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出云
物质发生一连串爆炸般的分解，无数细胞转化成为一股股暴烈的能量, 感官被庞大的信息流吞噬。 眼前是一片难以形容的光怪陆离, 世界扭曲变形。 耳边是异化的风声, 就像呢喃的呓语一样。 醍醐京弥感觉自己正在落下，落入能量的汪洋大海。 混沌之海。 无边无际的能量像浓雾一样弥漫在他的感知之中, 大量不连续的时空间随处可见，物质生成又泯灭。 大大小小的纯能量聚合物像沉默的墓碑一样，悬停在四周广阔的海洋之中。 在墓碑的另一侧…… 是大大小小的物质宇宙。 波峰波谷交替, 部分物质宇宙正在寂灭, 与之对应的反物质宇宙正在融合。鼓噪的呼啸就是物质宇宙最后的呻、吟, 夹杂着无数存在毁灭的哀鸣。 ——就勉强用声音来形容这过程。 实际上，混沌之海的主体是一片虚无, 而虚无中是不可能有声音的。 从生到死, 从死到生。 这是一个向死而生的循环。 “果然, 不出所料。” 渚薰浮现在醍醐京弥的右侧。 “你……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他似乎很高兴, 又似乎很悲伤。 “时间快到了。” 他的声音带着空洞的回响。 “跟我来……” “成为世界的一部分。” 银发红瞳的少年向浑浑噩噩的青年伸出了手。 醍醐京弥漂浮在混沌之海里，随波逐流, 对此毫无反应。他用无比平静的心态审视着眼前这个人,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故人。 可他的瞳孔中并未倒映出人影, 只倒映出了……文明。 欢笑的人群。巨大的建筑。兴衰的历史。 “不要自说自话啊。” 一根法杖挡在了渚薰眼前。 “把我当成不存在吗？” 紫发紫眸的青年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渚薰，恶意满满。 两人的声音相似，相貌相似, 气质却完全不同，仿若一体两面。 而这一次, 醍醐京弥的瞳孔中，倒映出了……终末。 动物的尸体。熄灭的恒星。分解的信息元。 “是你啊，还不死心吗？”渚薰却露出一个淡定的微笑，看上去圣洁又无辜，“这是他身为奇点的使命。” “不过是使命的一侧，”杰洛士也露出了惯常的笑容，但他的笑容看上去就没那么美妙了，“比起守护和创造，他更适合破坏和毁灭，”他伸出手指，挡在唇边，“不要试图扭转他的天性。” “并非如此，”渚薰摇了摇头，“守护和创造也是他的天性。” “你在说笑吗？” “破坏和毁灭，我是绝对不会认同的。” “可笑，”杰洛士笑出了声，“虚无中诞生出物质，魔族创造了万物，连神明也是魔族的造物。” “你自己……也是魔族的造物。” “你又有什么资格否定你的本源？” “你又有什么资格，左右他的未来？” ——奇点是注定要爆发的。 渚薰也笑了： “可还没有到最后，不是吗？” 醍醐京弥闭上眼，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眼前的一切了。 渚薰和杰洛士都被他视而不见。 在他眼中倒映着的…… 是属于物质世界的喜怒哀乐。 “是吗？”杰洛士收敛表情，“也好。” 他的身形消散开来。 “那么，下次再见……就是结局了。” 醍醐京弥感觉自己正在做梦。 一个和现实世界无比贴合的梦。 万事万物的脉络在他眼中清晰明了，举手投足之间，他就能扰乱这一切。 刀剑付丧神们在他面前张口闭口，他在听到他们说的话的时候，看见他们体内的能量流转，捕捉到他们头发的飘动。不用触摸，他就能知道他们皮肤的触感；不用测量，他就能知道他们的具体数据。 这种感觉，很奇怪。 “主人！”今剑跳起来，挂住他的脖子，“欢迎回来！” “这下，主人变成和我们一样了吔！”大家都挺高兴的，“果然，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他们一下子，又有了大把的时光呢。 “……嗯，”醍醐京弥慢慢把手虚放在今剑背上，“我……回来了。”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今剑给捏碎了。 现在的他，感觉自己凌驾于万事万物之上。 “……等一下，”石切丸却睁大了眼睛，“这个气息……” “并不是单纯的神明，”次郎太刀的额角滴下一滴冷汗，“大哥，这……” “啊，”太郎太刀肯定地点了点头，“主人的力量比一般的神明的力量更加纯粹，更加凶暴……但又蕴含一种奇怪的生机。” “我知道我知道！”萤丸举起手，“和那帮魔族更接近呢！” 这帮供奉在神社的刀剑对神明的感知尤为敏锐。 “所以，”石切丸沉吟片刻，“主人其实是个魔族？” 只不过，放在泛神灵的神道教里—— “不，”三日月宗近下结论，笑眯眯道，“是魔神——这命名，如何？” “魔神？”明石国行摸了摸鼻子，“听起来有点吓人……萤，会觉得不舒服吗？” “嗯——”萤丸皱了皱鼻子，给了自家监护人一个大大的微笑，“完全没事！” “应该没关系，”同田贯正国张了张五指，“我感觉我的战斗力又提高了一层。” “肯定没关系，”陆奥守吉行竖起大拇指，“不是有妖怪审神者吗？我们这个不过是魔神而已！” “没错，我们这个也是神来着，感觉档次一下子就上来了。” “对哦，你们还记得论坛里说的那个缺神器的神明吗？为了找神器撒泼打滚在时之政府混了个审神者的名额，居然希望和我们培养感情之后，把我们的真神拐去当他的专属神器呢。” “他的目的很快就被发现，直接被劝退了呢。” “政府好不容易和真神签订的契约，怎么会愿意给他人做嫁衣呢。” “结果他到现在还是只能偶尔租赁我们的本体而已，哈哈哈。” 醍醐京弥的本质已经发生了变化，此时此刻，他的强大毋庸置疑。 但正因为这份强大，一时间，他完全无法适应。 比如说，走一步—— “地面开裂啦！”大和守安定咬手指，“你这也太夸张了？！” “必须要锻炼控制力才行，”加州清光帮忙弥合裂隙，“不然肯定会出事故。” “说起来，一个魔神，神性居然是博爱，”冲田总司眯起眼睛，“我还以为你的神性是破坏呢。” 对话都经过一轮了，醍醐京弥这才慢吞吞开口：“抱歉。” “不用道歉，道谢就好，”冲田总司摆了摆手，“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在我的神国找到契机成神，”他顿了顿，意味深长，“不愧是我的第一把神器。” “是的，多谢，”小乌丸眯起眼睛，“不过是赶巧而已，不要放在心上。主人天赋异禀，不用你，也能成神。” 话音刚落，冲田总司和小乌丸对视，同时露出可怕的微笑，两人之间仿佛有电弧划过，飞沙走石。 ——啊啊，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真是剑拔弩张。 醍醐京弥这样想。 按照常理，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缓和气氛也好，转移注意力也好…… 但是不行呢，只能先放着不管了。 这种时候，只好装傻了…… 为什么会这样？ 都是因为审神者生命形式的升华。 实际上，醍醐京弥的反应并非太慢，而是太快了。 他光想一想就能将幻想变做现实，光条件反射就能毁掉眼前的一切，他知道自己能做到。 为了不造成误伤，他只好尽量把动作放慢放慢再放慢，连呼吸都必须放缓才行。 “主人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才行，”大典太光世注意到了醍醐京弥的困扰，“不然，会有很多麻烦。” 醍醐京弥缓缓点了点头。 “力量的控制……冲田，你也是突然变成的人神？”鹤丸国永想得最快，“你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呢？” “我？我好像没这么严重，”冲田总司觉得自己不能拿来做参考，“我的增强是在对于时空的掌控方面。” 然后就是严重的心理问题了…… “可是锻炼身体的控制力的话，”冲田总司竖起一根手指，“果然，得实战才行？” “哦哦，”鹤丸国永恍然大悟，“可是，有什么人是现在的主人的对手呢？” 话音落下，空气中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我不行，”冲田总司泰然自若地承认，“我这两把神器也不行。” 一向看醍醐京弥不顺眼的大和守安定此时安静如鸡……反正他以前也没真动过手，以后继续保持。 “不仅如此，”加州清光看了醍醐京弥几秒钟，移开视线，“我连多看他几眼都做不到呢。” 醍醐京弥身上的气势超级恐怖，所有见到他的生物都会被他潜藏的巨大能量所震慑，下意识感到恐惧。 刀剑付丧神的分神们和冲田总司由于和醍醐京弥之间存在契约，感触不深，倒是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的真神光看着就要窒息了。 他们以前知道醍醐京弥是奇点，可能一爆发就摧毁一切，但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恐怖的危机感，这感觉让他们坐立不安。 要么拔刀送死，要么转身逃跑—— 这就是他们现在的想法。 “这样的话，”三日月宗近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不如我们去找其他神明帮忙，如何？” “出云的神议，就要开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