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死讯
沈如茵问完, 未等宁扶清回答,她忽然变了脸色, 慌忙从怀中掏出半枚霜色玉佩,惊恐地问道:“它为什么不烫了?” 宁扶清一愣,亦从怀中取出另外半枚。这玉佩在身上已久,平常几乎都忘了它的存在, 也未注意它是否发热。 此刻他二人距离如此相近,那玉佩却与普通的玉石无甚差别, 躺在手心渗透着凉意。 愈是拥有力量,便愈是相信天命,因此, 白家是一个信仰至上的家族。 而宁扶眠作为家主, 是族人信仰的领导者,一旦他相信我族将亡, 众人便只得追随于他。 也有那么几个不信的,不过都已葬身于宁扶眠的剑刃下。 现在想来,宁扶眠筹划此事已久,从他当年继任家主位时便已经开始。 沈如茵左手拿着那份文书,右手握着两块玉佩, 魂不守舍地瘫在地上倚靠在床边。 她不明白这些东西中究竟有什么玄妙, 可她知道, 大抵从宁扶眠一把火将白家宗祠烧毁开始,这枚玉佩就再也不会发热了。 文书也不知是由谁撰写,将白家自毁时的场景描述得绘声绘色。 那夜月圆, 和固侯府青光冲天,随后大火突起,烧了整整五六日,仅留下些许断壁颓垣,连同白家墓地也被炸毁。 就此,世上再无白家后嗣。 沈如茵手指缓缓摩挲着玉佩断痕,心想,那人竟连个收尸的机会也没留给她。 宁扶清轻手轻脚走进屋子,站在不远处看向她,良久,才轻声道:“我已派人去鉴定那盒子内的东西了。” 沈如茵呆滞地点了点头。 宁扶清走过去随她一起掀袍坐在地上,侧身揽住她,下巴轻轻在她发顶摩挲,话语间带着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饿吗?” 沈如茵摇头。 宁扶清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开口说话,就那般静静抱着她。 两人坐到夜幕降临,宁扶清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不由分说地站起身来拉着她去吃饭。 出门时见大监守在门口,宁扶清便吩咐道:“将两个孩子领来。” 大监一低头,还未答话,沈如茵连忙拉住宁扶清衣袖,“别……”她低下头,“我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见他们……” 宁扶清低声道:“他们很想你。” 沈如茵咬了下唇,不再说话。 大监抬头等宁扶清的指示,见他点了头,这才应声下去。 几月不见,嫣儿的个头似乎窜了一截,远远望见沈如茵,便蹦蹦跳跳地要冲过来。 一旁的沈颜观察着沈如茵的脸色,提着嫣儿的衣领让她安分些,随后拉住她的小手,缓步走了过去。 沈如茵与宁扶清坐在桌前,被他握住手臂,方才后知后觉地转头看向两个孩子,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两个孩子站在沈如茵面前,嫣儿战战兢兢抬头瞥向哥哥。 沈颜看了一眼自家父皇,后者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随后他紧了紧拉着嫣儿的手,另一只手放在沈如茵膝头,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轻声道:“娘亲,夫子近日夸颜儿功课不错,嫣儿也开始识字了呢。” 嫣儿连连点头,扯住沈如茵袖摆晃了晃,“父皇还教嫣儿作画了呢!” 沈如茵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恍惚道:“两个人都长高了呢……” 用过晚膳,宁扶清拉着沈如茵散步消食。 她今日沉默得可怕,整个人也仿佛失了灵魂,任由他摆弄。 宁扶清终于忍不住,止步转身,抬起她下巴,看见她通红的眼眶,心中一酸,苦涩唤道:“茵茵……” 他声音原本低沉清冽,此刻却带了一丝沙哑,又蕴着无法诉说的委屈,仿佛半温不热的风,拂得人心尖发颤。 沈如茵原本只觉心中悲痛,眼睛也酸涩得疼了起来,可她不知为什么,只是不太想说话,半分也哭不出来。 此刻听见他如此的语气,她才忽然感到胸腔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了一下,挣开他的手扑进他怀中无法遏制地放声哭了出来。 宁扶清松了一口气,轻缓地拍着她的脊背,温声道:“你还有我……茵茵,你还有我……” 沈如茵哭到最后,只觉得整颗头颅都在发昏,终于累得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说来也怪,她自哭了那么一场,第二日醒来时心中便没有那般沉重,再听见有人前来汇报对那盒子中东西的鉴定结果时,她也能沉稳地对待。 盒子中的那三块木头上,用古早的文字刻了三位帝王的名字,一位是开国始皇,一位是宁扶清的父皇,另一位便是宁扶清。 据说那是古老的诅咒之术,要宁家一脉再也无缘皇位。 而纸上的符文,却无人能看得懂了,后来被见多识广的孟荃与柳生一看,便说那是西域的文字,可惜他们只晓得那是哪里的字,却不晓得上面写了什么。 沈如茵虽是英语专业,但古英语与现代英语的差别也极大,且那字母又写得难以辨认,是以她也看不懂。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只是那几个木块,便已经能定了白家的罪。 朝堂上自然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动作,但沈如茵已经不再关心这些事情。 她整日深居简出,宁扶清生怕她再这样下去便要削发为尼,恨不得立刻能将手上的烂摊子甩给宁扶止,然后带她去散散心。 重复的日子又过了几月,沈颜十岁的生辰到了。 沈如茵近日一直在思索要如何将他的身世告诉他,才能不让他难以接受。 其实从情感上来讲,她从未将沈颜当作别人的儿子,更何况,曾有一段极为艰难的日子,她是依靠寄托在沈颜身上的那份心才能走过来,到如今,她早已无法将沈颜从自己的生活中剥离。因此,她一直很是恐惧,怕沈颜知道了真相之后,会恨上自己。 可她又不得不说。 哪怕沈颜最终真的恨她,她也不得不将真相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