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二合一章
云润生散开灵识, 手握着大刀在阴气森森地府城内行走,不多时便看到尸横遍野地惨况。同样的, 不见半丝灵魂。云润生屏息继续前行, 过去大半天, 终于在郊外县城发现一批奄奄一息的幸存者。这些人目光呆滞,对于闯入的云润生只是随意看了几眼。 一群等死的人。 云润生暗暗叹息, 扬手直接放出火焰,简单粗暴的驱散环绕众人满身的污秽邪气。 面对爆燃的大火, 即便是将死之人也吓得仓皇失措, 有点力气地都下意识跑起来,还有一部分人眼中满是惊恐绝望, 却也有一分释然。 可是很快他们便惊奇的发现大火虽在燃烧, 却根本不伤人。倒是先前沉重无匹的衰弱身躯蓦然间变得轻快舒畅,好似压在身上沉甸甸的大石头被卸下了。 “这、这是神仙手段啊” “一定是道长救了我们” “这位道长是好人” 这时候,叶琼羽带着师弟赶过来, 叶琼羽见到他大喜“我就知道云道友的火灵根正好派上用场。城中幸存者不少, 无奈我和师弟都是木灵根, 倒是可以治愈他们的瘟疫, 却无法彻底清除污浊。” 云润生好奇的看着对方“你学的是治愈术” 叶琼羽点头“差不多,当然也有杀招。且看我先治好这些人。” 叶琼羽沉凝, 眉心的叶片纹路中顿时牵引出绿色的丝绦,如沐春风的灵气笼罩住所有病患, 那丝绦又分散成无数条, 一丝丝钻入病患的体内, 游走,冲刷,沉淀。 原本还沉疴未去地病患们顿时像沐浴过晨光的败叶,霎时间精神百倍,人人脸上喜不自胜。 “啊我好像没事了” “你看身上的脓疮不见了” “痛快痛快啊” “神仙” “多谢两位神仙道长出手相救” “诸位无需多礼。”叶琼羽摆手。 云润生暗惊,脱口赞叹“何为妙手回春我算是见识了” 叶琼羽吸口气,神色略显疲惫,闻言失笑“我这点本事不值一提,要不是云道友先驭火驱散了缠绕不去的邪性浊气,我的术法也无法起到如此效用。此番与云道友同行,真是再好不过。亏我自信满满下山,一心以为能解救困苦百姓,实在是托大,不自量力。” “叶道友谦虚,我倒是极为羡慕你的天赋,简直是天生的医师。不像我的火术霸道,杀人还行,救人就差了。” “云道友妄自菲薄,你驭火炉火纯青,又有宗门传承,炼丹正好发挥你所长,此一面,我不及你。” “彼此彼此。”云润生微笑。 孙霸业从远处匆匆跑来“老大,我翻遍了整个府城没有踪迹,但是发现了锁魂阵的线索老大,当务之急,咱们得赶紧去石台府,锁魂阵一定设在石台府” “可恶,事不迟疑立即出发” “走。” “多谢神仙道长” 忽而,远空出现熟悉的气息。 云润生一喜,是黑鹰回来了…… 黑鹰在高空盘桓,鹰唳不如从前欢快嘹亮,倒是隐隐的包含着焦躁。瞧见云润生后,黑鹰猛扑而下,落地时差点撞上云润生。 “此黑鹰好生勇猛。”叶琼羽感叹。 “还是师兄的白鸽更可爱呢”小童叶飞鸿不服气,叶琼羽失笑。 云润生摸摸黑鹰的头安抚“此地气息污浊,你怕是很难受。来,吃点东西,辛苦了。”拿出储存的妖兽血肉塞给黑鹰,云润生快速取下回信。 轻薄的纸张落在手掌,云润生觉得极其不习惯,怎么不是厚厚的书信黄粱一直以来信件越写越厚,可谓事无巨细罗里嗦叨叨个没完,一封信恨不得能抵一件衣服沉实。反倒是他回信很吃力,每回尽力写长点,但和黄粱的永远比不上。 云润生困惑地展开信件,寥寥几个字映入眼帘,字迹依旧漂亮熟悉,可又莫名地感到陌生和疏离。 信中写到…… 道长赠与的点心极其甜美可口,我很喜欢。多谢道长,最近京中事忙,好在充实有趣,一切都好,望道长保重。 云润生捏着信,眉心紧蹙。 总觉得哪哪哪都不对劲。 大口吞了血肉的黑鹰咕咕叫,脑袋在云润生身上蹭来蹭去。 云润生左思右想,迟疑道“我问你,黄粱现在是不是不好” 黑鹰咕咕一叫,脑袋点了点。 云润生脸色大变“他可是遇上了棘手的事” 身旁的孙霸业亦是小紧张,那娇得像个妖孽的小子出事了…… 叶家师兄弟一脸茫然。 黑鹰继续点头。 “是不是很危险” 危险吗…… 黑鹰迟疑,它觉得黄粱挺危险的,是大妖。 “见到你,黄粱哭了没有”云润生沉声问,黄粱爱哭,但不会随随便便就哭,他能感觉到,黄粱只会在信任,依赖的人面前哭。 他有两个月没联系黄粱,本以为会收到一封小气满满,抱怨满满,数落他不守信用的回信。几乎在脑中设想过许多次少年气急败坏又美滋滋吃甜品地样子。 可若恰巧这时候黄粱遇到棘手危险的难事,见到他的黑鹰和来信,一定会忍不住委屈地掉眼泪。 黑鹰再次点头,是的,那大妖怪眼泪哗哗,丑地吓死鹰…… 云润生神色阴沉,少年一定是报喜不报忧。而他明知对方有难,根本无法坐视不管。 云润生恍然,不知不觉,少年已经在心中占据很大的分量。 云润生持刀的手紧握,当即决定亲自去一趟京城。 “叶道友抱歉,我有急事要先行一步去京城,朋友有难不能不管,若回头时来得及,我一定尽快赶来。” “老大我和你一起去。” “去京城是不是要经过石台府” “正好经过,石台府之事只怕我管不了了。” “没事,尽力而为。”叶琼羽心知若少了云润生,他和师弟二人只怕应付不了石台府的霍乱。 前往石台府的一路,云润生的步伐更快,心里头装着事,脸上便现了出来,随行的几人谁都没有说话扰他。 越是靠近石台府,天空中越发鬼气森森。 云润生心底发沉,年前来时只觉得此城内压抑,窒息,危险。如今再来,简直如鬼城地狱般的不见天日。 城内,可还有活人…… 他的胸腔内涌出喷薄的愤怒,明明拥有人间仙境,老百姓安居乐业,为何要打破本该美好的一切…… 前辈子做梦都想看到的蓝天白云,在这个明明山清水秀,应该宁静平和的时代,却仍有恶魔在制造炼狱…… 如果没人站出来,这遮天蔽日的黑暗总有一天会笼罩更多的城池,到时候,生灵涂炭,寸草不生,又是一个末日。 “大家小心。”叶琼羽提醒。 “走” 一头窜入城内,扑鼻的血腥恶臭味差点将人熏个倒仰,几人纷纷屏息,运气驱散密不透风的恶心雾障。 心急如焚地云润生怒火中烧,眉心点过,哗的挥出冲天的火龙,熊熊烈火滋啦啦炸开四射,在恶臭弥漫的城内狂躁吞噬,火焰略过之处,浓雾烟消云散,硬生生在城内逼出半片的纯净天空。 跟在他身后的孙霸业和叶家师兄弟神情为之一松,狠狠吸了口新鲜空气。 孙霸业露出笑容“真不愧是老大,霸气” 叶飞鸿拍手“云大哥哥真厉害我也好想玩火啊,可惜我不会。” 叶琼羽失笑“胡闹。不过云道长的攻势确霸道,令人敬仰。得亏有你,不然凭我师兄弟二人,怕是要吃大亏。” 云润生心不在焉地笑笑,脚下步伐一直未停,所过之处,愤怒的火焰必定扫除一切晦暗。 “妖怪妖怪有妖怪啊” “大家快跑” “啊啊啊妖怪别吃我” “……” 晨时初醒,本该热闹平静的街道,陡然炸响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大街两旁小摊逃窜,满地滚落的瓜果蔬菜,包子馒头,遍是狼藉。 一道粉色身影独立在街中间,低垂着头,手足无措地拉扯粉色衣衫挡住自己整个头脸,最后只将眼睛露出一角。 确认自己再无一丝疏忽遗漏,他依旧漂亮的眼眸略略扫过街道上仓皇失措的男女老少,紧了紧拿着肉包子的手,抬脚自如地在街道上行走。 一个不小心被风吹开了头上的鲛绡,暴露了可怖的面貌。吓得老百姓鸡飞狗跳是他的过错。 既然已经看见了那就随他们去。 呵呵,他又不吃人…… 粉衣少年大步流星走向一家肉铺,扔出一锭银子在案板上,自己拿了一坨肉便走。 卖肉的屠夫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惊恐地看着银子。他真恨不得自己没看见刚才街上的一幕…… 粉衣少年又继续买了一只鸡和一只鸭,最后竟然看到几个衙役推出一车牛肉来到集市。 他顿时大喜,身姿一闪而过,瞬息站在推车前“我要买牛肉” 他很饿很饿,每餐只想吃大鱼大肉,一点蔬菜瓜果都不想吃。不仅仅只吃肉,还分量特别大。一餐能顶五个大汉。在野外赶路时其实还好,打一些猎物便足够饱餐。反而是进了人类居住的县城,府城后日子变得步履维艰。 起先是囊中羞涩,他只能委屈虚弱的容映和自己借助在破庙,哪想破庙内尽不安生,还挺多龌蹉,遭遇了撞上枪口的流匪。少年一不做二不休,将流匪追着打,最终孤身闯进匪窝,杀了匪贼十余人,夺了一笔银钱。 有了银子,他决定带容映直接进府城。 昨夜踏入素水府城,他掩饰的极好,又格外小心,顺顺利利住进了客栈,和容映二人终于舒舒服服睡了一回床。 本不准备在素水府城多留,只想买够了口粮下午便出发前往下一站克州府,等过了克州府城后就是石台府,一步步,一天天,离云道长的家乡越来越近。 “牛肉,我要买十斤牛肉。” 遮的严严实实的粉色身影如斯说。 负责贩售牛肉的衙役不禁发愣,这人怪模怪样一身粉是怎么回事还有街上为何这般乱? “妖怪妖怪啊王捕头,那是妖怪啊” “大人们快杀了妖怪啊” “那是鱼妖我看到了,他满脸都是鳞片” “肯定是红豆湖的鲤鱼精” “啊啊天杀的,前日我大儿子无故死在郊外,尸体被啃得七零八碎,肯定是你这妖怪干的” “被妖怪吃了” “啊妖怪吃人了” 又一阵兵荒马乱惊叫连连。 少年咬牙切齿,扔下银子直接抢走一块牛肉就跑。 衙役们幡然醒悟,拔刀便追“妖怪别跑” “快追” “他往那边去了” “啊不见了” “快找快找” “看好孩子” “那个妖怪就住在、住在素水客栈” “它还有个同伴” 粉衣少年冲回客栈,飞快打包了行礼便捞起容映往外走。 容映见状急问“殿下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 “走。” 两人才走出客栈大门,便看到门外浩浩荡荡拿着各种武器的老百姓,人人皆是一脸惊恐愤怒和必杀的恨意。 粉衣少年从未见过这般情况,一时怔愣。身边虚弱的容映禁不住微微颤抖,大气不敢出。 “不能让他们逃了” “杀死妖怪” “杀死鲤鱼精” “杀” “杀” 粉衣少年茫然,人人都想杀妖,恨意滔天。莫非这些人曾经经常遇上作恶的妖? 妖真有那么多? 可是以前十几年,他在庆国最繁华的京都,老百姓嘴中的妖,明明只是话本中的想象。 就连话本中,妖魔鬼怪亦有美丑好坏。 凭什么抱着恨意来杀他? 他做了什么? “我不吃人……没吃人……” 少年一掌挥过,逼出一条出路,他携着容映魅影般在人山人海中穿离,耳边此起彼伏的喊打喊杀折磨地他头疼欲裂。 好想好想…… 好想杀人…… “妖怪去死……” “妖怪去死……” “吃人的妖怪不能跑了……” “大家一起上快杀了那妖怪啊……” 啪,一个鸡蛋砸上身旁容映的脑袋,少年双眸赤红。容映飞快擦了鸡蛋,颤声道“殿下快走,快走,我没事。啊……” 又一个鸡蛋砸上他,正好碎在他脸上。 “你们太过分了” 少年人大吼,满身的鲛绡无风舞动,头顶的天空乌云汇聚,轰隆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啊妖怪发怒了” “要杀人了” “妖怪吃人了” “滚滚滚” 大雨中,少年愤怒的咆哮。雨水围着他缠绕旋转,化身为龙。巨龙高达万丈,一声怒吼响彻云霄,老百姓们早已吓得扔了武器,纷纷仓惶逃散。 一时间,满大街都是哭嚎奔跑的人们,男女老少纷纷杂杂。 更有人吓得软倒跪地,磕头求饶。 “龙神大人” “龙神啊” “求求你宽恕我们” “龙神大人发怒了” 少年本来怒红的眼眸中尽是杀意,瞳孔中闪烁着百姓跪地求饶的画面。 明明前一刻,还在骂他是吃人的妖。 巨龙环绕的少年目光中有一瞬间的呆滞,下一瞬,那双澄澈漂亮的眼眸中涌出隐忍的泪花。 “我不是神” 雨中的少年哑声怒吼,转瞬消失在夜色中的素水城。 他不是神。 他不是人。 他真的是妖。 是人人谈之色变,见之畏惧恐惧的妖。 即便你什么都不干,什么都没说,只要存在,就是祸端。 水龙卷着粉衣少年在天空中疾驰,一路不愿停息,它穿过了素水城,穿过了克州府,所过之地,大雨连绵不绝。 “呜” 克州府城的郊外,眼见石台府城近在一步之遥,驭水飞驰的少年陡然胸口一闷,瞬息带着容映落地。 顷刻间水龙消失,大雨停歇。 粉衣少年回过神,顿时感到浑身的疲累,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垂头抵住额头拼命喘气,末了仍关切询问“容映,你可还好” 容映脸色依旧白的吓人,虚弱的摇头“殿下,我没事。殿下该歇歇了,你一路没吃东西,很饿”这一路他拼命的叫唤殿下,希望他能冷静,能找个地方停下来歇息。可是殿下置若罔闻,天知道他有多怕,怕殿下彻底失去为人的理智。 提到吃的,少年下意识吞咽口水,他是真的很饿很饿。 他环顾四周想找个地方烹煮食物,恍然发现附近不对劲。这儿应该是靠近石台府的村落,寥寥坐落着一些房屋,然房屋尽数空置,大门敞开,主人不知何去。 且,空中飘散着令人作呕的怪味。 “殿下你看前面”背上的容映惊声开口。 粉衣少年收回落在村中的目光,抬头看向前方。 只见石台府城的上空,刀光剑影霹雳闪烁,夹杂着火焰和水涛。 容映迟疑道“殿下看像不像修士在斗法” “……”少年心口一紧,没接话。 “这儿离沙洲府远不远殿下,咱们可要进城石台府城看起来很可怕要不要绕路”黑压压的一片,还在城外便被低沉的气氛压地喘不过气。 粉衣少年满脸焦躁,走了两圈决定道“我饿得心慌慌,先去吃东西。”无论进城遇到的会是何人,他此时的状态都不好。 “嗯嗯嗯,殿下快吃东西。” 两人去了附近一间空屋子,粉衣少年在容映的指导下煮熟了生肉,味道欠缺,尚能入口。容映吃了一点点就饱,粉衣少年却大快朵颐。 他吃的忘形,连头上遮掩的鲛绡垂下也未注意,完全露出了可怖的脸孔。 容映静静看着眼前的殿下,心中有一丝钝痛。不怪殿下害怕面对,换做是他只会更绝望。明明是高贵尊荣的天子骄子,老天戏弄,竟狼狈地沦落至此。 “是谁” 少年忽然站起,戒备的拔剑指着窗外。 窗外一棵枯败地桃花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年轻和尚。少年心惊胆战,秃驴这和尚何时来的,来了多久,他和古埙竟丝毫未察觉。 和尚很年轻,估摸二十出头,但那逼人的气势却让少年心慌。 少年咬牙,只怕来者不善。 和尚对上少年的眼,低沉的声音如惊雷炸起“阿弥陀佛妖孽” 一道金光射向屋内的粉衣少年,少年拔地跳起,金光与他擦身而过。一路走来坚不可摧,不湿不腐的粉色鲛绡顿时焦黑了一片。 “殿下”容映惊恐,强撑着起身。 “你躲开”少年呵斥,一翻身跳出窗户,直接冲向和尚“臭和尚凭什么要杀我” 和尚手中的佛珠金光大射,一双冷漠狭长的眼眸直直盯着愤怒的少年“斩妖除魔,贫僧之责。” “虚伪我既不吃人又不滥杀无辜,与你一步之遥的石台府城鬼气森森,你不去城里除恶,非揪着我作甚就是看我好欺负贼秃驴” 和尚眼都不眨,定定道“贫僧正欲前往城内,此地村落空寂无人,死气弥漫,竟不见一丝魂魄。大胆妖孽,你何言清白” 少年揪着那片焦黑的鲛绡痛骂“可恨可恨臭秃驴老秃驴无凭无据不可理喻”随着少年的大骂,周身骤然大水齐聚,环绕少年化身为龙。少年舞着长剑愤怒的冲向年轻和尚。 年轻和尚看见水龙,平稳的脸孔终于变色,他灵活的跳离桃花树,挥舞手中的佛珠迸射出一道道金光打向那驭水大妖。这是什么妖,他竟认不出来,似鲛非鲛,似龙非龙。但那一身粉衣是鲛绡没错。此妖沾染的血气极淡薄,说明造下的孽障不多。正因如此,该在它造下更多的杀孽前除掉,以绝后患 他此番下山游历,一路顺着森森阴气走来石台府城,正准备进城时便发现寥落的村庄百姓全无,独有一屋内妖气冲天令人骇然。他几乎毫不犹豫便迈入了村庄。 水龙驮着少年凶猛的扑向和尚,一道道金光被他闪过,年轻和尚左躲右闪,光洁的额头渗出细汗。此物到底是何妨妖孽剑法绝妙妖气霸道 少年又怎会给和尚喘气的间隙,他疯狂猛攻,手中的剑法千变万化,和尚步步倒退招招应接,两人不知不觉早已远离了村落,已然跨入阴森的石台府城内。 独留在村中的容映泪流满面,一遍遍在心中祈愿,殿下一定一定要平安无事 他知道,殿下是故意将和尚引开,为了让他逃过一劫。 可恨他如今和古埙虚弱至此,眼睁睁看着殿下遭遇强敌,除了尽量不拖后腿,却毫无办法。 石台府城口,一道剑光划过,年轻和尚顿时捂着左肩闷哼。他翻手劈开一掌挥出,对面的妖孽顿时无处遁形,明明该受伤才对,妖孽却无半丝退意,挥舞的长剑越来越凌厉,越来越完美,年轻和尚心惊。那随身翻转的粉色鲛绡倒影在瞳孔中,竟莫名的有一丝难言的冷硬美感。 大约,像初春时节,冷风下粉艳烂漫的桃花。 “秃驴受死” 少年大喝,水龙头颅昂扬咆哮,长剑发出嗡的一声低吟,饱含着摄人的寒光,冷冷射向年轻的和尚。 和尚终于大惊失色,双手啪的合十,嘴唇快速念动,手心的佛珠金光大射,密密麻麻无形的金色佛经扑天散开,组成一堵神圣的高墙,几乎在瞬息间,那骇人的长剑哧的撞上佛墙,滋啦啦几声脆响,长剑化作无数碎片灰飞烟灭。 “啊”粉衣少年愤怒嚎叫,眼睁睁看着金色的刺目经文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一息之间,遍体针扎般的灼痛从头灌到脚,每一块鳞片都似生生被拨开,他满身的鲛绡早已化为焦黑褴褛,裸露的鳞片下渗出丝丝的红,腥血蔓延。 恐怖密集的疼痛让少年轰然倒地,他疯狂的翻滚,挣扎,卷缩着身躯发出如被掐住喉咙般的古怪呻吟。 年轻和尚浑身放松,大呼一口气“阿弥陀佛。” 此妖当真棘手,差点儿让他溃败。 和尚迈步走向翻滚痉挛的妖孽,只见此妖卷缩匍匐,及腰的黑发遮住他整片背脊,破烂的鲛绡衣不蔽体,露出身下遍布的鳞片,不知原本就是红色,还是被鲜血染红。年轻和尚蹙眉,看着妖孽的双腿和手。 这到底是什么妖 说是鱼,却没有尾巴。说是蛇,却更不像。 和尚目光落在那铺散的黑发上,沉吟,若单从背后看。 像人。 啪 符箓防不胜防地轰向和尚的胸前,年轻和尚被炸个踉跄,胸口剧痛闷哼,地上卷缩的妖孽飞快跳起,一张又一张的符箓噼里啪啦朝着和尚狂轰乱炸。 “秃驴秃驴秃驴”妖孽龇牙咧嘴放肆狂骂,可怖的脸上鲜血遍布,唯那一双明亮的眼中却泪水汹涌,也不知是怒的,还是疼的,但那滂湃的同归于尽的狠意让年轻和尚骇然。 年轻和尚遍体鳞伤,狼狈躲闪,喘息道:“道家的符箓妖孽当真奸诈狡猾”短短几下他便满脸的伤痕,一身佛衣被烧的破烂焦黑。 他咕噜咽下一口血水,冷厉的眸子愈发深邃,又一道符箓炸过来,年轻和尚硬生生受了。猛地扒下染血的佛衣,露出精壮的赤膊半身,和尚双手握拳,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异响,拳头高高扬起,轰的朝着妖孽的身躯冲过去。 铁石一样的拳头重重攻击在妖孽的腹部。 “哇”妖孽躬身吐出一口血水,无处可逃的身躯卷缩,尖利的双爪死死抠紧和尚的双臂,整个身体不住颤栗,鲜血滔滔从嘴中滴落,它死也不放手 结实的双臂上利爪抠出的血迹肆意横流,和尚的双眸黑沉,双掌一伸,猛然掐住妖孽怂拉的后颈。 “啊” 妖孽仰面嚎叫,痛哭流涕。 和尚目光一凝,一咬牙抓起妖孽便重重砸向坚硬的城墙。 恰在此时,一道幽冷可怖的气息从斜角飞窜而出,和尚余光扫过,手中的佛珠哗然砸出去,金光轰向那窜来的邪灵,猝不及防地鬼魅邪灵厉声尖叫“啊啊死和尚” 和尚悚然而惊,抛下濒死的妖孽翻身便攻向邪灵。 不远处又飞窜出来几人。 为首的黑衣青年大喝“拦住它” 不用多说,和尚已经和邪灵斗成一团。 被扔在墙角的妖孽浑身一颤,它挣扎,拼命的想要睁开眼,想再听听那道熟悉的声音。 道长 云润生赶上来,持刀的双手上大片腐黑,深可见骨,疼地手中的大刀恨不得扔了。他万万没想到石台府城的幕后之人如此强大,的确是所揣测的邪恶道士,但手段诡谲狠厉,多番较量下来,不仅仅是他受伤。孙霸业已经被打出了原形动弹不得,叶家小师弟亦是受伤不轻,他一个小娃娃,不管是叶琼羽还是云润生都尽量维护他。岂料一个不慎,叶琼羽被黑气熏瞎了一只眼,战斗力大减。 耗费的时间太久太久了,云润生别说分心去琢磨京城的事。到了眼下,他已是分身乏术。 谁料柳暗花明又一村。 和尚来得好 叶琼羽手中的长剑飞花般困杀邪灵。 云润生吞下一粒回春丸,即便此丹对手上的腐黑无甚效果,但聊胜于无。 云润生闭眸深深吸口气,右手握住灵石,左手双指并拢划过额心,金红的火丝灿烂窜出,火焰在他手中蓬然而起,烈火熊熊扑向邪灵。 邪灵立时惨叫,挣扎,却仍在疯狂的与和尚对打。 云润生高声提醒“他肉身已被我们打死,灵体邪恶强悍,注意不要沾上它喷出的黑气。” 叶琼羽在旁道“云道友你的手” “无碍。” 和尚咬牙,陡然盘腿坐下,双掌合十握住佛珠嘴唇念念叨叨,云润生和叶琼羽见机行事,立即上前为他阻挡邪灵的扑杀。 随着嗡嗡的经文在眼前浮现流动,邪灵叫声愈发惨烈癫狂,云润生欣喜地看着邪灵的灵体越来越虚幻单薄,眼见就要被灭消。 “嘻嘻嘻” 诡笑的邪灵砰的一声莫名炸开,灵体在空中溃散,化作无形的大团黑雾,黑雾扭动,变化,一张张人脸轮番闪现,男人的,女人的,老的,少的,最后变成张狂的邪恶道士。 他吞噬过无数人的灵魂 他该有万万条命,绝不可能死在这里 只要有一线机会,他一定能逃过一劫 一定能逃 黑雾上扭曲的脸孔发出怪叫,在漫天笼罩的经文中急速一闪,咻的一下冲向墙角濒死的妖孽。 端坐的和尚蓦然开眼“不可他想夺舍” “哈哈哈”黑雾大笑,兴奋地一步步扑向那俱濒死的妖孽皮囊。 天助我也 地上濒死的妖孽悠的张开眼,眼看着一团黑雾朝自己飞来 滋 一道身影闪过,兴奋地黑雾一头扎进腐黑的手臂。 “呜” “云道友” 道长妖孽的双眸赤红。 云润生闷哼,满脸扭曲,大汗涔涔滑落,左手手臂如暴涨的气球在肉眼下扭动鼓噪,瞬息腐黑了半截小臂,还不到喘息的功夫,黑腐爬上了肘部。 哗。 手起刀落。 随着斩落的整条左手,黑雾发出尖利的惨叫,云润生踉跄后退,决堤的左肩鲜血飞溅,浇了地上的妖孽满头满脸,鲜血蔓延滑入妖孽的嘴唇。 濒死的妖孽下意识咂嘴。 真甜。 “黄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