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车停在酒店门口,徐洛闻抱着六耳下车,才蓦然发现天空飘起了雪。 兰海打着伞出来接客人,一看见徐洛闻,惊讶地话都说不来。 徐洛闻冲他笑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嘿,吓傻了?” 兰海回神,张口结舌:“我还以为……还以为……” 徐洛闻接口:“还以为我跟之前失踪的那个男人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兰海说:“那个男人找到了,他被人扒光了衣服埋在雪地里,警察怀疑是谋杀,正在调查呢。” 徐洛闻怔了怔,裴澍言扶着他的肩膀说:“进去再说,外面冷。” 进了酒店,老板和老板娘看到徐洛闻也都大吃一惊。 寒暄几句,徐洛闻问:“老板,我能把这只猴子带回房间吗?我保证不让它搞破坏,我们明天就回C市了。” 六耳窝在徐洛闻怀里,小小的一只,看起来乖巧可爱。 老板说:“你看好它,别让它蹿到别的客人房间里捣乱就行。” “一定。”徐洛闻说,又转向兰海,“小海,你帮我拿一包火腿肠。” 兰海从货架上拿了一包火腿肠递给徐洛闻,不等他接,六耳就抢先伸出两只前爪接住了。 老板笑说:“这猴子可真机灵。” 兰海看着眼馋,说:“爸,你也给我弄一只养养?” 老板没好气:“你先把你自己养活好再说。” 回到房间,徐洛闻把六耳放到桌子上,剥了一根火腿肠给它。 裴澍言问:“饿不饿?” “我现在饿得能吃一头牛,”徐洛闻说,“不过我想先洗个澡换身衣服。” “好,”裴澍言说,“我的房间就在隔壁,洗完澡叫我。” 裴澍言走了。 徐洛闻脱光衣服,走进浴室。 热水兜头淋下来,他闭上眼,脑海里倏然浮现出白狼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画面,他猛地睁开眼,望着蒸腾的水汽怔怔出神。 徐洛闻用搓澡巾从头到脚把自己搓了好几遍,搓得皮肤又红又疼,将白狼留在他身上的痕迹彻底清除干净。 等他从浴室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打开行李箱,找一套衣服穿上,刚穿好,响起敲门声。 走过去开门,裴澍言站在门外,神色担忧:“怎么洗这么久?你再不出来我就找服务员要房卡开门了。” 徐洛闻闪身让他进来:“好几天没洗澡,当然要好好洗洗。对了,谭嘉应有消息了吗?” 裴澍言说:“我给他打个电话。” 徐洛闻进浴室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裴澍言已经打完电话,他问:“怎么说?” 裴澍言说:“人去楼空。” 徐洛闻叹口气:“人贱自有天收,甭管他了,让谭嘉应回来。” 裴澍言点头:“到饭店给他发定位,让他直接去饭店找我们。” 徐洛闻摸摸六耳的头:“我出去吃饭,你乖乖在这儿呆着,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走出房间,正遇上房嫂经过,徐洛闻说:“大姐,麻烦你打扫一下506,地上扔的衣服和东西都不要了。还有,房间里有一只猴子,你记得随手关门,别让它跑出去。” 出了酒店,徐洛闻带裴澍言去他之前常去的那家饭店。 天已经黑了,雪下得很大,裴澍言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徐洛闻的肩。 “机票我已经买好了,”裴澍言说,“明天早上十点的飞机。” “好,”徐洛闻说,“回C市之后我把钱给你。” 裴澍言看他一眼,没接话。 徐洛闻问:“猴子应该不能上飞机?” 裴澍言说:“我打电话问过航空公司了,可以办托运。我会处理,你不用操心。” 裴澍言总是这么体贴,万事想在他前头。 徐洛闻想说声“谢谢”,又觉得太生分,干脆什么都没说。 到了饭店,徐洛闻对着菜单一通点,点了得有十几个菜。 裴澍言也不阻止,只在旁边用热水洗杯子。 点完菜,徐洛闻说:“这附近的几家饭店我都吃遍了,就数这家最好吃。谭嘉应多久到?” 裴澍言说:“他说离得很近,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裴澍言用洗好的杯子倒了一杯热水给徐洛闻,他接过来抿了一小口,抱在手里暖手。 “谭嘉应说你来这里三天了,”徐洛闻说,“也就是说我刚出事你就来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景区的人联系的施诚,施诚又联系的我。”裴澍言说,“施诚跟我一起来的,不过他有事先回去了。” 徐洛闻这才想起来,他在施诚那儿留的紧急联系人是裴澍言。 “你提醒我了,我得给施诚打个电话说说照片的事儿,”徐洛闻说,“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手机掉山上了。” “不用打了,”裴澍言说,“施诚走之前说了,照片的事他会解决,让你好好休息。” “好,”徐洛闻叹口气,“这还是我第一次失信于人,感觉挺糟糕的。” 裴澍言说:“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徐洛闻笑了笑:“那倒是。” 彼此安静了一会儿,裴澍言试探着说:“雪山上的事……你真的不想跟我说说吗?说出来比憋在心里要好受些。” 徐洛闻低着头沉默许久,说:“等我想说了,我会告诉你,在那之前,不要问我,好吗?” 裴澍言握了握他的手,说:“好。” 刚开始上菜谭嘉应就到了。 “操!这孙子一定是属黄鼠狼的,溜得真**快。不过你放心,我就是翻遍全国也要逮住这孙子给你报仇雪恨。” “不说他了,”徐洛闻给他递筷子,“吃饱了回去睡觉,明天回家。” 不止徐洛闻,裴澍言和谭嘉应这几天也没踏踏实实吃过一顿饱饭。 三个人风卷残云,把一大桌菜消灭得七七八八。 吃饱了就犯困,回去的路上,谭嘉应呵欠连天。 路过一个水果店,徐洛闻进去挑着买了几样。 到了酒店,谭嘉应先回房,裴澍言把徐洛闻送到房门口,说了声“晚安”,转身要走,手却被抓住了。 “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徐洛闻看着他,“我不想一个人。” 裴澍言沉默片刻,问:“以朋友的身份,还是以男朋友的身份?” 徐洛闻低声说:“朋友。可以吗?” 裴澍言若有似无地叹口气,说:“你知道的,我永远没办法拒绝你。” 徐洛闻微微笑着说:“谢谢。” 裴澍言说:“我先回房间洗漱,一会儿过来找你。” 徐洛闻点头:“好。” 刚进房间,六耳便叫着跳过来,徐洛闻蹲下来,打开塑料袋:“喜欢吃什么你自己挑。” 六耳挑了一串香蕉,抱着跳到了桌子上。 房间被打扫过了,他在雪山上穿过的衣服、鞋子、用过的东西全被丢掉了,床单被罩也换了新的。 换上睡衣和拖鞋,去浴室洗脸刷牙。 等他从浴室出来,门铃刚好响了。 徐洛闻过去开门,看到门外的裴澍言,顿时有些尴尬。 因为裴澍言和他穿了一样的睡衣,情侣款。 裴澍言解释:“我出来得着急,随手拿的。” 徐洛闻没接话,闪身让他进来。 裴澍言走进房间,径自上床,习惯性睡在右边。 他睡右边,徐洛闻睡左边,几年来一向如此。 徐洛闻跟着上床,裴澍言问:“关灯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灯被关上,室内漆黑一片。 六耳不安地小声叫唤,叫了一会儿也没了声音。 寂寂无言许久,徐洛闻小声问:“你睡着了吗?” 裴澍言嗓音低沉:“还没。” 徐洛闻沉默片刻,说:“你能抱着我睡吗?” 裴澍言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徐洛闻头枕着他的胳膊,背靠着他暖融融的胸膛,闻着熟悉的味道,总不安稳的心终于踏实下来,闭上眼,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徐洛闻被一声叫声惊醒。 “裴澍言?”他在黑暗里唤。 “我在。”裴澍言答应一声,起身开灯。 “刚才是你在叫吗?”徐洛闻坐起来,被灯光刺得睁不开眼。 “是,”裴澍言顿了两秒,“你刚才咬了我。” 徐洛闻悚然一惊,猛地睁开眼,就见裴澍言左手手腕被咬出了血,牙印清晰可见。 裴澍言探身从床头的抽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去擦徐洛闻嘴唇上沾的血迹。 “是不是做噩梦了?”他温声问。 徐洛闻捂住脸,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裴澍言又擦掉伤口上的血迹,伸手把他拥进怀里,温柔地哄他:“没事,不疼。时间还早,接着睡。” 徐洛闻心里害怕极了。 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在害怕什么,只是害怕,怕得瑟瑟发抖。 但他还是在裴澍言怀里睡着了。 他实在太累了,这辈子从没这么累过。 裴澍言关了灯,抱着他慢慢躺下来,盖好被子,盯着怀里的人看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早上八点,闹钟把沉睡的人叫醒。 裴澍言伸手拿过手机,关掉闹钟,拍拍怀中人的肩膀,哑声说:“起床了。” 徐洛闻无意识地蹭蹭他的胸膛,咕哝着说:“再睡一会儿……十分钟……” 天知道裴澍言有多想念这份缱绻温存,他几乎要忍不住去亲吻徐洛闻,好在他忍住了。 他们现在是以朋友关系同床共枕,他不能逾距。 裴澍言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徐洛闻的睡颜,嘴角不自觉翘起,眉梢眼角都含着清浅的笑意。 他忽然觉得房间里似乎少了点什么。 环顾房间,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那只猴子不见了。 窗户开着,风掀动着窗帘。 应该是猴子自己打开窗户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