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母子相对,如他想象得一样陌生。 见着了, 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 该问她这二十年住在何处, 还是该问,这二十年是如何度过的?祁徽看得会儿, 收回目光, 淡淡道:“你们暂在乾东五所住下。” 刘老夫人担心女儿的病, 大着胆子道:“皇上,可否请太医给月儿看看?这些年,她的病一直未好。” 看起来, 是病得很严重。 祁徽与长春道:“等会儿叫傅大夫去一趟。” 刘老夫人总算放心了, 笑道:“多谢皇上, 月儿有救了!您不知道, 这些年我们东躲西藏, 又要给月儿寻找大夫,不知多艰难, 所谓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娘,”刘月拉住她的手,何必解释这些事情,不管什么情况,她总是没有帮到祁徽的,说出来反而令人羞愧,垂头道,“今日实在叨扰皇上了。” 刘老夫人差点被她气死。 亲生儿子啊, 就不能表现得热络一点吗?这感情,从现在开始,也是可以培养的。 祁徽淡淡道:“不必客气。” 多余的字一个没有,这气氛着实尴尬,陈韫玉心想,还说不要她多话,她不多话的话,感觉都要别扭的待不下去了,她命宫人端来点心,看茶:“你们都坐下,我看夫人很是累了,”又看向卢晋芳,“你好像跟我差不多的年纪呢。” “哦,娘娘,她叫卢晋芳,是月儿的干女儿,当时我们住在卢家,卢老爷去世之后,晋芳无父无母,便是托付于我们家了。”刘老夫人道,“晋芳,跟娘娘说句话啊。” 卢晋芳吃着点心差点呛到,结巴道:“我,我不能说话。” 陈韫玉莞尔,心想这小姑娘傻乎乎的啊。 刘茂忙道:“娘娘别介意,她没见过世面,故而草民叮嘱不要胡乱开口。” 那是刘月的弟弟罢,血缘上来看,该是自己舅父?祁徽好奇得瞄了一眼,见他生得颇是俊朗,问道:“你在何处当差?” 刘茂道:“回皇上,草民在家打猎度日,不过明年会着手考功名的。” 听起来,连秀才都不是,但据他所知,刘家虽不是簪缨世族,但也是殷实之家,刘老爷曾经是做到知府的,然而这刘茂却拿起了弓箭。祁徽垂眸,端起手边的茶,他想到了这些年自己的隐忍,说来说去,都是受命运捉弄。 要是当初,没有刘月入宫这回事…… 他摇摇头,又在想什么呢,没有这事儿,就没有自己了,也不会有跟陈韫玉的相遇。他朝身边看了一眼,女人也正看着他,朝他一笑。 心情霎时又如艳阳,祁徽喝了口茶道:“你说考功名,那平日里仍在念书吗?” “回皇上,是的,父亲留下的书,草民都看完了,每日亦温习不止。且在庐州时,得过卢先生的指点,受益匪浅,”刘茂进一步解释,“卢先生是英国公的知交好友。” “是吗?卢先生全名是……” “卢士宁,他是卢大儒卢善夷的儿子。” 祁徽惊讶。 那卢大儒是皇祖父那个时代的名士,当初曾匡扶过皇祖父,地位十分之高,然而此人不贪图名利,见大梁渐渐兴盛之后,便是隐居山林了,没想到机缘巧合,这刘茂竟得过卢大儒之子的指点。他很有兴趣,便是与刘茂详谈起来。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刘家一家行往乾东五所的路上,刘老夫人非常高兴:“阿茂,看来皇上很赏识你呢,等到明年,你把秀才,举人一并考中了,老爷在天之灵,定会欣慰的。” 刘茂道:“我哪里有这么大本事,不过尽力罢了,希望爹爹不会失望。” 刘月闻言,也由不得笑了笑:“你从来没放弃过念书,一定可以的,将来考中了,好好匡扶皇上……”今日这见面虽然古怪,但在此刻,她又有点感激母亲,让她看到了祁徽。他已经成长为了一个英明的帝王,大梁因他,必将会越来越强盛的。 他还有一个这么漂亮温柔的妻子,到时候,会为他生下皇子,公主…… 她想到这些,都觉得很满足了。 傅大夫去过乾东五所之后,向祁徽禀告:“十分棘手,也不怪京都那么多大夫都看不好。” 祁徽一怔:“可你不是将朕治好了吗?” “皇上年轻,情况也不同,不像夫人,她的身子亏损得太过厉害了,”傅大夫垂头道,“以臣之力,也未必能治好,恐怕没有多少年的寿元。” 祁徽沉吟,半响道:“毫无希望了吗?” 傅大夫道:“不到最后一刻,也难说毫无希望,皇上,人之身体是很奇妙的,微臣曾经治过一个人,断定活不过一年,但后来他活了六年。微臣问他做了什么,他说什么都没做。” “没有缘由就好了?” “这缘由,恐怕只有上天才知。” 祁徽道:“你同他们怎么说的?” “臣没有说实话,只说慢慢调养着看。” “那你便继续这样说,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傅大夫告退下去。 祁徽站在窗口,看着外面大道上铺满的一块块青砖,突然想到刚才刘月的样子,她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不像刘老夫人刻意得想要亲近,也不像刘茂这般大方。 可能她跟自己的感觉,是一样的? 难以言说。 他坐回去,批阅奏疏。 宫里来了这样特殊的客人,陈韫玉闲暇时总会想起来,这日待不住,去乾东五所看了看,宋嬷嬷轻声道:“虽然皇上不曾明说,但底下的人不知猜成什么样了,总有人去探头探脑的,也不知皇上打算怎么办。” 是说封不封太后,陈韫玉道:“皇上自有主张的,”她顿一顿,“这些人猜了作甚?” “还能有什么,若皇上承认这位,必是要来巴结的。” 陈韫玉摇摇头:“不像话,常公公也不管管吗?” 自家这主子到底年轻呐,宋嬷嬷道:“娘娘,你想想,这夫人是谁请回来的,便是常公公。”而今最希望刘月被封为太后的人,那肯定也是常炳,将来可不就是太后手下第一大功臣了?他当然是想推波助澜。 陈韫玉颦眉:“那常公公也不像话了。” “可不是,”宋嬷嬷道,“娘娘虽然有孕在身,修养为主,可内宫的事儿,娘娘该管的还得管,得空不如叫长青约束着些。” 是了,那个小黄门已经是掌印公公了,陈韫玉道:“回头我问问皇上。” 宋嬷嬷笑起来,主子就是乖巧。 听说陈韫玉来了,刘老夫人几乎是跑着过来,殷勤的道:“哎呀,娘娘怎么亲自过来了?” “御厨做了一些点心,我想拿过来同你们一起吃。”他们来宫里有一个多月了,祁徽不曾去探望,但陈韫玉心想,毕竟祁徽是刘月生下来的,没有她,自己便不会认识祁徽,而今又病得那么重,她应该要来看看的。 这也是待客之道。 刘老夫人高兴极了,连忙招呼卢晋芳跟刘月。 陈韫玉看到卢晋芳在玩弹棋,走过去道:“你会玩这个啊?很考验手力呢。” 刘老夫人道:“叫您笑话了,这孩子没什么朋友,闲着时就会弄这些。晋芳,娘娘来了,你还不收起来,陪娘娘说话。” “哦!”卢晋芳忙要收。 陈韫玉道:“别急,你玩给我看看。” 卢晋芳看一眼刘老夫人。 “娘娘要看,你就玩。” 卢晋芳便是略微俯下身,屈指对着棋子一弹,那对面的棋子立时被击飞了落在地上,陈韫玉惊讶道:“你很厉害呢,我在家里同爹爹玩,没有一次赢得过爹爹的。”她问,“你怎么使力的?我总是弹不了那么远。” 这得把对方的棋子击退。 卢晋芳道:“我经常玩,所以厉害。”她想一想,拿起一个棋子给陈韫玉,“没事做的时候,就弹着玩。” 陈韫玉恍然大悟:“那是熟能生巧了?” “嗯。” “我试试。”她也微微俯下身来,对着棋子一弹,还是没有弹远。 卢晋芳指指一个棋子:“你先弹近得试试,不可太贪。” 说起这个,她变得活泼了。 两个人竟对着一个棋盘玩了半天。 刘老夫人看着,低声道:“这娘娘跟我想得一点不同,原本以为是那毒妇选的,必定也是心如蛇蝎,结果却如此亲和,毫无架子。” 刘月叹气:“娘,你不要再毒妇毒妇的了……” 天底下,鲜少没有女人不想生孩子的,更何况是为喜欢的男人,刘月想起吴太后,有恨也有同情,这件事生生将吴太后逼得疯狂了,恨不得将那孩子挪到她自己的肚子里,只可惜,莫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孕育着祁衍的孩子。 爱着,担心着,恐惧着,怕失去,怕变化,吴太后越来越多疑,总觉得她会跟祁衍因交合而产生感情,有时候她随口说的话,也能被吴太后怀疑半天。 也许,恨就是这时候产生的,祁衍有日跟她说,雪雁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他觉得吴太后可能会伤害这孩子,毕竟不是亲生的,当初美好的初衷,也许渐渐变成了噩梦般的绝望。 那两年,对他们三个来说都是一种折磨,钝刀子割肉。 刘月闭了闭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的孩子,而今能有这种结果,真是老天垂怜,她静静得看着陈韫玉,有种说不出的庆幸。 陈韫玉玩得许久,收了手,将将坐下,哎呀一声道:“疼。” 宋嬷嬷吓一跳:“怎么了?” “肚子……” 刘月连忙过来:“怎么个疼法?” “一点点疼。” 刘月摸摸她已经有些隆起的肚子:“以前疼过吗,现在还疼吗?” 陈韫玉感觉了下:“以前有过。” “那没事儿的,有时候是会这样。”刘月笑着道,“快要四个月了罢,以后不会再疼了。” 是了,她是有经验的,陈韫玉突然想到以前呕吐的事情,好奇的问刘月:“夫人,你那时候吐过吗?” 刘月道:“吐是吐过,不过好像只吐了一个多月,怎么,你吐得很厉害吗?” 陈韫玉摇着头笑:“我也只吐了那么久呢!” 果然这肚子里的孩子像祁徽! 回到延福宫,她迫不及待就跟祁徽说了这件事。 祁徽眸光微动。 “以后生下来,肯定跟皇上一模一样的。”陈韫玉自顾自的道,“这样真好,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担心什么?” “万一像我呢,妾身又不会治理大梁,那就不能替皇上分担了。” “像你,就生个小公主。”祁徽捏着她的脸,“也跟你一模一样。” 跟她一样的小女儿,陈韫玉想象了一下,笑道:“是不是会很可爱?母亲说我生下来时,个个都夸呢,抢着抱,爹爹经常抱一整天都不舍得撒手。” 她眉飞色舞。 哪怕现在十几岁了,还是很可爱啊,祁徽心里想着,嘴上却道:“那朕真得看看什么样子了。” 陈韫玉眼睛一转:“妾身画给皇上看?” “不真实。” “那怎么办?”陈韫玉没辙了。 “生个小公主就行了。”祁徽吻住她的唇,手从腰间慢慢抚上来,“朕现在就让你怀个小公主,好不好?” 男人声音低哑,震得她心一阵跳。 说起来,两个人很久没亲近过了,陈韫玉听到这话,身子先酥了一半,再被男人用力索吻,坐都坐不稳了,慢慢往下滑落,眼见男人要压上来,她突然想到跟祁徽一样的孩子,着急得推他:“不能碰到的,皇上!” 护得跟什么似的,祁徽拉住她小手:“都四个月了,朕问过太医,可行。” 本来三个月也勉强的,但太医说陈韫玉是初胎,还是要小心为妙,他生怕有个不好,一直忍到现在。 陈韫玉脸红,轻声道:“真的可行了?” “你照朕说得做,便不会有事。”他想一想,拉起她往内室走,“还是床上好,这榻太窄了,万一滚下来。” 陈韫玉脸更红了:“又不做什么奇怪的,怎么会滚呢。” 祁徽轻笑。 陈韫玉咬唇。 等到躺下来,才晓得为什么他刚才会那么说了,陈韫玉羞得将被子盖在脸上,这什么奇怪的动作,早知道就不听他的了! 她看都不想看。 男人亦不敢怎么用力,磨磨蹭蹭也不知多久才好,弄得身上出了汗。躺在身边时,脸颊绯红,亲昵的蹭了蹭她鼻子:“阿玉,你舒不舒服?” “嗯。” “胡说。”祁徽咬她耳朵,“怎么都没有大声呢,都没求朕。” 陈韫玉脸腾地红了,这叫她怎么说。 比起平时,他是很小心啊。 看她害羞,祁徽手往下抚去:“这样,好不好?” 陈韫玉差点没把整个人钻到被子里,颤声道:“皇上……我不要。” 祁徽盯着她看,揶揄:“真的不要?” “不要……” 呵,他才不信呢,刚才身子扭得跟什么一样,只他不敢太用力,生怕将孩子弄掉了,而今只能用这个法子。上回去白河,在龙辇上摸索到的还不曾仔细试过。 他不理会陈韫玉的拒绝。 渐渐的,声音就变了,一下高一下低的,皇上哥哥的乱叫。 宋嬷嬷在外面听得都着急,生怕这两个人太过猛烈,出事情,在殿门口走来走去,幸好叫声突然停了,她连忙让宫人们打水。 陈韫玉红着脸,好像一条煮熟的虾子。 “娘娘,不是奴婢多嘴,还是要有点节制,这孩子千万不能伤到啊。”宋嬷嬷叮嘱,“娘娘记得不要让皇上胡来,男人这方面不比女人有耐心,知道吗?” 陈韫玉道:“没有伤到孩子的。” “啊?”宋嬷嬷发愣。 陈韫玉再不肯说了,这大坏蛋,也不知哪里学来的法子,竟然中途停下来,逼她叫皇上哥哥,气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祁徽:多好听。 陈韫玉:哼,表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