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钱小三儿, 你家是遭贼了?”吕铭浩跟着下了车,幸灾乐祸地说。 钱凯一张脸难看得扭曲起来:“这怎么可能?我有保安呢!保安呢?保安!”他脸红脖子粗地喊了几声,没人应答,又跑去后院的游泳池,差点没气晕过去。 池里蓄满了水,各种颜料浮在上面,油腻腻地直让人作呕。不仅如此, 从池壁到旁边的樱花树干上都沾满了手印,红的黄的绿的,跟开染坊似的。 钱小三儿当场就发作了, 大喝一声,踢开房门就冲了进去,没想到里面的场景更加恐怖,根本没个下脚的地方。原本素雅的墙纸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全是涂鸦乱画,且什么材质的笔迹都有, 粉笔,钢笔,油画笔……连几幅名画也未能幸免。古董花瓶碎了两个,从北欧运回来的石膏像横亘在大厅中间, 奥丁唯美的脸上还落下几个乌黑的鞋印子。 钱小三儿倒吸一口冷气,已经不想再看了。 这时从门外走来一名头发半白的妇女。她肩上挎着超市的购物袋,里面塞买了新鲜的蔬菜肉类,一见钱凯, 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将购物袋往已经破烂的沙发上一放,叉着腰骂起来了:“哪来的毛头小贼,大白天往别人家里跑!快把偷的东西交出来,不然我喊警察了!” “奶奶!”钱凯还没说话,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咚咚从楼梯跑下来,扎进妇女的怀里,抬起头,斜斜地打量着他。 “哎哟你个小祖宗,我就买个菜的工夫,你看看你把这家弄的!”女人用手戳着男孩的脑袋,嘴里说的是数落的词儿,那语气却是爱怜极了。 钱凯立刻就气笑了:“这是我家,该滚的是你!我保安呢?”说着就拿手机叫人。 妇女脸色一变:“什么你家!这是我侄子家!他现在人不在,去东南亚度假去了!” 钱凯也不跟她废话,转身在手机上划了几下,叫助理过来处理。他如今也是家族企业旗下一家分店的老板,虽说是挂个闲职,正经工作没干几天,但他爸还是给他安排了私人助理,一来帮他处理公司的人事杂务,二来也好照顾他的生活琐事。 那女人一见他叫人,马上冲过来,夺下他的手机就摔了,嘴里还不干净地骂着:“艹你妈!你敢打电话叫人!你们仨大男人忤这儿,欺我孤儿寡母来了!哎哟我命苦啊,侄子不在,任人宰割啊!”说着就捶胸顿足地嚎,硬生生地哭起来。 吕铭浩和李树互看一眼,哟嘿,这运气好的,一来就看好戏啊。 “你这人讲不讲理啊!”钱凯也是个有脾气的,抓着女人的袖子就往门口拉,“行了你也别演了。这房子我不要了,你从哪来回哪去,东西不赔了你赶紧给我走!” 那小孩一见他动手,立即扑了过来,抱着他的腰就朝手上咬下去。 钱凯刚挨了吕铭浩两顿打,火气还没消呢,这会正好找着撒气的了,反手一提,抓着小孩衣领就将他掀出去。 “哎呀杀人啦!这人心狠手辣连小孩都不放过呀!”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腿嚎啕大哭。 那小孩也不肯吃亏,气得小脸通红,操起地上的窗帘竿子就朝钱凯招呼。 “你还来劲了!”原本以为遇上闯空门的了,钱小三儿也自认倒霉,他又不缺这几个装修的钱,索性打发走人了事,不想这“孤儿寡母”竟是不识趣,反赖在这儿不走了。他当下就没个好脸色,甩开那小孩就要找顺手的家伙揍人。 吕铭浩赶紧拦住他:“这老弱妇儒的,你一棍子下去,还能有命活?” 那女人一听这话,眼珠子立即滴溜溜转了两转,抱着小孩就叫起来:“哎呀打死人啦!打死人啦!我孙孙才七岁啊!他还是个小奶娃娃啊!” 这一声声的,比公鸡打鸣还响。 钱小三儿气得额头上青筋四起:“你以为这是农村哭坟呀?见过讹人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说,多少钱?” 女人收了声,鄙夷地甩甩手,高洁道:“别拿钱来打发我。这是我的房子,你们赶紧走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可把钱小三气得够呛,再顾不得吕铭浩阻拦,脱了马甲就要来干架。 “先别冲动。”李树按住他,“看这样子他们在这儿住了有段时间了,还是等你助理过来问清楚情况再说。” 这里是安保齐全的豪华别墅区,虽说平时没什么闲杂人等出入,但里面住的非富即贵,这祖孙俩在此居住,想必非常扎眼,能住上一段时间,还真是不容易。况且钱家专属的保安还不知去向,这里的蹊跷一时半会还真理不清楚。 没一会儿助理小林就带着别墅区的保安队长过来了。老王队一路听小林大致说了下现状,额头早惊出一身冷汗,见了钱凯立刻弯腰赔笑,钱凯不买他的账,嚷道:“少罗嗦,这怎么回事?你可得给我说清楚了!” 老王队瞅瞅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祖孙俩,万分为难地说:“钱少爷,这不你家的亲戚么,我哪知道咋回事呀。” “胡说八道!我家哪有这种亲戚!”钱小三儿气得跳起来。 老王队闪烁着眼珠子,吞吞吐吐地说:“可她确实说是你家亲戚啊,还是你家保安老郑头带来的。” 见钱少爷死活不信,老王队无奈地说起了当日的经过。 钱家自己配备的保安和他们别墅区不是一个体系。富人区的住户担心他们的保安系统安全度不高,从外面找专业的保安也是常事。钱家的这位保安老郑头就是这样,这人在别墅区保安队眼里就是钱家的人,跟里面的住户差不多,明面上总得要尊敬些的。 是以当他接到别的住户投诉后,特地买了瓶好酒来找老郑头。这两天陆续有住户来反映,钱家住着的小孩儿实在是扰邻,什么半夜将钢琴揍得咚咚响啦,没事在院子里大声唱歌啦,这都是小事,毕竟这里的别墅相隔很远,不仔细听是听不到的,要紧的是这小孩没事喜欢按门铃,还按完就跑,住户们好好在家呆着,听见门铃声,自然要出来看看,而外面却没有人,只得返回屋里,可没过一会儿,门铃又响了起来。这样的恶作剧一天得持续好几回,住户们忍不无可忍,这才请老王队出面协调。 老王队接到投诉也是犯糊涂,这幢别墅是钱家少爷的产业,钱家少爷都二十好几了,平常没事开个趴梯什么的,虽说喜欢热闹,可也不是会胡乱扰邻的人。何况他一未婚小青年,哪来的小孩呀! 直到老王队敲开钱家别墅的门,看见老郑头无奈的苦瓜脸才相信住户的投诉是真有其事。 老郑王告诉他,女人叫蔡文瑛,是钱老板的表嫂的妹子,按辈份钱凯得叫一声表伯母,不过也就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钱凯不记得也属正常。就连自己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随钱老板回老家出席家宴,才见过一面。 蔡文瑛生性彪悍,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泼妇,年纪轻轻,一张臭嘴就把同村的男人都得罪了。没人敢娶她,她就去城里打工,在工作的酒店遇见了情投意合的香港老板,满以为找到了金龟婿,却不想那人竟是有老婆的,她被逼做了二奶,还生了个大胖儿子。 也许是业障太重,小时候算命的就说她命硬,上克父母下克夫君子女。她那时不信,可后来信了。儿子刚满十岁,她就克死了“丈夫”。毕竟是外面的女人,香港正妻根本没拿正眼瞧过她,更别提分家产了,只是怕她闹事,随手甩了二十万打发了。 那个年代二十万不是小数目,可她长年跟着香港老板,锦衣玉食过惯了,手里根本存不下几个钱,她又染上一身的败家毛病,夜夜定要约上几个富太太打麻将,没多久就把钱都败光了。连累得她儿子十六岁就辍学打工,帮她还债。 好不容易儿子事业有成,娶妻生子了,她又迷上了地下赌场,几百万的赌债利滚利,眼瞅着就到了卖房也还不上的地步,儿子傻眼了,干脆举家喝药自杀了。所幸这嗷嗷待哺的小婴儿逃过一劫,活了下来。 也就是这以后,蔡文瑛才痛下决心要改邪归正,可她欠的债实在太多,她虽不赌,赌场却未必放过她。她要养孙儿,就又干起了骗人的行当,一开始说有几个亿的项目要做,等那些个富太太交出钱来,就卷款而逃。富太太都好面子,受骗上当这事不好声张,也不在乎那点钱,就由着她去了。 她把能骗的都骗过之后,索性打起了自家人的主意。也就是那次,老郑头跟钱老板回老家,正好撞上她和钱家闹翻。那场面,是如今的狗血电视剧都比不上的精彩。 老郑头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天,蔡文瑛会把主意打到钱少爷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