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一百只小西
“这份企划谁做的？”邢肆手指搭在企划案封面上敲了两下, 跟助理吩咐道，“把人叫过来。” “是。”助理秉承职业精神应下来, 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内心早就开始吐槽了。 上面名字写的那么大，你还非要问一句, 生怕谁不知道你们要玩办公室情趣似得。 五分钟后, 楚眠紧张地站在邢肆的办公室内, 屏住呼吸盯着他翻看那份自己熬夜做出来的企划案。 邢肆一页一页看的很慢, 根本没有看旁边笔直笔直站着的楚眠。 “那个…”楚眠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站了好一会, 见大老板还是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颤巍巍吱了声。 “让你说话了？”邢肆淡淡地说。 楚眠吓得缩了回去，瑟瑟抖了下, 规规矩矩站好。 邢肆总算合上那份企划案, 朝楚眠扬扬下巴，“坐下。” “谢谢邢总。”楚眠立刻道了谢，坐在邢肆对面的沙发上。 “这份企划案…”邢肆慢悠悠的说。 “怎、怎么？”入职两年, 总算拿出第一份自己独立完成的大型企划案，楚眠对领导的评价非常重视, 焦急的等待着邢肆的后文。 “什么时候写完你的？”邢肆不紧不慢的说出后半句。 “啊？”没想到他重点在这里, 楚眠愣了下, 才回答，“昨天。” 邢肆又问，“几点。” 这对话类似于他们平常私底下的对话, 楚眠没有防备，整个人精神状态松懈下来，想了想回答，“三点半，可能快四点了。” “今天早上你没有迟到，”邢肆目光落回在企划案上，随口问，“是醒的早，还是根本没睡。” “没睡啊…”楚眠懈怠下来，困意袭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邢肆的语气骤然转冷，摆出老板的架子和上位者的威严，凉飕飕的说，“我对你的企划案很不满意。” 楚眠哈欠打到一半，听到这话停下来，低垂着脑袋，抿着唇不敢说话。他眨眨眼睛，努力把快要滑落出来的眼泪憋回去，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 “说了多少次，你的作息需要调整，不许熬夜，离垃圾食品远点。”邢肆把企划案翻到其中某页，推到楚眠面前说，“你看，这还有你吃剩的薯片渣。” 楚眠盯着那个微小到几乎要用放大镜才能看出来的薯片渣，嗫喏的说，“应该是打印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我明明都拍掉了的。” “拍掉了你就没吃了？”邢肆直直望着他，眼睛虚虚眯起，“为了做企划，跟我分床，嗯？” “那不是我、我害怕…”楚眠被他公事公办的态度吓到，泪水一下子漫了出来，委委屈屈的闭上了嘴。 只要跟邢肆在一起，他总想着跟他亲近，工作效率约等于零，更别妄想做什么企划案了。楚眠没有办法，才想着跟他分开。 “又哭，”邢肆收起企划案，从口袋掏出手帕递过去说，“企划案有疏漏的地方我已经帮你改过了，以后遇到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楚眠接过手帕擦擦眼泪，隔着水雾朦胧望着他。 “下午准你三个小时假，到里面休息室睡一觉。”邢肆抢在他开口拒绝之前说，“早一分钟出来，我就开除你。” 大老板都用工作威胁了，楚眠闭了嘴，乖乖走到里面的小休息室内补觉。 这一觉睡到很好，定好的闹钟响了好一会楚眠才醒来。床边有一杯水，余温尚在，应该是邢肆中途进来过了。楚眠坐起来小口小口喝完杯中的水，整理好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来。 邢肆正在跟人打电话，声音金贵淡漠，跟他在自己面前说话的语气不同。 “定在下个月？你怎么不干脆定在明天，让两边公司每年合作666天，顺便开放通婚联姻了。”邢肆冷硬的说，“明年，否则我们没时间准备。” “当然可以，欢迎裴总随时出来观光。”邢肆略挑眉，别有深意的说，“别去财务部就行，那里有公司机密。” 楚眠听出他在跟星瀚新上任的总经理裴木打电话，讨论未来双方公司合作的事情。他不想打扰邢肆工作，打了个手势离开办公室。 到财务部时，他顿了顿，进去看了眼。最靠近门的桌子上，邢柒正捧着脸盯着面前的手机。 “邢柒，你看什么呢？”楚眠问。 整个办公室唯一没有穿西装的邢柒站起来，带着一身鲜亮的糖果色跑向楚眠，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楚眠，你来找我玩吗？” “不是，我刚才翘了三个小时班，现在真的要回去工作了。”楚眠非常羡慕邢柒，因为做事情速度快，分配给他的工作很快就能完成，所以每天都出在一种非常悠闲的状态。 “好，”邢柒有些失望的回到座位上，把手机摆在桌面上定定望着，“我好无聊啊，阿木木电话也打不通。” “他正在跟你哥哥打电话，可能还要一会。”楚眠看他闲得慌的样子，说，“既然你工作已经忙完了，为什么不去找他？” 反正他是公司最高股份持有者，即使翘班也没人敢扣他工资。 邢柒眼睛亮了下，明显是刚意识到还有翘班这种操作。 “我马上就去！”邢柒说着，飞快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背着大书包跑出西故传媒。 楚眠跟他挥挥手，目送邢柒跑出去，才意识到——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要是让邢肆知道他怂恿邢柒去见裴木的话，楚眠缩缩脖子，心想，邢肆大概会连之前熬夜的事情一起罚。 但愿自己的男朋友别下手太狠，否则我会哭的。 楚眠默默的想。 邢柒带着大帽子，穿着糖果色的白外套，背着大大的红书包站在星瀚公司的楼下，抬头数了数楼层数，跟前台妹子打了招呼钻进电梯里。 前台姑娘看到是他，又低头继续补妆，都懒得打电话给上面汇报。 邢柒搭乘电梯直接到顶楼，抓住书包带轻手轻脚走出电梯。 先是经过裴如海的办公室。因为裴木来公司上班，裴如海清闲许多，没事就在办公室里赏花喝茶，看到邢柒从门口晃过去，他本来想把人叫起来。但还没开口，邢柒就已经偷摸摸溜过去。 他知道邢柒是来找裴木的，就没有不识相的多嘴把人叫过来，捧着茶杯继续慢悠悠喝着。 在进去裴木办公室前，看到两个刚从里面出来的主播。他们认出来邢柒，满脸惊喜的想要给他打招呼。 邢柒察觉到，立刻竖起手指挡住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摆手示意他们快点离开。 裴木结束跟邢肆的通话，又应付了两个过来询问进度的主播，总算得了一点闲暇坐在位置上，看着满满当当的日程，心里计算跟邢柒到底多久没在白天见过面了？ 五天？还是六天？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总觉得他太黏糊。现在分开了，才觉得自己其实比他更黏糊，见不到就会想念。偏偏毕业后，邢柒作为西故的最大持股者，只能选择去邢肆那边上班。 直到那时，裴木才发现当时邢肆移交股份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有预谋。无奈之下，两个人只好渐渐习惯这种分隔的生活。刚开始邢柒还有些不习惯，非要裴木送他到公司楼下。今年刚过完年，他就拒绝了裴木的接送，两个人见面时间就更少了。 真是寂寞。 裴木正想着，忽然看到半掩的门后，冒出来一个脑袋。邢柒扒着门框，浅茶色的眸子滴溜溜转了圈，眯起要朝他笑了下。 “你怎么来了？”裴木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急忙站起来匆匆走过去，把他从外面拉进来，顺手扣上办公室门落了锁。 “我翘班啊！”邢柒环住他的脖子，开心地跟他炫耀。 并不懂翘班有什么好炫耀的裴木揉了揉他的头发，还是顺着邢柒的意思夸奖，“真棒。” 邢柒踮起脚尖，凑过去说，“要亲亲。” 这里是办公室，平常用来工作的地方。如果是以前，裴木肯定不会接受邢柒的要求。但是他们真的又太久没有私下相处的机会，裴木非常想念邢柒，不等邢柒靠过来就低下头，给他一个很甜很甜的亲吻。 邢柒要到了亲亲，绕到办公桌后裴木的位置上，放下书包从里面抽出来一个盒子，“我给你带了饭呦。” “你知道我没吃饭？”裴木惊讶的问。 “猜的，你那么忙。”邢柒拆开一次性餐具的套装，把筷子拿出来递给他，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坐在旁边看着他打开饭盒盖子。 裴木这段时间太忙，确实已经有好久没好好吃过饭了，中午饭都是能凑合就凑合，经常跟下午饭合在一起吃，曾经坚持的养生早就被他遗忘到不知道哪里了。 邢柒带来的盒饭虽然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快餐店的食物，可裴木却觉得异常的好吃，很快就解决完一份饭。 在他吃饭的时候，邢柒一直安静的坐在旁边捧着脸看他吃，也不觉得无聊。看裴木吃完了，他又从书包里翻出一盒纯牛奶，扎开递给他。 裴木接过牛奶，手指触碰到的瞬间，意识到男朋友变得越来越贴心。曾经需要自己照顾的小孩，忽然就学会了照顾人。记得他说不愿意让裴木接送的原因，是说自己工作太忙，要他早上多睡一会。 裴木低头吸着牛奶，心里颇多感慨。 “吃饱了吗？我这里还有零食。”邢柒把饭盒和用过的筷子纸巾丢到塑料袋里，打开书包要给他拿零食。 “我吃好了，零食就不必了。” 裴木往他书包了看了眼，发现里面都是棒棒糖、饼干、薯片之类。 “你每天上班带这些东西，你哥哥就不管你？”难道邢肆因为沉迷于跟楚眠谈恋爱，已经不管邢柒的事情了？ 看他刚刚阻止自己去看邢柒的激烈语气，似乎也不可能。 “我上班的时候没有带这些，是刚刚买的。”邢柒把东西全部拿出来，放进裴木的抽屉里，跟他解释说，“是刚刚买的，怕你饿到。” 裴木望着他，心里有片地方变得格外柔软。 “你不用这么照顾我，”裴木心疼自己还没长大，就被迫要照顾别人的男朋友，“都是我不好，明明说过要陪着你的。” “阿木木没有不好，你工作很辛苦了。”邢柒每天看他早出晚归，回来还要加班，当然知道他有多忙，所以尽量不给裴木添麻烦。 裴木揉揉他的头发，终究没有生分的跟他道歉，凑过去亲了亲邢柒说，“等忙过今年，一切稳定了，我尽量多抽出时间陪你。” “好。”邢柒窝在他怀里，乖巧的应下。 其实他们都知道，裴木现在这么忙，到明年即使稳定了，也不会立刻闲下来。 裴木定定看了会邢柒，心里蒙上一股愧疚。 他现在努力是为了以后能多抽出时间陪陪他，可现在却因为要抽时间陪他，导致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真是本末倒置。 裴木反省了会，关闭电脑，下定决心跟邢柒说，“走，今天下班。” “啊？” 邢柒正打算陪在裴木旁边，看看有什么力所能及的工作。却看裴木已经站起来，拿着外套准备下班了。 “可以吗？”邢柒抬头看着他，犹豫的问。 “嗯，”裴木拉起他，背上邢柒的书包回答，“世界上没有比你重要的事情。” 裴如海一壶茶没喝完，看到裴木和邢柒前后脚离开。 望着他们往电梯口的方向走，他施施然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到裴木的办公室内翻出他没有处理完的工作，召来秘书说，“来，久违的加个班。” 邢柒好像有快一个月没跟裴木像这样走在白天的大街上，他牵着男朋友的手，情绪空前高涨，仿佛还是少年。 事实上，他的外表也确实还在少年。 还没有到下班时间，街上人不算很多。邢柒缠着裴木到喜欢的甜品店里，在店门口拍了张照片发到微博上—— 七只小西：今天跟男朋友约会了，开心！ 距离他上次发微博已经过了好几天，小西的粉丝们每天翘首等待他更新微博。终于刷到邢柒的动态，已经升学或者工作中的他们偷偷摸鱼给小西留评。 -我西好久不见！居然还有照片，这么多年还是一样可爱，每次看到我西就像是过年 -偷偷摸个鱼居然看到我西更博，真是超级超级开心，看到你和阿木木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好像很久都没有看到我西直播了，总之你开心就好啊！ 邢柒跟裴木在甜品店吃了好多蛋糕，依旧是一人一半。邢柒吃完蛋糕喝了两杯热巧克力，才摸着肚子心满意足的离开。 路过回家路上的银行，正好看到刚下班的谢春红穿着还没换下的工作服从里面走出来。 “哇，好久不见。”邢柒跑向他，愉快的打了个招呼问，“萧狸呢？” 谢春红毕业考上永佑的研究生，又在学校呆了两年。萧狸实在没精力再读研，找了个银行职员的工作，现在已经升到大堂经理。谢春红毕业找工作，选了风险投资方面，经常需要到银行走动，两个人也算经常见面。 平常他们路过银行，多半是遇到萧狸，或者两个人在一起，遇到谢春红一个人从里面出来还真是稀奇。 “他要吃鱼，先回去买了。我刚刚下班，正要过去。”谢春红解释完，跟裴木打了个招呼，“我就不打扰了，你们两个慢慢玩。” “嗯，你快去找萧狸。”邢柒跟他打完招呼，转过去跟裴木说，“男朋友，我也要吃鱼。” “你刚刚才吃了那么多甜品，还能吃下吗？”裴木揉揉他的肚子，怀疑的问。 “可以的，我要吃鱼，你帮我挑刺…” 谢春红回到他们贷款买来的房子，萧狸已经早回来了，在厨房里努力跟鱼鳞做斗争。 刚毕业那会，两个人住在外面，都不会做饭，又不能每天都在外面吃，只好买了菜谱慢慢摸索。做饭也是个靠天分的事，萧狸捧着菜谱研究了半个月，愣是连最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都不会，每次进厨房都是一场宇宙灾难。 谢春红显然有天分的多，研究了一段时间后就能轻松驾驭各种菜式。两个人相处间慢慢有了默契，萧狸负责打下手，谢春红负责主厨，时间久了居然神奇的把日子过得有模有样。 谢春红钻进厨房里，踩了满脚的血水。他挪开脚，看萧狸蹲在下水道旁边，手里握着一条坑坑洼洼，惨不忍睹的鱼。 “你买了活鱼？”谢春红小心翼翼避开这如同惨案现场般的厨房，绕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刀，“你怎么不让店主帮忙处理好啊？” “还有这种操作？”萧狸懵逼的问了句，跟他讲述自己买鱼的悲惨经历，“我去买鱼的时候，看那些鱼都是活蹦乱跳的，特别新鲜。死了不就不好了吃吗？” “这么点时间影响不了什么，而且…”谢春红看着他满手是血的样子，嫌弃的挪开视线，“你不觉得这样的影响食欲吗？” “不影响口感就行！”萧狸把坑坑洼洼刮掉一半肉的鱼提着尾巴拎起来，豪迈的说，“就这么下锅！” 已经死掉的鱼因为神经反射摆了下尾巴，溅起的血水洒了谢春红一身。他退后半步，暴躁地说，“萧狸！你把那东西拿远点！还有，你没去内脏！” 萧狸本来想要吃红烧鱼，谢春红那条鱼尸骨残破的样子，觉得红烧实在没有美感，便做成了酸菜鱼，起码不用看到糟心的样子。 萧狸吃的心满意足，连汤都没有放过。吃完凑过去跟谢春红接吻，唾液交换间一股子酸菜味，被谢春红嫌弃的推开。 “啧，你快去刷牙，恶不恶心！” “都处了这么久了，谁还嫌弃谁啊。”萧狸满不在乎的说了句，站起来收拾好餐具，主动到厨房洗碗刷盘子。 洗完澡把自己收拾干净出来，谢春红坐在书桌旁边，用电脑处理剩下的工作。萧狸从后面抱住他，亲昵的挨过去亲了一口，看到他桌子上摆了本现代诗文选集，摊开的那一页是首很美的诗句。 ‘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 “忙完了吗？”萧狸问。 “嗯。”谢春红摘下眼镜，揽过萧狸的后背跟他接吻。 遇见他之前，萧狸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跟人过上这么静好的生活。 没有你的话，我大概要孤独终老了。 你是我生命的全部。 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楚眠红着眼睛缩在邢肆怀里，轻轻软软的求饶。 “我以后绝对不再熬夜了…”他红着眼睛说，“只是第一次负责这么大的项目，我不想让自己看上去那么没用。” “谁说你没用？”邢肆把他拉到怀里，揉了揉，安抚两句。 楚眠揉揉眼睛，抱住他的脖子问，“我有什么用啊？” “让我喜欢啊。”邢肆说。 夜深了，邢柒还闹着要吃夜宵。 裴木把挑了刺的鱼肉堆在他碗里，煮了他喜欢的玉米羹。 邢柒吃完没有刺的鱼肉，端着甜甜的玉米汤慢慢喝着。 “你晚上又吃这么多，消化不良怎么办？”裴木把他拉过来，抱在怀里揉揉邢柒鼓鼓的肚子，“该积食了。” “那我晚睡一会…”邢柒已经有些困了，强打起精神说，“等会去跑跑步。” “大晚上的，跑什么步。”裴木把他抱在怀里，慢慢替他揉肚子。 邢柒眨眨眼，望着他看了会。 裴木感觉到他的意思，亲亲他的嘴角问，“想要吗？” 邢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你累吗？” “乖。”裴木轻声在耳边说了两句，抱着他往卧室走。 邢柒环住他脖子，小声说，“我想让你陪我，可是我也不想让你太辛苦。” “嗯，我知道的。” 以前我总想让你长大些，快点懂事。 你终于懂事了，他又不想让男朋友懂事。 如果可以，希望他永远任性、天真的，活在永远的爱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