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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宝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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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呼呼刮着, 顾越武坐在灯下翻阅着书籍,时不时抬眸望向紧闭的屋门, 眉峰微蹙, 旁边搁着他喝了鸡汤的碗,还剩下半碗的量, 欢喜厨艺好, 熬的汤一绝,换作平日, 他铁定是要喝两碗的,今天却食欲不振, 愁眉不展。    屋外静悄悄的, 连楼底下的动静皆听得一清二楚, 三哥追六弟去了,不知情形如何,转眸对着桌边垂眸沉默的欢喜, 心底叹了口气。    欢喜是夏姜芙给向春挑的媳妇,除了长相普通点, 厨艺武艺样样不在话下,寻常男子,五六人加起来皆不是她的对手, 向春担心那帮人追上人灭口,走之前就让欢喜守着,顾越武瞅着时辰不早了,让她回去歇息, 欢喜不肯,环臂站在桌边,一动不动,顾越武无法,只得由着她去了。    烛台上,火苗子啪啪燃着,顾越武皮肤白,神色专注,倒也没注意身边立着人,待楼下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他警觉的抬起了头,欢喜反应敏捷的拔出剑走向门口,耳朵贴着纸糊的屋门细听,脚步声上了楼她才放松警惕,朝顾越武道,“是三少爷回来了。”    拉开门,顾越泽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看顾越武完好无损坐在桌案前,紧绷的面色有所缓解,“没出什么事?”    顾越武云里雾里的摇了摇头,顾越泽收起剑,说了在外遇着刺客一事,顾越武大惊,“四哥没事?”    “没事,你别惊慌,看身手,不是我们跟踪的那拨人。”顾越武说那人轻易就能要了他的命,功夫了得,他和顾越白遇着的人,身手平平,明显不是一路的,依着对峙的情形来看,那拨人是奔着梁冲他们方向的,估计见他们提着灯笼,一时起了杀心。    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不为人知。    欢喜收了桌上的碗勺,恭顺退了出去,到楼梯间时,遇着急匆匆回来的向春和顾越白,她小声道,“三少爷和五少爷在屋里聊天。”    向春松了口气,想到今日的事,愈发透着诡异,顾越武跟踪人差点丢了命,顾越泽和顾越白遭遇刺杀,那些人明显是奔着长宁侯府来的,难道侯爷一语成谶,真有人妄想绑架几位少爷以此要挟他?    向春看了眼过道,接过欢喜手里的碗,和她一道下了楼,几位少爷的安危干系重大,他得派人通知侯爷。    他写了封密信差人送到忠州城南的大营,信通过军营,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送至京城。    顾越武得知没将顾越流抓回来,有些担忧,“那些人来势汹汹,六弟一根筋,怕是凶多吉少。”    比起顾越武的担忧,顾越白心宽多了,“傻人有傻福,六弟脑子不算聪明,鬼点子谁都比不上他,他身边又跟着个土匪都不打劫的塞婉公主,五弟,你别担心,依我看,他们二人身上没有钱财,顶多后天饿得扛不住就灰溜溜回来了。”    江湖险恶,顾越流又没吃过苦,外边的日子肯定过不惯,回来是早晚的事儿,“咱之前就该让他过过一个人闯江湖的瘾,保管他不敢乱跑。”    没有钱,寸步难行,他娘年轻时过的苦日子他们听得少吗?顾越流太异想天开了。    “可是......”顾越武担心的不是这件事,“万一他要饭也要找所谓的亲爹怎么办?”    “那他可就是蠢得无可救药了,这种兄弟,拉低咱的水平,不要也罢。”顾越白揉了揉肚子,跑了圈回来,肚子有些饿了,他推开窗户朝楼下喊道,“向春,让欢喜弄点吃的来。”    梁冲押着巴索他们回来,刚踏进驿站大门就听见顾越白洪亮的嗓音,身子颤了颤,顾越流在他手里丢了,顾越泽不定会如何折腾他,瞄了眼弯腰驼背的巴索,没个好气踹他一脚,“越流弟弟有个好歹,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巴索被向春摔下马崴了脚,梁冲好死不死踹在他伤痛处,巴索不由得哎哟惊叫起来,“梁少爷饶命啊,奴才也不知您和顾六少是闹着玩的啊,公主有令,奴才不得不从啊。”    塞婉盯上梁冲他就知会坏事,还真被他料中了,进安宁国境内,他料中几回事了?    塞婉公主赌博输了钱,他提醒她收手,否则会越输越多,结果应验了,塞婉笃定梁冲心怀不轨绑架顾越流,他怀疑另有隐情,又被他言中了,他还说了什么来着?    对了,他说,公主不收敛些,坏了名声,京城的少爷们会对她避如蛇蝎......想到这,他赶紧呸了两句,南蛮高高在上的公主,哪儿会嫁不出去,一定会有许多少爷争着抢着要的。    梁冲看他这会儿了还呸自己,怒气更甚,又踹他一脚,“敢顶撞本少爷,别以为你是塞婉公主身边的大红人本少爷就拿你没法子,惹急了,本少爷揍得你满地找牙连你主子都不认识。”    巴索脸上赔着笑,“梁少爷您误会了,奴才,奴才呸自己呢。”    梁冲高昂着头,重重哼了声,见向春出来,把人丢给他,自己面色一垮,灰头灰脸上了楼,巴索的事儿解决了,还有他的事儿呢,他忐忑不安敲响门,扁着嗓音谄媚的说道,“越泽哥哥,我把巴索带回来交给向春了......”    “进来。”顾越泽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梁冲把手里的剑丢给身侧的小厮,理了理衣衫,双手捂住裤裆走了进去,顾越泽打他揍他他没话说,但别不小心伤了他命根子就行,他祖母还指望他为梁家开枝散叶呢,没了命根子,他对不起梁家列祖列宗。    “越泽哥哥。”梁冲讪笑的站在桌前,面露讨好之色。    顾越泽瞅了眼他腿间的手,梁冲心头发紧,捂得愈发严实。    顾越泽收回视线,“说说事情经过。”    梁冲脊背一直,从善如流道,“公主敲门,我以为是你们回来便把门打开了,公主进屋就问我是不是绑架越流弟弟,我说不是,公主又问越流弟弟,她不知怎么了,让巴索他们杀我,越流弟弟看我寡不敌众,大喝声提醒我跑,我就跑回自己房间把门给反锁上,后来想想不对劲,我走了,越流弟弟怎么办,我提剑出来,越流弟弟和公主不见了,跑到楼下,叫上侍从追了出去......”    顾越泽看了眼顾越白和顾越武,顾越武的脸在晕黄的光照下,显得有些苍白,“塞婉公主是不是对六弟太热心了?”    在西南部落,他们也遇着过欺压百姓,霸占民女之事,没见塞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估计以为六弟身上有钱,想敲诈六弟一笔,以六弟的性格,公主助他逃跑,只要公主开口,六弟会给她钱的。”顾越白不紧不慢推测道。    梁冲小心翼翼瞅着顾越泽,不敢多说,塞婉公主不像是想敲诈,更像脑子有病,煮饭的厨子都知道顾越流不懂事到处跑顾越流对他用了些手段,塞婉公主还跟个傻子似的出来帮忙,真以为自己是个行侠仗义的侠者呢,自以为是。    “三哥,你说公主是不是看上六弟了?”顾越武蹙着眉,除了这个他实在是想不出塞婉助顾越流逃跑的原因,“塞婉公主身无分文,人长得又黑又丑,哪怕皇上答应和亲之事,入京后,城里的少爷们也会对其退避三舍,塞婉自尊心强,估计知晓有难堪之日所以下手为强,六弟年纪小,最容易上当受骗......”    “不至于,六弟起码的审美还是有的。”顾越白觉得顾越武分析的不对。    顾越泽敲着桌面,低垂的眼睑盖住了眼底情绪,他若有所思道,“塞婉公主比六弟大好几岁,成亲不可行,她约莫想咱家承她个情。”    顾越流真要是被绑架的,塞婉对顾越流就有救命之恩,凭借这个,塞婉进京后,有长宁侯府罩着,外人就不敢明目张胆的给她难堪,她算在京中站稳了脚跟,这也是为什么她跟着顾越流消失不见的原因,放顾越流走了,救命之恩就没了,她自然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同他一起回来。    只是,没想到自己好心办的却是坏事。    梁冲忙附和,“越泽哥哥说的有理,南蛮皇室,哪有善男信女,她就想借着长宁侯府的名声挑个如意佳婿,还说什么一国公主,下作起来,比妓.院......”余下的话在顾越泽阴测测的注视下生生咽了回去。    如今的安宁国可没一座妓.院了,拿妓.院的姑娘们作比,是侮辱姑娘们的品行,侮辱安宁国的朝廷,他拍了拍嘴。    顾越泽见他用捂了裤裆的手又拍嘴,面露嫌弃,“回去,和李大人说,忠州风光迤逦,咱住两日再离开。”    梁冲如蒙大赦,答了声是,火急火燎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回房门口,想起忘记给顾越泽关门了,又蹬着步子蹭蹭蹭跑回来,轻手轻脚掩上门,风风火火去了李良住处。    没把顾越流抓回来,李良有些错愕,长宁侯府的人被顾越流训练得疾走如飞,黑漆漆的天,周围岔口多,怎么会没抓到人?对顾越泽说的休息两日,他想也不想答应了,只要不让他提着灯笼到处找人,一切好商量。    顾越泽三兄弟说了会儿说就各自睡下了,托顾越流福,南下时他们一人一间屋,如今四兄弟睡三间,轮流守着顾越流,顾越流跑了,他们寻思着不追了,就在驿站等,等顾越流自己碰壁回来。    这一晚,他们睡得很熟,睁眼即是天亮。    可怜摸黑逃跑的顾越流,怕顾越泽他们追上来,半刻不敢休息,天麻麻亮时,他们总算到了忠州城外的码头,雾蒙蒙的,码头上没什么人,只有些船夫们吆喝着往船上走,搬运货物,顾越流喜滋滋跑过去,盯着江面上看,他决定坐船离开忠州,这么一来,顾越泽他们就抓不到他了。    他找了辆小点的船,问船夫,“去通州多少钱?”    通州是土匪头子聚集地,常年有土匪出没,通州刺史多次派兵镇压,但没什么效果,土匪们前仆后继,抓了一拨还有一拨,久而久之,刺史泄了气,由着土匪们为非作歹。好在那么土匪们懂得看人抢劫,官宦人家是坚决不惹的,只抢劫过路的商人,商人地位低下,去衙门告状,衙门里的人也多敷衍了事,他亲爹是威风凛凛的大侠,一定在通州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他去通州准没错。    船夫刚醒,脑子有些懵,上下将顾越流打量番,看穿着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身上没有带包袱,一大早又要出行,估计是和家里吵架离家出走的,冷冰冰问道,“是包船还是拼船?”    “当然包船了,本少爷啥时候和人拼过船。”顾越流极为豪爽,“多少钱,说。”    这语气,一听就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娇少爷,船夫想了想,“二十两。”    平日包船十两就够了,但眼前的人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被府里的小厮们追上来,他这个船夫也要遭殃,他是冒着风险接这笔生意的,当然要多收些银钱,二十两,他没漫天要价。    二十两银钱对去年的顾越流来说是几个月的月例,他没准会转身走人,但如今不同了,他跟着顾越泽赌博,赢了大把的银子,二十两,小意思,他抬手摸向腰间,怔了怔,他给忘记了,他的荷包被顾越流拿走了,连火折子都掏不出来,何况是钱了,转头看向旁边只看得清衣服颜色的塞婉,“公主,你有钱吗?”    “我的钱不是都给你们了。”塞婉公主理直气壮,“我连文琴她们的钱都给你们了。”    顾越流:“......”    不要说得多慷慨大方,那是她自己没本事输给他们的,而非给。    顾越流不死心,“你身上就没点钱?你不是南蛮公主吗,二十两都拿不出来?”    “别说二十两,二两我都没有。”塞婉取下腰间荷包,顾越流接过手捏了捏,胀鼓鼓的,边拉开荷包绳子边道,“不是有吗,是不是巴索偷偷装进去的,怕你又去赌博,故意不和你说。”    荷包里是张叠整齐的纸,顾越流展开,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公主啊,国库空虚,您千万别继续赌了啊!    塞婉瞅了眼,伸手将纸收好,她把随行的箱子全输了,心头不服气,想继续赌,就她所知,输了钱是可以写欠条的,巴索看出她的意图,就写了这张纸,提醒她万不可将整个南蛮拖下水,南蛮常年征战,国库空虚已久,她再不收敛些,她父皇估计也不管她死活了。    “那怎么办,没有钱,咱哪儿也去不了。”顾越流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塞婉公主也没有法子。    船夫听二人谈话,赶紧退回船舱,没钱想坐船,门都没有,看着穿得光鲜亮丽,原来是个穷鬼,不对,好像是两个,是两个人的声音,但他隐隐只看到一张脸啊,难道他眼神不对劲,拉起帘子,探出头,妈呀,吓得他赶紧关上帘子,俊少年旁边那人太恐怖了,一张脸,就看着两排牙齿了。    顾越流和塞婉站了会儿,绞尽脑汁想法子依旧束手无策,江边风大,吹起顾越流的袍子,他冷得打了个哆嗦,同时肚子不听使唤咕咕叫了起来,他问塞婉,“你饿不饿。”    他最近食量大增,肚子早饿了,但迫切想去通州的信念将其压了下去,眼下坐船无望,肚子又不受控制了。    塞婉老实点了点头,不得不提醒顾越流一个残忍的事实,“咱没有钱。”    “是啊,没有钱可怎么办啊,要不我们先进城,看看能不能遇着好心人帮咱一把。”顾越流看来,他和塞婉遇着难处,道明原委的话肯定会有大把的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困境中善待他人,他娘的处世格言,于是他扔了手里的拐杖,拍了拍衣服上的泥,信心勃勃进了忠州城。    “老板,我肚子饿了,身上没钱,能不能送几个包子吃。”包子铺前,顾越流吞咽着口水,眼冒精光的看着蒸笼里热乎乎的包子,肉香四溢,他搓了搓手,目光殷切的转向老板。    塞婉站在他身后,楚楚可怜的将他的话重复了遍。    烟雾朦胧,老板揉了揉眼,看清来人装束,脸上的笑即刻换成了愁苦,卖惨道,“少爷哪,我上有老下有小,做的是小本买卖,为了养家糊口,早早就得起来做包子,你忍心不给钱吃霸王包啊,求你放过我,挣血汗钱不容易啊。”老板朝顾越流拱手作揖,眼眶红得快泪流不止了,顾越流于心不忍,一个包子才几文钱,能有多少利润,他开口要人家几个,老板不是亏本了。    鱼肉百姓的事儿是万万做不得的,他想了想,继续往前走,走到卖粥的铺子,是个老太爷,头发花白,动作战战兢兢,他心生同情,继续找下家,沿着街道走到尽头都没他合心意的,鼻尖充斥着肉香,肚子叫得愈发厉害,他哀叹了声,没了主意。    塞婉公主回眸盯着不远处的包子,口水潺潺,“顾六少,不如我们偷,你跑得快,偷了就跑,老板顾着铺子的生意,肯定走不开。”    “不行。”顾越流义正言辞打断她,“他们起早贪黑就想挣点钱让家里人的日子好过些,我怎么可以欺负他们?”    夏姜芙说过,起早贪黑挣钱很辛苦,他们大多不懂学问,靠做苦力过活,那种艰辛是走投无路的逼不得已,他生下来就不愁吃不愁穿,比他们好很多倍,用不着他过那种日子,却也万万不能压榨欺辱他们,偷盗坚决不能做,他抚着肚子,拐进另外一条街,和方才的热闹不同,这条街清清静静的,好些铺子还关着,经过一处五颜六色的布庄门口,他忽然灵机一动,转头问塞婉,“公主想不想吃包子?”    “还用说吗,咱没有钱啊。”    顾越流挑了挑眉,拉着她衣袖走了进去。    老板拿着鸡毛掸子扫灰,刚开门就有客人上门,他笑得脸上堆满了褶子,“少爷,是买布还是买成衣啊?”    顾越流将塞婉往老板跟前一推,吓得老板身子直直后仰,后背倒在布匹上,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妈呀,哪儿来的鬼啊。”    他以为房上有喜鹊飞过呢,明明是乌鸦嘛。    被打击的次数多了,塞婉已能镇定面对了,她低头看了看,站去顾越流身边,以免真把人吓死了,杀人要判刑坐牢,吓死人不知刑部怎么判,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顾越流扶他站起身,目光打量着墙壁上挂的成衣,琢磨着塞婉身上的那件能卖多少钱,嘴里不忘纠正他,“不是鬼是人,南蛮的塞婉公主你听说过没,你看看她身上的衣服,能卖多少钱?”他知道身上穿的衣服能卖钱多亏了夏姜芙,顾泊远嫌弃夏姜芙穿得太显年轻不够稳重,时不时就让针线房给夏姜芙做些老气横秋的衣服,夏姜芙不肯穿就让丫鬟收了拿到布庄卖,得回来的钱她收着。    顾泊远在府里,夏姜芙一年到头要卖好几身。    老板顺了顺胸口,侧身深吸两口气慢慢缓过劲来,指着对面的当铺道,“少爷,您要卖衣服得去当铺,我这是做生意的不假,哪能收人穿过的衣服啊。”他做的布庄生意,扫二人身上的衣服一眼就估量得出价格,眼前的少年唇红齿白,白皙俊朗,看脸就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少爷,身上的衣衫款式新颖,布料乃上等的杭绸,而这种颜色的绸缎,整个忠州城能穿得起的人家屈指可数,思及此,他语气转了十八弯,再不能更好,解释道,“少爷,寻常人家用过的,穿戴过的衣服首饰想换钱,都去当铺,您可以去当铺问问。”    至于少年旁边的黑人,他是看都不肯看的,左右能和这等身份一块的,想来穿着不会差到哪儿去。    顾越流转头看了眼对面,一条街都没什么人,对面当铺倒是有人排着队了,他道了声谢,拉着塞婉走了出去,塞婉不肯,甩开他的手,“你为什么要卖我的衣服,你的衣服也能卖钱啊。”    “我的衣服是我娘吩咐人特意做的,和我三哥四哥五哥是一样的颜色款式,当了我娘会难过的,你的就不同了。”    塞婉想想也是,她有哥哥没有姐妹,没人和她有同样的衣衫,“也是,我的衣服独一无二,肯定更值钱。”    物以稀为贵嘛。    顾越流没反对,和塞婉老实排好队,轮到他们时,当铺的掌柜怎么也不肯做他们的生意,嫌弃塞婉太黑了,衣服落到他手里没用处,当铺收了东西,也要重新流通到市面上的,塞婉这么黑,她的东西估计很难流通。    流通不了,当铺就亏了,亏本的买卖,掌柜的怎么可能答应。    但顾越流不依不饶,站在那不肯走。    “少爷,她真不行,如果你身上这件,二十两小的都乐意。”他是当铺掌柜,哪儿会没有眼力劲,少年身上的衣衫勾的是金丝线,冲着金丝就能卖不少钱,更别论还是上等的杭绸料子了,二十两的价格他都给少了,至于黑人,他不想看也懒得看。    顾越流皱眉,拉过塞婉仔细比划,“掌柜的,你好好看看她身上的衣服,是京都时下正流行的款式,再看袖口缝的金丝线,金丝勾勒的花骨朵,再看裙摆,还镶嵌了宝石的,你别看她的脸,只看她的衣服,真不值钱吗?”    担心掌柜的被吓到,他抬袖子盖住塞婉的脸,让掌柜大大方方的看。    别说,裙摆上还真镶嵌了宝石,掌柜的略有犹豫,顾越流看他面色有所松动,掀起裙摆,让掌柜的自己数,“你好好数数,是南蛮盛产的绿宝石,光是宝石都能当不少钱呢,你看着给个价。”    掌柜的伸长脖子,认真端详了片刻,比划了个数字,“三十五两。”    顾越流喜上眉梢,摆手道,“不用不用,三十两就够了。”    二十两给船夫渡他们去通州,十两用作吃饭住店,毕竟,到了通州城,不知他能不能立马找到他亲爹,要是找不到,还得在通州住下。    掌柜的目光幽幽看了他眼,“三十两?”    他在当铺三十多年了,头回遇着客人自己给自己压价的,“成,你说三十两就三十两,我让小二带你们去内室换衣服。”    顾越流满意的点了点头,拿开照在塞婉头上的手,朝她挤了挤眼,“怎么着,我有本事。”    “脱了衣服我穿什么?”    “我去对面给你买件不就行了?”    他们想着不回来了,当的死当,怀里兜着三十两,顾越流雄赳赳气昂昂走进布庄铺子,本着精打细算的作风,他挑了件布庄最便宜的衣服,花了三百多文,和当铺小二身上的那件一模一样,不过塞婉个子娇小,比小二少用些布料。    塞婉套上衣衫,浑身轻飘飘的不自在,一出当铺,冷得直哆嗦,顾越流鼓励地动了动腿,“走,吃了早饭就不冷了,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我要吃包子,喝米粥。”塞婉双手环胸,缩着脖子,朝前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顾六少,为什么是你请客,明明是我当的衣服。”    顾越流理直气壮拍着有些胀鼓鼓的胸口,“钱在我怀里,当然是我请客了,你放心,这钱就当我借你的,哪天我有钱了会还给你的。”    这话听着没毛病,塞婉的注意被香喷喷的包子吸引,没有多想。    还是之前的包子铺,顾越流要了二十个大包,他吃八个,塞婉吃两个,剩下的打包带走中午吃,坐船去通州不知要多久,万一在船上肚子饿怎么办?    想着,顾越流很是为自己的未雨绸缪感到高兴,他娘要在,他一定要告诉她,他不只遗传了她的美貌那么简单,还遗传了她的聪明才智,瞧瞧他一路准备得多齐全啊,不逊她年轻时候。    十个包子有些分量,顾越流让老板裹了个小包袱提着,边走边和塞婉说起通州的事儿,仍然只字不提找亲爹的事,出城到码头时,天光大亮,江上的雾气散去,一眼望去,漫无边际的江水风平浪静。    码头上有许多人,吆喝的船夫,搬运货物的杂工,行色匆匆的商人,还有依依不舍惜别的亲人,顾越流伸了伸懒腰,侧目看向塞婉,在城里没觉得什么,这会儿有个扛着两麻袋的男人经过,表情和塞婉竟意外相似,他道,“公主,其实看久了,你并非那么丑。”    塞婉抚摸着脸蛋,来不及兴奋,就见顾越流指着方才经过的男子道,“你只是比他丑点而已。”    和他们比她丑太多,差距大,心头受不了,如果找个差距小些的人,塞婉心头打击没那么大。    塞婉:“......”    还是不聊美丑这个话题。    “咱不是要坐船吗,还坐不坐了?”塞婉岔开话,视线落到江边停靠的船上,一辆辆的船,布置得花花绿绿,让人应接不暇,她提醒顾越流道,“咱不懂水性,得找个水性好的船夫,万一在江上遇着风浪翻了船,船夫能救咱,还得找个老实的,以免他对咱心怀不轨。”    听着前边两句顾越流觉得塞婉还算有脑子,听到最后他就不乐意了,“公主,你是不是想多了,你去江边照照,谁愿意对你心怀不轨啊。”    避都避不及,谁这么傻自己撞上来侮自己眼睛啊,又不是瞎子。    塞婉一噎,懒得和他争辩,“你懂不懂怎么区分好人坏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顾越流哪儿知道,他走向江边,问了一位穿灰色麻衣的船夫去通州的价格,船夫要价十五两,比之前那位足足少了五两,塞婉喜不自胜,不住催促顾越流胳膊,“快应下,十五两,便宜。”    顾越流皱了皱眉,回眸嫌弃的瞥了她眼,才多久时间少了五两,内里肯定有什么蹊跷,塞婉竟听不出来?他沉着脸,不着急应,旁边的船夫见他犹豫,大声吆喝道,“少爷,您去通州啊,来我这,我只要你十四两。”    船夫看同行抢他生意,不乐意了,而且其他船夫三三两两也过来抢人,他抓着顾越流手臂急切道,“少爷,坐我的船,我只收您十三两。”    “少爷,坐我的,我收您十二两五百文。”    “少爷明明看中的是我的船,你们太不要脸了,赶紧给我走开。”船夫回头喊了声大壮,船舱内,一个牛高马大扛着扁担的少年跑了出来,怒声震天,“哪个不要命的和俺爹抢生意,信不信老子打断你们的腿,散开散开,给老子散开。”    塞婉惊恐万分扯了扯顾越流衣袖,太吓人了,坚决不能坐他们的船,万一不小心说话得罪人,他岂不是也要将他们打一顿?    顾越流也是这么想的,他抬腿朝旁边的船走了两步,其他船夫立马有了胆量,“大壮,你好生看看,贵人看不起你们的船,不过随便问问价而已,像你这样一言不合动手的,谁敢坐你们的船。”    顾越流走到另一座船面前,其他船夫们兴奋了,开始拉拉扯扯,拉着顾越流袖子往自己船去,一边有人拉着走,一边有人往回拽,顾越流被挤在中间,头快大了,说什么船夫都不听,个个抢着做他的生意,嘴里声嘶力竭喊着十二两,十一两,十两。    塞婉被他们轻而易举就挤到了最外层,她心头不得劲,明明她也是贵人啊,那些人怎么就不拉扯她呢,将她拉上船,顾越流还能不乖乖跟着?于是,她挥舞着手臂大喊,“拉我啊,我和他一道的,我上了船他也会上的。”    她觉得自己没有争风吃醋,纯粹的想让大家快点分出个输赢,顾越流长得壮实,她多娇小玲珑啊,轻轻一拉她就跟着走了。    船夫们抽空瞥了她眼,俱是有些惊愕的神色,摇摇头,忙别开了视线,“少爷,坐我的船,我只收您十两,我划船十年了,从没翻过船,保证将您平平安安送到通州。”    “坐我的,我划船二十年了,经验丰富,哪怕江上一团雾气我也能渡你们到通州码头......”    你一言我一语,攻势强硬,顾越流耳朵嗡嗡直鸣,身子随着他们摇摇晃晃,几乎快被他们活生生分尸,他偏还不好发作,头回见着热情好客的人,哪儿能发火让他们难堪呢,而且他们给的价格一个比一个低,摆明了真心想帮他,对他好的人,更不能发火了,不仅不能发火,还得笑,他咧着嘴,随着两边忽左忽右的力道干笑着。    不远处,几个孩子好奇看着傻笑的顾越流,年纪最小的男孩子道,“哥哥,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啊,十两去通州,分明被坑了,爹爹说过,坐大船的话只要五十文就够了啊。”    年纪大的男孩忙捂住小弟的嘴,嘘了声,“别瞎说,我看那位大哥哥多半是个傻子。”    被人坑了还能笑得跟朵花似的,不是傻子是什么?    塞婉:“......”    她扭头看向不远处停靠的大船,不时有人上去,她扯着喉咙道,“顾六少,我知道了,坐大船只要五十文,他们故意诓你呢。”    船夫们:“......”    瞎说什么大实话。    顾越流衣衫被拉扯得歪歪扭扭,领口的纽扣也掉了,他忍无可忍了,憋着气正欲怒吼,船夫们不知是不是早已意识,几乎同时松开了手,他憋在嘴里的劲儿没处撒,差点被口水呛死,咳嗽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船夫们一窝蜂散开,回自己船舱去了。    顾越流:“......”    这热情,退得比潮水都快。    塞婉见他衣服皱巴巴的,发髻都乱了,手背上还有几条抓痕,忙上前扶他,“你没事,我让他们拉我他们不听来着。”    “算了,长得好看的人行走江湖就是如众星拱月的待遇,你不会懂的。”他爹年轻时候出门参加宴会,姑娘们拉扯得比这个还厉害呢。    船夫们回到自己船的面前,重新扯开嗓门吆喝,连眼神都没给顾越流半个,方才热情似火,如今冷若冰霜,顾越流算是明白夏姜芙的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了,人性复杂,他哪儿参悟得透。    将手里的包袱给塞婉拿着,他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衫,腰带还没拽直,脖子上忽然传来刺骨的冰凉,他打了个哆嗦,“公主,你冷不冷。”    塞婉低头看了看架在脖子上的刀,“冷,太冷了。”    “没事,上船就好了。”顾越流安慰她,继续整理衣衫。    “怕是没那个可能了。”塞婉推了推顾越流胳膊,抬头看了眼跟前站着的黑衣人,头皮发麻道,“顾六少,我们好像遭人打劫了。”    “咱又没多少钱,打劫咱作甚......”顾越流想到什么,抬起头,惊慌道,“难道是劫色......”    语声落下,他看清了来人的长相,五官粗犷,威猛健壮,颇有些像话本子里的土匪头子,他碰了碰架子脖子上的刀,扯着嘴角问道,“劫色否?”    “否。”黑衣男沉声回了个字。    顾越流有些为难,劫色还好说,塞婉黑是黑,毕竟是姑娘,做压寨夫人生儿育女不成问题,劫财的话,就难办了,他怀里的银子是留着做盘缠找他亲爹的,被他们劫走了他还怎么找亲爹,于是他大喊道,“有土匪啊,抢劫啊,赶紧报官抓土匪啊......”    船头站着的船夫们:“......”    明明是你们家小厮抓你们回去的好吗,顽劣!    顾越流没料到世态炎凉至此,他都大喊抓土匪了,周围的人们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抓走,看黑衣人好像也要过江,因为他们买船去了,对是买船不是租,他求助塞婉,“公主,您身上还有值钱的物件吗?”    他们求的是财,给他们就是了,眼下坐船去通州要紧。    塞婉摇头,“我唯一值钱的衣服都没了,浑身上下,没值钱的了......”    顾越流长叹声,望着江面,“那可怎么办啊......不对啊公主,你还有样值钱的。”    塞婉低头,从头到脚检查遍,“还有什么,我怎么看不出来?”    难道,是那个?不行,她呸了顾越流句,“不要脸。”    女儿家的贞操最为宝贵,她要是被玷污了,不仅会沦为安宁国人的笑柄,还会给南蛮蒙羞,她捂着胸口,侧身背朝着顾越流,刀划过她脖子,带出了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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