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吕铭浩一整天都闷闷不乐。他实在不明白, 李树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能说出“过年这事儿也挺重要的”这种话来。在他看来，只要有人监视，他就怎么都平静不下来，还有，李树说猜出对方是谁了却不告诉他，这种无知的感觉令他如坐针毡，忐忑万分。 最终他把李树这种行为归结为唐斌回来了。他想起还在苏北的时候, 唐斌在李树的病床前，说，大不了我养你。凭什么！现在这人在我家吃我的住我的, 怎么也是我来养啊！瞅瞅李树这白白胖胖的样儿，简直A市精英小白脸！ 吕铭浩越想越不开心，坐在沙发里边看电视边生闷气。 新闻里只简短地述说了三十秒那天商场爆炸的后续，大概就是小孩儿拿在手里的气球炸了, 伤到旁人，希望家长能多加注意, 不要给周围的人添麻烦，云云。这则报道过去，整个新闻栏目又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里，连背景音都欢快起来。如果不是亲眼见到那名妇女头顶迸出来的东西, 吕铭浩也许真被新闻糊弄过去，指不定还得感叹春节真是容易乐极生悲的时候。可现在呢，他觉得无趣。听唐斌的意思，这样的情况全世界都有, 爆炸太过频繁，各国政府都采取了紧急措施，像约好似的，对像素花的变异只字不提。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 他关掉电视，扭头去看唐斌。唐斌这次回来，据说还在机场就被人跟踪了。如果是为了告诉李树邹妍的事，发简讯或邮件应该更安全些，犯不着亲自回来，毕竟回来到哪都被监视，人身自由受到限制不说，这家里有没有安装监听装备也不好说，说不定刚才那番分析，早已传出去了。 果然，还是为了李树。 吕铭浩这么想着，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阳光正好的午后，李树坐在沙发上逗猫，唐斌在旁边温柔地看着，时不时摸摸喵咪的头，朝李树露出会心的笑容——那模样，一家三口似的。 吕铭浩蹭地站起来，把喵咪抓起来，搂进怀里。 “喵！”喵咪正在努力讨要小鱼干，冷不丁被拎起来，登时就不高兴，在他怀里挣了挣。 吕铭浩发泄似地，在喵咪毛上使劲揉了揉，直揉得喵咪背毛都倒竖起来，掉了好几根才停手。这行为真是反了天了，气得喵咪鼓圆了脸蛋，怪叫着反抗。 “你干什么？”李树站起来，心疼地要去夺猫。 吕铭浩跳开两步，朝他嚷：“我自己的猫，我想干什么干什么，你离它远点，别把你的一身脏病传染给它！” 李树原还想着跟他开两句玩笑，听见这话，挂在脸上的笑倏地就收住了。 唐斌看这架势，心道要打起来，赶紧来拉吕铭浩：“大过年的胡说些什么呢。” 吕铭浩抱紧了怀里的猫，声音振振：“我没胡说！我就见不惯你们这些没有节操不要脸的同性恋！” 唐斌尴尬地去看李树。李树站着没有动，神情木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但唐斌知道，这人心里正下着狂风暴雨。许久之后，他听见李树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出去玩。” 这话是对唐斌说的。 李树没看吕铭浩，拍了拍唐斌的肩，抓过他的手牵着出门了。 吕铭浩气得想跳起来。 他居然牵他的手！居然牵他的手！！ 这万恶的同性恋，难道这么快忘记他们曾经也手牵着手，发了疯似地逃命奔跑了吗？牵过自己的手，怎么可以那么自然地再去牵另一个人？ 没节操！ 没下限！ “滚！！”吕铭浩怒喊出来，和着那声砰然响动的关门声，怒不可遏。 “喵！”喵咪被他吓住，更为恼怒地朝他挥了一爪子，然后踩在他头上，跳去爬架上吹胡子。 吕铭浩怀里一松，一整个人就脱力似地坐到地板上，地板冰凉冰凉的，刺激得眼泪哗哗地流。 李树和唐斌去了16楼，坐在布满监控的房间里打游戏。李树心里不痛快，目光阴狠，把对方队友当筛子打，网络上一片哭爹喊娘。 唐斌问他：“没事？” “没事。”李树说，一面飞快地移动手指，操作电脑。 唐斌按住他：“别说谎，你要是难过，就说出来。” “我不难过。”李树盯着电脑屏幕，停了手，眼眶渐渐发红。 唐斌站起来，搂住他的肩，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只感到羽睫轻颤，指缝中传来点点湿润。 李树深吸了口气，没有挣扎，只是缓缓抬起手，紧紧地扣住了唐斌的手腕。 唐斌说：“小树儿，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唐斌可以帮李树买下整幢医院，也可以帮刘昭阳伪造身份，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是，不是的，不是那样的。他帮不了李树救李博，如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吕铭浩大发脾气，他没有那种主宰世界操纵人心的力量，他觉得自己渺小无力。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创造一个王国，将他喜欢的一切和想要保护的一切都装进去，再布上结界，令所有这些都远离不幸和伤害。他曾经说过，要带李树走，可李树不愿意，李树有他想保护的吕铭浩。 唐斌想，如果有一天，李树也对他说出吕铭浩说过的那些话，他一定会非常非常伤心，伤心到没有办法独自活下去。倒不是说他对李树还抱有不切实际的感情，那种感情，在李树说出那个无懈可击的四百万分之一的理论后就知难而退了。只是他觉得，那日日夜夜折腾折磨出来的感情，那种长久的依赖信任，如果要被对方置疑伤害弃之如敝履，那心该是怎样地痛啊，何况李树还受了伤，刚刚经历一场难以承受的苦难。 电脑屏幕上李树的游戏角色被对方全方位碾压，很快就宣布败北。李树推开唐斌站了起来，眼眶是红的，却没有哭。 “肚子饿了，出去吃饭。” 这时候小饭店都关门了，大酒楼还开着，不过都被预订满了，他们没别的选择，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火锅店。 唐斌小心地问：“要不要叫上吕铭浩？大过年的，他一个人吃饭怪可怜的。” 李树瞪着眼睛：“不叫！让他饿死！” “他饿死了你不还得收尸嘛。” 李树不说话，埋着头点了一堆吃的。 没一会儿文菁菁发来贺电，祝唐斌节日快乐，顺带简单说下刘昭阳的情况。现在刘昭阳住在她爸妈家里，情况还算好，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出现。 “那行。节日快乐！”唐斌回了信息过去，想了想，还是打开吕铭浩的页面，把地址共享了过去。 半小时后，吕铭浩挪着小碎步拎着猫笼子来了。 喵大人远远地闻着香气就把笼子的锁掀了，跳到李树膝盖上卖萌求食。 李树没动，默默把锅里的食物都扒拉进自己碗里。 唐斌问吕铭浩吃什么。吕铭浩伸头看看锅里：“就这么点，不够塞牙缝的。”于是又点了一盘羊肉一盘精品羔羊肉，一盘肥牛一盘雪花肥牛，想了想，又各加一盘鹅肠和鸭肠。 唐斌说：“都是荤，不加点菜？” 吕铭浩又点了两份青菜拼盘。 菜上来的时候，满满一大桌。 李树不乐意了：“你怎么不把锅也吃掉！” 吕铭浩霍地站起来，指着李树：“你有本事别吃！” 李树也站了起来，眼看就要打起来。 唐斌赶紧来劝。 吕铭浩把啤酒杯猛地朝李树面前重重一放：“喝酒！” 李树瞪着他，一仰头，把酒全喝了。然后给吕铭浩也倒了一杯。 吕铭浩说：“我是个男人，不喝酒，吃肉！” 气得李树一拍桌子：“喵咪，挠他！” 然后唐斌就听见喵咪一声嗷叫，把吕铭浩到嘴边的肉给抢没了。 这顿年夜饭吃得剑拔弩张，硝烟弥漫，到最后三人都喝得醉熏熏，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拎着猫，打车回家。 记不得是怎么回到家的了，李树半夜被尿憋醒，摸索着去了趟卫生间，上完厕所用冷水洗了把脸，顿时就清醒了。当他再次回到房间，竟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床上侧躺着一个身着红色睡衣的女人！ 那女人半长的头发微卷，挡住了大半张脸，看得出脸上化了妆，烈焰红唇，配着那套鲜艳的睡衣，可以说是韵味十足，再加上穿黑丝的双腿笔直，胸部也是高高耸起，半隐半现的，很有让男人把持不住的**。 李树的第一反应是，喵咪真的化成女人来报恩了。 然后他听见脚边一声负气的猫叫。 低头看，喵咪正气鼓鼓地仰起包子脸，巴巴地瞅他。看样子是生气了，陌生的女人上了床，占据了原本属于它的地盘。 李树瞅瞅猫，又瞅瞅熟睡的女人，走过去，用手指在女人雪白的胳膊上戳了戳，吓一大跳。 艾玛，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