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破茧成蝶
烟青色的床幔后, 影影绰绰的躺着一道人影。随着云润生的话音落下,云六和云老爷不由得屏息,临到此时, 两人反而不敢上前去确认真假, 生怕是一场镜花水月,巨大的希望变成失望。 云润生抬步走向床前, 拉开床幔,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个昏睡的男人, 苍白如纸, 瘦削如竹, 气若游丝,是个虚弱至极地大活人。若没有非常手段,只怕也活不长久。 “大少爷……”蝶茵捂着胸口的伤痛跌跌撞撞跑进来, 一步冲到床前,恐慌地抓起病弱男人的一只手。 “锦荣!” “大哥!爹,真的是大哥,他、他他还活着,云道长, 大哥还活着对不对?”云六惊喜地追问云润生, 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云润生点头:“嗯, 的确是活人。不过病得很重。”他说罢看向愁眉苦脸甚至失魂落魄的蝶茵, 云锦荣能活下来十有**是她的功劳, 但看云锦荣这样子,似乎又有点奇怪。 云老爷颤抖着靠近, 想伸手去摸一摸儿子,却又不敢贸然动作,只能含泪直直看着他。这一瞬间他感觉灵魂深处的执念去得差不多。大儿子终于找到了,而且比找到灵魂更好的是他居然活着,人只要活着就是最好的事实。 “蝶茵,你和我大哥是怎么回事?到现在你还不肯说?你一见到我就慌慌张张地逃跑,到底想干嘛?”云六神色复杂地看着蝶茵,对她仍有些戒备忌惮。蝶茵见到他时慌张的模样,就像心里头有鬼。 蝶茵只痴痴地看着床上昏睡的男人,一言不发。 云润生伸出手掌,一股灵气拍入云锦荣的胸膛,昏睡的男人猛咳一声,表情痛苦狰狞,灵气在他体内游走一遍又一遍,却好似无底洞似得被什么被吸走吞噬,云锦荣死活醒不来。 沉默的蝶茵额头冷汗涔涔,紧张的绞着帕子注视云锦荣,连一丝眼角都不敢去看云润生。 “云道长,我大哥情况怎么样?蝶茵你快告诉我们,大哥这是病了还是受伤?”云六焦急。 蝶茵死活不说话,云六气得咬牙,愈发肯定这丫头有大问题。 云润生将云锦荣拉起来转过身,手掌贴上云锦荣的背后,手心裹住一团火焰,悄无声息地将火焰拍入云锦荣的体内,云锦荣顿时张开嘴嚎叫一声,从嘴中喷出一股诡异的烟雾,隐隐还有些恶臭。 “大少爷!”蝶茵脸色大变,愤恨地瞪着云润生,“你若是害死大少爷,我做鬼也不会饶你!” “谁害谁自己心里有数。”云润生轻笑,手一拨动,云锦荣再次转向,变成面对面,云润生的手心又一次抵上云锦荣的胸口,灵气重新渗入,此番运作,灵气在他体内畅通无阻,慢慢的滋养云锦荣衰弱的经脉和五脏六腑。 云老爷和云六谁都不敢打扰云润生,连表情变幻莫测地蝶茵亦是沉寂无声,只面如死灰地呆立在一旁。 倒是人群最后的宋小姐依然远远站着,一张忧愁的脸上终于在今日浮现了久违而轻松的笑容。云家大哥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有云道长在,云锦荣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云家会越来越圆满幸福,越来越繁荣。她宋家造下的孽已经受到惩罚,而她,终于觉得心里舒坦,纵然有些遗憾,但也是时候脱离凡尘,彻底斩断这一生的恩怨。 云润生足足用灵气给云锦荣调理了一个时辰才放手,到此时云锦荣气色好转许多,人却还未醒来。云润生将一粒培元丹拍入云锦荣嘴中,而后放他躺下,静静站在旁边等候。 “云道长,我大哥为何还没醒来?大哥是不是病得很重?”云六忧心忡忡。 云润生看向发呆的蝶茵:“云锦荣是你救下来的,既然如此说明你对他有情谊。可是救了人,为什么又要害他?那虫子有什么作用?他病得如此严重的原因,你不可能不知道。” 蝶茵低低垂下头。 “什么虫子?蝶茵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不要装哑巴!”云六很少如此生气,但是面对敬重的大哥,他无法保持冷静。 “蝶茵,你到底是不是当年我云府的那个丫头?”云老爷却有些怀疑。 云润生懒得多问,能找到云锦荣是此行最大的收获,而且云锦荣还活着,这无疑是对云家来说最好的结果。他因为云六而重活到这个陌生时空,与云家的缘分牵扯是注定了,百年内,他会为云家尽心尽力。 床上的云锦荣眼眸颤动,终于慢慢地苏醒。 “大哥!” “锦荣!我是爹啊!爹终于找到你了呜呜……” 云家父子喜极而泣。 脑袋还有些昏沉沉地云锦荣瞳孔变大,眼神渐渐聚焦,嘴唇张开,发出虚弱而沙哑的声音:“爹……六弟……你们……”他看着自己父亲,又看着云六,最后看向云润生。 “大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云六极为动容。 云老爷又哭又笑。 “大少爷……”蝶茵带着哭腔的声音柔美至极,她痴痴看着苏醒的男子,想要靠近却又畏缩不前。 云锦荣浑身一颤,看向她,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你……妖女,休要伤害我爹和六弟……” “呜呜呜大少爷……”蝶茵潸然泪下,伤心至极。 “大哥,蝶茵是怎么回事?大哥别担心,有云道长在,这里没人敢做坏事。” 云润生再次上前,冲云锦荣礼貌地点点头,掏出两粒回春丸递给云锦荣:“吃下去能补补气血。你现在虽然醒来,但气血亏空,需得慢慢补。” “你……”云锦荣震惊的看着云润生和云六,两个一模一样的脸,但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云润生照样对云锦荣有些好奇,本以为就是个很会读书的学霸,没想到一醒来就毫无障碍地看见了灵魂体的云家父子。不知道是血脉相连还是别的特质。 云六轻咳:“大哥,这位是云道长,是极为了得的世外高人。是他挽救了我们整个云家,也是他带我们找到大哥你。”他一路与云润生朝夕相处,可谓是走得最近的人。不夸张的说,咳咳咳,他比那位少年天子还要亲近云道长。最初时他会害怕,会忐忑不安,甚至有意的降低存在感,就怕引起云润生的注意。然而到了今时今日,云润生为云家做的他都看在眼里。如果没有云道长,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云家彻底的败落,看着姨娘和孩子们受苦受难,根本无法给予任何帮助。更别说离开家乡寻找大哥。 云老爷亦是微笑:“锦荣啊,这件事说来话长,回头慢慢与你说。你和蝶茵怎么回事,既然活着,为何不想法子告知家中?” 一提起蝶茵,云锦荣便难受地闭了闭眼。 “大少爷,呜呜呜……”蝶茵伤心痛哭,却不敢上前。 云润生直接道:“走。我带云大哥回城,方便让太医给他调理身体。”说着,云润生便直接要扶起云锦荣。 “不要!”蝶茵大急,一股妖气便汹涌地缠向云润生。 云润生神色一冷,抬手便轻而易举反打回去,蝶茵轰然摔出老远,他不看蝶茵,只问云锦荣:“要不要杀她,你说了算。” “呜呜大少爷……”蝶茵神色凄苦,幽怨地看着云锦荣。她完全不是这道士的对手,是生是死全凭云锦荣一句话。 云锦荣疲惫地呼口气,摇摇头:“是她救了我性命,罢了。我们走,蝶茵,人妖殊途,你对我的执念……我承受不起。以后,莫要作恶,好自为之。” “大少爷不要!大少爷你带我走!我永远跟着你,蝶茵只想跟着你,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强迫你,更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我就留在你身边做牛做马,只要你别赶我走。”蝶茵大哭,瞧着倒是当真痴情。 云锦荣头疼,深深皱眉:“我不需要,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对我做的那些,叫我如何还敢信任你?如今我家人找到我,说明我们缘分已尽,我该回家,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不要啊大少爷,求求你让我跟着你,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绝对不会再做坏事呜呜……”蝶茵哭成泪人,要不是碍于云润生在,她恨不得直接扑上去。 云锦荣不再多说,摇摇头叹息:“爹,我们走。” “走走走。”云老爷迫不及待,他哪看不出来那蝶茵有问题,妖倒是没什么,他们见的妖多了去。但若是害自己人,那就留不得了。 云润生带着云锦荣,一步步越过绝望哭泣的蝶茵,很快走出了石洞。 一出去的瞬间,刺目的阳光照射下来,两年没见过阳光的云锦荣哗然泪下,闭上酸痛的眼眸,云锦荣浑身轻轻颤栗,久违的活人的滋味,真是好。 “大少爷!大少爷……”洞窟里,蝶茵撕心裂肺的哭声久久回荡。 云锦荣蹙着眉,毫不留念地选择了离开。云润生对别人的事不好奇,更不会追问。 有云润生带着,云锦荣很快回到了洛水城中。云润生直接把人带去了黄粱居住的宅院,那儿随行的太医最近亦是在城中为百姓们义诊。 安排了宫人照顾云锦荣,云润生便独自回了黄粱的房间,他在书桌前站定,闭上眼静心凝神,提笔,一气呵成地在黄纸上飞龙走凤。 收笔,一张崭新的驱煞符新鲜出炉,云润生吸口气,看了看符箓,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通过了考试后,君先生终于亲手教导了他全新的符箓,一共有五种,分别是‘驱煞福’‘厄运符’‘敛吸符’‘开眼符’‘遁形符’。每一种符箓的画法都比他会的那些难度大很多。 云润生对符箓学起来十分投入,平时有空便画符积累,随身携带的符箓多了便是最便捷的武器,自己可用,旁人也可用,简直是居家旅行之必备。他心里琢磨着赶紧将这五种新符箓全权掌握熟练,然后又可以转头教导黄粱。 云润生聚精会神沉浸在画符的世界中,不知不觉将五种符箓完全熟练,外头的太阳落下又升起,眨眼过了两天。 屋外头一阵喧哗,随即是整齐的跪拜声,云润生连忙搁笔走出门。 屋外,一身明黄色衣袍的少年灿烂夺目,一头发丝被金色的发圈高高束起,露出少年白皙饱满的额头,愈发衬的少年面如冠玉,精致无暇。 “云大哥。”少年看向出门来的青年,顿时展眉一笑,明媚如盛夏的繁花。 “此行可平安?”云润生矜持地问,和少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熟料少年却大步上前,直接拉起云润生的手握住:“我一切都好。才料理完绵州的事便赶紧回来了,明日一早你随我搬去绵州。”不管旁边有多少双眼睛,少年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对云润生的亲昵信赖,任谁见了都懂。他不但不在意,反而颇为享受这奇妙的感觉,只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喜欢着谁,他中意的人是什么模样。 云润生不明就里,但少年的坦然让他心中欢喜,他反握住少年的手:“快进屋歇歇,我给你烤几道肉菜。” “好,云大哥,你这两天在忙什么……”少年和青年一同进屋,将其余人关在门外。 万全公公擦擦额头的汗,想起攻入绵州时,那位吴东国的三皇子果然想和陛下攀交情,竟厚颜无耻地说愿意给陛下做男宠,陛下当时那个脸黑的啊,啧啧,他到现在想起来还怕。想想陛下是何许人也,云真人是何许人也,那三皇子算什么,何德何能配做陛下的男宠。就是配得上,你也不能大摇大摆地提出来啊,万一、万一传进云真人的耳朵里,他真怕,真怕云真人气得和陛下打起来…… “还是云大哥烤的肉块最美味,撒上辣椒粉后简直是极品。”屋子里,少年大快朵颐,面前的大盘子中摆着一块块烤熟的妖兽肉块,旁边还有一盘子辣椒粉和醋酱。最近天天吃御厨做的饭食,味道自然上佳,但用料都是普通肉类,哪有妖兽的精肉可口。 少年吃的津津有味,云润生亦是烤得带劲,他游刃有余的灵巧控制火焰,很快便烤好了一大桌。这些妖兽肉有鱼类有走兽有鸟类,各有各的优点。 云润生挑出来一盘子最温和的肉片,随手煮沸了两大碗肉汤:“你尝尝肉汤味道如何。” 少年点头,品了小半碗肉汤,舒坦地呼口气:“鲜美无比,搭配烤肉吃格外可口。” “喜欢就好。”云润生微笑,低头温柔亲了少年的额头一下:“今天看你特别乖巧可爱,是我的错觉?” 少年顿时被肉汤呛住猛咳,云润生蹙眉,忙为他拍打背部安抚。少年涨红了脸,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没、没有。我平时也很乖巧,云大哥你说对不对?” “呵呵,你说对就对。”云润生失笑:“你慢慢吃,我送一碗肉汤去给云锦荣,那是个病患,要大补。” 少年闻言丝毫不意外,云润生带云锦荣回来,立即便有人告诉他消息:“那你去,待会儿我也去瞧瞧他。说起来新皇登基,开年后我必然要开一场恩科,不知道云锦荣能不能赶上重新应考。”吴东国攻入庆国,占领五座城池,其中惨死的官员和才子很多,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他急需招揽人才,年轻的,有真才实学,有抱负的多多益善。 “主要看他还有没那个意思。”才经历一场考试的云润生觉得自己不用科举真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 “倒也是。”少年随口一问:“云锦荣是怎么从地牢里逃生的?那么多人唯有他活了下来,怕不是有高人相助。” “他身边原本带着一个叫蝶茵的小丫头,那丫头其实是一只蝴蝶妖。估计见主子落难便将他救了出去,最后主仆二人蜗居至此地的山林中。我们找到云锦荣时,他体内有一只异虫,那虫子完全啃噬了他的精血,他不生病才怪。何况,咳咳,有些妖和人媾和,即便心里不愿意,身体依然会不受控制地进行采补之术。”云润生说到此处故意停了停,果然见少年紧张地连东西都不吃了,慌张的看着他,云润生赶紧接着说:“所为人妖殊途便是来源于此,构造不同秉性不同,自然会好事变成坏事,情人变成仇人。” “还有这种事?”少年慌了:“那我们可怎么办?” 云润生挑眉捏了捏少年的嘴唇:“你慌什么慌,有本事我让你采补,你行吗?” “你快闭嘴……以后肯定行,惹恼我就把你采……采光?”少年说着脸热极了,忙叼起一块肉掩饰。 云润生失笑,胡乱捏了捏少年的长发,凑到少年耳旁轻声低语:“任君采撷。” 少年耳朵发痒,小声嘟囔:“分明是你天天勾引我……”真是的,弄的他浑身不舒坦,连睡觉时都爱做……梦。 云润生莞尔,继续道:“那只蝴蝶只是小妖,稀里糊涂的修炼成人,对云锦荣占有欲极强,只怕根本学不会控制本能。云锦荣衰弱成那副模样,她还想阻挠我们找到他。”云润生摇头:“所以,即便云锦荣是她所救,也怪不得云锦荣忌惮她不要她。” 少年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明明心悦云锦荣,又忍不住去伤害人,搞不懂。” “心智不成熟。”云润生点点少年的鼻子:“不是所有妖都像你一样早熟又聪明,我的陛下,当然方方面面都是无人可及。” “云大哥,你再夸我又要变身了~~”少年笑容满面地提醒,不知为何看起来得意洋洋。 夸几句就要心痒痒翘尾巴,没门,云润生果断闭嘴。 云锦荣的房中,照顾他饮食起居的是两个小公公,当然还有外人看不见的云六和云老爷陪伴左右,云锦荣已经完全了解了云润生的经历,对庆国跌宕起伏的遭遇更是让他心跳几番大起大落。他十多年寒窗苦读,最后差点冤死狱中,他确实恨,恨朝廷某些人的糊涂。但除了恨之外,他更割舍不了的是报效朝廷的执念。正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然而,纵然满腹热血,他磋磨了两年,又是‘死而复生’之人,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去科举出仕,云锦荣满心茫然。 “见过云真人。”屋外,金福恭敬的迎进云润生,麻溜接过云润生手中的肉汤端进来摆好。 “云……真人。”云锦荣微微起身颔首,对着何弟弟一样的脸孔,还是觉得别扭。 云润生微笑:“气色不错,这是我煮的肉汤,对你的身体很有帮助。尽量趁热喝完它。” “多谢云真人惦记。” “好好养身体,如还有那份心,来年便可以参加恩科。”云润生随口一说。 云锦荣听进了心里,当即激动非常:“陛下登基加开恩科,锦荣若有机会,一定竭尽所能。” 云润生点点头。 他坐了一会儿准备走,忽然眉头一掀,安耐住烦躁,直等到屋外头喧哗四起。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府外的士兵大喝。 门前的娇俏女子却步步逼近:“让我进去!我要进去找我们家大少爷。” “放肆!” “擅闯者格杀勿论!” “你们别逼我!”女子张开手,双眸赤红,眼见就要大开杀戒。 “你敢!” 两道极为强大的身影几乎同时出现在门前,一人是她见过的云道长,另一人满身明黄衣袍,头戴金冠,怕不是外人所说的少年天子! 女子即便是妖,亦是心中惊骇,痛苦无奈地收起手,服软啼哭:“云道长,求求你让我见见大少爷。” 云润生不耐烦:“你怎还是纠缠不休,云锦荣说了多次让你走,天下之大,你哪里都去得。” “我不走,我只要大少爷。他是我的恩人,我要报恩。” 被人扶出来的云锦荣听到此言,当即便接话:“蝶茵,你莫要冥顽不灵,你所谓的恩情是上辈子的事,我根本就不记得。何况这辈子你已经救过我的性命,如此算两清,何必执念于我。”云锦荣是真的伤脑筋,他当日倒霉入了大狱,正是生死危机时刻,本已经彻底绝望。熟料蝶茵暴露身份,硬是闯入牢狱中将他悄悄救走,之后带着他一路逃出京城,远度洛水城,最初,他知道蝶茵是妖却依然感激她,何况是通房丫头早有肌肤之亲,全当自己人。可是蜗居在石洞中,他多次提出想要回乡,哪怕偷偷瞧一瞧父母也好,蝶茵却断然拒绝。只每日拉着他缠绵悱恻日夜不分,他愈发觉得可怕又陌生,每一天度日如年。 “我不求别的,只要待在你身边就好,大少爷你好狠心。”蝶茵哭泣。 云锦荣额头青筋暴起,咬牙道:“你叫我如何敢留你,我只不过多次提出想要回家,想跟家里人报个平安,你便找来虫子控制我,让我无法行动,一举一动受你掌控。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见你执迷不悟,我只盼着自己早死早超生,哪想和你过下去,你真是又坏又糊涂!” “那是因为我舍不得你离开我啊呜呜呜,我不想忍受你和夫人琴瑟和鸣的日子!大少爷,我上辈子就说过要报答你,你怎么就不信。” 云锦荣几乎气晕,倒是少年天子终于开口,满是好奇:“你还记得上辈子的事?” 蝶茵呜咽点头:“是大少爷的上辈子,不是我。上辈子少爷也是一户人家读书人,六岁时便养着我在身边,当时我只是一条最不起眼的毛毛虫,他却丝毫不嫌弃,反而细心喂养我,直到我破茧成蝶,少爷为我布置了最漂亮的花园,我与他朝夕相处数年,后来我不得不离开,等我化形回来时,呜呜少爷已经老死了……我只好追随他到下辈子,他的模样他的灵魂,我岂会认错。” …… 毛毛虫破茧成蝶啊…… 少年天子眨眨眼,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但爱人爱到这份上,也的确是糊涂。 云锦荣握拳,虚弱道:“你走,再不走,我只能不管你,任由道长除灭你。我虽有不忍,但最多伤怀不过几天罢了,从此以后还是会忘了你。你我的恩怨到此为止,这辈子我不可能容忍你。” 蝶茵面如死灰,眼睁睁见云锦荣头也不回地离开,虚脱地跪在地上大哭。 后来她什么时候离开的,谁也没注意。后来她去了哪里,云锦荣也再没问过,没见过。 深夜,睡梦中。 少年忽而一声惊叫大梦中醒来,满头冷汗。 一道影子飞快来到他床前,温柔的握住他肩膀:“做了噩梦?别怕,有我在。” 少年气喘吁吁,瘫软地拥住云润生,气哼哼地抱怨撒娇:“真不该听蝶茵说七说八,我居然梦到你不知道在哪闭关修炼死活没现身,我等了一年一百年……几百年都没等到你,最后我老死了哇哇哇哇……气死朕!你快点抱紧我!再紧点!” 云润生嗤笑,任由怀里的少年气得哇哇哭,“怎么会,除非我死了,不然我绝不会丢下你。” “你快闭嘴,说的都是让我生气的话。若你真像梦中那样,哼,我等不到你,那我一定会去找你,你就是躲到天上我也要找到。”他才不是苦苦等候的性子。 “是啊,那我要是迷路了,你可千万要快点带我回家。” 云润生满脸宠溺。 怀中的少年渐渐气焰平息,相拥的二人小声说着悄悄话,不知不觉,少年再次进入梦乡,这一次,再无噩梦的侵扰,只有温暖的手,一直伴随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