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过往
第二天一早, 苏莺时就充当起人工闹钟把自己队友叫了起来。 对方似乎还在熟睡中, 嗓音沙哑迷糊地接起电话，“师姐？” “喂喂喂, 我已经到图书馆了，四楼馆藏阅览室，你来的时候帮我带一杯咖啡呗？” 程学逸揉了把脸, 从床上坐起来，苦笑道：“遵命, 我二十分钟到。”在下床的时候拉扯到了哪里, 发出 一声轻“嘶”。 青年的宿舍一点也不像普通男生的脏乱, 处处都简单整洁，更难得的是……他竟然还会在起床后叠被子！ 刷牙洗脸整个过程只用了三分钟，再换好衣服冲下楼时，还没到十分钟。从宿舍楼到图书馆的路上正好有 一家开门早的咖啡馆，他点了一杯拿铁, 又以最快的速度骑车来到了图书馆门前。等他最终出现在苏莺时面前, 时间刚刚好过去二十分钟。 苏莺时微睁圆眸, “我的意思是在超市随便买瓶雀巢就行了，你怎么还专门跑店里买啦？” “还有时间, 这个味道更好些。”程学逸大气也不喘，在她对面大大咧咧坐下。 “早饭还没吃？”苏莺时左右看了看, 见一大早这个阅览室里没人, 老师也不在，悄悄从包里摸出一包 饼干, “喏，小声点嚼。” 程学逸咧嘴一笑，拿过来，也压着声音，“谢谢师姐，正饿着呢。” “这是我刚从图书馆系统里查出来的相关文献目录，前一半归我，你从第八条往下看。邵培师兄说他那里 还有咱们能用到的地方志，他先挑选一下，中午时候差不多能给咱们送来，到时候再补充新内容。” “行，都听师姐的。”青年很好说话，毫无异议举双手支持。 苏莺时很快投入进文献中，但余光见到对方青年似乎坐的有些不舒服，一段时间就稍稍地移动一下坐姿， 不由奇怪地抬头玩笑道：“怎么了？身上长虱子啦？” “嗯……睡落枕了。”程学逸呲呲牙，脸上一副难受的模样揉揉脖子，换来对方一声笑。 “好啦，没多大事就老老实实坐着，别跟个没骨头似的。” “你这话听着真耳熟。” “哈哈，我邻居教育弟弟时常说的。” 接下来，程学逸真的不再动了。 他们两人的效率很高，一上午图书馆的资料已经翻去了三分之一。上午十一点左右，邵培和他搭伙的硕士 生抱着一摞资料过来了，这位硕士生叫黄雪，是苑蔚门下除苏莺时外唯二的女弟子了。她原先的研究方向是传 统村落原住民文字演变，下田野的机会不多，平常也总是泡在书堆里查资料，所以跟邵培两人凑在一起，一上 午收获颇丰。 苏莺时看着远远超出她预计的新文献，一脸感动，“师兄，让你们为我们忙活一上午，真不好意思。” 邵培道：“也是顺便，这些是我们找资料过程中翻出来的，正好你们能用上。”他挑出一本，“着重先看 看这个，我觉得它记载的史料最可靠。” “好的，我知道了。” “我们就在楼上自习室，小雪昨晚订了一间，有事打电话。” “还是小雪厉害，有先见之明啊！”苏莺时羡慕又懊恼，“我昨晚就没想到，今早过来再订已经没有空余 的了。” 黄雪是个标准的江南女孩，性格内向，白净的面皮腼腆一笑，“那下次我订间大的，师姐和师弟一起 来。” “不用了，两组在一起反倒互相干扰，我今晚记着就行。” 程学逸赶忙举起手来，“这种小事怎能用的上师姐，我来我来！” “你自己不睡过就好了！”苏莺时笑道。 邵培看着这两人，摇了摇头。见没什么事了，带着黄雪上了楼。苑门全体这样大规模的做一件事情，这么 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出现，可见苑巍对这次的项目多么重视。 然而苏莺时不知道的是，在大会结束后，苑巍又单独把蒋停、邵培和严柯三人叫到了办公室，将邵培之前 发现的那一支移居深山的岜沙苗族简单介绍了一下，并从档案单里抽出了一张红头批文。 “上头批准我们此次考察的文件已经下来了，邵培分析的对，的确在建国前有这么一支岜沙族苗人部落脱 离了大部队，来到了西南跟老挝接近的深山中隐居，当时预计不超过二十人，目前情况不得而知。这些年来对 他们的研究基本是空白，若能深入进去他们的村落进行实地调研，将会彻底完善我们现在做的整个岜沙苗族的 研究。” 三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现出了狂热与欣喜。 “老师，您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蒋停问道 “下个月，等把手头的事处理干净，先看看他们工作的进行程度如何。” “老师的意思是，这次调研不带莺时了？”邵群更加敏锐。 蒋停和严柯闻言，都看向了苑巍。后者顿了下，开口道：“这次田调毕竟偏远了些，难免艰苦。我的意思 是，就我们四人去，莺时留下来继续带着那些硕士生写报告。” 蒋停点点头，“我也这么想，让师妹留在尚京比较好。” “其实老师也不一定去，那里山高路难走，您交代好，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就是。”严柯忽然开了口。 苑巍狠狠瞪他一眼，“你小子，是嫌我人老碍事了？还是不想被我管束着？没我在，他们两个谁能管得了 你，还不得变成个野人！” 严柯闷了闷，低下头不吭声了。 邵培眼神透过无框镜片扫去，勾起笑意，凉凉道：“你就死了这条心，这么好的机会，老师怎么可能不 去？换做我们任何人，都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的。” 苑巍重重“哼”了声，挥挥手，把三人都赶出去了。 对此，苏莺时这边毫不知情，她跟程学逸两人在图书馆泡了一天，翻阅着各类苗族美食，生生把自己看的 肚子一直咕咕叫。 实在忍不住了，正准备掏出手机翻会儿微博休息休息，却被上面十几个未接来电惊呆了！她习惯性的在图 书馆把手机调静音放进包里，结果今天看的太投入，竟然没有听到。 她连忙站起身来到走廊窗口，回拨过去，“喂，马老师？” “莺时你现在在哪儿？快来团委办公室，有学生出事儿了！” “啊？谁出事儿了？” “程学逸！有人举报他昨晚聚众打架斗殴，要光是这倒还好处理，关键是还牵出了他的前科，唉，一时半 会儿说不清，你快过来！系里老师准备开会呢！” “怎么会是他？！”苏莺时一惊，接着难以置信道，“……不可能啊，昨晚我们是一起吃的饭啊？现在他 还和我在图书馆……” “他跟你在一起？”马老师语速很快，“那正好！让他跟你一起过来！” 挂了电话，苏莺时也不再犹豫，走回阅览室，“有点事，你现在跟我一起回趟系里。” “嗯？我也去吗？”程学逸从书本中抬起头，面色没有丝毫紧张，像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莺时心 中更加疑惑，没有多言，点了点头。 两人收拾好东西后，走出图书馆。 “上来师姐，我带你。”程学逸骑了车，在跨上去的时候微微扯动了后腰，低哼了声，声音很小，但苏 莺时一直观察着她，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脸色瞬间变了，严肃地认真问道：“程学逸，你昨晚是不是出去打架了？” 青年蹬车的动作慢了下，随即才缓缓骑了起来，“没有啊，我不是说了是落枕了嘛。” “你还骗我！刚刚马老师都给我打电话了，好像闹得挺大，现在系里老师准备开会讨论呢！” 程学逸这才“呀”了声，“还真被我猜到了，师姐你刚刚不说，我还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了呢。” 苏莺时顿时就急了，在后面吼道：“好好的，你去打什么架呀？跟谁打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从前的一点恩怨了，谁料昨天正好碰到，就顺手解决了一下。” 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当回事，苏莺时恨不得把他脑子打开看看里面到底再想什么。 学生打架斗殴这种事，可轻可重，关键是看打架的规模和轻重，以及有没有人特意闹起来。从前因为打伤 人被勒令退学的，也不是没有。 她哀叹一声，“程学逸，你成年了？” 前面人却还闷闷笑了，“师姐，我读研晚，年纪可能比你还大，已经不能受未成年人法的保护了” 苏莺时彻底被他的乐观打败了，只得希望是自己过虑了，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 赶到系里时，系里领导以及团委、教务的各位老师、辅导员基本都要到齐了，隐约可见会议室里有人在发 脾气。马老师匆匆把苏莺时拉了进去，回头对程学逸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下，不要乱走！” “知道了，老师。”青年无所谓地将手插进裤兜里，随意地往墙壁上一靠。见苏莺时担忧地一直扭脸看 他，对她笑笑，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苏莺时抿着嘴唇跟着进去，“发生什么事了，马老……” “压压压——我不想压吗？可是他的案底已经不知道被谁抛到网上去了！现在全校都在谈论这种因打架斗 殴把人致残，被部队强行退伍的危险分子，是怎么混进校园里的！”系主任愤怒的声音压过所有人，见苏莺时 她们进来了，稳了稳，才镇定地说道，“人都到齐了？那开会。” 苏莺时却微微怔住了——部队？ 程学逸，也是来自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