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片刻后,徐斯临才回过神来。 软的,那说明上次他的触感并没有错…… 忽然间,他想到了青辰重阳时埋下的竹简,上面写着“做个好官”四个字。她是因为想当官,所以才女扮男装的吗? 想到这里,徐斯临捧起妹妹的脸,嘱咐道:“珍姐儿,哥哥与你说件事,你可以要仔细听好。方才那位沈大人是哥哥,不是姐姐,因为女人是不能当官的,可你看她,穿着官服呢。平时只有爹和哥哥这样的男人才能穿官服,像娘这样的女人是不能穿官服的。你年纪还小,认错了。今日这事,你也不能对任何人说起,说出去了旁人会笑话你的,哥哥也会不高兴的。哥哥不高兴,以后就不给你糖吃,不陪你玩了。可听明白了吗?” 小丫头眨眨眼睛,点了点头,圆润的小脸上的肉还晃了两下,“哥哥,珍儿明白了。珍儿对任何人也不会说的,哥哥不要不给我糖吃,不要不跟我玩。” 他微微一笑,摸着她的头道:“珍姐儿好乖。来,哥哥给你剥糖吃。” 他剥了糖,塞到小丫头的嘴里,小丫头很满足,对着他哥哥又是甜甜的笑。 安顿好妹妹,徐斯临便出了门。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妹妹这一番话后,他的心情忽然变得放松了许多,好了许多。 这些日子以来,在看清了自己对青辰的心意后,她是男是女的问题就一直困扰着他。虽然他的情意不分性别,可到底传宗接代、风言风语的都是问题。他喜欢她,也并不打算因为她的性别放弃他,所以想了很多很多,但始终没有想好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最为妥当。 如今妹妹的一句“软的”,让他茅塞顿开,一直困扰他的这些问题,霎时间烟消云散了。 至于她做官的梦想,倒不是什么问题。她想做,那就继续做好了。她总归是个女人,迟早是要嫁人的。而他可以让她从朝堂全身而退,或者说,大明朝掌握在他爹手里,没有人敢质疑他徐斯临的女人。 女扮男装又如何,欺君又如何,这个对于别人来说要掉脑袋的问题,在他爹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的。 等他把她娶回家里,就让她做自己的正妻。她会是无人敢欺的徐府大奶奶,受尽宠爱,过上最好的生活,她会拥有和睦融洽的家庭,会跟他有可爱的孩子,一生享受富贵荣华。 只要她肯答应嫁给自己。 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彼此已经有了一些心照不宣之意,他能感受到。如今再加上这个小秘密,一定可以拉进他们两人的距离。 这般想着时,徐斯临正好路过一颗松树,看着树枝上挂着的雪,他忍不住跳起来,拍了一下。积雪被震动,纷纷扬扬地洒落,细碎的雪粒在阳光中闪烁出七彩的光。 落地时,他忽然有一种无比轻松雀跃的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曾经率性洒脱、轻狂不羁的自己。 没有别的阻碍了,现在他需要做的,只是让她爱上自己。 在今天之前,他不确定她的性别,很多事情只是随着本能地去做,一颗心虽然真诚,可总是显得毫无章法,手忙脚乱。如今既知道她是女人,他就可以事先想一些讨她欢心的法子了。 路过池塘时,徐斯临垂头看了下池中的自己。池中的人高大俊朗,那么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 青辰在原地等着,好一会儿才看到徐斯临回来了。 她看着走向自己的他,只觉得他的神情与之前有些不一样,就像是……突然发生了什么好事。他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不同,兴奋中蕴含着某种亮光,让人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走,用膳去。”他走过来,牵起她的手腕,动作简单俐落,自然得不得了。 青辰愣了一下。 刚才在房中那一拉,她可以理解是他不想听她拒绝,又怕扰了二叔。可现在他又拉她的手…… “我自己能走。”她稍微挣扎了下,道。 他侧过头来,“我没说你不能走啊,我又没牵你的脚。” “……那你放开我。” “不放。府里太大,怕你丢了。” 青辰嘴唇微掀,道:“那我跟着你走就是了,不用这样的。我们都是大明官员,你这样岂不是……” 徐斯临倏地放开了她的手,然后凑近了她的耳畔,轻声道:“知道了,沈大人。你怎么有那么多的话说。”说完,他竟扭头就走。 那个背影高大而爽利,脊梁挺得很直,墨绿色的袍角被风吹起。 他的忽然凑近,又忽然远离,让她的脸颊忽然变热,又骤然便冷。 青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正思量间,他已是转向了屋后的回廊,她不由加快了脚步追上去。 到了膳厅,两人相对坐下,徐斯临却是扫了眼桌上的菜,然后又出门去了。 过了一会儿,厨房端上来一些新的菜品,有蜜梨银耳燕窝盏,红枣桂圆碧粳粥,雪莲马蹄糕……每一样都做得十分精致,碗碟周围都点缀了不同的花瓣。鲜艳的色彩在这寒冷的冬天很是缤纷眩目,只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爽。 最关键的是,每一样都极为滋补。 他把这些菜都摆到她面前,又替她一一盛到小碗里,“吃。” 青辰看着这些膳食,然后又看向他,“这些,是你让加厨房的吗?” “唔。”他边吃边点点头。 “为什么?” 他搁下勺子看着她,“我说都是为你专门做的,你信吗?” 不等她回答,他又道:“沈大人,吃饭。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做什么,让厨子做,自然是因为好吃,我想吃啊。” 青辰眨了眨眼,有些尴尬地垂下头,“……哦。” “诶,你今晚就住我家。”吃了两口菜,他忽然道。 与此同时,赵其然在内阁外终于等到了宋越。 “你可是出来了。”赵其然一脸着急愧疚,“沈谦昨日入狱了,受了一夜的刑。你也知道了?” 宋越点点头,“边走边说。” 夕阳斜照,落在灰色的石板路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赵其然叹了口气,“他是为了我跟蓝叹。原我还抱着侥幸,以为徐党不会发现泄密的是他,没想到徐党还是比我们想得要狡猾。我听大理寺的人说,他受的伤不轻,这会还不知身子有何损伤,躺在徐府里。” “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些看不透。此事分明是徐延设计报复他,如何徐斯临又出面将人救了出来。这父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看不明白,我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这才找你来了。”赵其然说着,看了宋越一眼,“你可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宋越摇摇头,“我与你知道的一般多。不过我猜,依徐延的行事风格,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徐斯临年纪尚轻,行事还够稳重,徐延若是有什么计划,应该还不会与他共谋。徐延老谋深算,这事可能不仅仅是报复那么简单。” “不是仅仅是报复?那还有什么?”赵其然疑惑道,“还有那徐斯临,为何要救沈谦?” 宋越静默片刻,才道:“笼络沈青辰。” 赵其然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徐延想要沈青辰加入徐党?……唉,也不奇怪。经过赛马这一事后,你这个学生愈发炙手可热,前途无量了。这才升职不到一个月,只怕是又要升,徐党想笼络他,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打了一巴掌,又给个枣,沈谦是个明白人,只将事情始末跟你学生一说,徐延的阴谋不就败露了吗?” “他不会说的。”宋越缓缓道,“如果徐党这么对付你,你会跟蓝叹说吗?” 赵其然想了想,无奈地摇摇头,“不能说。蓝叹的性子那么冲动,知道徐党因他而算计我,定会找他们拼命的……就是我这心里,对沈谦、对你的学生都挺过意不去的。那这件事,你说我们该如何是好?” 静默片刻后,宋越道:“这件事,涉及了顺天府,还有大理寺。就算是我们找到了证据证明沈谦的清白,板子也打不到徐延的身上,自然会有人替他垫背的。这些垫背的人,不过也是被他利用的棋子罢了,未必就不是受了胁迫的可怜人。” “这么多年了,构陷、残害、官官相卫、互相包庇……从来就没有少过。我们不是看不到天黑,而是想要天亮,就只有一个办法。” 赵其然接着道:“扳倒徐延。” 宋越看着远方,点了点头。 “沈青辰是你的学生,你的心里,肯定比我还着急难受。” 赵其然说的没错。 他自然是着急的,眼睁睁看着青辰地走入徐延的陷阱,他却跟沈谦一样,什么也不能对她说。 “其然,这些年与徐延走得近的人,你到都察院将他们的卷宗都给我调出来,我再看一遍……”说着,他又摇摇头,“所有有过来往的官员。” 徐延近些年行事极为稳重,没有犯什么大错。他已经有点等不及他犯错再对付他了。 赵其然点点头,“走得近的你都看过几遍了。可这所有有过来往的官员,又太多了……你平日这么多政务要忙……” “我没事,去帮我取来。” 北镇抚司衙门。 副指挥黄瑜收到了一桩报案。 有人夜里给一名四品官员的大门口泼了好几桶羊血,还在府门外的地面上用羊血画了个图案。 陆慎云回镇抚司的时候,黄瑜正拿着画有这图案的纸张仔细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