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2)
林挚的心情就像等待宣判似的。过了不知多久,庄映棠才轻描淡写地问道:“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林挚道:“坐飞机的时候,周总恰好就坐在我旁边的座位啊。”他顿了顿,赶紧又表忠心:“不过我恐高,一直戴着睡眠眼罩,所以根本没看见他,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庄映棠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然后呢?” 林挚道:“一直到要下飞机的时候,工作人员实在忙不过来,就拜托我帮忙。这样我才帮他拿了行李,不过,我带了口罩,还是没跟他说话!” 庄映棠从鼻孔里哼出一个音节,然后开始喷剧组:“你们那边的工作人员怎么回事儿?自己的活推给你干,他能替你演戏吗?我问你,他们平常是不是也这么欺负你的?” 林挚倒没觉得这是欺负,连忙道“没有没有”。然后他聪明地感叹道:“都怪周总,要不是他临时起意跑到这边剧组来,也不会弄得他们手忙脚乱的。” 庄映棠听林挚骂周曜旬了,似乎终于气顺了点。林挚非常振奋,再接再厉:“您不知道,当时可乱了,他们根本分不出人手接待周总。不过我们剧组的应变能力还是过关的,没一会儿就分出了两个人专门负责接待他,所以我其实也没帮多久忙。” 庄映棠不满道:“那你怎么还跟他吃饭去了!” 这件事让林挚颇觉得有点难以启齿。虽然只是吃了顿宵夜,而且还是四个人一块吃的,但是男神这么讨厌周曜旬,以至于林挚觉得自己跟跟他出去吃宵夜,简直就像背着庄映棠偷情一样! 林挚十分诚恳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保证下次再也不跟姓周的来往,末了又小心翼翼道:“不过,我也就只吃了一碗面而已。” 庄映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地指责道:“姓周的掏钱,你为什么不点点贵的,为什么不吃到他肉疼?他那个人特别小气,你就吃碗面,他心里高兴坏了!” 林挚心想,那小吃店最贵的菜也不超过三十块钱,他就是把自己吃到胃穿孔,周曜旬也不会肉疼啊。,然后呢,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儿? 不过他还是顺从地说道:“我下次记住啦。” 庄映棠勃然大怒:“你还想有下次?!” 林挚大惊失色:“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庄映棠这才顺过一口气来,哼了一声,道:“行了,给我开门。” 林挚一时没反应过来:“开什么门?” 只听庄映棠不耐烦的声音隐约从楼道和手机听筒里同时传出:“什么什么!你还不赶紧滚过来给我开门,你想冻死我吗!” 林挚如梦方醒,连滚带爬地跑下床。打开门一看,庄映棠人果然就站在门外,手里拎着小小的一只箱子,鼻尖和耳朵冻得通红。林挚一看就心疼了:“您怎么来了啊。” 林挚一手结果庄映棠的行李箱,一手把他拉进房里。他把庄映棠的行李放好,然后伸出两只温热干燥的大手,盖住庄映棠的耳朵轻轻揉搓。直到温度渐渐缓过来,林挚才放开他,道:“你先坐啊,我去弄杯热水来。” 林挚手脚麻利地烧水兑水,又把空调温度调高,然后傻笑着看着庄映棠,明知故问:“您是来出差的吗?” 庄映棠冷笑一声,把手机拿出来捣鼓了一番,然后一把摔进林挚怀里:“少卖乖!自己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我还能在家里坐得住吗!” 林挚一脸疑惑地拿过庄映棠的手机,瞥了一眼便大惊失色。手机满屏都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两个人,正是他和周曜旬。 这张照片应该就是他们昨天在那个特色小吃店里吃宵夜的时候被拍到的。周曜旬随意地把手搭在林挚的椅子背上,正在殷勤地给他夹菜。这角度抓得实在是太好了,难怪庄映棠气得直接打飞的过来抓奸,要不是他昨天人在现场,也几乎要以为他们是一对亲昵的情侣了。 林挚慌得语无伦次:“我不是……我没有!” 庄映棠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还想再加一个‘别瞎说’啊?” 林挚赶紧点头,又有点委屈地说:“谁给你发的照片啊,他真的是瞎说啊。” 他看庄映棠不说话,简直要急疯了,绞尽脑汁辩解道:“我、昨天他给我夹的菜,我真没吃啊!” 庄映棠实在憋不住,笑了。 昨晚他临睡之前收到一封匿名邮件,打开一看,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庄映棠当时就要气炸了,恨不得立马飞过来,可惜当时没能飞的航班了。 庄映棠道:“不过,你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主动说起这事儿,认错态度还算不错,我就勉强原谅你了。” 林挚赶紧表忠心:“我心里只有你!” 庄映棠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认错都认不到点子上!这张破照片也不知道是哪个傻逼干的,我可是个导演,光影角度,他能比我熟吗?哼,我早就觉得这照片有点别扭了。”说着,他又踹了林挚一脚:“你知道是哪别扭吗?” 林挚并不熟悉光影角度,他只熟悉胡说八道:“哪儿都别扭!我跟周总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就是最别扭的!” 愣是把庄映棠给逗笑了。他轻轻拍了一下林挚的头:“你就不学无术!”然后他狡黠地转了转眼珠,道:“当然是因为周曜旬太矮了,气场也不行。你看这照片拍的,他的动作分明是要体现你小鸟依人,可惜啊,他自己撑不起来,倒像是他自己依着一只大鸵鸟。” 林挚:“……” 庄映棠说完,恶劣地笑了起来。林挚无奈地想,男神随口就能骂俩,可见嘴炮功力真是见长啊。 居然有人用这么低劣的手法,挑拨他跟小龙套的关系,昨天庄映棠气得一晚上都没睡好。他订了最早的航班,早晨四点多就起来去赶飞机了。而且仓促之间,庄映棠有生以来头一次坐了经济舱,座位狭窄,还有个熊孩子一路嚎丧,把他难受坏了。 ……可见庄映棠有多生气,加上飞机上受的那茬罪,他把始作俑者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不过现在庄映棠平和多了,起码已经不往违反犯罪方面想了。他被暖哄哄的空调吹着,没一会儿就犯了困。林挚在这方面特别有眼力见儿,庄映棠的神色刚变得微微有点迷离,他就跳起来铺床去了。 林挚一边干活一边道:“头一天半我都没有戏份,其实今天早上都还没起呢。庄导,要不您陪我再睡个回笼觉?” 这个提议正中庄映棠下怀,他洗了把脸,又换了睡衣,舒舒服服地窝进林挚怀里,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庄映棠昨天机会没怎么休息,是以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林挚却睡不着。男神居然来找他了,就因为一张照片!虽然那个发照片给男神的人肯定不安好心,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结果对他来说还蛮不错的——男生这么生气,冲动到打飞的来抓奸,难道仅仅是因为单纯地讨厌周曜旬吗?他、他会不会还有那么一点点吃醋啊? 一想到“吃醋”这两个字,林挚的面部肌肉顿时不受控制地组成了一个“傻笑”的表情。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就在这张床上打几个滚儿,然而庄映棠还枕在他的肩窝上呢,他得当一个称职的人形抱枕。林挚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一边傻乐一边想,哎,我的胳膊好像有点麻;诶,脸也有一点…… 中午的时候庄映棠被林挚轻柔地摇醒,爬起来吃了顿午饭。C 市的外卖可能不太合庄映棠的胃口,一顿饭并没有让他清醒过来——他吃完就又滚进了被窝里。林挚有点失望,他本来还以为能吃上一顿应季水果当加餐的,结果男神没给他一点机会。 林挚一边收拾一边眼馋地叹了口气,这时,庄映棠含含糊糊地在床上叫他的名字,林挚赶紧过去。只见庄映棠抱住他的胳膊,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不动了。 唉,还是接着当抱枕。林挚强忍着欲念,被**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愉悦双向折磨着。 庄映棠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总算精神了。林挚看他神采奕奕地坐在床上,心中那点吃水果的小期冀又冉冉升起,他含蓄地问庄映棠道:“咱们……今天晚上有什么娱乐项目吗?” 这么冷的天儿显然不适合出去野的,那这“娱乐项目”是什么,还不是明摆着的? 庄映棠一点没为难他,痛快地点点头:“有啊。” 林挚一听,简直心花怒放。他一个箭步窜下床去,激动得语无伦次:“您您您您要吃水果吗?哦,我先去洗个澡!” ——他今天折腾了一身汗,再怎么欲、求不满,也得先洗涮干净了。 结果庄映棠却一把拉住他,奇怪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干净了?先别洗了,凑合几个小时。” 林挚一听,更激动了。难道今天男神也很欲、求不满吗?那待会儿是不是就能**啦! 紧接着,庄映棠就开始当着林挚的面解扣子脱衣服,林挚的眼睛都不会动了,直勾勾地盯着人家雪白的胸膛,两行鼻血差点没出息地流下来。他现在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直到被庄映棠不客气地踹了一脚:“你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穿衣服!” 林挚:“啊?”做这种事为什么要穿衣服?再一看男神,居然已经穿戴整齐了。 林挚傻眼了。 庄映棠嫌弃地冲着林挚翻了个白眼:“啊什么啊?走了,我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林挚简直欲哭无泪,难怪男神不让他洗澡呢,敢情是要出门!那回来再洗一遍确实是有点麻烦了……唉,往好处想想,起码男神还挺体贴他的。 庄映棠用软件叫了个车,然后对司机报了一个林挚没听过的地名。司机师傅现实愉悦地“哎”了一声,然后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着后排的两个人。林挚有些奇怪地跟他对望了一眼,司机便对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操着 C 市口音说:“我老头子也懂那里头的道道的,你们两个这样的,去了肯定是抢手货!” 林挚听得云里雾里,庄映棠也不跟他解释。直到下了车,林挚才琢磨过来怎么回事儿——原来庄映棠带他来的这个地方,是 C市著名的酒一条街,类似于B城的三里屯;而他们现在正站在一家大名鼎鼎的gay门口! ……这么看来,那司机师傅对他们 lgbt 人群还挺友好的。 林挚虽然弯的早,可是却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林挚难免有点紧张,想想他演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剧本里,“酒”无一例外都是群魔乱舞的地方,就更怯场了。 庄映棠嫌弃地皱了皱眉:“我说,你怎么这么怂啊?我可记着咱俩头一回见面的时候,你还在人酒里假冒调酒师勾兑毒水呢!” 显然庄映棠到现在也没忘了那杯兑了菠萝汁的龙舌兰日出,想起那几天痛苦的过敏时光,他就没什么好气。林挚羞愧地低下头,道:“可、可那家不一样,那是一家普通的酒啊。” 庄映棠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挚:“所以说你一个死基佬上人家异性恋的酒去调毒水祸害人,也没见你担心叫人给打死,这回少爷带你来gay,难道你不不更应该觉得宾至如归吗?你闭上眼睛仔细体会体会,有没有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林挚显然无法在这个地方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庄映棠,庄映棠也不怎么理他,径直走到前台,敲了敲桌子:“两杯酒,老样子。” 就把老板抬头一看,笑了:“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林挚躲在庄映棠身后,偷偷打量着这个似乎跟男神十分熟稔的酒老板。老板的那张脸精致极了,就是放在他们那个俊男美女扎堆的圈里,也是出挑的那一拨。林挚的 gay 达忽然变得灵敏起来——这个酒老板,肯定是同类! 林挚心里警铃大作,目光来来回回地在老板和男神之间逡巡。他觉得庄映棠以前没准喜欢过这一款,毕竟他曾经有一颗做攻的心啊。 林挚正发着呆,那厢的美人老板已经因为庄映棠说的一句什么话,爽朗地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可更好看了,眼睛弯的像一弯新月,里头盛着星星。他一边笑,一边伸手推了庄映棠一把。 老板根本没使劲,庄映棠也就是配合他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这一步退的有点寸,也不知道脚底下踩着了什么东西,庄映棠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林挚手急眼快,赶紧抱住庄映棠,让他安安稳稳地落进了自己怀里。 美人老板愣了愣,好像这才刚看见林挚似的。他一脸端庄地对林挚一笑,随后对庄映棠道:“映棠,不介绍介绍么?” 庄映棠撇了撇嘴:“就不!”然后他端起自己酒离开台,领着林挚在角落里选了一个卡座。 林挚心里头想的什么,全都写在脸上。此时,他沮丧得像一条被雨淋湿了的大狗,浑身的毛都可怜巴巴地贴在身上。庄映棠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故意道:“怎么,不高兴?” 林挚不敢点头,可也不想摇头,他实在太难过了,闷闷地问道:“他是谁啊?” 庄映棠恶劣地一笑:“就不告诉你!” 林挚委屈地怔住了。 庄映棠又哼了一声,没头没尾地问:“那你以后还跟周曜旬吃饭吗?” 林挚霍然抬起头,惊愕地看着庄映棠。难道他跟周曜旬吃一顿饭,男神心里就像他刚才那样难受吗?他又是高兴,又是觉得心疼,长臂一伸一把把庄映棠抱进怀里,使劲儿摇头:“不吃了,饿死我也不了!” 庄映棠终于满意了。 到底是公共场合,林挚也没好意思抱得太久。他依依不舍地放开庄映棠,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咱们现在要回去吗?” 庄映棠奇怪地看了林挚一眼:“回去?我为什么要回去?我都多长时间了,我进要在这儿玩通宵!” 林挚目瞪口呆:“通、通宵?” 庄映棠说:“要不呢?难道你以为我大老远的跑过来,就是专门为了教训你的?才不是呢,老子是来快活的!” 说罢,庄映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又把杯子往林挚的面前一推。庄映棠故意翻了个媚眼,道:“帅哥,不请我喝杯酒吗?” 这样活色生香的庄映棠,只有在这样特定的环境里、被酒精浇灌得微醺,才会出现,林挚从没见过。他简直要看傻了,他吞了一口口水,机械地端起杯子、同手同脚地往前台走去。庄映棠目送着他的背影,在沙发上笑得东倒西歪。他还故意在林挚身后叫道:“哎,调酒师,给我一杯龙舌兰日出——你可别兑错了啊!” 林挚现在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这一切都与他们的初见那样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英雄救美未遂、还把男神弄进了医院的蠢货“调酒师”,而是一个走了狗屎运搭讪到了男神、被万人钦羡的成功男士。 谁不羡慕他,能给男神买酒呢? 林挚如同一只骄傲的花孔雀,开着屏走到前台时,美人老板正在用近乎慈爱的目光,看着他背后的收藏柜里的酒。林挚轻轻敲了敲桌子:“老板,来一杯龙舌兰日出。” 美人老板一边给林挚调酒,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林挚被老板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假装对房顶上那一众光怪陆离的灯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老板却压根儿不给他这个台阶下,还叹为观止地“哟”了一声:“怎么着,你还害羞啦?” 于是林挚的脸应声红了。老板哈哈大笑,把调好的龙舌兰日出往林挚手里一塞,叮嘱道:“去去,告诉庄映棠,他今天晚上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我请客。” 林挚却摇了摇头:“不,我请。”然后又不无骄傲地补充道:“是庄导让我他买酒的!” 美人老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毫不客气地伸出手,一把捏在林挚脸颊上:“赵日天,你怎么能这么萌啊?” 林挚的脸更红了,他微微垂着眼,看着那杯黄橙橙的龙舌兰日出,不由得问了一句:“老板,您没往里头加菠萝汁儿?” 美人老板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了林挚一眼,道:“我要是会干这种蠢事,我这酒早让人砸了八百回了。”他隔着老远闻了闻,道:“多明白的橙子味。今天刚到的17.5℃橙,放心,好喝着呢!” 弱智林挚惭愧地低下头,强行挽尊:“我就是确认一下,这什么菠萝汁芒果汁橙子汁的,不都是黄的么?庄导菠萝过敏,我得小心点。” 老板显然对庄映棠过不过敏不感兴趣,一扭脸,把背对着林挚,接着专心看他的收藏去了。 林挚端着酒杯走回他们的卡座,走到近处,借着五彩斑斓的灯光,他忽然发现卡座里居然多了好几个人。四个杀马特非主流喝得醉醺醺的,酒气在空气中乱飘,把庄映棠堵得都快看不见了。林挚赶紧三步并两步冲过去,大声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那几个人回头一看,先是愣了几秒钟,然后哄堂大笑。其中一个十分轻佻地说:“调、调戏小美人,没见过啊?” 另一个则上下打量着林挚,啧啧有声:“哟,没想到这个货色好像更棒啊!” ……林挚单纯对后头这位的这句评价相当无语;可看出来这几个人醉得不轻了,都是什么眼神儿啊! 这四个人的眼神儿显然都不太行——他们竟然纷纷对第二个人的话表示赞同。然后,他们放弃了骚扰庄映棠,慢慢朝林挚围拢过来。林挚哪儿见过这样的场面啊,一愣神儿的功夫,一只手已搭在了他肩上,那人醉醺醺、色咪咪地看着他:“小美人儿,陪哥哥们喝一杯呀。” 林挚一阵恶寒。 刚才庄映棠对这群人态度是高高在上的,一副“朕不想理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赶紧滚”的模样,但是这会儿看见他们居然敢去调戏林挚,庄映棠顿时觉得绿云压顶、勃然大怒。他踹了一脚茶几,家具和地板相互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嘶啦声。 那几个大流氓不约而同地回头看着庄映棠,便见他冷笑了一声,轻蔑地看着这几个人:“怎么,你们还想动我的人?” 庄映棠高高在上惯了,浑身都是上位者的气势,尤其是这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简直浑然天成。那几个混混当时就有种错觉——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面前,他们仿佛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然而这种错觉并没有持续多久。这种既没有武力值,身边也没带保镖的大少爷他们见得多了,在他们手上还不是只有吃亏的份!那几个混混对视了一眼,继而哄堂大笑。而林挚光顾着亢奋而迷恋地看他家男神耍帅,直到自己的脸被人轻挑地摸了一把,方才回过神来。林挚惊愕地看着那个人,那人却笑嘻嘻地看向庄映棠,挑衅道:“我就是碰了,你能怎么样?” 庄映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这么一眼,居然让那个彪形大汉本能地有点瑟缩。然而理智很快战胜了这种错觉,那男人不由得有点恼羞成怒。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离开林挚的脸,庄映棠骤然发难。一个不明物体呼啸而来,精准地砸在那人的头上,应声而碎。 庄映棠多年来在剧组作威作福,砸东西的准头堪称一绝。锋利的碎玻璃碴划破了那个大混混的皮肤,几道细细的鲜血蜿蜒而下。 庄映棠生平头一次群架,一触即发。 那几个人一人拎起一个酒瓶子,一个接一个地朝庄映棠扑过去,反应之快、动作之齐整,堪称训练有素,简直让人怀疑他们早就在等待这一刻了似的。 而庄映棠根本不会打架,然而酒瓶子压顶也毫不畏惧,依旧冷静地端坐在沙发上。林挚一看,顿时觉得头疼——眼看着那么重的酒瓶子这几天砸过来了,他男神又没练过铁头功,却连躲都不知道多,简直就是傻大胆儿! ……庄映棠倒不是傻大胆,他只是反应慢而已。 林挚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庄映棠,他赶紧伸出手,替庄映棠挡了一下。那堪堪落在庄映棠肩上的瓶子与林挚的指骨相撞,瓶子碎了一地,林挚的手背也肿了起来。林挚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转身就玩命似的跟那四个人扭打在一起。 林挚虽然不经常打架,但是不代表他像庄映棠一样,是个纯粹的菜鸟。而菜鸟庄在短暂的怔愣之后,居然也不甘示弱地加入了战团。一时间。他们人数虽然只有对面的一半,战绩却还算不错。 不过这场争执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酒的保安很快就赶来,把他们拉开了。 这个酒的保安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个个功夫不弱。他们干脆利落地处理完这边的事儿,美人老板这才施施然走过来。他先看了看林挚和庄映棠,嗤笑了一声:“愚昧。”然后吩咐道:“送这两个人去医院。” 而后他又看了看那几个闹事儿的——刚才的混战中因为他们打着了庄映棠,而惹得林挚下了死手,所以他们都有点狼狈——冷冷道:“这几个人,拉黑,然后送到派出所。” 庄映棠和林挚其实都没受什么大伤。 林挚的肋骨被人踹了一脚,现在有点疼;再就是手背高高肿起来一块。而庄映棠只有小臂上青了一大块儿,除了林挚,压根儿没有人当回事。尤其是他本人,现在觉得新奇又亢奋:“你说我今天算不算英雄救美啊?” 林挚简直哭笑不得。 他们两个被美人老板的保镖押着到医院做了例行检查,林挚的肋骨有点软组织挫伤,医生建议静养。他们俩听话地留在医院又观察了一会儿,直到医生宣布没事儿了,他们才相携离开。 才走到门口,便有一个男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一眼看见庄映棠,他堪堪顿住脚步,焦急地脱口而出:“二哥,你没事儿?” 庄映棠的脸顿时黑了:“别瞎攀关系,谁是你二哥!” 来的正是周曜旬。 庄映棠连看也不看周曜旬一眼,大步流星地往医院外头走。周曜旬赶紧追上他:“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进医院了?” 庄映棠压根不理他,走到街边拦了辆车,拉着林挚走了。 林挚觉得周总虽然烦人,可好像也是真心关心男神的,男神这样不给人脸,似乎不太占理。庄映棠瞥了他一眼,冷笑道:“觉得我不近人情?” 林挚摇摇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怕这种事传出去,别人说你不好。” 庄映棠的角脸色缓和了些,不过明显还是烦躁:“他就是这种人,表面功夫做得花团锦簇滴水不漏!”庄映棠冷哼了一声:“你知道他为什么掐着这个点来么?” 林挚摇摇头。 庄映棠嗤了一声:“他啊,就是怕我万一伤的走不动了,还要替我垫付医药费。” 林挚:“……” 结果第二天,周曜旬就开始骚扰庄映棠叫他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庄映棠干脆拉黑了他。晚上林挚收工后,他们两个刚切了一盘脐橙,就听见房间门被人拍得震天响。林挚以为是外卖到了,裹着浴袍去开门,却见外头站着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 看那人一身行头价值不菲,实在不太像送外卖的。林挚愕然:“您是……” 庄映棠探头一看,比林挚还要惊讶:“大哥?你怎么来了?” ☆、第 60 章 这样措不及防地见家长可实在是太尴尬了。 庄照岳是个跟庄映棠一脉相承的中年骚包大叔, 向来要风度不要温度。今天也不例外,零度的天儿,他的西装外头就罩了件轻薄的羊绒大衣。然而庄映棠并没什么立场指责他的大哥,因为现在他跟林挚身上的衣服,加起来也没有他大哥的多。 林挚急着出来开门,浑身上下就裹了一件浴袍,拖鞋只穿了一只, 露着长着粗旷毛发的半截小腿。就他现在这装束,别说见家长了,放在除了睡衣 party 的任何场合都可以说是相当不正式;而庄映棠还不如他呢;他披着林挚的衬衫, 下摆堪堪能遮到他的大腿根儿,两条白生生的大长腿一览无遗。 庄照岳打量着这一对狗男男,额角的青筋不由自主地蹦了一段第八套广播体操。 而开门的那个小子似乎已经傻了,那副蠢相看得庄照岳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他低喝道:“进去进去!穿成这样, 大敞四开着房间门,跟谁散德行呢!” 林挚本来就紧张, 庄照岳这么一发火,他就不由得更紧张了。林挚条件反射地把庄照岳这句话的隐含意思提炼了一下,然后手急眼快地把房门一关,还将庄映棠推进了房里。 庄映棠:“……” 门外的庄照岳:“……” 庄映棠愣了半晌, 忽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拍林挚的肩:“小龙套,牛逼啊!我跟你说实话啊,除了我大嫂, 这辈子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个人,敢把我大哥关在房间外头的!” 这会儿林挚也反应过来自己办了件蠢事。他欲哭无泪地看着只顾自己拾乐儿的无良金主,问道:“那、那怎么办啊?” 十秒钟后,林挚硬着头皮重新打开房门,恭恭敬敬地把庄照岳请进来:“大哥,我错了。” 庄照岳气哼哼地道:“别乱攀亲!谁是你大哥……你们!你们怎么还没穿衣服!” 无良金主那厢笑得都要岔过气儿了:“大哥,您算算这才多大会儿功夫,您给我们时间梳妆打扮了吗?” 庄照岳被他这倒霉弟弟气了个仰倒,牛眼一瞪,道:“别废话啊,还不给我快点儿!”他把头往旁边一偏,口中咕哝道:“可真是伤眼哪……” 庄映棠点到为止,拿了林挚和自己的衣服,俩人并肩要往浴室去。结果庄照岳一看,又不干了。他把两个人叫了回来,警惕地打量着他们:“你们两个想干什么?难道还要一起换衣服不成?” 庄映棠无奈地看着他:“要不然呢?” 庄照岳顿时怒发冲冠:“不行!你们两个大男人,不穿衣服挤在那么小的一间屋子里,成何体统!” 庄映棠撇撇嘴,心道刚才要不是您老横插一杠子,我们俩现在都吃上脐橙了,难道就很有体统么?唉,他哥哥哪里都好,就是岁数大了,越来越喜欢自欺欺人。不过他没说出来;他怕一个不小心,再把他大哥气出心脏病。于是庄映棠心累地摊手:“那成,您说怎么办?” 这房间有点小,就一个破卫生间还勉强算是密闭的。庄照岳迅速在伤眼的弟弟和更加伤眼的小白脸之间权衡了一下,对林挚道:“你进去换。”然后嫌弃地看着庄映棠:“你就在这儿!” 庄映棠心机地给林挚拿了一身规规矩矩的衬衫西裤,而他自己却只随意地套了一条裤子。庄照岳现在十分暴躁,庄映棠的这身装扮更难入他的眼,他打量着弟弟,气哼哼地斥责道:“你自己看看你的这件衬衫,一点也不合身。我说,你不会跟你们圈儿里人不学好,开始走那个什么嘻哈风了?” 在中年男子庄照岳心里,“嘻哈风”约等于“叛逆期”,因此他对庄映棠露出的这个不祥的苗头十分忧虑。庄映棠却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他揶揄地看了林挚一眼,于是嘻哈风衬衫的主人羞愧地抬不起头来。 庄映棠笑够了,这才问他大哥:“行啦,今天什么日子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庄照岳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这小没良心的!伤着哪儿了?给我看看。” 庄映棠满不在乎地撸起袖子,指着那块淤青道:“喏,你看,就青了这么一块儿,哪至于你兴师动众的跑到这儿来?” 庄照岳心疼地抱着弟弟的胳膊看了半天,却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你嫂子,一听说你进医院了,急的一夜没睡着觉。嗨,问题是,她自己不睡,也不让我睡!你看看,天还没亮呢,她就把我给轰出来了。” 庄映棠皱了皱眉:“不对啊,我嫂子是怎么知道的?” 庄照岳心情一放松,这就说露了嘴:“多亏了曜旬啊!要不我们还被你这小混蛋蒙在鼓里呢!” 庄映棠气坏了。他就知道他那个便宜弟弟干不出什么好事来!只要能让他不舒服,姓周的什么都能干,简直毫无底线! 庄照岳一直知道他这两个弟弟之间的糊涂账,心累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是这件事儿,人家也没做错呀。” 庄映棠气得直磨牙:看,恶心完了他,他们家是非不分的大哥还每次都站在他这边! 果然,庄照岳絮絮叨叨地说:“还不是你不学好!,跟人争风吃醋,还打架;打架也打不赢,把自己都给送进医院了!映棠啊,你原来可不是这样的;你说说你这的毛病,到底是跟谁学的?” 然后他一眼看见了躲在一边装蘑菇的林挚,顺手一指:“你跟我说,你去酒是不是他撺掇你的?” 林挚:“……”无妄之灾啊,巨冤。 庄映棠觉着这话叫他哥哥一说,他简直就像一个除了吃闲饭、就光会惹祸的无业游民;而林挚则是纨绔大少的不良少年跟班。庄映棠不屑地哼了一声,照例在心里给周曜旬记了一笔,无奈地对庄照岳解释道:“大哥,我今年二十八了,不是八岁。我就是出去喝杯酒而已,成年人的正常夜生活啊,用的着别人撺掇么?” 庄照岳显然无法接受这种“成年人的正常夜生活”,愈发痛心疾首。他弟弟小时候多乖啊,现在可好,不仅学会了喝酒,还学人包小白脸!想到这,他又不满地看了林挚一眼,心想他弟弟包小白脸的口味还挺特别的。别人的小白脸他也见过,都是花美男小鲜肉,看着小鸟依人的;他们家这个可好,比他弟弟还高,这……在床上,这姿势也不协调呀…… 庄照岳越想越歪,觉得自己简直为他这倒霉弟弟操碎了心。 不过他转念一想,找一个壮点的,除了有点非主流,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出了事,还能勉强当个保镖用。他们在酒发生了什么事儿,庄照岳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这个大号儿的小白脸儿还算护着他弟弟……要不是这样,他今天一来,肯定早就把人轰出去了。 这么一想,庄照岳又勉强自己平和了一点。主流小白脸遇着这种事只会躲在金主身后哭,这个虽然也是个二把刀,不过好歹先天条件还可以……这么想着,庄照岳便脱口而出:“映棠,你的这个小白脸儿,你有没有考虑过送去学学武术什么的啊?” 庄映棠跟林挚一听,全都愣住了。庄映棠好笑地看着他大哥:“好好的学什么武术?人家是演员,又不是武替。” 庄照岳撇撇嘴:“也可以拓展一下职业路线么?”不过他也没有坚持:“你们自己的事,我不管。不过映棠,我叫了曜旬,今天中午咱们一家人一块儿吃顿饭,晚上我就该回去了。” 庄映棠一听要跟周曜旬吃饭就不干了:“我不去!” 庄照岳威严地板起脸,循循善诱道:“我知道你们两个一向有点矛盾,但是这回的事儿不是多亏了他?你不乐意谢人家,我就替你请他吃饭。就叫你露个面而已,又不用你说什么。” 庄映棠十分不满,那姓周的干了什么值得他谢的事?谢谢他给他大哥打小报告,搅和他的好事吗? 不过看着他风尘仆仆、满脸疲态的哥哥,庄映棠就有点说不出来拒绝的话。他转念一想,吃顿饭嘛,倒也不是不可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找个机会跟那个混蛋兴师问罪,最好能揭穿他虚伪的画皮!想到这儿,庄映棠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行,吃,不过这顿饭我出钱。” 庄映棠暗地里磨拳擦掌,那姓周的不是爱折腾么?他就好好叫他知道知道,什么叫鸿门宴! 庄照岳老怀甚慰:“懂事了,没白疼你。没什么事儿,你也早点儿回B城——你在B城,起码没人敢揍你啊。” ☆、第 61 章 临近中午, 庄照岳约了周曜旬,又带上庄映棠,兄弟三个一块儿吃了顿饭。席间,庄映棠对周曜旬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好脸色,而庄照岳自然更偏心亲弟弟,干脆装作看不见,什么也没说。 周曜旬一开始没说什么, 可是等到酒过三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喝的上了头,一张笑脸就渐渐挂不住了。周曜旬忽然站起来, 绕过庄照岳,有些失态地非要跟庄映棠喝酒。庄映棠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弄得庄照岳无比尴尬。周曜旬失落说道:“二哥,我知道你烦我。” 庄映棠还是不想理他, 心想你知道还往我跟前儿凑! 周曜旬叹了口气:“是因为,我给大哥通风报信, 你觉得我给你打小报告,是不是?” 庄映棠冷眼看他发挥。“打小报告”听起来就像小学生给老师告状,认下就得先落三分下乘,庄映棠才不上他这个当。 庄映棠不说话, 周曜旬就固执地看着他:“这件事我没做错!你来C 市之前连个招呼也没跟大哥打,这就算了,可你紧接着就在酒跟人打架,还进了医院了;你说, 你要是我,敢不告诉大哥吗?” 庄照岳虽然对这一点也不满,可他从来不当着外人说弟弟不好。周曜旬今天显然喝多了,突然就不依不饶起来。他正琢磨着说点什么打圆场,庄映棠却忽然哼了一声。 庄映棠说:“我来 C 市没告诉大哥,难道你来就告诉他了?” 周曜旬愕然,脱口而出:“我是为了工作!” 庄映棠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为了工作,哈?《绿竹》算是很大的项目吗?需要你周总亲自在片场监工,一泡就是好几天?要是这样,你干脆改行当监制好不好?” 周曜旬压根没想到庄映棠会揪住这点,一时无言以对。 庄照岳也察觉到了异常,含蓄地说道:“曜旬啊,你工作认真是好事,不过也大可不必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你要是累病了,那我损失可就大了。” 周曜旬还能说什么呢?只好呐呐称是。哪知庄映棠还有话说:“我话还没说完,您怎么就训斥人家?周总也是情有可原,他啊,在片场有红颜知己呢。” 庄映棠边说边扬眉吐气地看着周曜旬,不就是“打小报告”么,跟这个心机表斗智斗勇这么多年,还还能学不会么? 周曜旬有点委屈地闷了口酒,干脆不说话了。 庄映棠不爱看他这副白莲花的嘴脸,干脆迅速把剩下的半碗米饭扒拉干净,站起来:“大哥我吃好了。” 庄照岳心累地扶额:“行行行,吃好了就走。” 庄映棠明明没喝什么酒,却偏要一步三晃,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得意来。周曜旬眼底隐隐发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忽然抬高了声音,道:“我不管你怎么看我,反正下次要是再遇到这种事儿,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庄映棠无所谓地耸耸肩,坚持原则是好事啊。 眼看着庄映棠拂袖而去,周曜旬有些委屈地对庄照岳道:“二哥好像对我有点误会……” 庄照岳心道你们俩的“误会”也不是从今天开始的,何必用“好像”这么模棱两可的词呢?他例行安慰了周曜旬几句——这事他现在是做得炉火纯青。 周曜旬叹了口气:“真的,我又不只告诉了您,那个林挚,他经纪公司那边我也通知了啊。大哥您说说,不管大事小事,总归是在咱们剧组出的事,咱们能一声不吭么?” 不明真相的庄照岳点头附和道:“是这个道理,这件事你做的不错。” 周曜旬大概是个资深乌鸦嘴——当天晚上,林挚的经纪人黎霏就抵达了 C市,而且就住在《绿竹》剧组下榻的酒店。不知是被老板敲打了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回黎霏相当敬业。他把行李一放,马不停蹄地就去找林挚促膝长谈了。 ——黎霏的本意是他们俩就在林挚的房间里说说话也就算了,结果门一开,迎面而来的就是庄映棠一张神色不豫的脸。他一看这位少爷居然也在,当即就缩了缩脖子,少不得要多掏两杯咖啡钱了。 这家酒店的咖啡还挺贵的呢。 林挚看见他的经纪人也听吃惊的,要说黎霏对他的态度,当真做到了“不偏不倚”四个字——无论是在他成名前,还是成名后,黎霏对他都是一如既往的不闻不问。所以这回他居然劳师动众跑到 C 市来探班,林挚根本不可能想到。 酒店的咖啡馆环境十分典雅,不过因为咖啡卖得太贵,而且做得难喝,一向少人问津。这段时间林挚跟着庄映棠也养刁了嘴,能大概分得出咖啡豆的好赖了。那两杯咖啡一端上来,林挚只闻了闻就没了胃口。他为了给经纪人面子,这才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然后就把杯子放在一边不肯动了。 黎霏倒是不嫌弃,他渴急了,牛饮似的一口气灌下去半杯,然后才来得及说话:“一听说你受伤了,李总跟我全都急坏了。这不,我手头的工作全停了,马不停蹄地就赶过来了。唉,你可不知道,这一路上给我赶的哟,水都没喝一口。”他喘了口气,接着道:“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现在还有没有关系,用不用我出面,替你跟剧组请几天假?” 一连串的关怀把林挚砸得受宠若惊。他也长篇大论地对公司的关心表示感激,李总和黎哥都辛苦了这叫他怎么过意得去,不过至于请假嘛,那大可不必。自己一切都好,完全不用耽误拍摄进度。 ——开玩笑,他只不过是软组织挫伤,又不是肋骨断了,请哪门子假呀?再说了,他又不是十三四岁的中二少年了,跟人打架受伤这种事难道说出去很光彩么?这种黑历史,当时是捂得越严实才好,怎么能广而告之嚷嚷得全剧组都知道? 黎霏一脸情真意切的动容神色,颇有感触似的拍了拍林挚的手,道:“小林呀,头几年我真是眼拙了,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一块璞玉!别的不说,就说敬业,哪个小生赶得上你?唉,现在的孩子都娇气着呢,你没看那个XXX,在东北拍个戏,今天耳朵冻红了,明天嘴唇爆皮了,天天发微博虐粉!不过一码归一码,我观察着他这个办法挺不错,很有助于提高粉丝粘性,小林啊,你这个伤可挺吓人的,要不咱们也发一个?” 林挚一听黎霏居然还有这么危险的想法,当时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黎哥,这样不好。人家XXX平常走的就是娇花贵公子路线,所以人家粉丝才吃这一套。我可不行,我这样的,发这种微博粉丝还不得群嘲我娘?” 黎霏想了想这个路线问题,不得不承认林挚说得也很有道理,便没再坚持。林挚总算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黎霏这一来,林挚身边犹如多了五百只鸭子,不过经纪人先生虽然聒噪,不过好在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林挚一直提着的心也得以稍稍放下一点。 然而乐极必然生悲,没过两天,就又出了一桩事。 这一天,林挚要拍 C 市部分的唯一一场武打戏,动作难度不大,但是也要吊威亚。林挚腰间的伤还没全好,威亚绑得一紧,他当然就疼。不过这种事没办法,林挚也没说什么。可是临到开拍了,黎霏却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等一等!哎呀,你们能不能稍微绑松一点?这样他还能不能呼吸了?” 林挚和工作人员一再给他解释,可就是无法沟通。最后大家没办法,就象征性地给林挚松了那么不到一指头宽,聊以安慰经纪人的玻璃心。 黎霏这么一折腾,林挚帮着威压的时间就更长了,伤口一直被压迫着,想也好受不到哪去。这么依赖,林挚的脸色就有点发白。 好,玻璃心经纪人一看,又不干了。这回他没耽误拍摄,而是直接去找了蒲峥嵘:“导演啊,我们小林今天状态不好,您看您剧组有没有准备那个武替啊?这场戏这么危险,要不就叫武替来拍!” 蒲峥嵘有点发愣。他们剧组当然有武替,但是都很少用得上。而且这场戏真的不危险;再说了,跟林挚演对手戏的影后都还没用替身,这个经纪人到底是什么毛病? 蒲峥嵘最看不惯演员不敬业,幸好他跟林挚合作也有一段时间了,还算比较了解他。所以蒲峥嵘对黎霏就更加不满,老好人如他,都没搭腔。 这场戏不长,黎霏叨叨的这会儿功夫,上头都快演完了。 林挚的发挥一直不错,动作也很有看头,如果最后一个动作能保持状态,那这段一条就能过了。 最后一个动作,是林昔秋与林挚各自往后飞出去一段距离,翩然落地,惺惺相惜、相视一笑。林挚这会身体比较靠前,腰要用一个巧劲儿才能把最后一个动作飞得好看。林挚的伤口这会儿已经疼得快麻木了,不过这场戏不能功亏一篑,于是林挚咬了咬牙,腰往下一塌—— 然而就在这时,林挚忽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他似乎再也没办法保持稳定,整个人脸朝下栽了下去。 ☆、第 62 章 威亚吊得不是很高, 林挚的反应也算及时。他在落地之前腰上又蓄了点力,整个人往一边偏去,摔下去的时候是上臂先着地,好歹避免了破相的悲剧。 全片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吓坏了。离林挚最近的工作人员七手八脚地把他扶起来,连林昔秋都搭了把手,帮忙提了一把过于飘逸的戏服。总的来说, 林挚人看起来没什么事,就是手臂有点不自然地弯曲着,经验丰富的武指老师凑过来看了看, 严肃地说:“快去医院,看看别是骨折了!” 林挚摔成这样,肯定是没法拍戏了,蒲峥嵘点了好几个人, 把他送去医院。脱了衣服一看,林挚半边身子都是青紫的痕迹, 最先落地的上臂更加惨不忍睹,还有大片红肿和挫伤的痕迹。不幸中的万幸,就是骨头没事。 林挚松了口气,这段武戏他跟林昔秋发挥得都不错, 最后那一幕完全可以通过剪辑完善,最多后期再补几个镜头,用不着等他养好伤,再吊一遍威亚。剩下的戏, 他自己坚持一下也能拍,应该不会耽误进度的。 不过今天是怎么也拍不了——他也得照顾照顾蒲导脆弱的小心脏不是?从医院出来,林挚就被送回了宾馆休息;庄映棠一直在屋里带着,根本没听到风声,这会儿一看林挚这副惨样不禁吓了一跳:“这、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林挚还没来得及说话,负责送他回来的黎霏便一脸谄媚说:“没事,您别担心,就是吊威亚的时候摔了一下。” 林挚也傻笑着跟着附和道:“就是,没多大事儿,你别担心。” 庄映棠蹙着眉头,对这两个人企图把他当弱智糊弄的行为十分不满。他冷冷地看了黎霏一眼,没怎么客气,把他轰了出去;把门一关,把林挚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在确定都是皮外伤后,他悄悄松了口气,然后开始严厉地斥责道:“你拍戏的时候就不能小心一点吗!” 庄映棠一整天都陪着林挚呆在屋里,虽然对他没什么好气,可林挚也觉得十分满足——要不是受了伤,他哪有机会享受庄导端茶倒水的服务?而且,庄导还给他叫外卖了呢! 庄映棠翻着手机,问:“你想吃什么?” 林挚诚实地说:“麻辣小龙虾。” 庄映棠冷笑一声,给他点了清汤寡水娃娃菜炖豆腐和八宝粥,然后给自己点了一份麻辣小龙虾。 林挚一边苦逼地吃着他那份连盐都加得十分吝啬的娃娃菜炖豆腐,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庄映棠专心致志地剥虾。吃得津津有味满手红油的庄映棠终于注意到了小龙套渴望的眼神,顿了顿,慈爱地问道:“想吃吗?” 林挚赶紧点头,充满期待地看着庄映棠。 只见庄映棠亲手剥了一个虾,又仔细地拿茶水涮了半天,这才递到林挚嘴边。林挚幸福的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张嘴就去够。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小龙虾啊!这是庄导亲手给他剥好、而且还细心涮过的小龙虾!这只虾拿回去供起来也不过分,用来满足口腹之欲简直暴殄天物! ……然后,林挚够了一个空。 从幸福的眩晕中回过神来的林挚不明所以地看着庄映棠,庄映棠笑了笑,然后当着他的面把瞎送进了自己嘴里,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想什么呢,忌辛辣忌海鲜,给你闻闻就不错了!” 林挚十分悲愤:“只是闻闻,您为什么还要涮它?” 庄映棠一本正经地说:“你得忌辛辣啊!万一通过鼻腔进入体内的辣椒中的某种物质引发了不良反应怎么办?” 林挚:“……不会有那种物质!” 庄映棠耸耸肩:“那可不一定;要不怎么有人闻见辣椒粉就打喷嚏呢?” 林挚:“……” 林挚敢怒不敢言,他再也不垂涎庄映棠的伙食了,眼不见心不烦地吃他的白菜豆腐。庄映棠get到了欺负小龙套的乐趣,乐此不疲地玩了好久。不过饭后他切了一盘水果给林挚作为补偿——阿克苏冰糖心苹果,甜到你心里。 林挚确实觉得男神亲手切的苹果甜到了心里,只有一点小小的遗憾,要是脐橙就更好了。 林挚接下来的戏份都是文戏,他休息了一天之后,拍摄就照常进行下去了。蒲导对此甚为欣慰,他还抽了个时间,亲自去探望林挚,对他的敬业表示了很大程度上的赞赏。庄映棠亲自招待了蒲峥嵘,说话的时候也有意捧着他,几个人相谈甚欢。 以至于蒲峥嵘一激动就说秃噜嘴了:“小林啊,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经纪公司,或者至少换一个经纪人啊?” 林挚的第一反应就是黎霏又给他拉仇恨了,庄映棠也皱起了眉头:“这话是怎么说的?” 老实人蒲峥嵘正为自己说错话而尴尬,他干笑了两声,道:“我就是表达这么一个想法,你别放在心上;我,就是对你的那个经纪人,有那么一点点个人看法而已……” 林挚比蒲峥嵘还尴尬,能让蒲导这个老好人说出这样的话,黎霏肯定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林挚无奈地对蒲峥嵘道歉:“黎哥那个人……”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能怎么替黎霏开脱,只好道:“他要是说了什么,您就当没听见。” 蒲峥嵘一走,庄映棠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他愤怒地说:“你的那个经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说他没事瞎往剧组跑什么,除了会给你招黑他还能干嘛?不行,我明天就得让他滚蛋!” 庄映棠说到做到,黎霏第二天果然就灰溜溜地回了B城。可是庄映棠忘了,有一个词叫做阴魂不散,何况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一个人如果愿意,就能用各种方式昭示他的存在感。 忽然变得敬业的经纪人回到B城星光娱乐之后,充分利用了他手里的素材,以及大老板豪气拨下的巨款,给林挚发了一篇可歌可泣的通告。 通稿的内容大概就是林挚怎么怎么敬业、如何如何带伤工作。吊威亚的时候意外摔下来还努力保证拍摄进度,简直可歌可泣。星光娱乐在这篇通稿上算是砸了大钱,后续的话题和讨论都做得漂亮,很快,林挚就被刷上了热搜。 于是在继霸道总裁之后,林挚凭借“敬业”再次圈了一波粉。在听过无数花样层出不穷的圈钱报道之后,这种敬业更显得难能可贵。 可庄映棠看见这篇通稿以后却气疯了。 庄映棠一边骂星光娱乐和猪队友经纪人,一边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往箱子里塞。林挚一脸懵逼:“您这突然是要干什么去啊?” 庄映棠没好气地看着他:“我能干什么?还不是非赶紧回去,等着给你收拾烂摊子!” 林挚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什么烂摊子?我最近好像没闯祸啊……” 庄映棠翻了个白眼:“你还用闯祸?看看你们公司干的好事儿,等着,你的黑子很快就有机会把你黑出翔啦。” 林挚抱着那篇报道通读了三遍,除了遣词造句有点羞耻之外,也没看出来有别的什么不妥。庄映棠看着林挚一脸懵逼,冷笑了一声,道:“你知道贵司发的这篇神奇通告,唯一的可取之处在哪儿吗?” 林挚诚实地摇了摇头,表示愿意听庄导教诲。 庄映棠:“这篇狗屁不通的玩意,唯一的可取之处就在于,黎霏还没有蠢到拉踩你的同行们。”他冷笑一声,感叹道:“现在小姑娘们都多凶残啊,就你那点粉,跟谁家掐起架来都够你喝一壶的。” 林挚想了想前段时间张平凌作妖的日子,不由得一阵恶寒。 庄映棠见他终于开窍了,老怀甚慰。他干脆把手里怎么也叠不好的衬衫团了团塞进箱子的缝隙里,道:“你的粉丝现在也不少,但是全是新来的,他们现阶段的特性是什么?就是好奇啊!你看看这篇通稿。”庄映棠指着黎霏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那几张照片:“他们肯定要问你吊威亚之前,是怎么受伤的。” 林挚恍然大悟。他们肯定不能把锅甩给道具,因为人家根本没有问题,剧组又不会装聋作哑;可也不能说自己业务能力不行,这也太打脸了。所以根据黎霏一贯的办事风格和智商,只想的出卖惨虐粉博同情的路数,大概并没有想过万一酒打架的事被扒出来,怎么才能完美解决。 庄映棠和林挚同时心累地掐了掐眉心。 ☆、第 63 章 林挚在庄映棠的提点之下, 明白了那份通稿的问题。同他不想跟剧组请假一个道理,他当然也不想别人对他受伤的原因刨根问底。 林挚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摊上这么一个经纪人,实在是太糟心了。 庄映棠冷笑一声,道:“希望你的那个经纪人还能剩一点脑子,起码粉丝问起来的时候,给你编个合理的理由糊弄过去。不过嘛……”庄映棠顿了顿:“你别抱太大希望, 从他干的这些事上来看,这种可能性不太大。” 林挚欲哭无泪。 庄映棠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还是指望我。反正再过几天你也该回 B 城了,我先回去, 看看有没有办法给你那个弱智经纪公司善后。” 后来庄映棠发现,墨菲定律果然是万能的,星光娱乐从老板到下头的经纪人包括公关团队,都是一脉相承的蠢货。他们公司能捧红一个寇欢, 大概纯粹是靠艺人过人的资质和神仙显灵。 此为后话。 此时,庄映棠坐在飞往 B 城的飞机上, 而黎霏正挽着袖子指挥着水军,在各大论坛和社交网站出没,专注刷林挚的敬业人设。结果粉丝渐渐不搭理这茬了——本来么,一直没有新的干货, 粉丝的兴趣也会退散的——他们开始转移了注意力,一个个的都跑过来质:“你们说他带伤拍戏,可是好好的,人为什么会受伤?” 可喜可贺, 黎霏还没傻到家,知道林挚在酒跟人打架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公开说的。但是他的智商发挥到这儿也就是极限了,他对于这个问题的回应,是冷漠地装死。 一夜之间,那些活跃于各大论坛的水军,忽然全都消失不见。整件事的热度莫名其妙地直线下降,简直就像包工头卷钱跑路,工程烂尾。 正愁没地方下嘴的黑子这下全乐了,看,果然是炒作,根本经不起推敲!而且这伤情也很耐人寻味啊,要不他的公司为什么要闭口不谈? 一时间,各种“分析”层出不穷,打架都算好听的,还有脑洞大开,言之凿凿地咬定林挚是跟大佬玩 S/M 过火了…… 虽然 S/M 什么的是无稽之谈,但是还有许多猜测都是有理有据的,起码比经纪人装死靠谱。以至于不少粉丝都纷纷跟着站队——星光娱乐也分担了一部分恶果,因为其中一种说法是他们公司有虐待艺人的“传统”,站这种说辞的也不少,还包括他们公司别的艺人的粉丝。 猪队友的公关不是黑胜似黑,以庄映棠的宣传团队水平之高,这会儿想要下手,也有点无计可施的感觉。 第一回合,黑躺赢。 不过林挚的那身伤总不是假的,还是有许多粉丝是真情实感地心疼的。于是,在 C 市拍摄的最后一天,有一小撮粉丝组团来到拍摄地点,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林挚。 这群小姑娘素质都很好,拍摄地点不让随便进,他们就乖乖在外头等着;看见别的明星也不乱扑乱闹乱尖叫,很没有存在感地没给人带来任何麻烦。 林挚对此一无所知;他还剩最后一场戏了,是一场把酒言欢的群戏。化妆师姐姐妙手天成,给他脸颊上打了一抹微醺的飞红。 这场戏主角配角加起来有六七个,刚好大家处到现在,都熟了,演这种戏还真有几分真情实感在里面。拍完之后,大伙的情绪都不错,顺便就约了待会儿一块吃饭。这时,就有个工作人员跑过来告诉林挚:“林老师,外面来了一群小姑娘,好像是您的粉丝探班呢。” 林挚头一次遇见粉丝探班这种事,有些不知所措。众人七嘴八舌地调侃道:“看来小林真是火啦!” 还有个友情客串的老戏骨,今年已经五十多了,表示十分羡慕:“年轻就是好啊!” 林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戏服也没换就去见他的粉丝了——初春的C 市太冷,一群爱漂亮的小姑娘,想必是不大禁冻的。 姑娘们见到林挚,欢呼声此起彼伏;而林挚头一次看见自己活的粉丝,激动程度其实比姑娘们也小不到哪儿去。他简直有求必应,跟姑娘挨个握手、签名、拍照;粉丝们也把准备好的小礼物塞了他满怀。 ——有自己烤的饼干、有亲手画的q版漫画、还有手绘定制的T恤。东西都不值什么钱,但是里头满当当都是大家的心意,林挚感动得都快说不出话了。 零七八碎的东西挺多,工作人员帮他找了一只很大的盒子,才全装下。林挚一只手不方便,只能单手抱着盒子,口中还不住地粉丝们道谢。粉丝们都关系他的伤,林挚就笑:“我还能正常拍摄呢,能有什么事?你们放心。”活蹦乱跳的林挚十分有说服力,小姑娘们很容易就信了。 装礼物的盒子不沉,但是有点大,渐渐的,林挚单手就抱得比较吃力了。就在这时,几个同剧组的演员路过,其中就有个落单的姑娘——是演女四号的丫鬟紫苏的,跟林挚有过一场对手戏——绕了个路跑过来,对林挚道:“我帮你把盒子抱回去。” 紫苏的雪中送炭令林挚十分感激,连连道谢——毕竟他们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因为林挚到现在还不知道人家的真名叫什么。 不过在不明内情的粉丝看来,一个娇小的姑娘帮大男人抱东西,总归有点奇怪。而且粉丝么,多少都有点排外,当下就有人质疑地看着“紫苏”。“紫苏”对这种不友善毫不在意,还温婉地一笑,跟她们解释道:“他另一只胳膊受伤了,还没全好。这个盒子太大了,单手实在不好抱。” 她这样一说,粉丝们就理解了;神经大条的林挚完全没有感受到刚才的暗潮汹涌,全程都在傻笑。根本没有注意到,有几个姑娘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看着他和“紫苏”的互动,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当天粉丝探完班,林挚就多了一条绯:疑似恋情曝光。还有几张角度颇为暧昧的照片,居然硬凹出三分深情,更显得有理有据。 不过林挚本人对此一无所知,他忙着跟剧组的同事吃饭呢。席间,陆修远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同情地跟林挚喝了杯酒。然而林挚完全没有察觉,一直到饭局结束回房间休息,他的心情都维持在波峰的高点上——明天就回 B 城了!可以见到男神了! 他正想着,手机就响了,庄映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在屏幕上一闪一闪。 林挚兴高采烈地接起来,那头庄映棠的声音却带着三分危险:“恋情曝光,嗯?” 林挚的头一反应就是自己和庄映棠被拍到了,可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依旧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他跟庄导根本没有在公共场合有过什么过于亲密的行为,难道还有哪个狗仔胆大包天敢跑到庄导家蹲点?林挚一脸懵逼:“怎么会?我都很小心啊。” 庄映棠听了这个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简直要气疯了。虽然知道所谓“恋情”完全是无稽之谈,可还是忍不住暴跳如雷:“小心?你是挺小心的!要不是网上爆出来,我现在居然都不知道,你还敢背着我交女朋友!” 林挚一听就傻了,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手忙脚乱地翻出 pad,上微博搜了自己的名字,果然没翻几条,就看见了今天自己和“紫苏”的照片。 ——还真挺像这么回事的。 林挚欲哭无泪:“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你那么一说,我当时是以为我跟你的恋情曝光了啊。” 庄映棠恼羞成怒:“胡说!我跟你有什么恋情!” 林挚顿了顿,干脆揭过了这个话题:“可我跟这姑娘什么事儿都没有啊!除了拍戏,私下里我们连句话都没说过,今天是这么回事……”林挚就把粉丝探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