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张晓雅懒得和小女生见识, 站起来去倒水喝。 那小女生在镜头前吃了闷亏，又羞又恼，便丝毫不懂退让，步步紧逼张晓雅：“我才说两句你就走啦？就许你犯错还不许别人埋怨吗？说到底你张晓雅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主编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才给安排的这个位子嘛。谁知道你们中间还有没有别的内情！”一个晚报的小主编她才不会放在眼里。这A市晚报是市里的重点单位，每个部门都有那么几个关系户，要想混得开, 明里暗里都得拼后台。她堂叔可是市文化局的领导，主编巴结还来不及呢。 她见张晓雅不理她，又说：“你怎么没反应啊, 跟个死人一样。事到如今还装什么清高，你脚踏两条船的事现在全市都知道了。要我说，这还是只是曝光出来的，没曝光的, 还不知道有几条船呢！” 张晓雅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这姑娘到底是年轻，没经过人心险恶, 还以为社会跟在学校那会一样，利益分明呢。这小小的办公室其实人多嘴杂，背后的关系可谓盘根错节，明面上大家买她堂叔的面子, 对她客客气气的，可暗地里，保不齐哪个不起眼的同事就有竞争者的关系，等着她出大错抓到把柄, 拉她堂叔下台呢。张晓雅刚工作的时候也吃过暗亏，如今是历练出来了，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 张晓雅默默叹了口气，接好水杯转身要走，那姑娘再次被无视，急了，用力拉了张晓雅一把。刚接的开水一洒，浇在那姑娘细嫩的手腕上。姑娘立即捂着手尖叫起来。“张晓雅，你故意的！” “是你自己非要拉我的。”张晓雅无辜地说。 姑娘低头看手腕红了一块，哪里肯相信，跳着直叫：“你胡说，明明是你故意的。我不管，我要见科长！走，我们找科长说理去！”她恶人先告状地拉着张晓雅往科长办公室走。 吵闹声很快引来不少人围观，那姑娘逢人就说：“张晓雅欺负我，她拿开水泼我！你们看，手都红成这样了，她就是故意的！” 张晓雅无法，只得跟着她去找科长。 胖科长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这小小的校对部本来就是闲职，做科长更是闲上加闲，别的科长也许没工夫理会这办公室的小打打闹，他却是乐得做和事佬，先在镜头前正了正衣冠，然后打着官腔，两位当事人各打五十大板。 “这办公室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还是当着电视台的面！我们和电视台既是互相竞争又是友好合作，你们这么点小事，抖出去了伤和气。大家都是好同事嘛，有什么心里话说开了就好了，小杨你年轻气盛，就少说两句，小张你呢，比她年长几岁，就多让着点她嘛。” 小杨一听，不乐意了，猛地把抓着张晓雅的手一甩，将烫红的手腕伸到胖科长面前，叫道，“什么啊，科长你看，她故意拿开水烫我，都这样了！” “是你自己拉我的，摄像机都录着呢。”张晓雅抱着肩淡淡地说，“没什么事我要回去工作了。” “什么叫没什么事！”小杨高声叫起来，“科长你看她，早上犯那么大错误，跟个没事人一样，害得你被主任骂得那么惨！她分明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胖科长在镜头前被人揭了挨骂的事，脸色不由有点难看，他伸手制止了小杨，赶紧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张说得对，都回去工作。” “我都这样了，怎么工作啊！”小杨不依不饶地说，“怎么也要给我个说法啊。我堂叔把我安排进来，是让我好好工作的，可这工作环境，能让人好好工作吗？你看看她，故意烫伤了我，一句道歉也没有！就这样的素质，难怪能做出脚踏两条船的事情出来！科长你是呆在办公室不知道，她今天被人骂得可惨了，我不过就是关心了她两句，她就故意拿我泄愤！” 她把文化局那位堂叔搬出来了，胖科长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只想着赶紧息事宁人：“好了好了，我看你这手也伤得不轻，今天就回去休息，工作交给别人来做。” 小杨这才没再说什么，噘起嘴，仍旧是有些不满意。 胖科长只得又安抚道：“再去总务那里领点工伤补贴，我给你批。” 小杨终于眉开眼笑：“谢谢科长！” 打发完小杨，胖科长没好气地看了张晓雅一眼，想起那篇贴子，心里难免不痛快。本来张晓雅大张旗鼓上电视就已经让单位蒙羞了，她还闹出绯闻来，这会儿更是和绯闻前男友同框出镜，传出去了，对单位名声不好。思来想去，他朝张晓雅挥挥手，不耐地说：“你也回去。最近你私事比较多，下午好好休息休息。” 这么一折腾，已经到了中午。A市晚报作为事业单位，休息时间比别的单位稍长些，从11点到下午两点。张晓雅没什么胃口，懒得吃午饭，直接回家了。 却不想，她刚走进家门，就撞见惊人的一幕。涂止明躺在沙发上，头枕着母亲的大腿，撒着娇，让涂红绣给他掏耳朵。涂红绣责怪地捏他的鼻子，骂道：“这么大的人了，媳妇都有了，怎么还是长不大。”眼里却是含着笑，毫无半点厌烦之意。 涂止明抱住母亲的腰，头往涂红绣两腿之间钻：“瞧您说的，我多大都是您儿子啊。” 张晓雅不由愣在当下，脸上表情青一阵白一阵。这样的画面，倘若放在涂止明小时候，定然是值得拍手称赞的，但如今他已然成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如此和涂红绣撒娇，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用“天真无邪”来形容。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涂红绣率先发现了门口的张晓雅，一如往常般地皱起眉头，“是不是早上的帖子传到单位，他们把你开除了？”她眼里掩饰不住幸灾乐祸的光芒，但对于此刻的场景，却是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张晓雅只觉得尴尬，她身后还跟着十多名工作人员呢，吕铭浩也在其例。 这时涂止明也坐了起来，理了理衣襟，问她：“是不是单位有什么事？” “没有，我不太舒服，请了半天假。”张晓雅淡淡地说。 “你回来也不先打个电话。”涂止明埋怨道，打开电视，坐在涂红绣身边看起来。 张晓雅显得很疲惫：“你不关心一下我哪里不舒服么？” 涂止明不耐烦地看她一眼：“你那么大个人，都能自己走回家，哪有什么大毛病。你别闹好不好，我下午还上班呢。” “一回来就作死，还让不让人清静了。”涂红绣赶紧起身给儿子倒水，走过张晓雅面前，还歪着头数落她一句。 张晓雅无奈地回到自己房间，刚放下包，她妈的电话打了过来。张母不太爱上网，到这会儿了总算知道了帖子的事，只有干着急的份：“雅雅，怎么到现在了又把以前的事翻出来了？那个吕铭浩，你到底跟他断没断？” 张晓雅有气无力地说：“断了。早断了。妈，没事，您别管了。” “哦，断了好，断了好。”张母在电话那头犹自后怕，抚着胸口道，“你们俩在同一档节目，没出事？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个吕铭浩是个祸害，你千万不要做傻事，还跟他搅在一起啊。你看你都结婚了，止明人也不错，他妈那个事，哪家的公婆不是这样呢。你再忍忍啊，再忍忍，等将来有了孩子，就好了。” 张晓雅捂着嘴，眼泪不禁掉了下来。 张母听她不说话，又急了：“雅雅，你没事？是不是止明他妈又欺负你了？你跟妈说，妈帮你去找止明……” “妈，我的事您别管了。”张晓雅带着哭腔说。 张母立刻就愣了：“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就哭了呢？雅雅！” “妈！”张晓雅终于崩溃地大喊出来，“我都说我的事您别管了，别管了行不行！要不是您当初插手我和铭浩的事，我现在能这样吗？您口口声声说吕铭浩不好，人现在就在我后面站着的呢，您留点脸面行不行！”喊完她也顾不得母亲说了些什么，恨恨地扔掉了手机。 跟拍的工作人员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到吕铭浩，纷纷望向吕铭浩，吕铭浩也有点不知所措。 张晓雅站了起来，用力揩掉脸颊的泪水，朝着兀自发愣的众人喊道：“看什么看，别拍了！今天我哪也不会去，就把自己锁这房里了。你们没什么可拍的，都走，给我走！” 她一边嚷，一边推搡着众人。推到吕铭浩的时候，她看似不经意地，将一个纸团塞进了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