就坐在她对面,看见琴姨太摇摇欲坠的没出息样儿,差点笑出声来。    “这是买棋子的钱,琴姨收好了,反正我的零花钱没处用。若是不够的话,琴姨再跟我的丫头要。”    阮绵绵欣赏够了她惊慌失措的表情,才不紧不慢地让丫鬟给了她一个红封,琴姨太惊魂未定地接过,顺手一模,厚厚的一叠,不用说必定是面额不小的纸币了,顿时就眉开眼笑了。    “哎哟,这个琴姨不能要。能给六小姐买东西是体面,旁人求都求不来呢,如何还能要你的钱,琴姨这里有,就当买给你玩儿了!”    琴姨太嘴上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但是手上这红封却没敢往前面递。    阮绵绵看着她这言不由衷的模样,真是连多看一眼都觉得累,原来她爹最近喜欢这种性格的女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年纪大了,或许就喜欢性子一看就透的女人,那些浑身是心眼儿的美人,他估计有心无力了。    阮绵绵在心里腹议了自己亲爹几句,面上的笑容更显真切。    “总不能让琴姨白跑一趟,踏雪,把上次玩儿的九连环找出来。”她吩咐道。    小丫鬟应声,很快就从书柜里找出一个木匣子递过来。    阮绵绵亲手把盒子给了琴姨太,柔声道:“九弟现在玩儿着正好,我这里小玩意儿不少,如果琴姨有什么看上的,尽管说,对自家弟弟我一向是舍得的。”    琴姨太听说不止有钱给她,还有礼物要送,当下喜上眉梢,双手接过,那态度可谓谦卑至极。    她注意到少女柔弱无骨的双手,白皙到几乎透明,在阳光的照射下,都能依稀看见皮肤下面的血管。    这丫头养得太过娇弱了,精美的像是瓷器,一碰就碎。    “咳咳咳——”阮绵绵又咳嗽起来,比之前更严重,伺候的丫头们慌了手脚,连忙关窗煎药的,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下楼梯的时候,琴姨太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六小姐在阮家实在是太过特殊的存在,原本她不明白为何,但是几次接触过后,才明白有些人容貌之娇美,气度之卓然,能让周围所有的人都黯然失色。    哪怕再优秀自信的人,到了阮绵绵面前,恐怕都忍不住低下头来。    琴姨太一走,寻梅就有些不忿起来,她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起来。    “小姐,奴婢都跟您说了,琴姨太贪了您小半年的钱了,别说零花钱,年节礼发的钱都敢贪,少说小一千了。您不仅不追究,就跟散财童子似的,散出去两个月零花钱,还叭叭地往她手里送钱。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    她撅着一张嘴,显然是气得不轻,连这种难听的话都敢说出来了,琴姨太虽然只是个姨太,但也是半个主子了,不是寻梅这样的丫鬟能置喙的。    阮绵绵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八音盒已经被她踢到了床脚,眼看就要掉下去,却没人理会。    “钱财乃身外之物,琴姨喜欢,我就多送一些给她,家和万事兴。”    寻梅跺了跺脚,急道:“您也太好性了。”    阮绵绵不置可否,只嬉笑两声带过,她当然是个好性子,要不是个善良的病秧子,如何悄无声息地将这府里的某些人拆骨入腹。    琴姨太怎么贪她的钱,阮绵绵就让她怎么吐出双倍来,她的东西岂是那么好拿的。    ***    “小姐,琴姨太派人把棋子送来了。”寻梅端着一盒子糕点进来,边说边冲着阮绵绵使眼色。    她只不过去厨房拿吃的,结果就遇到了琴姨太的人,还不得不领回来,糕点的香气都勾不起她的好心情。    “六小姐,我们姨太——”跟在寻梅身后进来的丫鬟,正是琴姨太身边的得力人儿,串儿。    她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阮绵绵抬手制止了。    “父亲应该回来了,这梅花糕做得好,踏雪你去把父亲请来。”阮绵绵手里拿着怀表,看了看时间,便随手丢到一边去。    串儿面色一僵,轻声道:“小姐找老爷有事儿,那奴婢待会子再来?”    “无事,你说你的,这副棋子有什么说头?”    串儿抱着棋盒,勉强定了定心神,脸上露出了三分笑,语速飞快地开始表功。    阮富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女儿手捧着下巴,认真地听人说话,那双琉璃珠般的眼睛,在看到他的时候,一瞬间明亮起来,更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    “父亲,您来了。”她有些小雀跃,赤着脚就要下床。    “你身子不好,好好待在床上。”阮富连忙阻拦着。    两个丫鬟立刻把小桌子搬到床边,方便他们父女俩交流。    阮富的视线在串儿身上扫了一圈,指着她手里抱着的木匣子道:“你琴姨送了什么小玩意儿给你?”    阮绵绵抿唇一笑,立刻纠正道:“这可不是什么小玩意儿,是我托琴姨买的好宝贝。串儿,你再把方才的话说一遍给父亲听听,这东西多难得?琴姨得来又多费工夫?”    原本舌灿生莲的串儿,像是被针缝了嘴一样,半天挤不出一句话,脸色通红。    “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到了父亲面前,莫要害怕,他又不是大老虎不吃人的。”阮绵绵关切地问了一句,轻声开了一句玩笑。    “姨太太费、费了三天的功夫才找来,这副棋子精贵,有三家有头脸的人物来抢,姨太太派人连夜蹲守,才诚心求来。这暖玉好、好得很,水头足……”她一句话磕巴好几次,让人听着直皱眉头。    “你们琴姨太没得罪人?有头脸的人家是哪几家?”阮富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串儿被问得面色发白,她哪里知道是哪几家,这些事儿根本就是琴姨太和她胡诌的,就是为了在六小姐面前表功而已,实际上都子虚乌有的。    若是真有背景深厚的人家来求,他们上赶着让给人家还来不及呢,哪里敢去争。    阮富是什么人,商场老油子,一眼就能看出串儿的心虚,眉头不由得一皱。    “究竟怎么了?”他扬高了声音,带着几分胁迫。    旁边的阮绵绵被他吓了一跳,立刻拉住阮富的手道:“爹,您这忽然一嗓子作甚,琴姨岂是那种不懂分寸的人!”    她轻声细语地将话题扯开:“这是个好宝贝就成,我还真怕拿不出手呢。您知道,快到祖母的寿辰了,祖母天生畏寒,我就想着买一副暖玉做的棋子,平时让她没事儿玩一玩。正好我也没看过,劳烦爹打开,我们父女俩一起瞅瞅这宝贝如何?”    阮绵绵这话每多说一句,串儿的脸色就白上一分。琴姨太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八音盒:大家好,我是叮叮叮噔~祝大家中秋快乐!    ☆、003 姨太失宠    串儿怀里抱着棋盒,只觉得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冰凉刺骨。    “愣着做什么,把棋盒拿过来给我瞧瞧!”阮富的声音越发不耐。    琴姨太是最后抬进阮家门的姨太,阮富宠着她也有几年了,她身边的串儿也见过数面,平时都是聪颖乖巧,眼皮子极其顺溜,今日一反常态,恐怕是这棋子出问题了。    串儿把棋盒双手奉上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若不是一旁的踏雪顺手扶了她一把,兴许串儿能直接吓得跪倒在地。    阮富皱着眉头瞥了她一眼,眼神中暗含着警告。    他伸手直接打开木匣子,里面是配套的棋,不止有棋子还有两个棋盒,用来分装黑白两子的。    “爹,这棋是不是很好?我怕给了琴姨太两千块,根本就不够,稍后您提我问问她缺了多少,日后我好补给她。不过爹先借点给我?若是还要大几千,恐怕要几年凑的,我一月零花钱一百块,恐怕琴姨等不了那么久……”    她边说边伸头去看,想要看看里面的棋子究竟什么样儿。    “啪——”的一声,阮富根本没给她看,直接合上了盖子。    “爹,你怎么了?”阮绵绵轻声问了一句。    阮富的脸色极差,阴沉得像是六月雷暴雨来临前的天气一般,沉闷而压抑,山雨欲来。    他对上阮绵绵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更是觉得心头不顺。    “这就是你们姨太太费尽千辛万苦买的宝贝?两千块没够花的?”阮富扭头看向串儿,冷笑着问道。    串儿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知道事情败露了。    老爷走南闯北的,什么宝贝没瞧过,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棋子是糊弄小孩子的玩意儿,但这不该用来糊弄他的女儿。    “奴婢,不知。”她抖了半天,才说出这一句话来。    “肯定不够,祖母寿辰,绵绵自然是要倾囊而出。无奈我没用,不能赚钱,买个礼物还要跟爹爹筹钱,您不会生气?”阮绵绵毫不纠缠那盒棋,只是小心翼翼地看向阮富,好像以为他这难看的脸色,是被她要钱所致。    阮富缓和了面色,拍了拍阮绵绵的手,“这暖玉是极上等的,只是棋盒不太好,爹先拿去找了匠人来做个更好的给你。你是一番孝心,岂是能用钱衡量的,家里再怎么说也短不了你的。”    “琴姨一直对我很好,我也想着回报她一二。爹以后可得多替我记着,要好好疼一疼九弟。”    阮绵绵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弯弯,和善得像个菩萨身边的善财童子一般。    阮富的面色一变,不由冷笑出声:“你琴姨当真是很好,好得很呢。爹这就去奖赏她一番,对我们家六小姐,真是疼到心坎儿里了。”    他这语气任谁都能听出是嘲讽十足的,偏生阮绵绵就做不知,捂着嘴轻笑:“那爹可不能告诉其他姨太太,免得她们要怪罪我给琴姨要好处了。”    串儿跟着阮富出了门,腿肚子抖得已经快抽筋了,就盼望着老爷能留她一条活路。    没想到刚下了楼,阮富就把管家找来了。    “这丫头偷了主子两千块,找个地方让她活着还债,带走。”阮富面无表情地指着串儿。    就这么一句话就决定了串儿的后半生。    “老爷,不是奴婢,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都不可能,是姨太太——”    她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管家找人捂住嘴拖走了。    管家跟着阮富多年,自是知道这位老爷面慈心狠,两千块这样的大的数目,不抱官不索命,却要一分一分的还债。这钱岂是那么好还的,一个什么本事儿都没有的丫鬟,唯有一张脸和这身子能用了,除了勾栏院,还能有什么去处。    阮富进门的时候,琴姨太正抱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九少爷玩耍。    那小娃娃手里拿着的玩具有些眼熟,他定睛一瞧,竟是阮绵绵幼时的玩具,这九连环得来不易,全部是雕空的纯金打造,每一个环上面皆缀着一粒小金珠。    他想起阮绵绵之前所说的,经常想要回报琴姨太对她的好,恐怕这些东西送的不少。再对比琴姨太拿暖玉一事欺骗她,更觉琴姨太面目可憎,当场就发了火。    “老爷,你来了,妾——”琴姨太看到他,面上透出几分自然的红晕和娇羞,把九少爷放到一旁的床上,就要起身。    结果她还没站起来,脸上就挨了一巴掌,那声脆响之后,她的耳朵里尽是“嗡嗡”声。    “你好大的胃口!”    琴姨太一时楞在当场,她只能看见阮富嘴巴一开一合,但是却听不清他在叫骂什么。    ***    琴姨太失宠了。    这个消息像是一阵风一般,吹过阮家上下。    她的贴身丫鬟被发卖了,老爷进她的屋发了一通火,之后就再没有踏足她的房间了。相反其他几位姨太太,倒是有复宠的意思。    不少人都私下打听,却不得其法。    主要是琴姨太虽然爱俏,但也不是那种嚣张跋扈的人,阮富对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又极其满意,根本看不出哪里会如此惹恼了她。    当然那些不知情的人中,可不包括阮绵绵。    她此时坐在床上,看着两个丫头将一张张纸币摆在桌上,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小姐,琴姨太好大的手笔,整整五千块!她是如何拿得出的?”寻梅仔仔细细数了三遍,脸上都要笑开了花。    阮绵绵脸上的笑容不变,娇声道:“估计这里大半都是爹给的。他最疼我了,琴姨对我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过这话也就在这儿说了,莫要传出去,免得徒惹是非。”    两个丫头连忙应是,如果让琴姨太听到,估摸着能气到吐血。    琴姨太躲在屋里不出门的那几日,日子十分难熬。    一是阮富打得那巴掌太重,她脸上的红痕连用脂粉都遮不住。    二是去筹钱了,阮富特地去管家的大姨太那里打听了,阮绵绵的零花钱是两百块一个月,琴姨娘贪了小半年,要她连并着买玉的钱一起吐出来。琴姨太把压箱底的钱都掏出来还没凑够,又去金店里化了几个镯子才勉强凑足。    当她让人把钱送来的时候,整个人心都在滴血。    筹谋了这么久,全没了,不仅把钱财全部便宜了六小姐,在老爷那里还失宠了。    琴姨太怀疑是六小姐故意坑她,但是串儿已经没了,外加那日老爷去六小姐的房里,只是吃糕,恰巧撞上了送棋子过去,如何都不像是提前布好的局,她也只能自认倒霉。    “奴婢还是觉得小姐太好心了,琴姨太也就是把贪您之前的钱还回来而已,外加送您一副暖玉棋子。不过老爷那日脸色变的,奴婢猜里头未必就是上好的暖玉。”寻梅这丫头憋不住话,想了好久还是说出来了。    “爹说是上好的暖玉,那必定就是了。”阮绵绵并不在乎。    笑话,阮富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就算是个木头做的棋子,经过阮富的手再送到她手里,必定是最上等的暖玉。    她说过要琴姨太把贪下的银钱吐出来,这话就一定做到。    “六妹妹,你在吗?”外头传来五小姐的声音。    两个小丫鬟立刻将银钱收好,一个去开门,另一个替阮绵绵穿鞋。    “五姐姐,有事儿吗?”阮绵绵还是那副温声细语的模样。    “是这样的,昨儿也不知怎么了,大姨太提前把下个月的零用钱给发了。这事儿你知道吗?”五小姐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事儿,一坐下来就提零用钱。    阮绵绵点头:“知道,大姨太那边让我这边派人去领,我直接说把钱给你,五姐姐没拿到钱?”    “拿到了拿到了,只是这钱跟上个月的不一样啊。”五小姐立刻摆手,她后半句说得就有些迟疑了。    阮绵绵心里有数,面上却只做不知:“这——我也不知晓啊,你得去问两位姨太太。”    “那你寻常拿多少?”五小姐迫不及待地问。    “一百块。”她竖出一根手指头。    五小姐立刻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她眼珠子转了两圈。    “哪里有一百块,上个月琴姨太分明只给了五十。”五小姐下定了决心,面色严肃异常。    阮绵绵眨眨眼,难以置信道:“不能,琴姨一向对我很好。”    “我的傻妹妹,你怎么这么信她,她肯定是贪了你的钱。我跟你说,这次大姨太发的零用钱,你可是有整整两百块呢。这个月既不是你的生辰,也不是什么年节礼,就按照平时的份例发的。前后两个月,你这零用钱怎么可能差了两倍,不对,四倍!”    五小姐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最后一句话说漏嘴了,她急着改正,险些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阮绵绵见她掰着手指头算得辛苦,差点要笑出声来,也难为平时见了算数就头疼的五姐姐了,如今为了银钱也是拼尽全力了,还怕露陷。    琴姨太已经把两百块变成一百块了,又如何敢再多贪五十,所以五小姐定是说谎了,自己昧下了五十块,却赖在琴姨太的身上。    阮绵绵倒要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样儿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三更啦~大家多吃点哟,我们明天见~    还有别忘了收藏我的专栏哈,wap和APP的文章目录上,都有我的笔名,点进去收藏就好啦~    爱你们(づ ̄ 3 ̄)づ    ☆、004 大梦初醒    “琴姨如今过得也不好,我不准备追究了。”阮绵绵轻声道。    “那怎么行,里头还有我一百块呢!”五小姐立刻扬高了声音。    她见阮绵绵诧异地看她,又连忙改口道:“当然不是我一人的,妹妹你不是说把零用钱都给姐妹们分么?她少给了一百块啊——”    “是一百五十块。”阮绵绵都看不下去了,五小姐这时时刻刻都在穿帮。    “对对,是少给了一百五十块。我知道你心善,不忍心跟她要,那我们俩一起去,只说去看望她,你坐一旁不说话,我来要!”五小姐给她出主意,显然对于少了的钱是一分都不肯少。    “五姐姐,你对我这么好,我自然不能让你吃亏,这一百五十块我补给你,你就别去找琴姨太了。”    五小姐刚想拒绝,结果就见踏雪取出了纸币给她,顿时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其他几位姐妹一人给十块钱就好,剩下的五姐姐都拿着。我要钱也没什么用处,病秧子花不出去的。”阮绵绵将她的手按住,脸上带着几分苦笑。    五小姐一颗心“砰砰砰”得跳个不停,阮绵绵这几句话说的,让她听出了别的意思。    六小姐的零花钱可是一个月两百块啊,阮绵绵又不花,她可以悉数拿走的。再说六妹妹有多好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    财帛动人心,五小姐的脑中已经做着金山银山的美梦了。    “不行,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而是我不能让妹妹被人欺侮了,还忍气吞声。你等着,姐姐替你出头,不止这个月的零花钱,之前她贪了的钱,我得全部要她吐出来!”    妄想着以后能从阮绵绵这里得来更多的好处,让五小姐把钱狠心推了回来。    看着她风风火火夺门而去的背影,阮绵绵的眼中流露出几分笑容。    瞧,这现成的打手多好找。    ***    “姨太太,八少爷与督军家的少爷赛马,两人动起手了,八少爷被一鞭子抽下马来,磕到了石头上,满脸是血,昏迷不醒了。”小丫鬟来报。    琴姨太先是一愣,紧接着却抚掌大笑:“哈哈哈,天助我也。我捧杀了他这么多年,总算是得了回报,最好就此摔死了,给我的小九腾位置!”    阮绵绵猛然一惊,便醒了,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琴姨太得意而刻薄的笑声。    八少爷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因为母亲不问世事,连亲子都不养,如今养在琴姨太的身边,与九少爷一处。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浑身是汗,身上黏糊糊的极其不舒服。    “水。”阮绵绵喊了一声。    踏雪立刻就给她倒了一杯,扶着她坐起,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小姐,您又做噩梦了?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瞧?”踏雪观察仔细,担忧地问了一句。    阮绵绵摆手:“无事,噩梦都不会成真的,我也不会让它们成真的。”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抬手扯了扯领口。    阮绵绵的确有病,要不然也不会缠绵病榻这么多年。但是做噩梦绝对不是病,相反还是拯救她的良药。    她是从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儿时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她一直是阮家最得宠的小姐。    从四岁起,她就被阮富抱在怀里,当个儿子一般教导。阮家的产业,她大半都十分清楚。    直到她十岁那年,一场大病,自此害了哮喘,成了药罐子,一点风寒都不能遭受,才没有继续抛头露面,日日躺在自己的闺房里。    但就算是这样,她在阮家也仍然是最特殊的存在。    阮绵绵一直认为,自己会永远当这阮家的头一份。    不过前些日子,她开始频繁做噩梦。    起初她并未放在心上,直到这梦越来越清楚,她梦见所有的人都想杀她。    梦中的她,再不是什么阮家千娇百宠的六小姐,而是人人都能欺负的小可怜。    她开始警醒,开始处处留意,才发现身边的锦绣盛景之下,藏着诸多的算计与欺骗。    琴姨太克扣她零用钱,她一直都知晓,只是不愿意计较,毕竟她也想贴补一下小八的生活。    直到梦中的琴姨太,像个无底洞一般,胃口永远都填不满。    甚至捧杀她的亲弟弟,拿了她的钱却只便宜了九弟,并没有小八的份儿。    阮绵绵才明白,有些人在伸出贼手的第一瞬间,就不能被轻饶,否则只能助长她的歪风邪气。    “五姐姐那边如何了?莫不要闹出什么动静来。”    阮绵绵平复了情绪之后,轻声问了一句。    “应该是闹起来了,寻梅去瞧热闹了。五小姐也不知道跟琴姨太说了什么,俩人都快打起来了,后面如何,还得等寻梅回来。”    阮绵绵皱眉,低声道:“不等了,我亲自去瞧。”    她赶到的时候,两人掐得正精彩,屋子外面围了一圈人,却没一个敢进去的。    “五小姐,你别欺人太甚!我早已把钱都给了六小姐,哪里还欠什么,我是一个子儿都掏不出了!”琴姨太面上臊得通红,她知道自己发了几个月零用钱,是彻底被五小姐记恨上了。    “琴姨太真会谦虚,你拿了六妹妹那么多钱,我们心知肚明。我只是朝你要一个月的钱,你就不要推辞了,免得闹了不好看!”    “你放屁!六小姐的东西,什么时候轮的上你惦记了!”    “呸,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也知道那是六妹妹的东西,却贪不够,狐狸精!”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兴奋地喊了一句。    那些看热闹的,有胆子小的人已经悄悄跑走了,这事儿闹得这么大,只怕没法子收场了,若是到时候主子追究起来,只怕自己也要倒霉,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了。    “六小姐来了。”    踏雪喊了这一句,人群就自动散开了。    阮绵绵站在门口,朝里面一瞧,立刻就停下了脚步,不敢往前了。    那两人当真是扭打在一处,而且形状极其惨烈,显然都在气头上。    琴姨太伸手抓在五小姐的脸上,那红艳艳的指甲盖,立刻就抓出了五道血痕来。    五小姐也当仁不让,直接就扯住了她的头发,嘴里不依不饶。    这种激烈的架势,阮绵绵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冲上去,她可是一个病秧子,这俩泼妇年轻力强的都见血了,她要进去指不定趁乱也要受伤。    “别打了,不过一点钱,我补给二位就行了,不要伤了和气!”她只站在门外劝,一边劝一边喘,可怜又心善。    “放屁,什么一点钱,你拿了好处还卖乖!谁再敢说我贪了六小姐的钱,老娘要他的命!”    琴姨太手上抽不出空来,但是嘴巴却一点不饶人,她可是实打实送出去五千块啊,还要背个骂名可是不依的。    心里正闹了一肚子火气,如今看到阮绵绵,就想起自己厚厚的一叠纸币,心口都疼。    “你才放屁,自己做得什么混账事儿,还偏偏往别人身上推……”五小姐当仁不让地就出来辩驳。    两个人的火气升级,从屋子里面扭打到外面,哪怕是让人瞧见了,也不觉得丢人。    这时候满脑子都是把对面这个贱人撕碎了,哪里还能想起旁的。    “小姐小心,你们快给小姐让道!”踏雪着急地护住她。    人群里有精明的人,立刻想起六小姐是老爷的心尖子,连忙组织人力护住她。    “大家不要瞧热闹了,赶紧围成圈。”    那些丫头婆子当真迅速地把阮绵绵护在中央,动作极其麻利。    实际上两位主子打架,他们这些人瞧见了,也该冲上去阻拦,不过琴姨太身边的串儿刚不明不白地没了,五小姐的丫头站在外头没动弹,那明显是摆出一副不许插手的架势。    这二位平时又都是吝啬的主儿,所以这些人竟真的专心瞧热闹,没一个上去拦的。    最后还是阮绵绵发了话,趁着这二位撕的乏力了,才算拉开。    五小姐的脸上明显是破了相,琴姨太更惨,头发被扯下好大一团,头皮直接秃了一块。    两人嘴角都破了,女人打架要么扇耳光要么抓挠,皮肉伤自然是少不了的,泼妇一对了。    “快去请大夫。都是自家人,你们不疼我都替你们疼!”    琴姨太听着阮绵绵温软的声音,却只觉得刺耳至极,撒气道:“用不着六小姐来当好人,这事儿若不是因你而起,又如何会闹到这种地步!”    “琴姨太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若不是六妹妹求情,我定要去爹爹那里告你一状的。”五小姐挺身而出,她可是怕这话把阮绵绵给气出好歹来,那以后就不能去六妹妹那里讹钱了。    “呸,你不正是她身边养得那条狗嘛!”琴姨太啐了一口。    眼看又要打起来了,阮绵绵却急速咳嗽起来。    “快扶我走,我喘不上气来。”她还不稀罕看泼妇骂街呢,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她那边还没走几步,大姨太那边就派了婆子过来阻拦掐架。    远离了吵闹的声音,阮绵绵才松了一口气。    “八少爷,您不要跑,奶娘抱着您,这要是摔了可如何是好?”    “我不,九弟能自己走,为何我就不行?”一道稚嫩的童音不服气地道。    阮绵绵心头一紧,听到这个对话,自然就猜出不远处的人是谁。    她加快走了几步,就看到八少爷和九少爷领着各自的奶娘并几个丫头,在院子里的假山附近跑。    “您和九少爷不同,您出身高贵,这上海滩的东西都是您的。”那奶娘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依然冲着八少爷伸出双臂显然要抱他。    八少爷歪着头想了想,似乎是赞同了她的话,最终窝到了她的怀里。    阮绵绵眼皮直跳,她又想起了那个梦,琴姨太的捧杀真是好大的口气,对一个五岁的稚子说这种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更,还有一更哈~    ☆、005 惩罚老货    奶娘抱着八少爷往上掂了掂,心里正美滋滋地想着,她今儿又给八少爷的坏性子添了一笔,把这事儿告诉琴姨太,估计又能讨得几块钱的赏了。    结果她脸上这笑容还没隐去,就猛然对上了一双雾沉沉的杏眸。    阮绵绵有四年不在阮家走动了,这奶娘一时还没认出来她是谁。    倒是九少爷的奶娘,偶然跟着琴姨太遇上过两回,一下子就瞧出这位病若西子的小姐,正是府上的六小姐。    “六小姐。”她连忙行礼。    八少爷的奶娘姓刘,刘婆子一听这称呼,当下面色一肃,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她方才的一番作为,有没有落入这位小姐的眼中。    “起来。”阮绵绵的语调听着波澜不惊。    刘婆子心里放下一半,她早听说这位病秧子六小姐,自从生病之后,就无力理会任何事情。    况且琴姨太和五小姐把她耍得团团转,在阮家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六小姐天真的很,定是瞧不出什么的。刘婆子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八少爷,这是六小姐,你该叫六姐姐。”    刘婆子立刻哄着八少爷叫人,不过小娃娃窝在她的怀里,极其警惕地看着阮绵绵,闭口不言。    倒是一旁比他还小的九少爷,在奶娘的诱哄之下,乖乖喊人了。    这么一对比,亲弟弟倒不如一旁同父异母的弟弟,来得亲热。    刘婆子眼中带笑,心里又记上一笔,她经常在八少爷身边念叨六小姐和太太的不好来,现在就体现出用处来了,又可以到琴姨太那里讨赏了。    阮绵绵把这婆子的丑态尽收眼底,她看着眼前对她明显抗拒的小男孩儿,眉头直皱。    “我听你跟翰哥儿说,这上海滩都是他的。怎么,你这老货有银子买给他?”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轻飘飘的,带着几分病气,但是盯人的眼神,却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刃一般,带着几分逼迫的意味。    刘婆子猛地一怔,干笑两声,立刻讨饶道:“老婆子只是跟他说着玩儿呢!”    “说着玩儿?你怎么不对九少爷说呢?”她冷笑,并不轻饶。    “是奴婢老眼昏花了,一时最快,六小姐您就大人大量,不要跟奴婢一般见识了。”刘婆子立刻认错。    还不待阮绵绵继续训斥她,就听八少爷开口了:“不要欺负奶娘,奶娘对我好。”    他边说边伸手搂住了刘婆子的脖颈,护短的架势十分明显。    阮绵绵一愣,紧接着心头涌起一股憋闷。    “奶娘对你好?你都这么大了,为何还不许你走路,偏要抱着你宠着你。你看九少爷,比你还小一岁,他却走得好好的。”    八少爷瞪大了眼睛,歪着头想了想道:“因为奶娘疼我,怕我摔跤。”    阮绵绵听他这回答,心中的情绪更是复杂不堪。    母亲生下八少爷之后,就抱了出来,执意不肯养,自此日夜宿在佛堂,对他们姐弟彻底撒手不管。    阮绵绵缠绵病榻,自顾不暇,对幼弟更是无法照料。    所以八少爷对她不亲近,原本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当她看到他小小年纪,就被人带坏,心中忐忑不安,唯恐他真的如她所梦,被琴姨太捧杀成功,无法无天,最终生死不知。    “我是你六姐姐,之前一直没人教你,今日我来教你。没有孩子不怕摔跤的,但是如果你不摔跤,就永远都不会走路!你现在五岁可以要奶娘抱,等你十五二十五了,这老货还从棺材里爬出来抱着你吗?”    阮绵绵心急如焚,语气不由得就有些重了。    那刘婆子原本听八少爷为了维护她,直接跟六小姐怼起来,当下心情更好了。    结果这好心情还没持续几秒钟,就听到六小姐说她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当下唬得面色发白。    她能当奶娘,自然年纪也不太大,白头发都没有一根,如何就要进棺材,六小姐分明是咒她去死呢!    八少爷黑葡萄似的眼睛转了转,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就从刘婆子的怀里挣扎了下地。    “我下来走路便是了,奶娘也不会死。你骂人,你不是个好人!”小家伙听出了阮绵绵话里的不怀好意,手拉着刘婆子的手,就往前快步走,显然是不准备搭理阮绵绵。    “你给我站住!溺爱是棍棒,你奶娘没给你讲故事吗?以前有个孩子被后娘捧着长大,什么道理都不懂,后来他就死了!”阮绵绵快走了两步,想要追上他。    八少爷双手堵住了耳朵,边跑边叫:“我不听你说话,你心肠坏!”    阮绵绵自然是追不上他的,气得心口疼,脸色发白。    踏雪和寻梅见她呼吸急促,眼看着都快喘不上气了,脸上都是大惊失色,唯恐她哮喘犯了。    “小姐,您别气,八少爷还小呢,您下回再仔细教他便成了。”    阮绵绵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还有一堆事儿要处理,此刻更不能犯病。    她站在原地没动弹,眼睑低垂,拧着眉显然在想心事儿,刘婆子这老货一刻都不能留在小八的身边。    “踏雪,你扶我回去。寻梅,你去找阮管家见我,我有重要事情要跟他说。”    阮绵绵再抬头的时候,就极有魄力地吩咐她们两个。    寻梅面色一怔,几乎脱口而出:“啊?您有什么事儿,不如交给奴婢,哪用得上阮管家?”    要知道这阮管家,可是阮富的亲信,阮家的外府大总管,能让他跟着阮姓,也能看出他在阮家超绝的地位。    这样一位阮管家,如何会搭理一个病秧子小姐。    阮绵绵瞥了她一眼,“怎么?我叫不动你了?”    寻梅对上她清清冷冷的视线,禁不住就打了个颤,立刻告饶:“奴婢这就去请。”    “阮德见过六小姐。”    寻梅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年近四十岁的阮家大管家,对着十四岁的六小姐作揖,心里茫然一片。    她竟然真的把阮管家请来了,明明当时阮管家正在跟采买的管事儿谈事情,但是听她说了六小姐有请,竟是没多少犹豫,就真的踏足了后院。    因为说有要事相商,阮绵绵只留了踏雪一人伺候,寻梅不甘心地被撵了出来,但是因为之前六小姐对她发过火,她也不敢有异议。    “一别四年,德叔身体可还健朗?”    寻梅彻底离开房间的时候,耳边隐约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就想起了一事。    六小姐并不是天生的病秧子,她是十岁的时候得了风寒,之后引发哮喘才越来越严重,十岁之前她一直是老爷当儿子教养的。    不过寻梅是阮绵绵病后才到她身边伺候的,所以并未见过六小姐之前的风采,想必当年老爷定是十分宠她的,哪怕病了四年,阮家的外总管还是随传随到。    ***    “琴姨听奶娘说,今儿我们八少爷很威风八面,不止不怕六小姐的威胁,还护住了奶娘。”    琴姨太抱着八少爷,边说边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温柔,摆足了慈母的模样。    八少爷听她夸奖自己,不由得挺了挺小胸脯,脸上的神情十分骄傲:“是的,琴姨。奶娘对我那么好,我当然要保护她。我也会保护你的。”    “好孩子。”琴姨太把他的脑袋按了按,不让他瞧见自己脸上得意的笑容。    “琴姨,你今儿受伤了吗?”他不肯,反而担忧地问了一句。    琴姨太的脸色狰狞了一下,哪个嘴巴那么长。    她今日着实有些惨,以为五小姐还是个未成年的姑娘,无论打架还是吵嘴都不是她的对手,只不过她着实低估了。    五小姐的亲娘可是出了名的嘴巴刁不肯让人,这丫头学个十足十,到现在琴姨太还心疼自己那一把头发,为了不让人笑话,恐怕要戴一年的帽子遮掩了。    “对,是有人欺负琴姨,你要快快长大,帮琴姨报仇。”    “好。”八少爷乖巧地应道,还冲着她发红的手臂吹气。    之前奶娘告诉他,摔倒了对着伤口吹气就不疼了。    “好孩子。”琴姨太立刻塞了块糖给他。    脸上笑得甜甜蜜蜜,心里却暗想着,小畜生快长大,好让他跟六小姐亲姐弟俩窝里斗!    两个人正是母慈子孝的场景,一个丫头就急急忙忙冲了进来,面色苍白。    “姨太太,不好了,刘婆子一家被阮总管带人抓了起来,说是要扭送到督军府里。”    “你说什么?”琴姨太手一抖,转而全身发凉。    一个婆子得是犯了什么罪,才要扭送去督军府啊?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小丫头也不知,只是摇头急促地催着她去看看。    琴姨太顾不上其他,站起身就想往外跑,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回头看了看八少爷。    刘婆子一向奸猾,只认钱不认主的,要说最近得罪了什么人,也就只有发生冲突的阮绵绵了。    “把八少爷抱着一起去,毕竟是吃她的奶长大的。”琴姨太这么一想,心里就暗暗有了计较。    琴姨太带人赶到的时候,刘婆子一家已经被五花大绑,全部扯上了牛车。    作者有话要说: 刘婆子:我果然活不过一集。哭唧唧。    阮绵绵:深藏功与名。    我们明天见~    ☆、006 心怀不轨    阮管家亲自领人看守,只是收拾停当了却没急着走,好像在等人一样。    “阮管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阮德瞧见她把八少爷都抱来了,不由得挑了挑眉头,暗想着这后娘就是心狠,这种场景岂是一个五岁孩童能瞧的。    “这刘婆子张口闭口反动的话,我们阮府可是正经做生意的人家,不跟那些事儿扯上,当然要把这一家扭送去督军府了。琴姨太既然来了,就与她告别,八少爷年纪小,还是抱好了,若是他受了惊吓,老爷那边不好交代的。”    琴姨太原本准备抱着八少爷,过去瞧瞧刘婆子的糟糕下场,叫他记清楚了,以后再□□。    但是阮德这话都说出来了,她自然不敢了,就凑近瞧了一眼。    刘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嘴巴里塞着臭布,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充满了期盼地看着琴姨太,期望姨太太能救她一命。    可惜琴姨太根本没瞧第二眼,就不再理会。    “阮管家,你给我透个底,是不是六小姐跟你说了什么?要不然这么个老货,谁会在意她啊,还是以反动的罪名,这也太不靠谱了,她要是反动的话,那八少爷成什么了?”琴姨太边说边往袖子里摸,似乎想找钱,结果最后是什么都没有。    她的银钱被掏的一干二净,好不容凑了几块钱,今天还都打赏了刘婆子,现在是身无分文,可谓尴尬至极。    阮德把她这一系列的举动尽收眼底,差点笑出声。    “琴姨太这话说的,八少爷那么小的孩子,其他人就更不会为难他了。若真的牵扯到什么反动言论,那自然也是出自姨太太的口,毕竟八少爷是养在您身边的。您要小心了,祸从口出。”    阮德扔下这两句话,就扭头带人走了,任凭琴姨太在后面如何呼喊,都不曾回头。    倒是彻底离开了阮家的后院,才有一起跟过来拿人的小厮,来求主意。    “这老婆子说了什么就反动?”    “全上海都是八少爷的。”    小厮惊诧:“就凭这句话?不过是逗小孩子玩儿的。”    阮德冷笑一声:“主子说是她就是,问那么多小心被拔了舌头。”    小厮立刻被吓得捂住嘴,心底暗自腹议着,究竟是哪位主子如此凶悍。    凶悍的阮绵绵,此刻歪倒在床上,一声又一声地咳着。    寻梅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放到桌上之后,作势就要扶她起来:“小姐,大夫叮嘱过了,药熬出来趁热喝,才会有效果。”    阮绵绵躲开她的手,蔫蔫地歪在一旁,“你们先下去,我稍后就喝。”    寻梅眼珠子一转,依然不肯下去,相反端着药碗站在一旁,颇有一副她不喝自己就不依的状态。    “小姐,您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气了。这药虽苦,但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奴婢少不得要得罪了。”    阮绵绵眼睛猛地睁开,视线锐利地看向她。    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寻梅硬生生地后退了半步,险些将手中的药碗都摔了。    “我来,你出去候着。”踏雪从她手中抢过药碗。    寻梅有些不甘心,但是看着阮绵绵不愉的面色,还是快步走了出去。    “奴婢把药放桌上了,您趁热喝。”踏雪低声说了一句就要出去。    “不必,扶我起来。”    阮绵绵坐起身,一抬头便将那碗药咕噜咕噜喝完了,踏雪拿着帕子替她擦嘴的时候,却一把被她抓住了手腕。    “你们都要亲眼看我喝下去,我怎么能不如你们的意?”她轻声细语地说着,呼吸之间还带着一股浅淡的中药味儿。    踏雪眼皮一跳,立刻就跪倒在地。    “小姐,奴婢是您的奴才,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奴婢坚决不会做出违背您意思的事情。”    阮绵绵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她片刻,才慢吞吞地道:“你比寻梅聪明,提点她一句,我阮绵绵身边不留一心二用的奴才。”    “是。”踏雪领了吩咐,便行礼告退了。    她刚出门,就对上了寻梅期待的眼神。    “小姐把药喝了?”她的语气有些迫不及待。    踏雪点头:“喝了。”    “你亲眼瞧见的?”    “我不止亲眼瞧见,我还亲手喂她喝的。”    得了踏雪这个回答,寻梅几乎立刻就喜形于色,要不是还站在门口,兴许就要拍掌大笑。    “你在得意什么?”踏雪的语调有些低沉。    寻梅一回头,就对上她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眸,不由得打了个颤。    “什么得意什么,我是替小姐高兴,她乖乖地喝药,身体就能好了啊。”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小姐不比往日了,你不要再想着拿她的事儿,去别的主子那里讨好处。你要记得我们的主子始终是六小姐,莫要忘了本分。”踏雪说完这话直接就走了。    寻梅愣了一刻,这颗心就七上八下的,连忙追上去想要问个究竟。    阮绵绵就站在门里面,悄悄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彻底恢复了一片平静,她才走到窗台处。    那里摆放着一个大盆栽,阮家人都知道,这是老爷亲自送给六小姐的,叫什么“发财树”的。    她伸手摸了摸叶片,紧接着就抠进了嗓子眼儿里,一阵恶心感涌上来,之前喝下去的中药悉数吐了出来。    歪在地上半天,才算是缓和过来,她拿锦帕擦了擦嘴角,看见药汁与盆栽的泥土混为一起,才算是放下心来。    踏雪进来的时候,就见阮绵绵歪坐在床上,听见响声,睁开眼皮瞧了她一眼,又闭上了。    “小姐,寻梅呢?她没来伺候您?”    “没有。”    踏雪一哽,把手中的小碟子端过来:“奴婢方才去要了一碟梅子,您刚吃完药嘴里苦。”    “不必了,腻得慌,收拾一下东西,我要去佛堂。”    阮绵绵的面色还有些苍白,但是话音落下,她就强打起几分精神,眼神里透着几分神采。    踏雪听她说要去佛堂,眸光闪了几下,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但是瞧见阮绵绵主意已定,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小姐现在是个主意大的人了,不容她们这些下人置喙。    阮家人多,庭院也大,房间更多。    但是在西南角一片,几乎无人踏足,稍微走近就能闻到一片檀香的气味儿。    哪怕是同属于一个阮家,这里却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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