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二哥有请
安化王那边必会立刻对朱奕岚三堂会审, 何菁本来就不想过去, 得了他这句话正中下怀。 客人都被送走了,烟翠与绮红陪着何菁感叹了几句“三小姐可真过分”,以及“大仪宾那模样真吓人”之后, 何菁就照例遣了她们出去,与邵良宸在屋中独处。 一没了外人, 邵良宸迫不及待将何菁搂来怀里,一通亲吻抚摩。一开始何菁还乖乖受着, 后来发觉他没完没了, 才推开他的脑袋,笑道:“至于的么?” “怎不至于?”邵良宸还是在她脸上又亲了一口,“我娘子冰雪聪明, 还与我心有灵犀, 当真叫我爱不释手,若非顾忌着青天白日, 真想立刻抱上床榻, 大战三百合!” 孙景文是色鬼,但究竟对何菁有几分肖想,其实他们都不确定。方才邵良宸临场发挥,何菁同样临场发挥,二人合作得亲密无间, 直至将今日之事修补得滴水不漏。何况还刚顺利解决掉了一个很想杀的恶人,邵良宸着实满心满身地畅快适意。 何菁嗤地一笑:“就算不是青天白日,这事儿你也得等两天。” 她这两天依旧不方便, 而且自来了安化之后,这方面一直不大正常,有时见了血,没两天又没了,才过十天半月,就又来这么一遭,反反复复,这一回距离上一回才七八天就又来了,而且出血量还不小,搞得何菁都有些轻度贫血,精神都有点萎靡。连今日上午去逛园子,也是带了软垫打算去那晒太阳的,她根本没多点力气逛。 邵良宸想起此事不由得蹙了眉:“方才于太医在时,我还想着该叫他顺道为你也诊一诊脉,又觉得叫你紧跟在孙景文那死鬼后头就诊,怪恶心的。不如晚些时再去请他过来?” “这点小毛病哪至于还用太医诊脉的?”何菁偎在他肩头,叹了口气,“还是等到回了京城,再叫胡太医帮着看看。我其实好担心,怕将来生不了孩子……” 邵良宸抚着她的发顶,柔声道:“你担心什么?真生不了也没什么,到时实在想要,大可以到济世堂领一个来养。” 何菁推了他一把:“别胡说,我才不要养别人的孩子呢!要养至少也要养你生的!” 邵良宸怔了怔:“你真觉得我会娶别人?” 这话题他们还从未拿出来明说过,何菁可以想得到,现在说出来,他一定会说那种事绝不会发生,可是,谁知道将来呢?她肯定是绝不希望他去碰别的女人,可一想到孩子的事上自己身体可能不争气,她就既心虚,又堵心。 横竖还没临到头上,她不想拿这些尚且没影儿的事跟他磨牙,便拿手点着他的鼻子笑道:“你当然不会主动娶了,可谁知将来有没有各路小妖精来勾引你呢,我这是欲擒故纵,防微杜渐。不过,好像原来只听说不来月信的女人才会怀不上孩子,来得太多的就不会。所以说,我应该还是能生的。” 邵良宸从来都不是那种会把“爱你一生一世”成日挂在嘴上的人,心里有底可以拿行动证明,便没想就此做什么口头承诺,转而道:“这一回,咱们是把朱奕岚与孙景文两个麻烦一并解决了,再老实过上几天,咱们便可考虑去向父亲提出回京去了。” 提到回京,何菁满心满怀都是向往,这边不论正事闲事,可谓是事事糟心,原本还有个二哥给点温暖关怀,如今又得知那才是个最大的惹祸精,她实在是很想赶快躲开这鬼地方。 “多亏了三妹妹,其实我早就说了,每一回三妹妹惹是非,都是在帮咱们的忙啊!”何菁虽是笑着说的,神色之间却明显隐着一丝落寞。 邵良宸问道:“你还是在想二哥的事?” “嗯。”于何菁而言,至此最看不明白的还是二哥的反应。 “我原以为孙景文是他的一名得力手下,伤损在这里,纵使二哥不怀疑也不迁怒于咱们,至少也该有点惋惜与烦闷的意思才对。可看方才那意思,二哥似乎全然听信了你的话,只恨孙景文没有早点死。如果真像姑母说的那样,二哥也是厌恶孙景文的,先前又为何那般重用他?难道只因为谋反大计用得着他?孙景文在谋反一事中的作用在于他为安化王府、‘倒刘派’、‘从龙派’三方之间周旋跑腿,若论他本人,不见得是什么能力出众无可或缺的人物,二哥想要谋反的话,又有什么必要重用他?” 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想不通二哥这些事,根源还是在于二哥在她眼里,怎么都不像个会有心谋反的人,这个动机想不通,其余也就全都不通了。 这些疑问邵良宸也同样有,也同样无从解答,他想了想笑道:“我忽然想起一种药,说是名叫‘报君知’,与那种大牛铃铛一个名儿,专用于逼供。说是给人灌下口去,对方便可知无不言。可惜我没有,不然拿来给二哥下上一些,说不定便能解答咱们所有的疑惑。” 何菁大感新奇:“真有这种东西?”她记得前世曾看过一个说法,影视剧里看到的那种逼供神药都是虚构的,实际当中并没有,难道古人反倒有着类似的高级货? 邵良宸笑着摇摇头:“那其实只是几种迷药调和而成,给人吃下之后,只会让人昏睡,然后不断呓语,究竟呓语些什么,根本无从控制。听说石文义曾在逼供时给人用过那种东西,结果服了药的人犯昏睡之后,就碌剡脒端匙畔备驹谕庹夜男┡耍募业南备就倒椋痪溆杏玫幕岸济挥小! 何菁听得咯咯笑个不停。原来这个“报君知”只管叫人“报”,具体报些什么就不负责了。 她又往邵良宸怀里偎了偎,笑着轻道:“回头你弄点那神药来,当着我的面吃了,让我听听你会说些什么。” 邵良宸嗤笑:“你别忘了,我心里的话想跟你说的时候,是你自己不想听的。” “那不一样,”何菁为他理了理被自己弄歪的衣襟,“过去的事多说无益,但将来就说不定了。何时我疑心你在外头有了小妖精,就给你饭里下上些。” 邵良宸挑着眉:“说不定你听完了我说过去的事,就知道将来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小妖精了。” 要真知道了他也有个现代瓤子,还曾为她跳过楼,还用担忧他将来三妻四妾? 邵良宸原先对说清此事一直是抵触居多,不成想自从被她主动封口之后,这些天来反倒越来越想说了。尤其想到处境危机四伏,说不定啥时候遇见个变故,猝不及防就把命丢了,要是直到死都没叫她知道自己这点事儿,该多憋屈啊?他一定会阴魂不散! “我不想听。”察觉到他又有要说的意愿,何菁却是这样的反应,还像个闹脾气的小孩般捂起耳朵摇头,“我不听我不听!过去的懊糟事儿我才不想听呢!” 邵良宸垮下双眉,唉,现在咋就变成这样儿了呢? 都说女人是不讲道理的,别看她对着如今这个他通情达理,对着过去那个他就难说了。万一将来他偶然露了马脚被她察觉,谁知她会不会翻脸不认,还倒打一耙:“哦,我叫你不说你就不说了啊?你就是故意骗我!你奏凯,我不要再见到你!” 邵良宸觉得,那也是极有可能的,可她现在又不愿听他好好说,又能怎么办呢?把马甲护好一辈子? 何菁抬眼看看他的郁闷相,又转为一张笑脸伏到他身上:“你看,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更放心了。回头咱们回了家,你真弄来点那种灵药,不给你吃,我来吃,然后你告诉我我吃完都说了些什么,不也好玩吗?” 邵良宸苦笑着点了头:“也好,等回了家,我便去想法弄些来。说不定也能添些闺阁之趣呢。比如咱们往日亲热之时,你最爱哪种姿势,兴奋是不是装出来骗我的,问你你总不好意思说,到时说不定都能实说了。” 何菁将脸闷在他胸前,笑得浑身发颤。 回家,多有魅力的两个字,要是眼一闭,一睁,就已经到家了该多好?到时什么二哥、父亲、姑母,有一阵子看不见了,也就不会再惦记了…… 这一次事涉人命,朱奕岚犯的事儿比之上一次诳何菁与仇钺见面的事更严重了许多,何菁与邵良宸也关注着安化王与朱台涟的判决结果,可才派了一波下人去桂园打听消息,就很快被朱台涟的下人堵了回来,还很委婉客气地带了话给他们:这事请二小姐与二仪宾都不要管,也不要打听,另外还请管好下人,叫他们不要将今日之事外传。 三妹给二姐下药,阴差阳错地毒倒了大姐夫,这种丑闻确实应当留意守密。何菁当即传话下去,叫桃园上下的下人都守口如瓶,谁敢拿此事去嚼舌根必定严惩。 就这样闷头等了两日,什么消息也没等来。同在一座府邸里住着,却不知道朱奕岚究竟得了个什么判罚,孙景文那边倒还传来了点新消息。 先前何菁与邵良宸还有些担忧孙景文的那三个手下或许也知道金钗的来历,甚至知道孙景文来要挟的事,如被朱台涟探知也有麻烦,邵良宸还想请钱宁帮忙收拾掉那三个喽啰。 何菁刚愤慨了一下怎能让那种坏事做尽的狗腿子跑掉,就听说二哥早已及时差人出去追捕,而且因一开始就下了死命令:见尸不见人,那三条狗腿在逃走的次日下午便被王长子的侍卫射杀于安化郊外。 于是何菁又愤慨了一下射杀这种方式太过痛快,不够残忍。 依据此事也可侧面看出,孙景文的境况确实很不乐观,按于太医的说法,大仪宾剩下的日子可能一只手掌就能数的过来。 至于朱奕岚被如何判罚,何菁与邵良宸其实并不很关心。反正不能一根绳子勒死,左右逃不过继续关禁闭呗。 似乎事情至此都还算顺利,只需等待告辞回京了。 事实证明,于太医年纪虽然不是很老,医术却还过硬,对孙景文的推算几乎分毫不差,自那日吐血晕厥之后,孙景文确实再没恢复神智,遗言都未留下一字,在家躺了四天后,终于咽了气。 听说因为身体机能失控之后补药的热性迅速发散,他浑身皮肤寸寸爆裂,状如干涸的土地,严重处皮下红肉清晰可见,短短四日之间整个人便面目全非,孙景文虽未再清醒过,却多次疼得翻滚折腾,嘶声哀嚎,最终的死状极惨。 因孙景文府上的管事是烟翠的亲叔父,何菁夫妇又特意“关心”着大姐夫病况,以上内容都被详细又属实地打听了来转述给他俩听,并无半点夸张成分。 何菁再如何认为孙景文该死,听了这描述也难免胆战心惊,疑心自己有着半夜看见恶鬼现世的危险,前世看过的各类血腥恐怖片场景一一涌现心头。 邵良宸则安抚她说,严格来讲孙景文根本算不得他俩杀的,补药是他自己吃的,燕窝也是他自己吃的,而且连让都没用别人让就吃了,甚至来桃园都是他主动来的,确确实实追究不到他俩什么责任。 何菁听了这话才算松快了些。可惜,并没松快多会儿。 孙景文是夜里咽气的,死讯一早传遍王府,才过了一个多时辰,一名宦官忽然登门桃园,声称王长子有请二仪宾过府叙话。 这事若是放在接风宴之前,何菁与邵良宸一点都不会觉得有何异样,可今天就不同了。自接风宴以来,这些天朱台涟都未有过任何与他们亲近之举,如今他们已大体确认了朱台涟的谋反行迹,孙景文又刚死,朱台涟干什么正好这时叫他去? 何菁一听就提起心来:“二哥有什么事?” “回二小姐,奴婢也不知晓,二仪宾过去便知道了。” 邵良宸在何菁手上捏了捏,温言道:“左右就是家里这点事,你安心等着,我去去便回。”他也猜不透朱台涟是何用意,只知道总不能不去。 何菁却拉住他的手,对那宦官道:“你去回复二哥,我身上不舒坦,二仪宾走不开,请二哥有什么事过来这边说。” 宦官脸色一僵,邵良宸苦笑道:“你别使性子,不就是为大姐夫的事受了点惊吓么?二哥找我必然有事要说,你等上片刻就好。” 何菁又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宦官为难地笑着:“二小姐见谅,王长子特别交代,今日是有话要单独与二仪宾相商,请二小姐稍待即可。” 单只叫他一人去,就更显得可疑。何菁就像看见了那边设好法场等着对他行刑,担忧得面无血色。见邵良宸一个劲用眼神安抚,她才不情不愿地放了手。 眼看着他由绮红服侍着披上斗篷,跟随宦官出门而去,她跟到门口,一直目送着他消失于影壁之后,一颗心似也随着他飞了出去。 朱台涟会不会在这两日新得了什么讯息,洞察了他的身份,要就此对他发难?何菁猜不透,只是因着孙景文的死,心里总隐隐觉得这两天会出点什么事。有邵良宸在跟前,出什么事她都不怕,可这一见他被叫走,她就心里七上八下,再也安不下神来。 这样时候才最为真切地感觉出,世上仅他一个是自己的贴心人,仿佛除他之外,就遍地都是牛鬼蛇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害他,或是来害自己,什么父亲、姑母、二哥、二嫂、侄女,哪一个拿来与他相比,都像纸片一样轻,好像没生气的npc,根本没谁值得自己去在乎。 她不知不觉间攥紧了拳头,心底涌出一个清晰的决绝想头:管他是谁,若敢伤了他,我必要将其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