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便看到了大烤鸭!
腊月廿久, 元征骑马带着胡彦去大学士府拜望。 学士府上的管家早有准备,派人抱着元征带来的徽州墨,亲自引他们二人去见寿良学大学士。 偌大的书房里,两侧被五层高的书架布满,满室檀香,管家在门口朝他们俯身便褪下,元征唇角微微扬起, 牵着胡彦的手进了内室。 人至七十而古稀,元征看着面前已经八年未见的老师。 老态龙钟的寿良学端坐在案几前,手下正握笔提字, 看见他们两个坐在他对面了,沧桑的声音才从嘴里吐出来,“过了明天,我就在坎儿上喽。” 手上的动作不停, 半湿的宣纸接触到笔墨慢慢摊平,寿老的字迹苍劲而飘逸。 元征盘腿坐在良老的对面, 胡彦坐在他的旁边,胡彦起初有些畏惧这位老人,只是被元征一直抓的他的手,感觉才好一点。 “您活到八十三也是绰绰有余。” 元征对这个给予过他无数帮助的良师颇不见外, 也亲切的很。 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毛笔放在笔山上,良老才抬头,看到胡彦之后, 缓缓朝他笑了笑,眼角的沟壑蜿蜒到天灵穴,胡彦原本低着头不敢看他,但又想着这样无礼了,抬头便看到这位儒雅的老人朝他笑的挺开心,笑的他脑袋里的思绪都乱套了。 “孩子,跟了他,你不觉得亏?” 良老双手相交扣在一起,向胡彦问话道。 未等胡彦磕磕巴巴的准备好开口,元征便先张嘴,脸上摆出微微嫌弃的表情,“老师,你不要被我的卿卿表面给蒙蔽了双眼啊?” 元征无奈的笑着说,“我对他,可是很好的,” 说着,手掌放开胡彦 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是不是?过寒。” 胡彦哪里还有脸答应元征的话,在自己的老师面前,又是这样腻歪的称呼他,又是叫他的表字,他…他真是输给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了。 良老见他不说话,也不为难,哈哈笑了两声,向后靠着靠背,脸上恢复正色,“圣上召你来,所谓何事啊?” 他这几年年纪大了,朝堂上的事物知道的越来越少 ,皇上也不把他的进言听见心里,韩逊他们念及他老人家的身体,发生了什么意外也会尽量瞒着他,以防止他过度忧思。 大学士的位子他还坐着,可是这责任和权力,却是有八分都散去了,老骥伏枥,千里的志向都要被五谷杂粮,子丑寅卯日复一日的消磨殆尽了。 元征只是朝他拜了拜,“都是些小事,早便解决,您老人家还是多注意注意自己的身体,这才是我们对您最大的期望。” 寿老轻哼一声,“说的容易,家国大事,我们这些老骨头都不在了,这朝廷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天下何来的太平啊?” 说话的时候,老人还是有些激动,他混迹官场几十载,什么样的事没见过,家国朝廷,天子为核心,他们作为为辅臣的,怎能够不左右扶持君主立国,不忧虑天下呢? 元征理解他作为一朝老臣的衷心,念及现状,却也不得不劝慰他,“您知道,现在国丈一家专权独大,家国朝廷一朝一夕,又怎么能让您老一人改变呢?” 胡彦这几天听着元征和别人谈话都有些吃力了,他没读过多少书,也不懂得家国大事的全策,听着元征的意思,好像是朝廷里的大臣们意见不和,并且分成两党,各自为政,互不妥协,并且,暗中算计,更有皇后的娘家人从皇上手里夺权,妄图称雄称霸明皇室。 这些东西,听上上去胡彦都觉得惊悚,元征说外族侵犯蠢蠢欲动,现在内臣又乱作一团,胡彦能够想到最可怕的,便是打仗,打起来,其他的东西,他连想像都不敢想象。 严肃的话又讲了一娄子,寿老斋素,也不留他们吃饭,只是离开的时候,元征提醒他早些时日用了他带来的礼物,也好不枉费他的一片心意,寿老负手,向他们道了祝福。 元征抱着胡彦上了马,寿老还站在大门底下,目光慈祥的看着他们,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温柔。 “您回去。” 胡彦这会儿也不害怕了,老人家在书房还专门写了他的名字和表字作为礼物送给他,他觉得这个老人,真的是和老管家一样的慈祥。 寿老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又看向元征,“到了悠关时刻,舍与得,你可要分得清。” 元征领会到自己尊师的意思,郑重的朝他鞠了一躬,才上马,“您快回去,我们走之前,再来看您。” 回去的路上,胡彦薅着缰绳要自己驾马,元征不答应,胡彦扭头亲了他一口,元征才邪笑着把缰绳的前端给他,自己则是一只手搂着胡彦,一手薅着后端的缰绳。 一路缓缓的骑着马,胡彦不敢抽缰绳,这马跟了元征这么多年了,烈性子还和从前有过之而不无极,他真怕明天过年的时候躺在床上吃饺子,那多败喜气。 翌日,永安王府上上下下又被装点了一番,原本的院子已经收拾的很干净了,胡彦觉得院子素了点,索性元征便让胡彦指挥家里的下人装饰整个王府。 不得不说,站着指挥下人干活真的比躺在屋里睡觉累,胡大少爷站的腰疼了又不好闪人,他都和元征拉钩了,保证把院子弄得和结亲事一样红红火火,可真到现在,让下人挂个灯笼,胡彦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没有经验呀! 气鼓鼓的叉腰,心里埋怨元征肯定以为他是想一出是一出,不把自己说出来的话当正事,索性放开了手让他自己折腾,想想之后便更有干劲儿了。 眼瞅的那个已经被他改了七八次位置的灯笼,胡大少爷决定,亲自动手。 走到庭院下,一手扶着两丈高的竹梯,仰头吩咐站在上面的小厮下来,提着灯笼的小厮被他指挥的胳膊都软了,又拎着红灯笼一步一步的下了梯子,没想到胡彦对他的折腾还还在后头,胡彦威逼利诱让他帮忙扶着梯子,自己提着衣襟,肘弯勾着灯笼的弯钩,灵活的爬上屋檐。 “王妃…王妃,您小心脚下啊王妃…” 扶着梯子的小厮满脸憋的通红,生怕胡彦出什么意外。 胡彦伸长了胳膊终于把灯笼挂在了中意的位置,满意的向上咧嘴,握着竹梯一阶阶的下来,底下的小厮也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剩下三个梯节,胡彦脚下便猜到了自己的衣裳,从第三节直接滑到了地上,正面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那扶着竹梯的小厮已经被吓得半死了,跪在冰冷的地上胡乱的喊着他,吓得周围几个挂灯帏撕对联的下人也纷纷围过来。 胡彦哪里还有脸面抬头,一世英名毁在了这两丈长的竹梯上,闭着眼睛不肯从地上起来周围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代替的,是群口如一的“王爷”。 元征换了身衣服,刚从卧房走到前院,便看到胡彦从梯子上滑下来,脚下生风走过来,鹰眼注视着掉下来的小娇妻的动作,这才放下了心。 胡彦十分尴尬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崭新的玄色缎面靴,抬头向上看去,元征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丢人又丢面的胡大少爷恨恨地锤了锤冰冷的大地,他好恨! “这是在吸收天地精华呢?” 元征也不拉他起来,就这么低着头看他。 胡彦朝地上呸了一口,闷闷的说,“这才是天地精华。” 说完,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看着元征气宇轩昂的一身,便知道他要进宫赴宴了。 “卿卿,别愣着了,赶紧去换身衣服去。” 元征帮他理了理头发,扶正发髻。 胡彦眼睛睁的大大的,“我也要和你进宫吗?” 元征无奈的看着他,“母亲也要去,她老人家都准备好了。” 胡大少爷跺了跺脚,“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呀!” “现在也不晚,走。” 元征说完就要拉着人去后院,留下几个下人继续蹲在地上,胡彦被元征大力拽走,还在努力的回头吩咐他们给每一个灯笼都找到一个合适位置,堪当为这个家用心尽力了。 胡彦换完了衣服才觉得害怕,他一个小小的草民,就这么要和皇上皇后一个饭桌喝酒吃饭了,元征从身后抱着他,说让他乖乖的跟着自己,便什么都没有害怕的。 王府外的街景热闹非凡,元征和胡彦坐在软轿里,一路上吹锣打鼓,炮竹声不断,进了宫步行,宫里的各个角落喜气洋洋,张灯结彩。 看的胡彦眼花缭乱,走路都靠元征牵着往前走,时不时还要惊叹一下里面的布局,拉着元征问这问那,带路的公公瞧着元征拉着他,脸上也不由得对这个男王妃另眼相看。 入了宴席,胡彦坐在元征身边,偌大的桌子上并没有几个人连一圈都没有围住,当今皇上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带着几个女人坐在他们的对面,还有一个满脸沉重表情的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太后被宫女搀扶着最后落了座。 胡彦在这些人当中不是最打眼的,座上的人寒暄一番之后便彻底忽略了他 ,胡彦难得安安静静的吃菜。 要不说能吃的人眼尖,胡彦一眼扫过琳琅满目的御膳,便看到了放在中间的盛筵居大烤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