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任丰年在几日内,有借机想出去过, 只是皆无果。 她走得最远的一趟, 不过是出门十步,便给不知哪里来的暗卫给拦了下来。那个人长得干干净净的, 却并没有半分特点,她回头便已忘记他的长相。 任丰年觉得有些沮丧, 她不晓得自己要被关到甚么时候。她甚至有种, 自己会被关到天荒地老的错觉,可能等她头发都白了, 还是被留在这一片方寸天地之中。那个男人也再没来过,整片走廊仿佛一片死寂。 她有些恐慌。 她醒来时已经不晓得自己是谁了, 现下身处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说话, 被拘束在方寸之间, 就好像她生来就在这里呆了许多年一样,从来不记得外头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最大的折磨也莫过于此了。 那个男人说,死去叫袁友的女人, 她的主子十分恨她的丈夫。 那把她囚禁在这里的人呢? 想必是比那个女人的主子更加恨她的丈夫罢……才能这般待她。她宁可被打一顿也好, 就是受不了这样空寂无人, 又没有任何消遣的日子。每一炷香都似是被延长了很多,缓慢而粘稠。 她就想, 那她的丈夫呢? 他人又在哪里?是不是她走了,他便不十分在意了,又另娶了新人呢? 不然为什么他从来没来找过她? 任丰年在屋子里头踱步, 皱了眉头苦思,却觉得应当不是这样的。 她不记得事体了,但是……她就是觉得,他不会把她丢在一边的。 她也不知道自家哪里来的自信,但这仿佛是一件如同渴了就要吃水,冷了就要向暖源靠近这样,与生俱来的本能。 即便失去了记忆,仍旧难以磨灭。 任丰年在榻上坐着,满头发丝铺散在纹路精致的丝榻上。她皱着眉沉思,一点点往前推进,却仍然无果。 但转念一想,眉头却又慢慢松开了。 既然她能确信口渴了便要吃水,难过了便要流泪,那么为什么不能认同,这样一件相仿的意念呢? 她没有任何道理不信,就好像是最最原始的本能。 她沉重的心情也被缓缓抚平,那些无端的忧虑也沉静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任丰年再也没有这般焦躁不安过。 她日复一日过着同样的日子,有时候开着窗户,托腮望着外头的深潭和远处重峦叠嶂的群山,天际开阔而明朗,她的心也慢慢变得干净清透起来。 又一日,那个男人又来了。 他带来一个消息。 “你的丈夫说,他会把你留在这里,横竖你在这儿过得也很好,他便不必再担心了。” 任丰年回过神来,一双清澈的杏眼就这样看着他,然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说完了么?” 他有些愣怔:“你不生气么?” “还是因为,你没了记忆,便也不在意他了?” 任丰年把冻得发白的手指藏在袖口里头,垂眸轻轻道:“不是啊。” 他有些好奇地看着她,笑道:“那又是为什么?” 任丰年偏头看着他,也露出一个相仿的笑容,眼里都没有什么真情实感:“哦,我只是不信你。” “仅此而已。” 男人有些失神地看着她:“为甚么呢?” 任丰年面色从容,吃了口茶,缓缓道:“因为我就是相信他。” 男人走近两步,看着任丰年雪白的面颊。她抬头,眼里没有半分不确信。 他难得露出一个颇有兴味的笑容,淡淡的道:“我从不曾想过,你是这样的。” 任丰年觑了他一眼,反问道:“我们很熟么?” 他笑:“自然。” 任丰年从头到脚打量他:“我不信,恐怕是你自己以为罢。” 他的面色缓缓冷下来,慢慢踱步出门道:“任姑娘,恐怕你还要再留几日。” 任丰年上前两步追问道:“你说的几日是几日嘛!” 他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这并非是我能决定的。” 任丰年觉得非常火大啊。 她是坚信某个人会来救她,但万一她的夫君就是块废物点心,完全经不起折腾怎么办! 她又觉得自己这样便不对了,既然选择相信人家,没道理要认为他是废物? 但要不是废物,干嘛这么多天了,还不来救她? 任丰年思来想去,觉得脑袋都快炸了,仍旧没有得到答案。 她又在这间屋子里呆了几天,每日都在告诉自己,要坚定信念啊。 不久之后的某一日清晨,终于有一群人鱼贯而入,打破了一片寂静。 然而任丰年本人,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甚至叫都叫不醒。 为首的婢女有些尴尬:“…………” 本来在陌生的地方,加上日日担忧,怎么样也得敏感易醒才对啊! 为什么任丰年就睡得这么开心,甚至满脸津津有味的样子,一张雪白的脸粉粉嫩嫩的,像是随手一掐便能出水。 真是十分无忧无虑。 然而却无人敢吵醒她。 任丰年就欢快的睡到了日上三竿,半梦半醒的时候还蒙着被子,准备睡回笼觉。 为首的婢女已经带着一群人,在这间屋子里头等了几个时辰,她只得出口道:“夫人可是醒了?” 任丰年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待她问第三遍的时候,才迷迷瞪瞪从被子里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什么?” 然后头脑才渐渐清明起来,任丰年一双杏眼瞪得溜溜圆,吃惊道:“你们……你们是谁?!” 为首的婢女长着一张圆脸,五官很温和的样子。她笑道:“夫人可算醒了,咱们姐妹们是来给您洗漱的。” 任丰年蹙眉道:“给我洗漱?为什么?” 那婢女道:“是这样……您的夫君找来了,要主人把您放走,故而现下我们是来给您梳洗打扮,好叫您夫妻两相见。” 任丰年只觉得喜悦来得太突然了,有些难以置信。 她定定瞧着她们,又不晓得这些人是不是在说谎。 她们给任丰年打扮一番,身上穿戴的皆是翡翠一类的东西,瞧着十分端庄持重。 任丰年本意里便不喜欢翡翠,只随口问道:“没有旁的首饰了吗?这颜色的翡翠多显老啊,我得过了五十再戴呢……” 婢女:“…………”这话还不是一般的多,嘴巴一张随口就来。 她有些尴尬笑道:“咱们这儿没准备齐东西,真是抱歉……” 任丰年摆摆手:“不碍事,横竖我长得美,戴这个只会显得沉稳。” 婢女:“…………”能不把我的话说掉吗! 很快几人便收拾妥当了。 任丰年觉得自己跟脱毛待煮的猪没甚么区别了,浑身上下皆很讲究的给涂上了香膏,手上还重新涂了丹蔻,珠宝首饰皆戴了全套。 简直莫名其妙穷讲究啊! 任丰年被几个婢女扶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小屋子。 打开房门,里头很宽敞雅致,熏着温和的幽香。 她们叫任丰年在屋子里等一会儿。 任丰年坐了不知多久,忽然,门吱嘎一声便开了。 面前的是个穿蓝衣裳的高大男人。 他缓缓道:“夫人,我来接你了。” 任丰年面无表情睁着死鱼眼:“…………” 作者有话要说: 任丰年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