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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你是我枯水年纪里的一场雨 你来的酣畅淋漓 我淋的一病不起 ——青慕 《三行情诗集》 9月开学典礼,学生们在不大的体育馆里排着队,挤挤挨挨得就像是菜市场鱼缸里待售的鲫鱼。主席台上,校长用重庆味儿的普通话念校训:“在校期间,学生不许抹嘴红(口红),不许戴食物(饰物)。” 叶清欢听得费解,忽听后面有个男生咕哝一句:“保证不在耳朵上戴甜甜圈。”一群学生哄笑,叶清欢回头瞟了一眼,看到一个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得歪歪斜斜的男生,身型瘦高,刘海略长,一双桃花眼笑起来透着洋洋得意,神态痞得不可一世。 叶清欢向来对人对事淡漠,是故并没怎么在意,转头之际便把那男生的样子淡忘了,却忽听有人问:“同学,你是外招生?”叶清欢一怔,不知道是否在问自己。 男生含笑的声音传来:“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说:“这里是初高中一贯制学校,高中都是直升的,可我看你挺眼生的。” 男生嘿嘿地笑,说:“一回生二回熟,我叫盛鸿年,同学你呢?” 叶清欢第二次回头,盛鸿年正用胳膊勾着一男生的肩膀跟那人说话,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他侧着脸,左颊上有一个深刻的酒窝,深得能嵌进一颗红豆。 叶清欢总算记住了盛鸿年,因为他跟她一样是个外招生。 冗长的校训结束,学生们分别被新班主任领着去了教室。 高一年级总共有九个班,叶清欢跟盛鸿年被分在九班。年轻的九班班主任领着新生们上第一节课,要每个学生作自我介绍,三十二个学生逐个介绍下来一节课便结束了,班主任抱着课本走出教室,遇到下节要来上课的英语老师。 “张老师,听说商家塞进来的那两个孩子都在你班上?”英语老师凑近过来压低声音问,“怎么样啊?” 班主任回回头,教室里靠窗那排,叶清欢跟盛鸿年一前一后地坐着,盛鸿年跟身边围着的三五个男生侃得不亦乐乎,叶清欢在安静地看书。 “那两个孩子看起来互相并不认识。”班主任小声说。 “哪两个?” 班主任抬起手指虚指了指,英语老师探头探脑地瞧了两眼,点评道:“女孩看起来挺乖的,男孩可不像个好搞的角色。” 班主任认命地摇摇头。 “都叫什么啊?”英语老师问。 班主任把花名册递到英语老师面前,点了上面的两个名字。英语老师讶然:“都不姓商?” “谁知道呢?有钱人家的事儿,咱们又猜不到。”班主任无奈地说。 “听说是商先生亲自找的校长,这两个孩子肯定跟商家关系匪浅。”英语老师说,留心地瞧着教室里的两个人。 海城外国语学校作为一所历史悠久的重点中学,跟海外许多高校都有合作。每年高三有70%的学生直接出国深造,20%的保送国内高校,剩下10%裸考也全都上了一本。学校采取初高中一贯制,初中是全市自主招生,高中只接收本校初中直升的学生,从来不外招。多年来,许多人高考前想把孩子塞进来,其中不乏有权有势者,可校长从来没松过口,结果这次一下子就塞进来两个。 “大家都听说了,所以别班的班主任都不肯要,最后就都推给我了。谁让我资历浅说话没分量呢?”班主任苦笑,商家的少爷小姐,犯了错谁敢教育呢?收了等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谁都不傻。 “别这么悲观,也许是好事也没准呢?”英语老师安慰。 班主任轻嗤,上课铃响了,英语老师忙进去教室。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叶清欢随着就餐大军去了餐厅。学校餐厅的菜品异常丰富,牛排烧烤关东煮,许多学生在牛排的摊位前排队。叶清欢环视一圈,选了人最少的阳春面窗口排队,排到她后掏出钱跟卖饭的胖师傅说要一碗面,胖师傅很诚恳地说:“同学,你去那边办张饭卡好?侬这里只打卡不收现金的。” 胖师傅的饭勺朝某个方向虚晃一下,叶清欢扭头却只看到人头攒动,后面的同学问她还要不要买了,叶清欢只得让出窗口的位置,继续朝刚才胖师傅指的方向张望,拿不准是不是要过去找一下。 “两碗面。”一个耳熟的声音,叶清欢怔了怔,扭头看到盛鸿年。他拿着饭卡朝她晃了晃,说:“我刚去过了,办卡的老师不在,你也不用过去了,这顿我请你。” 叶清欢狐疑地看着他手里那张饭卡,盛鸿年说:“这是跟同学借的。” “谢谢。”叶清欢淡淡道,转回头对胖师傅说:“不要加葱花,谢谢。”“阳春面上浇的就是葱油。”盛鸿年说。 叶清欢又扭脸看盛鸿年,盛鸿年扬扬眉毛,叶清欢面上淡漠平静无波,盛鸿年眯起眼想要审视她,胖师傅把第一碗面递了出来,叶清欢端起托盘转身走了,盛鸿年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咕哝了一句:“怪人。” 第二碗面递出来,盛鸿年端起托盘走出来,见叶清欢端着托盘站在过道上,前头是就餐的漫漫人群。食堂用餐高峰,没有空座。 盛鸿年端着托盘走到叶清欢身旁,歪头对她说:“跟我来。”说完他迈开长腿朝外头走,叶清欢略一思索,便跟了过去。 露台拐角的地方有一张空桌子,叶清欢走过去放下托盘,坐下后拿起筷子默默吃面。盛鸿年坐到她对面,没话找话地邀功:“刚进食堂的时候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地形,看到这里有座位。这边远,他们那些本校生肯定懒得走,其实过来吃比在屋里等位置好多了,时间短,空气清新,视野开阔,还赚了个清静。” 叶清欢不吭一声,只默默吃面。 盛鸿年双手环胸看着叶清欢吃面,撮着嘴唇琢磨她。在他的认知里,女生可以高冷,但脸要长得过得去。是的,他是外貌协会会员,认为女生长得好看高冷起来叫神秘,长得不好看的玩高冷那就叫作。而对于叶清欢,他一时间拿不准该把她划到哪一波里去。 只是他挺不爽的就是了。 叶清欢并不是典型美女的长相,却也不能用丑来形容。一张瘦削的瓜子脸,肤色白得透明,清淡如茶的五官,却有一双浓眉上挑如削,富有挑衅性,看着,总觉得有种特别的韵味,说不清道不明的美,却不是这个年纪的盛鸿年能体会的。 叶清欢吃完最后一根面,从兜里拿出十元钱压到桌上推到盛鸿年面前。盛鸿年心头升起一股被冒犯的愠怒,说话口气略硬:“你这是干嘛?我说了,我请你。” 叶清欢抬起眼皮看向盛鸿年,眼睛清亮有神,似有水光,看得盛鸿年一个愣神。 “你需要我做什么?”她直截了当地问。 盛鸿年一怔,有种被看透的感觉,顿觉窘迫,违心地说:“我能要你做什么?”叶清欢眨了下眼,手指还压在钱上,只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叶清欢淡淡说:“有求,才有应。” 盛鸿年挠挠头,长舒了口气,才说:“下午有班干部竞选,我想让你投我一票。” “为什么是我?”叶清欢问。 “我们两个都是外招生,他们都是直升生,我俩互相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盛鸿年摊手。 叶清欢垂眸想了想,问:“你想竞选什么职位?” “班长。”盛鸿年说。 “不简单。”叶清欢说。 “怕什么?要就要最好的,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盛鸿年勾唇一笑,少年轻狂得不知天高地厚。 “竞选稿子有吗?”叶清欢问。 “你要看?”盛鸿年问。 叶清欢点头。 盛鸿年把裤兜里折好的稿纸拿出来递给叶清欢,叶清欢打开来仔细看过一遍,然后把钱放回了兜里,又把稿纸递给盛鸿年,说:“我答应你。” 说完,叶清欢起身走了。夙愿得偿,盛鸿年把桌上那碗面推得远了些,手指在桌上敲着,目光在餐厅里扫视,又瞄到同班的三个男生排在牛排的队伍后头,他一推桌子站起身,溜溜达达地朝那三人走过去。 下午的班干部竞选,盛鸿年以精彩的发挥高票得选,班主任诧异地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由地也看向一直默默坐着的叶清欢,越来越觉得这个少女身上透着一股跟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沉稳,心里不由地感慨虎门无犬子/女,商家的孩子果然不同凡响。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预收《久逢》】 校服到婚纱,一个骚浪小哥哥历时七年费尽心机追老婆的故事,预计6月开文。 从前:一起写作业的时候许久不小心把钢笔水甩到了蒋逢衬衣领子上,蒋逢如获至宝天天穿着,逢人就说:“这许久给我弄的。” 现在:蒋逢把许久堵到墙角,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指着脖子对许久说:“来来,快给我这儿嘬个印儿,我得让他们知道我有媳妇了。” 第 2 章 竞选结果尘埃落定,新当选的班委都到讲台上站着,班主任进行总结发言。叶清欢用手托着下巴看向窗外,耳边是班主任抑扬顿挫的讲话声,心里想的是爸爸的话。 “清欢,你到海城一个多月了,你在这边的所有事儿都是商家帮忙安顿的……我知道你不喜欢,算爸求你,就一次,你就过来一趟,打个照面就好,爸绝不强留你。” 爸爸这么低声下气地求她,为的是商妙清。 叶清欢换了一只手,依旧托着下巴看窗外。外头有一棵开满红花的树,花朵拥挤繁茂,热烈得仿佛要烧起来。 叶清欢想起商妙清去车站接她的时候穿着的那条红色长裙。商妙清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笑,问她:“清欢,路上累不累啊?要不要先去做做按摩放松下啊?” 她不理解商妙清为什么要讨好她,就像她不理解商妙清为什么会喜欢上她的爸爸。 商妙清是商家第三代,二十出头衣食无忧的千金大小姐,偏偏喜欢上了年近四十有家有室的普通男人。 爸爸妈妈的离婚协议是两个月前签的,财产全部留给了妈妈。叶家的一双儿女,她跟了爸爸,弟弟清洛跟了妈妈。 叶清欢出发到海城的前夜,妈妈拉着她的手说:“清欢,不是妈不要你,是妈有事让你办。你弟弟年纪小没你懂事,所以妈让你去海城。你要替妈好好看着这对狗男女,老天有眼,不会给他们什么好下场的!” 叶清欢的手被妈妈攥得发疼。在妈妈心里,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 她想跟妈妈说早已结束了,在爸爸犹豫着是要商妙清还是要这个家的那一刻起,一切都结束了。可看着妈妈消瘦又满是怨怼的脸,她又无法说出口。 爸爸妈妈的婚姻是建立在良好的感情基础之上的。大学生情侣,毕业后便结婚。婚后妈妈工作了半年就怀孕辞职做起了全职家庭主妇,爸爸在外打拼养家糊口。爸爸很努力,家里情况渐渐好转,小房子换成了大房子,一套房子变成了两套房子,也有了弟弟清洛。 妈妈把伺候老公,养儿育女,孝顺双方父母当成了毕生事业,物质上精神上百分百地依赖着爸爸,哪怕是换一种卫生纸的牌子也要打电话问一下爸爸的意见。妈妈沉浸在满满的幸福里,嘱咐叶清欢以后找老公就要找爸爸这样的男人,可以托付终身。 然而现实狠狠扇了妈妈一个耳光。一年的争吵,一年的冷战,一年的分居,持续的离婚拉锯战,是叶清欢从初一到初三的三年。 清洛是男孩子,年纪也小,清欢一向稳重,显得早熟,初初那两年爸爸妈妈总在她面前倾诉,说着各自的不堪跟无奈,忿恨跟委屈。他们企图从她这里得到一点支持回应,叶清欢却沉默以对。 他们把她当作树洞,却都忘了她也是一个孩子,不能完全理解成年人世界的爱恨情仇。面对两个骨肉至亲,她当不了也不想当这场官司的审判官。 三年,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最后终于有了结果,叶清欢如释重负。 到了海城之后,商妙清请她到商家住,说给她准备了房间,如果不喜欢可以换。她不肯去,商妙清就给她找了个房子住下,还请了一个保姆。然后把她送进了这所知名的重点中学。 商妙清不过大了她几岁,扮演起后妈的角色非常不得心应手。 起风了,树枝举着红花摇曳起来,迷离人眼。 “是火树,不过海城这里管它叫凤凰木。” 叶清欢扭头见盛鸿年站在跟前,她微怔,放眼望向教室,见几个班委成员都在陆续回到座位上。 “谢谢你的票。”盛鸿年低声说,右手扶着她的桌角,勾着嘴角笑,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叶清欢眨了下眼,低下头去翻开了英语书。 盛鸿年就这么被晾到一边,他看了叶清欢几眼,撮起嘴唇,心里暗暗念了句“怪人”,转而乐呵呵地跟前后排坐着的两个男生各自击了下掌,回到座位坐下了。 班主任看看表,还有五分钟下课,便拿起一摞单子分发下去。单子传到叶清欢手里,是征订校服的通知单。 “同学们,现在发的是征订校服的单子。高中校服跟初中校服不一样,所有人都要重新购买。建议夏季校服订两套,方便调换。春秋季跟冬季的每人定一套,想要多订的在单子上写明要的套数。校服的钱明天带过来。盛鸿年,你负责收钱跟核对。” 后面盛鸿年应了声“遵命”。 叶清欢看看校服的价格,叹了口气,想今晚还是去一趟商家。 下午放学,爸爸开车来接她。叶清欢上了车,爸爸问她开学第一天怎么样,她说还好。 路上有些堵,走走停停,爸爸没再说话,不时地看一眼叶清欢,嗅探着什么似的。过了几个路口,车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了。 叶清欢开口说:“明天,要交校服钱。” “哦,是该交。”爸爸忙掏出钱包,问,“两千够不够?” “用不了那么多。”叶清欢低声说。 爸爸拿出钱放到叶清欢手里,温和地说:“拿着,多余的去买点喜欢的东西,衣服鞋子什么的都好,你是女孩子,应该适当地打扮一下。” 叶清欢默默把钱收到包里,这时候信号灯也换了绿灯。 又开了一段路,叶清欢轻轻说:“爸,今晚可以不留在商家吃饭吗?” 爸爸握着方向盘,表情发怔,过了几秒才恍然,脱口说:“当然可以啊!都随你!” 爸爸掩饰不住语气里的欣喜,叶清欢听着却觉得有些刺耳。 “谢谢爸。”她小声说。 “这孩子,跟爸爸说什么谢谢?”爸爸笑起来,很愉快。 叶清欢低头看着空调出风口不再说话。包搁在腿上,里面放着两千块现金。她知道那钱不是爸爸的,爸爸跟商妙清在一起后就辞职了,进商家的企业工作,职位还不低。这钱应该算是商家的。而爸爸每个月还在付着妈妈跟清洛的赡养费。 目前来说,她,妈妈,还有清洛,都是商家出钱在养。 搁在腿上的包显得很沉,叶清欢捏紧了手心。 车子到了商家大门口,红外线监视器扫到车牌后自动开门,爸爸把车子开进院里停下,熄火,叶清欢低头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忽然听到盛鸿年的声音。 “在文溪,管这种树叫火树。” 她猛地抬眼,见盛鸿年在他们车子的右前方,跟一个老人走在一起。盛鸿年指着的方向有一棵跟学校里一样开满红花的树,比学校那棵更大,更茂密,花开得也更繁盛。 “清欢,先别下车,等一会儿。”爸爸低声说。 叶清欢扭头看向爸爸,他脸上出现一种很复杂的神情,忸怩,紧张,还有一丝惧意。 叶清欢又回头看那对老少,老人把手搭在盛鸿年肩上,拍了拍,说话的声音沉稳又沧桑。 “这是凤凰木,你爸爸出生那年栽下的,如今也快有四十年了。” 叶清欢见盛鸿年转了个身,貌似不经意地躲开了老人的手,他把手抄进裤兜里,抬头看着树梢,语调轻松地说:“这树还有几个名字,红花楹,金凤花,洋楹,您不知道?不过我还是觉得火树念起来最带劲。” 他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这对老少进了房子之后,爸爸才跟叶清欢下了车。 “今天家里人多,我先带你去花园走走。”爸爸说,表情不甚自然。 叶清欢点点头。 其实她早已发觉爸爸在逃避什么,也发觉到应该跟那个老人有关。她不觉歪头往别墅入口那边看去。 爸爸长出一口气,低声说“那位就是商先生。”。 叶清欢心中顿时明了,眨了下眼。 “那个男孩是他的孙子,最近才刚找回来的。这次跟你上同一个学校。”爸爸说。 作者有话要说: 嗨~~~ 还记得商先生吗?其实我蛮喜欢他的。 所以这是一个豪门里发生的故事哦。 在评论区看到了好些老面孔,还有好些新面孔,爱你们哦~~ 第 3 章 所谓花园,是别墅后的一块私人绿地,不大,被园艺师特意布置过,秀丽中透着野趣。 叶清欢跟着爸爸在这里逗留了半小时,爸爸显得心事重重,时断时续地跟她聊,总计不过十余句。 又一次路过长椅,爸爸说:“坐一会儿。” 两人都坐下了,爸爸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上。 “爸。”叶清欢叫。 爸爸叼着香烟询问地看她,“嗯?”一声。 “你现在幸福吗?”她认真地问。 爸爸怔了一会儿,把嘴上的香烟拿下来,想了想,说:“算是。” “比跟妈妈的时候幸福?”她问。 “这要怎么比?”爸爸笑笑,把烟送到嘴边深吸了一口,才说,“清欢,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很多事是没法回头的。人这一辈子总是在跟各种问题作斗争,这件事压下去,那件事又浮起来,不到死那天是忙不完的。” 叶清欢并没有很懂爸爸的意思,可是听起来爸爸过得也并不是很好,她也没有追问,弯下腰,抱着膝盖看地砖缝隙里长出来的杂草,绒毛一样细软。 “你呢?在海城住得惯吗?”爸爸问。 “还好。”叶清欢说。 “保姆怎么样?” “也好。” “我知道你对生活的要求不高,可你一个人住我总是不放心,有不习惯的地方记得一定跟爸爸说。”爸爸嘱咐。 “嗯。”叶清欢轻轻地应,心内一片荒芜,掀不起情绪的波澜。 海城是个光怪陆离的国际化大都市,年轻人追梦的地方,每年都有数百万的人口涌入,她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只是她客居在此,她的根在文溪,那个距离海城200公里之遥的小城。 商妙清打来电话询问他们在哪里,爸爸告诉她在花园,放下电话后爸爸把烟掐了,对叶清欢说:“她一会儿就过来。” 叶清欢没吭声,依旧抱着膝盖。 “清欢啊。”爸爸叫了她一声,叶清欢扭脸看着爸爸。爸爸欲言又止,眼里透着艰难,仿佛有些话难以启齿。 叶清欢眨了下眼,直起腰来。 “她怀孕了。”爸爸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很艰涩。 叶清欢眉头皱了皱,淡淡应了声:“哦。” “所以,想她能开心点儿。”爸爸低声说。 叶清欢又说:“哦。” “这事儿……先不要告诉你妈妈。” “嗯。”叶清欢答应了,扭过头继续看地砖缝隙里的小草。 一小会儿后商妙清来了,她还是穿着显腰身的连衣裙,看不出怀孕的迹象,不过换了平底鞋,显得没那么高挑了。 “建平,我不知道今天爷爷会回来。”商妙清对着爸爸抱歉地说。 “没事。”爸爸温和地笑着,拉过商妙清的手握住了,“今天天气这么好,我带清欢在花园里走走,散散心。” 商妙清的神色放松下来,转而对叶清欢说:“清欢,今晚别走了,明天让司机送你去学校。” 叶清欢没说话,爸爸忙说:“她有些东西放在那边,明天要带去学校的。” 商妙清便没再提留宿的事儿,只说想三人出去吃个饭,然后再送她回家。爸爸看过来的眼神透着乞求,叶清欢退了一步,想既然不在商家吃,就也还好,便答应了。 离开花园需要穿过一段门廊,有三级台阶。上台阶的时候爸爸很自然地伸手扶住商妙清的腰,商妙清很自然地依偎到爸爸身上。叶清欢别开眼,意外地瞄到盛鸿年走进了花园,她不觉停下脚,站在廊柱后看他。 盛鸿年穿一件白衬衣配一条墨蓝色牛仔裤,裤脚卷起来露出一截脚踝,脚上蹬着一双白色乐福鞋,显得很干净清爽。依旧是高高瘦瘦的身板,相较成年人稍显瘦削。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在前面慢悠悠地走,一个穿着佣人衣服的中年女人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女人刚说了声“少爷”便被盛鸿年截了话头,他斜着眼,语带嫌弃地问:“姜姨,你活在旧社会吗?叫名字不行吗?” 被唤作姜姨的女人噎了下,又低低地改口称呼道:“鸿年少爷。” 盛鸿年对着天翻了个白眼,迈开大步把她甩在身后。 “清欢?”爸爸在前面叫她,叶清欢立刻转身离开廊柱。盛鸿年也听到了,停下脚朝门廊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他抬手挠了挠头皮,想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可是幻听怎么会听到这个名字? 一行三人在房子里穿行。 “鸿年来这里也有一个月了。”爸爸说。 “一个月零十天,他上个月二号来的。”商妙清说。 “你觉得他怎么样?” “看不透。起初来的时候不爱说话,现在活跃多了,跟爷爷也亲近了很多。” “还是不肯改姓商?” “不肯啊,每次问都说再等几年。” “可能是不习惯。” “我看不像。” “怎么?” “他把房里的装饰画都换成了他跟他父母的照片,把他父母的结婚照放大了挂在床头。你是知道的,他随他妈妈的姓。我听我妈妈说,当年是我叔叔故意不让他姓商的。” “你的意思,他其实还是没原谅你爷爷?” “如果是你,你的父母突然去世,然后有个自称是你爷爷的人出现,告诉你当年是他把你爸爸赶出了家门,现在又想把你带回家去养,你会这么快原谅他吗?” “你总说我笨,这么难的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 爸爸亲昵地搂了搂商妙清的腰,又想到女儿在后面,便立刻把手收回来,回头看叶清欢,见叶清欢低着头,他才松了口气。 “爷爷很喜欢鸿年。”商妙清靠着爸爸的肩头说,叹了口气。 “这世上没有不爱孙子的爷爷。”爸爸说。 “不一样的,建平。”商妙清幽幽地说,“爷爷上次家庭聚会的时候说,鸿年敢想敢做,最像他,他看到鸿年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你知道我们家的状况,我大姑妈一直在管家里的事儿,她一直觉得家业会交给……”话没说完,被爸爸打断了。爸爸用眼神提醒商妙清,后面还跟着一个叶清欢。 商妙清自觉失言,回头朝叶清欢腼腆地笑笑,有些难为情。叶清欢没有任何表示,只默默的走。 “清欢,你认识鸿年吗?他跟你都进了海城外国语学校。”商妙清有些没话找话。 “认识。”叶清欢淡淡说,“我们同班。” “那么巧啊?”商妙清惊喜地说,想终于找到一个很好的话题,可以跟叶清欢多聊几句了。哪知道叶清欢只“嗯”了一声,便再无话了。 商妙清有些讪讪的,爸爸揽住商妙清的肩膀,安慰道:“清欢就是这样,不爱说话,可心里是好的。” 商妙清勉强笑笑。 叶清欢低下头,她觉得自己心里什么都没有。 又走了一段,叶清欢发觉他们并不是去院子,而是一直往别墅里面走。她心里狐疑,却不得不继续跟着。 爬楼梯上二楼的时候,爸爸和商妙清停住了脚,叶清欢也停在他们后面,他们两个在高处的台阶挡得严严实实,她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 “商先生。”爸爸恭敬地称呼道。 “爷爷。”商妙清的声音也透着紧张。 传来一声威严又沉稳的“嗯。”接着爸爸跟商妙清双双让到楼梯一侧,叶清欢看到楼梯上方站着的气宇轩昂的老人,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叶清欢也站到楼梯一侧,让开路。 老人背着手走下来,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叶清欢静静地看着他,心里倒是没有什么惧意,她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可以呼风唤雨的商先生,她第一次这么近地看他。 老人目不斜视地走下楼梯,拐个弯不见了身影。爸爸跟商妙清双双松了口气,商妙清对叶清欢露出笑脸,说:“清欢,我给你买了几件衣服,在房间里,你去试一试。然后我们再出去吃饭。” 叶清欢“哦”了声,低下头继续默默地跟着走。 别墅中厅,商先生问身后的男人:“刚才那个是叶建平的女儿?” 男人恭敬回答:“是的,商先生。” 商先生走了几步站住了脚,沉吟片刻后又轻轻一笑,接着继续往前走,脚步比之前略快了些。 “您刚才在想什么?”男人问。商先生瞥了男人一眼,男人含笑看着他,倒不像其他人那样瑟瑟索索让人生厌。商先生缓缓吐出口气,想这个家原来只有跟在身边的这个敢揣测他,总觉得寡淡,好在如今又多了一个盛鸿年。 “在想凭他也能生出那样的女儿。”商先生缓缓道。 “那女孩有什么特别?”男人继续问。 “看怎么养。”商先生说,“如果让他养,估计也就没什么特别了。” “听先生的意思,是有意把她接过来养?”男人还是问。 商先生摇头。 “如果没有鸿年,先生就会把那女孩接过来了。”男人笃定地说。 “就像当初养你那样?”商先生的眼光锐利,刺向男人。男人微微一笑,回答:“先生的养育之恩,修钢这辈子不会忘的。” 商先生只问:“鸿年呢?” “在前面花园里。”男人说。 第 4 章 吃完饭,爸爸开车送叶清欢到住处,叶清欢推开车门,商妙清忙回头提醒:“清欢,别忘了拿衣服。” 叶清欢迟疑了一下,拿着那几个袋子下了车,商妙清扒着车窗对叶清欢说:“那……今晚你早点睡,别熬夜啊。” 叶清欢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声:“再见。”转身便走了。 她走进小区,沿着甬道往里走,拐弯的时候她往外头掠了一眼,爸爸的车子仍然停在路边,商妙清还扒在车窗看着她,见她回头了,商妙清立刻伸手出来朝她摇一摇。叶清欢假装没看见,别过脸继续走。 她能感觉到商妙清努力想拉近跟她的关系,可她却不想。 房子在二楼,叶清欢走楼梯上去的。进门的时候听保姆在说:“你这么做就对了!不能让他们觉得咱是当保姆的就好欺负!” 保姆在打电话,听起来又在向同乡姐妹传授斗争经验。 这个保姆三十岁出头,看起来以前在很多家做过。做事麻利,有些势利,心眼儿偏多,心底倒算不上坏。这是商妙清特意挑选的人,所以叶清欢对她比较无欲无求,保姆的活儿也做得轻松,闲着了就跟同乡煲电话粥。 叶清欢轻轻把门带上,默默换鞋。 保姆赶紧挂了电话迎出来,伸手从叶清欢手上拿过来盛衣服的袋子跟书包,问她:“才回来啊小叶,吃饭了吗?” 叶清欢“嗯”一声,弯腰把拖鞋从鞋架上拿下来。 保姆往袋子里看了眼,看到了衣服上的吊牌,笑起来,说:“呦,这么好的衣服,是商小姐给买的?” 叶清欢顿了下,又说:“嗯。” “你先去沙发坐坐,我给你盛碗绿豆沙,我今晚刚煮的,又沙又甜。”保姆转身跑进屋,顺手把盛衣服的袋子跟书包放到沙发里,自己去了厨房。 叶清欢趿拖鞋走过去把书包拿了,然后回自己房间,坐到书桌前,把新发的课本拿出来开始包书皮。 她到了海城才知道是有成品的书皮卖的,塑料的,跟书本尺寸完全吻合,上面印着各种各样漂亮的图案。放学的时候学生们挤在文具店里挑选新书皮,她则跟在文溪时候一样,买了几张花色素淡的包装纸。 卧室的门被轻轻敲了几下,保姆推开门,端着一碗绿豆沙进来了。叶清欢扭头看保姆,保姆的笑里面有些内容,像是有事找她。她不动声色,保姆把碗放到她书桌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站在书桌前看着她裁纸。 “小叶手真巧啊。”保姆没话找话似的。 叶清欢放下裁纸刀,抬起头看向保姆,问:“有事吗?” 保姆眼珠转了转,试探地说:“小叶啊,我明后天想请个假。有个姐妹出了点事儿,我得过去帮忙。”边说着边留心叶清欢的神色。 叶清欢点了点头,低下头接着裁纸。 “这两天的饭菜我提前做好了,都用密封盒装好了放在冰箱里,你吃之前用微波炉热热就行,热之前记得打开盖子。水果也买好了搁在冰箱里,你吃之前洗干净。”保姆说。 叶清欢“嗯”了声。 保姆不肯走,磨磨唧唧的有话也不说,叶清欢眉头皱了皱,低着头说:“我不会告诉商小姐。” 保姆顿时眉开眼笑,却还不走,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请假扣钱本来是天经地义的,可你也知道,我们是穷苦人,一个月就挣那点儿钱,还要送回老家一半……” 保姆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不容易,叶清欢默默地听着,也没有打断她,手下把语文英语数学课本的书皮都包好了。保姆终于说过了瘾,说是要去把新衣服帮她挂到衣柜里,然后今晚收拾了东西就走。 叶清欢开始在书皮上写名字,保姆在床上撕衣服的包装袋,唰啦唰啦地响,嘴上还不时地对衣服品头论足,大概是感慨料子好版型好之类。叶清欢转头对保姆说:“你喜欢,那都送给你。” 保姆吓了一跳,脱口说:“可不行!这么贵的东西,我哪儿敢拿啊?” 叶清欢微微含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她。 保姆跟叶清欢对视了半晌,才试探地问:“小叶,你当真的啊?”叶清欢点头,保姆顿时眉开眼笑,迅速把衣服又装回到袋子里,说:“哎呀我知道这点东西在你们这些有钱人眼里不算什么,可对我们这些穷人来说就太贵重了。我老家有几个侄女恐怕见陡没见过这么好的衣服呢!谢谢你呀小叶。” 保姆走了,叶清欢继续在书皮上认真地写名字,写完了把书包重新整理好,保姆进来道别,嘱咐用过的碗筷放到洗碗池存着,她回来以后洗。保姆走后,房子终于清静下来。 叶清欢从床底的箱子里翻出相册,窝在椅子里翻看。 一年前爸爸离开家,妈妈把所有的照片都烧了,这本相册是清洛藏起来的。她来海城之前清洛把相册偷偷给了她。清洛特别怕她到了海城之后把他还有妈妈都忘了。 最后一张全家福是在公园照的,她十三岁,清洛十岁,照片的背景是一棵开满红花的大树,像一团红云。叶清欢摸摸那层红色,想起盛鸿年说这叫火树。她在文溪长大,常常见到这种树,倒是从来不去想它到底是什么树。 照片上爸爸抱着清洛,妈妈揽着她,一家人和乐融融,那时候妈妈依旧沉浸在自己营造的幸福氛围里,谁都没想到两天之后会爆发第一场家庭战争,叶清欢第一次见到了商妙清。 手机响起来,不需要看都知道是谁打来的。因为妈妈跟她约定好了,每周二周五晚上的九点半会跟她通电话。 “清欢,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啊?”妈妈问。 “还好。”叶清欢说。 妈妈问了问学校的细节,又说了些家里状况,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说到清洛的时候,谈到清洛刚上初一,不太适应初中的学习节奏,妈妈想给清洛请个家教,所以问叶清欢的意见。 叶清欢跟妈妈聊着这些平淡的话题,仿佛她还身在文溪,那些烦恼都隐形了,她开始觉得放松。 妈妈突然沉声问:“他那边怎么样?” 叶清欢打了个冷颤,一瞬间又被拉回到现实。她歪头往床上看了一眼,有件衣服的吊牌被落在了床上。 她淡淡地说:“我最近没有跟爸爸见面。” “乐不思蜀得连亲生女儿都不管了是?他们有什么事儿你一定跟我说,尤其是有关那个狐狸精的!你一定要替妈好好看着他们!”妈妈的语调怨毒。 叶清欢“嗯”了一声。 之后再聊的什么叶清欢记不清了,挂了电话后她把相册重新放回床底下的箱子里,去卫生间洗漱后回房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关上灯,拥着被子,她对自己说:什么都不要想,叶清欢,什么都不要想。 作者有话要说: 嗯,大家都好好的,所以我回来更新啦。 第 5 章 夜里叶清欢做了很多梦,清早被闹钟叫起来的时候却一件都不记得了。她起床洗漱后便离开家,在楼下面包店买了一份面包牛奶吃了,再乘公交车去学校。 早自习盛鸿年收钱,团支书倪晓洁主动出马协助,盛鸿年核对表格,倪晓洁收钱数钱,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完美。 班上有人开他们俩的玩笑,说他们天生一对儿,盛鸿年白了那人一眼懒得跟他掰扯,倪晓洁抿嘴微笑,于是此后班上便开始炒班长跟团支书的CP。盛鸿年初中时候就常被人这样玩儿,是故完全没放在心上。倪晓洁则是人家一说她就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高中时代的日子就这么慢慢地过着,无聊又清淡。 叶清欢在班上是近乎隐形的存在,她长相一般,性格孤僻,不喜与人交流,学习成绩也不好,是故没什么人注意她。 盛鸿年则相反,他思维敏捷,高调活跃,天生带有一种领袖气质,虽然学习成绩中等,但是瑕不掩瑜,从老师到同学都爱他。 同学们并不知道盛鸿年跟叶清欢都跟商家有关,班主任心里倒是清楚的。看着两个孩子迥异的表现,倒也啧啧称奇。不过让班主任安慰的是,不管是叶清欢还是盛鸿年,都没有给她的教学工作带来什么阻力,反倒是因为多了一个盛鸿年,让整个高一9班充满了活力。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原以为是个烫手山芋,没成想捡到了宝,班主任心里甚感安慰。 高中开学是八月底,日子很快走到了十月,长假开始了。爸爸问叶清欢要不要出去旅行,说她想得话他可以带她去,她说不想。爸爸又问她是否想回文溪住几天,她也说不想,她想留在海城。 初中的时候在文溪,因为家里的状况,叶清欢的学习成绩受到一点影响,但那时候她不至于垫底,成绩还能维持在中游。 到了海城外国语学校这所名校,学生都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不管见识还是知识面都是小小一个文溪不能比的。老师们的授课方式也不会因她而将就,上课的时候她总是跟不上,尤其是英语课,老师全程英文教学,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时候听不懂。 叶清欢是个有骨气的,不甘于垫底,打听到假期学校图书馆不关闭,所以她打算整个假期到图书馆补习功课。 爸爸自然不会反对,还问是否需要请个家教,叶清欢拒绝了。恰好保姆也跟她请假,说要回老家探亲,叶清欢很痛快地准了,因为保姆不在她反而更自在一些。 长假第一天开始叶清欢便遵循上学时候的作息,按时到了学校,去图书馆学习。 图书馆里清清静静的让人心安,自修室从头一眼望到尾,除了桌椅书架再无其他。叶清欢走到自修室最里面的拐角,这里有两排书架隔档成的一小块独立空间,还有一扇窗户,窗外有一株火树,盛花的时候风景独好。 叶清欢一直很中意这块地方,但平时这里总被学生情侣占据。如今终于成了属于她的一小方天地。 她放下书包,拿出书本开始自习,学累了就看看窗外的绿色舒缓视疲劳。 火树的羽状复叶依旧茂密,花期已过,开始结实。长长的果荚挂在枝头,像是一条条打了孔的绿色腰带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她不禁想起盛鸿年,想起商妙清说的有关他的事情,听到他父母双亡的消息后她也曾暗暗唏嘘。还有盛鸿年在商家的时候说起过“在文溪”,让她不禁去揣测他跟文溪的关系。 其实她完全可以自己去问他,他就坐在她后面。可她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一个商妙清已是无奈,她不想再跟商家的其他人扯上关系。 叶清欢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头上有些响动,她心里一惊,赶紧抬头去看,却见书架顶上垂下来一只手,吓得她立刻捂住嘴,差点惊叫出声。 等心里平定一点,叶清欢站起来,翘起脚往上看,才发现是有个男生躺在书架上面,仿佛是在睡觉。 两米多高的书架,顶上宽度不过六十公分,不知道是谁竟然敢在上面睡。 叶清欢翘着脚也看不到上面人的脸,考虑是不是叫醒他,又怕惊到他反而摔下来。皱眉想了想,便把自己的书包拿过去,仰着脸估计了下那人头所在的位置,把书包放到了地上。 再回去看书的时候,叶清欢便一直心神不宁,不时抬头看看那人的状况。那人倒是没乱动,那只手也一直垂着。时间慢慢过去一个小时,叶清欢心里安稳了些,低下头专心背英语单词。可这时候上面又有响动,她忙抬头看,这次倒是看清了上面的人是谁。 是盛鸿年。 他翻了个身面朝着她,侧躺在书架的边缘,只要再往外移动一公分就摔下来了。 叶清欢提心吊胆地看着他,完全没有了看书的心情。她纠结着是叫醒他,还是把桌子推到书架边上,那样就算他摔下来也不至于因为太高而受重伤。 考虑了很久她还是不敢叫醒他,他就在书架边边上了,岌岌可危,她决定把书桌推到书架底下。 想到便做,叶清欢把书桌两边的椅子搬开,开始推桌子。图书馆的桌子都是实木的,又大又沉,她用了吃奶地力气去推桌子才移动了一丁点儿。 桌子腿摩擦地板,发出一些声响,吵醒了上头睡觉的盛鸿年。 盛鸿年张开眼便看到下面一个女生在推桌子,看起来推得很费力,细瘦的身子弓得像只虾米,膝盖几乎跪到了地上了。他坐起身,歪头看着下面还在拼命的女生,饶有趣味地问:“嘿!你干嘛呢?” 叶清欢一个愣怔抬头,撞上盛鸿年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安稳地坐在书架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立刻站起身仰起脸看他,目露怨怼。 盛鸿年第一次在叶清欢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情绪,不觉愣了。然而接下来他的视线就被她胸口那块儿吸了过去。 现在是假期,所以叶清欢没有穿校服,而是穿了一件圆领的连衣裙,前襟系扣的那种。刚才她推桌子用力,两粒扣子从扣眼里滑出来而不自知,此刻她站直了身子,衣服的左前襟耷拉下去,露出线条完好的锁骨,跟左边肉粉色的胸罩带子,而从盛鸿年的角度看下去,还能看到一点文胸的粉色蕾丝花边。 她的皮肤白得透明,不管是锁骨的线条,还是她胸前鼓起的曲线都美好极了,盛鸿年看得直了眼。叶清欢皱了皱眉,不懂他脸上怪异的表情是因为什么,她低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春光乍泄,立刻抬手捂住了衣服。 她再看他的时候,眼里的神情已就不是怨怼了,而是明明白白的恼意。 盛鸿年脸上微红,脑子里瞬间就乱了,坐在书架顶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下来!”叶清欢低喝。 盛鸿年想都没想双手一撑就从书架上跳下来,落地的时候感觉左脚踩到了什么东西,有些软,伴随咔哒一声脆响后,他的双脚落实在地板上。他忙低头看,发现左脚下面踩着一个粉红色的书包。 他又抬头看叶清欢,她的视线正落在他脚底下的书包上。他忙弯腰把书包捡起来,抬手抓了两把后脑勺,小心地问叶清欢:“你的书包?” 叶清欢抿唇皱眉地看着他。 盛鸿年忙拍拍书包上的尘土,走过去把包递到她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才好像把里面的什么踩坏了,你检查下,看看是什么,我赔给你。” 叶清欢伸手把书包抓过来放到桌上,什么都没说,绕到桌子另一侧又去推桌子,想把桌子推回原来的位置。盛鸿年赶紧说了声:“我来。”便把叶清欢替下了,没费什么力气就把桌子复位。 叶清欢去搬椅子,盛鸿年也去搬。椅子摆好以后,叶清欢重新坐下来背英语单词。盛鸿年被晾在一边无所适从,愣了一会儿,拉出把椅子在叶清欢旁边坐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谢谢大家的关心。 宝宝没事啦,多喝水排泄后没见异常了。 只是她感冒发烧折腾了两晚,现在都没事啦。 谢谢谢谢大家,爱你们。 第 6 章 叶清欢兀自看书背单词,恍若身旁无人。 盛鸿年坐了半天快被晾成了人干。 可盛鸿年走不了,他就想搞清楚到底弄坏了她的什么。他瞅了瞅叶清欢,叶清欢全神贯注,他犹豫了一下,右手慢慢地朝她的书包摸过去。 他的手将将触到书包,叶清欢伸手把书包抓到身前。盛鸿年一个发愣的功夫,叶清欢已经把书包打开了,伸手进去翻了翻,拿出一支十二色圆珠笔递到盛鸿年眼前,笔杆呈粉碎性骨折状态。 “很便宜,不用赔了。”她淡淡说。 盛鸿年尴尬地把手收回来,叶清欢把笔放回书包里,把书包放到桌上,回过头去接着背单词。盛鸿年就有些讷讷的,抬手在后脑勺处抓了几把,才说:“该赔还是得赔的……” 叶清欢再没理会他。 盛鸿年又坚持枯坐了一会儿,最后到底坚持不住了,便起身往外走,走到一半他回头看看,叶清欢还在看书,连姿势都没变。 时间接近中午,静谧的图书馆里只听闻外头秋蝉的叫声。阳光穿过树叶,透过窗户,落到叶清欢的身上。 她的头发披在肩头,像是打了蜡,宛如一匹昂贵的锦缎。她的皮肤白皙发亮,她穿着的连衣裙也是白色的。 她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衬得周围方圆几米暗无天日。 盛鸿年看得有些痴,裤兜里的手机没防备响起来,铃声在静谧的自修室里响得刺耳,吓了他一跳。他立刻把手机摸出来摁了接听键压到耳边,转过身匆匆走出了自修室。 叶清欢瞄了眼盛鸿年走远的身影,才坐直了身子,重重地吐出口气。她抬手在胸口压了压,用手指检查扣子们是否安好。 她又朝盛鸿年走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只觉得心里头闷闷的,想以后再也不穿这条裙子了。 盛鸿年走出图书馆,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就朝校门口的小商店走去,他想买支笔赔给叶清欢。到了小商店后发现十二色的圆珠笔倒是有,但是跟叶清欢那支不一样。他跟店主描绘笔的形状,店主说这些笔只是外观不同,其实功能大同小异,真要说买哪种样子的很难找到,不如随便买一支就好。 盛鸿年没买,到其他地方找,转悠了好几家店都没发现一样的,最后他打听着去了文具批发市场。 批发市场的店面不少,他一家一家地找过去,最后在一家生意不甚好的店里,从一箱减价处理的笔里面翻到了一样的笔。 价格确实不贵,一块钱两支,他买了两支,心里头觉得很满意。 第二天盛鸿年带着笔到了自修室,看着远处的书架,明白书架后头便是昨天那张桌子,可他不知道叶清欢今天是否有来。 他把手抄在裤兜里,慢慢地走过去,心里有种买了彩票面临开奖前的紧张感。走到近旁,他歪头往书架后头看,看到叶清欢背对着他坐在那里看书。他偷偷呼了口气,嘴角不自觉上扬,站在书架后头默默打量她。 今天她把头发扎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衬衣,跟黑色的牛仔裤,衬衣下摆掖在裤子里。她穿裙子的时候不觉得,穿了裤子就显出了她身子的细瘦,尤其是那腰,纤细得只有一握光景。 细成这样,抱她一下都不敢用力的。 盛鸿年脑子里猛地滑过昨天坐在书架上看到的画面,他打了个冷颤,抬手抹了把脸。 叶清欢正在努力解一道数学题,有人敲她的桌子,她扭头看到了盛鸿年,他把一支笔放到她右手边。 “还你。”他笑着说。 叶清欢垂眼看看那笔,拿起来收到包里,低头继续解题。这道方程式她解了很久不得其法。 盛鸿年已经有些习惯她的作风,不那么尴尬了,他低头看她正在做的题目,伸手在她本子上的某处点了点,说:“这里解错了。” 叶清欢抬头看他,眯着眼,眼里透着不耐烦。 盛鸿年不以为意,从兜里拿出另一只十二色的圆珠笔,摁下蓝色笔芯,弯腰在她本子上写。叶清欢没动,偏着头看着他在她本子上划拉。两人离得很近,他能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儿,很熟悉的味道,以前他妈妈也用这个牌子的洗发水。 盛鸿年的笔头顿了一顿,便又接着写下去。 他几下便把方程式解了,直起腰,脸上有几分得意,对她说:“看,这样解才对。” 叶清欢低头看了眼本子上的笔迹,下一步就把本子阖上了放到一边,从书包里拿出英语书翻开来看。 盛鸿年挑眉,摁了下圆珠笔让笔芯弹回去,把笔揣到裤兜里,转过身,目光在书架上掠了一眼,伸手抽了一本《红与黑》,到叶清欢对面坐下了。 全程动作潇洒一气呵成。 叶清欢抬头看他,目露诧异。盛鸿年勾着嘴角笑,用手支着下巴,歪着脑袋对她说:“你还挺努力的,放假也不出去玩。” 叶清欢吸了口气,皱了皱眉,又低下头去继续看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状态重现。 盛鸿年用食指揩了下鼻子,心里倒是觉得挺得意。 起码她今天还多看了他一眼。 他开始觉得她还挺有意思的,反正也是没事儿做,他不如在这里待一会儿。 盛鸿年翻开那本书,一眼看下来却愣了。他拿的是一本英文原版的《红与黑》。 他的英文水平还不够能读懂英文原著的水准。他偷眼看看叶清欢,她自然是完全没有把注意力分到他这里的。他琢磨着要不要去换一本书,可男孩特有的自大心阻止了她,自大心告诉他:此时去换书显得略low。 最后盛鸿年决定尬看,这本书他之前看过,尬一下应该不难。他翻开了第一章,满页的英文字母伸展开身体等他临/幸,他硬着头皮读下去。 而今天的叶清欢也有些心神不宁,半个小时还在跟一页单词使劲。她知道是因为对面那个男生的影响。以前的话她可以完全当他是空气般存在,可今天却发现很难。她有些烦躁,把英语课本阖上,准备换语文课本调剂一下。 从书包往外拿书的时候,她的目光往前掠过,发现盛鸿年竟然趴在桌上睡了。 叶清欢拿书的手停下了,幽幽地看着盛鸿年。他睡觉的姿势非常可笑,胳膊伸长了搭在桌上,脸埋在书里,摆出了一个“大”字。 只有无忧无虑的人才能睡出这样肆无忌惮的姿势。 看起来他在商家的日子过得很顺遂。 叶清欢轻轻抿唇,然后把书本什么的都收到包里,站起身悄悄地走了。 盛鸿年一觉睡到中午,起来的时候发现叶清欢已经不在对面了。他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四下找找没有叶清欢的身影,便也起身走了。 第三天,盛鸿年早早吃过饭又跑来了学校图书馆。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可就是想来。可今天书架后的那张桌子没有人坐,他以为自己来早了,所以决定等。 这次他仔细地挑了一套科幻小说,上下册两本,拿着书坐下来翻看。 一直到中午,他看完了两本科幻小说,叶清欢没有来。他心里隐隐预感到她不会来了。可中午买了个便当吃了后,他还是回到了自修室,又找了两本小说看。假期图书馆四点闭馆,他被管理员清出了图书馆。 站在校园里回头看着屹立在阳光中的图书馆,他心中怅然若失。 最终盛鸿年打车回了商家,溜达着走到院子里,在那棵三十多年的火树下面站了一会儿。他仰着头看满树的荚果,风过来荚果互相抽打发出噼啪的声音。 他生在文溪,那边也有很多火树。妈妈喜欢火树的花,火树盛花的时候,爸爸带着他趁夜色到街上偷偷折一截回来。妈妈一边埋怨爸爸不教儿子学好,一边用剪刀把花枝修剪好插到瓶子里。 妈妈的手有种魔力,不管是什么样的枝条,经她的手修剪后都能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美,别有一番禅意。欣赏着瓶子里的插花,爸爸说如果不是被结婚生子耽误,妈妈会成为一名很棒的花艺师。妈妈让爸爸别瞎说,现在她很幸福。 他们的感情一直那么好。 盛鸿年看着满树的荚果,不觉微笑。父母的早逝对他来说是一场悲剧,可对于他们自己而言,从生到死他们都是坚定地在一起的,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鸿年。”有人轻轻地叫他。 盛鸿年回头看看商妙清。商妙清怀孕有三个月了,依旧习惯穿显腰身的裙子,看起来略显粗壮。 看着商妙清,盛鸿年脑子里闪过叶清欢那不盈一握的细腰。 “回来了啊。”商妙清露出谨小慎微的微笑。 “是啊。”盛鸿年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商妙清在商家最不受宠,对谁都是一副谨慎小心的样子,却有勇气豁出去跟一个有家室的男人结婚,盛鸿年对她倒是有几分佩服的。 “清姐你要去哪里?”他问。 被叫了姐姐,商妙清脸上神色缓和多了,笑一笑,说:“建平后面几天不忙,要带我去郊区住一住,那边空气好。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你们好好玩。”盛鸿年看看商妙清微凸的小腹,挤挤眼说,“注意安全,别玩过火了。” 商妙清脸上一红,没想到会被堂弟调侃,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好埋头匆匆走了。 盛鸿年耸肩一笑,想这偌大的商家也够复杂的,一个堂姐胆小如鼠,一个堂哥邪佞狂妄,一个爷爷专断独行,两个姑姑明争暗抢,难怪爸爸当年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 又在树下站了一会儿,盛鸿年回去别墅。 晚饭商老先生没在,盛鸿年便也没去跟那些人一起吃,说要在房里温习功课,姜姐把饭给他送到房里。饭后一小时,盛鸿年便戴上蓝牙耳机出去夜跑。 锻炼身体的习惯是爸爸帮他养成的,爸爸从小教导他,男人进行身体管理是一种义务,身材好了,一方面健康自己,一方面愉悦他人。 一小时的夜跑后,盛鸿年又去了健身房。要说有钱就是好,商家有自己独立的健身房,他在健身房里做了一小时无氧运动后才回房,洗过澡后便睡了。 一切显得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他应该熟睡一晚然后明早七点准时醒来,吃过早饭再决定白天去做什么。 可是今晚却偏偏不一样了。 盛鸿年梦到了叶清欢,梦里都是白皙的皮肤蜿蜒的曲线还有杨柳枝一样柔软纤细的腰肢,他伸手去摸,滑腻吸手,他拉她过来抱在怀里,她滑得像一条鱼,热得像一块暖玉,温香滑软地在他身上扭动…… 盛鸿年打了个冷颤,醒了。 他坐起来,双手自上而下用力抹了把脸,做了一个深呼吸,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凌晨两点。他扭头往窗口看。月光很明亮,火树的影子映在窗帘上晃来晃去,呼应着他此刻剧烈的心跳。 盛鸿年歇开被子,低头看了眼胯间,内裤已经湿得不成样子了,而且他弄得床单上跟被子上都有,被窝里一片狼藉,散发出浓郁的生鸡蛋清的味道。 他的生理知识学得不错,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只是到商家后还是第一次发生,量还多成这样……让他措手不及。 苦恼地抓了两把头发,盛鸿年下了床把内裤脱了,到浴室里冲洗了一下,出来看着床铺发愁。他屋里没有床单可换,总不能半夜去把姜姐叫起来?思前想后,他把浴巾拿过来铺到床上,把被子翻了个面,这才又上床躺下了。 他回想着梦里的情景,那么真实,搞得他自己二度兴奋起来。他知道这事儿不能放纵,放纵伤身,可是又火烧火燎得难受,他从床上爬起来,在屋里转悠了几圈,最后穿上运动服又去了健身房。 第二天盛鸿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姜姐给他送来牛奶面包,然后帮他收拾床铺。看到床单上的大片污渍后,姜姐心知肚明地发笑,盛鸿年眯着眼瘫在沙发里有气无力地说:“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姜姐抿着嘴无声地笑,手脚麻利地把床单被套都拆了下来。 “能洗干净吗?”盛鸿年掀起一只眼睛的眼皮问。 “这有什么洗不干净的?又不是什么脏东西。”姜姐忍俊不禁地说。 盛鸿年对着天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胳膊腿都是又酸又疼,昨晚他练得太猛了。 姜姐抱着床单被套,又捡起地上那条内裤出去了,屋里留下盛鸿年一个人,他忍不住又开始琢磨昨晚的梦,身下某物三度崛起。他挫败地拍拍脑门,自言自语地咕哝:“姑奶奶,饶了我。” 剩下的国庆假期叶清欢再也没有去学校,盛鸿年也没去。叶清欢是不想再碰到盛鸿年,盛鸿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叶清欢。 虽然只是做梦,可他肖想了人家,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开往幼儿园的车,你们不要多想. 第 7 章 国庆节过去了,同学们从世界各地满载而归,早自修前的教室成了旅游纪念品展示中心,人人都在聊假期见闻以及互换礼品。 靠窗的座位是单排座,叶清欢一个人守着窗户,用手托着脸看窗外头那棵火树,果荚的绿色渐渐褪去了,有几条已经变成黑色,像革制的剑鞘。 她看着外头,脑后是闹哄哄的教室,没人来打扰倒也清静。 忽然,课桌被撞了一下,叶清欢回头看到盛鸿年站在旁边,他正弓着腰捂着左胯疼得呲牙咧嘴。 见到他后她的脸色骤冷,别过眼去。盛鸿年很狼狈,一手捂着左胯,一手伸出去扶住自己课桌的边缘,艰难地走到自己座位里坐下了。 后头男生站起身趴到盛鸿年近旁问:“鸿年你假期去哪儿玩儿了?” “哪儿都没去!”盛鸿年没好气地回了句。手在课桌下面揉着胯骨,心想八成撞出淤青了。 他进教室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叶清欢,心里头莫名其妙的发慌,匆匆走进教室想尽快回座位坐下,哪知道越是匆忙越是出错,撞到了她的桌角上,疼得他差点骂娘。 他坐在她的正后方,盯着她的后脑勺,不免幽怨心起,想自己这是招她惹她了?一个假期过得乱七八糟不说,开学了她也没个好脸。 班主任进来教室,敲敲黑板,教室里很快静了下来。班主任叮嘱所有人假期结束要收收心,把心思转移到学习上来,接着说要调换座位,让学生以排为单位顺时针挪了一排。 叶清欢本是靠窗的,这次换到了靠墙的位置,还多了一个同桌。同桌是个长相平淡成绩一般性格也一般的毫无亮点可言的男生,男生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问她要坐里面还是外面。 叶清欢看看座位,里面的位置靠着墙,进出都不方便。男生好动,如果她坐在了外面难免不时地起身给他让路,也是很麻烦,于是她就说要坐里面。男生乐得不被挤在墙角,主动帮叶清欢搬书,叶清欢淡淡说了声:“谢谢。” 盛鸿年抱着一摞书眼睁睁看着叶清欢坐到了里面,随口对新同桌说:“你坐外面去。”他眼睛看着前头,口气也不够客气。 哪知道新同桌呛道:“我不爱坐外面!” 盛鸿年一愣,这才正眼看了看新同桌。女孩的头发短得离经叛道,耳朵上打了五个耳洞,没戴耳饰,正是班上的扛把子大姐大,乔荔。 班主任提醒每个人尽快坐好,五分钟后开始自习。乔荔把书本扔到里面的课桌上,自己先进去坐下了,盛鸿年只好坐到了靠外头的位置。 他坐在她的斜后方,视角出乎意料的好,他可以看到她的侧脸。他看得到她秀挺的鼻子,微翘的嘴唇,跟线条柔和的颚骨。 盛鸿年撮着嘴唇,不动声色地歪头,想看得更清楚些。班主任在上面说:“盛鸿年,找两个人去教务处拿英语报,回来发下去,一人一份。” “知道了。”盛鸿年应着,最后瞄了叶清欢一眼,站起身叫了两个男生的名字,三人一起出了教室去教务处。 下课了,叶清欢还在低头写着笔记,感觉后头有人捅她。她回头,乔荔伸手朝门口指了指。叶清欢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能看到盛鸿年站在外头的走廊里,在跟两个男生聊天。 “盛鸿年对你有意思?”乔荔小声问。 叶清欢怔了怔,旋即垂下眼,低声说:“不知道。” 乔荔朝外头看,盛鸿年发觉到了,视线掠过来,滑过叶清欢的时候停顿一下,又收回视线继续跟人聊天。乔荔哼笑。 “他对你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