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节
即他便认出是萧青山来。 他一愣,目光顺着便是往下移。 皇上说要来宫学的人,萧青山的儿子...... 这么想着,安复临的表情便是凝重起来。 他倒还真是有手段。 他萧青山是匪窝头子的事,是板上钉钉实打实的,绝对没得错,但是他不仅安全的回来了,而且,连皇上都没有追究此事。 他想不通,但是也没法子。 大概是第一次真正觉得,有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 让人觉得,实在很无奈。 但安复临他只是发怔少许,然后便直起身子,跨步往前,迎了上去。 “见过少傅。”萧祺这时候已经换好了学堂的衣裳,他抬手,行学生礼,虽然不是太过规整,但也是像模像样的。 他在家里,是特地自个儿练过了的。 舅舅说,少傅是他的老师,他应当尊敬,每回见到,都要行学生礼。 安复临面色淡然,看着面前的人,就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微微颔首点头,便开口道: “我姓安,日后唤我安少傅就好。” 微顿少许,他接着又道:“今日时辰还早,尚得再过半个时辰才开始上课,你现在先同我过来,我同你讲讲基本情况。” 他这话是对萧祺说的。 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也有自己的原则,不会因为他与萧青山之间的那些事,就对他的儿子怎么样,身为少傅,教书育人,是他该做的事。 而且这孩子有点太小了。 宫学里原本最小的学生,都是有八岁,而这萧祺......才四岁。 想不通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要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到宫学来上课。 “爹下午来接你。”萧青山朝着萧祺点点头,也是没看安复临,沉声对萧祺说了一句。 萧祺点了点头,应道:“好。” 接着他也没再说什么要好好学习,好好听话之类的话,只是目光沉毅的看着萧祺。 父子之间,有些东西,已经不言而喻,只需要眼神之间便能明白,无需再说其它。 这边萧青山没有多留,很快就离开了,安复临朝萧祺看了一眼,有微微发愣,而后一会儿,才是道:“跟我来。” 方才那一眼,他竟是心有微悸。 这孩子他先前是见过几面,但要么就是太匆忙了,没有仔细看,要么就是隔得远,看不清晰,此番隔得这么近,他这么看着,竟是发觉,他眉眼之间,同宁瓷极为相似。 说是他萧青山的儿子,可与他相似的地方却不多,真正看起来,竟是像极了缩小版的宁瓷。 这么想着,他才开始想起一些其它的事情来。 这孩子今年四岁,而四年前,宁瓷她还是失踪的,有将近一年,都不在皇城里。 脑中有什么想法涌上,在脑子里翻腾窜走,但是马上,又被他压了下去。 安复临的脸色瞬间有些发白。 不可能的,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宁瓷不是那样的人,她那么骄傲,高贵,有着自己矜持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那种时候,同这样的一个土匪....... 想的他心里一阵阵的发颤,当时低头,又看了萧祺一眼。 越看越像...... 应当只是巧合罢了。 这世上的巧合太多,若说两个人凑巧长得像,那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认得字吗?”安复临在书案前坐下,问道。 “认得一些。”萧祺回答。 他这些时日,都有在练字,边练边学,自然是识得一些的。 但是都是些简单的。 “那可有读书?”安复临接着又问。 “看过《兵法论》。” “啊?”安复临抬头,看着萧祺,倒是略惊。 这个年龄的孩子,他以为,他会说《三字经》或是《千字文》之类,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兵马论》。 这可是兵书,他一个小孩子,难道看得懂? 安复临这么疑惑,便也就问了。 “看不懂,但是娘亲会读给我听,也会解释,解释了,我就懂了。” 萧祺十分诚实的回答,想了想,接着又道:“她说那是爹爹应当看的书,可是爹爹不看,她就让我看,说阿祺都会了爹爹还不会,爹爹可就真丢脸。” 98、兄妹 ... 宁瓷确实是这样一直念叨萧青山的。 她倒是一直也觉得奇怪, 他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 自是什么兵书都没看过,可是打起仗来,为何头头是道,条条有理, 甚至是比宁淮都要厉害。 所以当她这么问的时候,萧青山不屑一顾的轻嗤,说他这才是本事, 那些看书看来的, 全是纸上谈兵。 这莽夫竟是还晓得纸上谈兵。 宁瓷便自是要取笑。 这边萧祺站在这儿,便是十分正经的评论,道:“娘亲就是为了取笑爹爹。” 安复临听着,当时脸色便不太好。 他原本便一直很疑惑,宁瓷会喜欢萧青山的原因,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 但就是觉得,都无法说服自己。 因为那个男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配不上宁瓷。 可是现在听见萧祺说这番话,话中轻松笑意, 听来,似是再美满不过的一家人一般。 让人隐隐心生羡艳。 这让他觉得心里有些堵。 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好像是自己之前的那些,全部都猜想错了。 他就像一个笑话。 人家究竟过的如何,并不需要他来管。 也或许是, 他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宁瓷。 只不过是年少时的一个执念,让他追寻着她的脚步一路到今天,其实压根就不是他所想的那样......是他一直都没有了解宁瓷。 “安少傅。”萧祺看着安复临似乎陷入了沉思,许久都没有说话,便是斟酌着,出声唤了一声。 安复临身子一震,反应过来。 他看着萧祺,略带僵硬的笑了笑。 “差不多到时间了,走。”安复临起身,此时的他,又恢复了那般儒雅淡然的模样,招了招手,便是示意萧祺跟着他走。 ...... 宁瓷这几日一直待在库房清点。 怎么说靖国公府也是一方世家大族,这府邸里里外外,大小事宜,怎么也少不了去的。 真要清点交接起来,也是一项大工程。 以往都是宁瓷在管着。 但是她马上就要嫁人了,这些便自然要行交接才行。 宁淮一个大男人,带兵打仗的行,但若说管理府邸上下,他还是做不来的,只是他尚且没有夫人,便只能先暂且的,将这些交由管家了。 宁瓷清点的时候,便在想,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可一定要快点给大哥找个夫人了。 不然她不在了,还真不知道这个国公府便变成什么样子。 得热闹一点才行啊。 她最后再清了清数目,合上手中的册子,再抬头往外看时,却瞧见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 “什么时辰了?”宁瓷轻轻的出声,问道。 “快亥时了。”门口守着的丫鬟回了一句。 都已经这么晚了......该回去了。 宁瓷站起身来,揉了揉肩,手指软软的按柔着,才是渐渐感觉缓和了些。 她起身,出了房间。 所是今儿只有她一个人,绿萝不在。 那丫头被她唤去置办着萧府,只因着绿萝最晓得她喜欢什么,便是要把那里房的间布置全照她的喜好来。 这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也不晓得那边是有多少要置办的,到现在也没能置办个完全。 宁瓷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前院,她迈着步子,不紧不慢,抬头,瞧见前面亭台里,有一盏灯笼,盛着灯火,似是比往常要亮些。 有个人在亭台里坐着。 宁瓷眯眼,看着是宁淮坐在那儿。 她倒不知道今日大哥在家。 宁瓷加快了脚步,往亭台那边走。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胭脂色的百褶裙,裙摆软软的垂下,正好落在乳白的绣鞋处,随着走路的脚步,裙摆一掀一掀的,倒显得整个人,颇为轻快。 刚走进亭台,宁瓷就闻见一股浓烈的酒味。 她当时一愣,下意识的抬头往宁淮身前看。 在她的记忆里,大哥是不怎么喝酒的。 或者说,是从来没喝过。 他一直是一个,很严谨,自控能力也很强的人,这么多年来,尽着作为大哥的责任,照顾两个妹妹,照顾整个家。 做的一直都很好。 喝酒误事,他一直是这样觉得,所以,不沾酒。 但是今日不知为何,却...... 宁瓷看见旁边两个已经空了的酒瓶子,还有这充斥在周围的,浓烈的酒味,闻着是有些刺鼻。 看来大哥是真的喝了很多。 “大哥。”宁瓷在他身后站定,心下忐忑,轻轻的唤了一声。 宁淮听见声音,回过了头来。 “阿瓷啊.......” 他虽然喝的有点多,但看着好像没醉,眸子里一片清明,就像以前那样,正直 ,坚毅,只是说话的声音,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浓雾。 宁瓷还没见过这样子的宁淮。 她一时有些发怔,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坐。”宁淮轻笑着,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 宁瓷点头,便是在他旁边坐下了。 宁淮看了她一眼,捏着酒壶,就又喝了一大口。 仰着头,咕噜咕噜的喝着。 酒壶里的酒是少了大半。 “你们两个,小的时候都不省心,爹娘不在的时候,总喜欢和我折腾,有时候是真气着了,都真的想打你们一顿。” 但也只是想想,两个女儿家,怎么可能真的就怎么样,还不是他妥协,他气气,最后照样迁就着就是。 宁淮淡淡的说着,唇角噙笑,回忆起了一些事情,便是眸中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在他们宁家,是真正的长兄如父的。 他还只有十多岁的时候,便肩负起了照顾两个妹妹的重任,宁虞性情要柔和一些,平常欢喜些琴棋书画,倒是不必要操太多的心。 反倒是宁瓷。 因着上头有哥哥姐姐和父母亲宠着,她生来要娇纵一些,虽然也是听话的,但更多的时候,倔起来完全不管不顾,好几次同宁淮脸红生气,一点儿都不愿意低头的。 再小一点,她说想学骑马,宁淮说危险,让她长大后再学,她不肯,宁淮就只好让她骑在他脖子上。 可是把宁瓷给骑开心了。 那些时日,想起来已经有些遥远,余在脑海里的画面,也是渐渐变得模糊,但是那份家人都在一起的欢欣,却是怎么都忘不掉的。 后来宁虞嫁人了,府里面少了一个人,就冷清了许多,再加上宁淮已经开始要带兵外出,于是常年的,就只剩下宁瓷一个人。 她那时候还委屈过,缠着宁淮说,要让他陪她一起,只有她一个人待着,太孤单了。 “现在,倒不是剩下你,是只剩下我了。”宁淮说着,无奈的笑了笑,便是又喝了一口。 宁虞出嫁的时候,他也有些伤感,但只是没现在浓厚罢了,那时候他想着,反正还有阿瓷。 可是现在阿瓷也要嫁了。 心里真的是有些东西,说不清也道不明。 宁瓷在旁边看着,心里酸酸瑟瑟的,凝着眉头,也不晓得应该说什么好。 其实她知道,有些话大哥不说,但是他心里都是透底儿的亮,作为兄长,他是很爱很爱两个妹妹的。 这些年的时间,除开军营,都是花在了她们身上。 “大哥,我嫁的又不远,还可以经常回来的。”宁瓷不忍心看他这样,觉着这氛围实在有些太沉闷了,便是笑着:“要是萧青山又凶我的话,我还能回府来住住呢。” “哪有嫁了人还经常回来住的,不像话。”宁淮抬眼,语气硬了些,说着话,酒气也重了。 “不是我说,大哥,你真的该考虑考虑成亲了,不止阿爹阿娘担心,我都为你担心。” 这是实话。 有个人陪在身边,会好很多。 “再说。”宁淮垂眼,淡淡回话。 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那个时候是在想,他可能要做好,孤独一辈子的准备了。 “我答应了阿娘,要给我自己物□□的。”宁瓷弯着唇角,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打趣似的说了一句,似乎是让当前的气氛,缓和不少。 “阿瓷,你别是常闹脾气就行,有时候,可真的就是你无理取闹,还有――”宁淮顿了顿,正色抬头,道:“若是受了委屈,也不要忍着,国公府和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他一直是这样和宁瓷说的。 是真情实意,不掺半点儿的假。 宁瓷的眼眶突然有些泛红。 “大哥.......”她哽咽了声音,扁着嘴巴,一双眼睛泛着晶莹,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有感动,也有不舍。 宁淮摸了摸她的头。 “好了,这儿味道重,又冷,你先回去休息。” 宁淮弯唇笑了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和宁瓷有些像。 坚毅的脸庞,缀上一双弯弯的眉眼,两个反差到极致的对比,却偏偏让人觉得无比的柔和。 宁瓷点了点头。 “那你少喝点,也别待太晚了,可别明早起来,还待在这儿。” 宁瓷也忙是嘱咐他。 她是怕他在这喝着喝着醉了,不回去,就在这儿睡了。 “我知道。”宁淮摆了摆手,示意让宁瓷回去就是。 黑暗中,就着这一盏灯光,他看着宁瓷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最后消失在视线里。 怔了许久之后,他放下酒壶,站了起来。 99、大婚 ... 三月初六这一日, 很快就到了。 宁瓷是难得的没有嗜睡。 实际上, 她不仅没有嗜睡,而且还起得很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她就醒了。 当时她眼皮耷拉的很重, 困意满满的袭来,头也是昏沉沉的。 可是闭上眼睛,却是睡不着。 心里像打了鼓似的, 一下一下的跳着, 跳得人怎么都睡不着。 所以她干脆不睡了。 睁开眼睛,就坐了起来。 再过几个时辰,她就要嫁人了。 虽然她之前嫁过一次人,而且嫁的还是同一个人,但是那一次, 与这次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 宁瓷望向窗外黑漆漆的一片, 沉着面色,慢慢的,想起了一些事来。 她现在都在想,当时在那样的情况下,怎么就答应要嫁给他了呢。 诚如很多人所想, 便是她自己也这么觉得,那个时候的她,是看不上萧青山的。 无论从哪一方面。 若不是因为那个意外,他们之间, 应当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可是他们就是相遇了。 而且还成亲了。 宁瓷想,应当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