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6)
笑意渐渐僵硬,须臾,脸色一阵惨白。 幻夜森林是个多么凶险的永夜之地,不会没人清楚。仅是外围,参加试炼的神启们想要活命便就要活活的蜕层皮,更不必说那在天河水一带的中围处。就算等她养好伤,以她最完美的状态去参加延迟的外围试炼,也不一定能安然返回。更何况是森林中段?背负着一身的伤去,根本就是送死…… “你不愿意了么?”妇人看着她的眉眼,目光渐渐冷漠起来,讥讽的笑,“她可是你弟弟。” “我……” 我难道就不是你女儿了么? 她一句话噎在那里,看着转身就要走的妇人,抬手便紧紧抓住了母亲的衣角,眼里渐渐溢出了水汽,颤抖着声音问她,“娘亲,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子女若受了疼痛,父母必会跟着一块疼。我从来都晓得爱惜我自己……可是我如今的这个样子,娘亲你都不会心疼吗?” 她哽咽着,嗓子里模模糊糊的再说不清话来,只一味低着头,紧紧攥着她的衣角不肯松手,泪珠啪嗒啪嗒的落在被褥上,“娘亲,你好不容易来看我一次,不要这么快走好不好?” 毕竟是个才**岁的孩子,年轻的妇人似乎终于有些心软,回过了头,耐心的坐了下来,嗓音轻慢的劝慰道:“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让你去。只是寻儿的病再拖不得,能进入幻夜森林里的也只有你,娘亲不指望你,指望谁?” “……我去。”她低着头,听到妇人如是说着,面无表情的应了下来。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尽快拿到寒石藤来给弟弟治病,娘亲你别担心。” “嗯。我知道你向来听我的话。”妇人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淡淡道了一句:“那就好。” …………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她每日不是三餐用药,便是卧床休养,闭门不出。极其配合之下,竟也在神启试炼之期拼命将伤势养好了大半。不过,奇怪的却是,苏念似乎越来越沉默,很长时间都不会理会她的一言半语。 日子越来越近,到了神启试炼前的第七日,她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前往枫溪郡和白家的人会和。因白家一向和叶家的关系极好,且白家的少主白暮楚还曾与她有过十年之约。所以她的父亲便授意她先与白家的人会和,然后再一起去百吴郡的幻夜森林和其他神启继承人们一起接受试炼。 苏且依旧话很少,甚至是有些刻意的与她保持起距离来。她每次想破了脑袋的想要同他说话,却始终无法得到回应,不由觉得奇怪——虽然以前这个少年一开口便是冷言冷语,但也并不似现在这般沉默。她暗自留意着,竟觉得在这半个月来,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她说不上来,但那个直觉总是呼之欲出。 叶柠没有再想下去,下意识的将自己猜测的答案否定掉。 出发的那一天,除了苏念之外,她的父亲还在本家里挑了二十个年轻长老,连带着几位随侍看护的侍女同行。原本精通医理的徐长老也在内,不过她却坚持要徐长老留在家里照顾弟弟的病情。 她的父亲见此,脸色有些难看,“辰儿,没有人能完好无损的从幻夜森林里出来,若不让徐长老同行,你在里面受了伤怎么办?” “没有关系的爹爹……”她浅浅一笑,认真的安抚道:“就算我受了什么伤,白大哥不是还在吗?再说苏念也会帮我,你不用太担心。” 叶沉微微摇头,眼里有了愧疚的心酸意味,“辰儿,你要明白自己的价值在哪里,你是天定的十二神启之一,注定要护佑众生的……失去一些东西无可避免。但对爹爹来说,你永远都是爹爹的女儿,爹爹答应你,等你平安回来了,我们就去临海的星水云庭看看,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那里长长见识吗?” 她默默听着眼前一脸沧桑的中年男子生涩而认真的哄慰,低下了头去,须臾,眼里渐渐溢出了大片水汽,往日充满苦涩的笑意被感动所代取,她哈哈笑了一声,“我知道了,老头子你保重啊……” “嗯。”叶沉难得的笑了笑,揉了揉她头顶的发丝,叹了口气,“我女儿真懂事……但愿你早点回来,爹在家等你。” 她点点头,再次留恋的挥了挥手,便随着众人一起踏上了去枫溪郡的路…… 路上的时光流逝的很缓慢,她坐在马车上无所事事,便开始闭目养神,想要让自己尽快恢复到最佳状态。一路山水丛林的大好景色,她却也没有欣赏到几分。 颠颠簸簸了三日,总算到达了枫溪郡的地界。刚一进姑西城,便有白家的人来迎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便被迎进了城中最大的那处府邸院落。 叶柠有些诧异,因她知道的几个神启世家无不是隐于常人难寻之地,却实在想不到此次竟会来到这个闹市里来。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大抵便就是这个意思,她想。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终于出来了,他戏份真的好少啊。话说今天我妹妹看我的文,突发奇想,说男主和女主如果生一个儿子的话要给孩子起名叫苏宁。。。我说那孩子长大是不是还要卖个家电什么的,这货居然来了句,可以啊,可以穿越到现代来然后种田发家致富创立苏宁易购。。。。我真想打她。。 ☆、我带你 来到白家的第二日黄昏, 她见到了白家的少主——白慕楚。那是个很温柔的少年, 唇角常常会勾勒出好看而柔和的弧度, 容颜清秀俊美。 “这是给你的东西,关于我们以前的约定, 不知道柠儿还记得多少?”白慕楚站在陡立的飞檐下, 看着她的方向,夕阳里, 他的眼中映射出一种别样的色彩, 凝视着她的目光温柔而沉静。 “十年之约么……”她喃喃着,脸上突然泛出阵阵的红晕来——那时候她还不记事,也只是听父亲谈起过。在她刚满月的时候, 白家的家主曾带着刚满四岁的白家少主来贺。结果她却在被抱出来见客的时候, 哭得梨花带雨。 任凭众人再怎么哄都无济于事。然而后来,却在看到客人中那个四岁孩童时突然破涕为笑,咯咯的逗得众人直夸有灵气。 当时四岁的白慕楚和满月的小婴孩对视了半天。婴孩咿咿呀呀的直朝他嘟囔,大大的眼睛慧黠而灵动的盯着他的脸,粉粉嫩嫩的小手也不断地直抓白慕楚脖子上带着的羊脂玉佩。 众人纷纷笑,都道这小婴儿真真是好眼力, 能辨出什么是好东西…… 未料四岁的男孩却慢慢伸手,将脖子上挂着的羊脂玉摘下, 放进了她的手里,安安静静的向众人说道:“妹妹看起来好像非常喜欢我……不如让她长大了嫁给我,好不好?”他最后的一句话,是说给叶沉的。 叶沉以为小孩子玩笑话, 刚想要逗弄几句,却听得白父缓缓开了口,“你这个孩子,妹妹这么小,若是你叶叔叔允了,她将来不喜欢你的话,岂不是要怨了你叶叔叔?” “白兄,小孩子的玩笑话,你何必当真呢”见白慕楚举止乖巧的叶沉,不忍看他被白父责怪,不由出声护了一句。 岂料白父却叹了口气,“哎……叶兄有所不知啊,这孩子虽小,说话做事却认真的紧,从来都不讲玩笑话的。” 叶沉闻言,这才呐呐的住了口。 四岁的小男孩闷着头想了半天,才轻轻一笑,对众人说道:“那么,我和妹妹定一个约定好不好?十年以后,当我们参加神启试炼重逢的时候,若是妹妹还喜欢我的话,就让她嫁给我好不好?这样叶叔叔该不会为难了?” “好小子,只要你不变心就好。”叶沉玩笑着逗了他一句,便允了女儿收下了那枚羊脂玉。 十年时光如奔腾的河水般匆匆流逝。第一次重逢便就是如今的这个样子。 她看着对面屋檐下的少年,忽然生出了白驹过隙之感,有些不自然的纳纳开口,“听家父提起过这个约定……不过是少不更事的玩笑话罢了,白大哥放心,我不会当真。” “少不更事?你个小丫头今年也不过才十岁呀……”白慕楚微微一笑,须臾,有些意外的,他的脸上陡然闪过了一丝落寂,但转眼便又一脸认真的笑道,“我说的不是玩笑话。阿柠,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她闻言微微一怔,有些想不通似得,脱口问道:“可是我们就只见过一次啊……为什么你要我嫁给你呢?” “……” 很久很久之后,白夏忆起了这个黄昏,犹记得对面那个温柔含笑,表情认真的少年眼中是怎样的无奈神情。而在她不经意的一瞥之间,另一个站在长廊尽头的少年也同时映入眼帘——他的眼神深邃冷漠,身上散出的邪异而隐忍的气场竟让这边的两个神启继承人同时微微一怔。 白慕楚神色一凛,似乎有什么话想问,然而犹豫片刻,却硬生生忍住了。 “实在抱歉……”站在长廊尽头的黑衣少年有礼的微微点头,似笑非笑的,朝着一脸惴惴的女孩解释,嗓音冷淡,“我原是找你有事,不过现在看来……你好像在忙。” ………… “你等等……你等等呀,苏念。”她气喘吁吁的在夕阳下的长街上奔跑,试图去追赶前方那个始终离她不过三丈远的黑衣少年。然而,尽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仍旧越不过那三丈的距离去触到他的肩。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了? 苏念一直在她前面保持着行走的姿态,不急不缓,全然不似她奔跑时的狼狈。 “你是不是生气了?”她在他的身后一边跑一边蹙着眉小心翼翼的出声问道,突然觉得左边肋骨的地方一阵一阵的痛,好像是跑岔气了?——意识到这些,她有些气急败坏的蹲下身去,看着越来越远的纯黑色背影,嘴里喃喃,“不是生气……难道是嫉妒我和别的人聊天么?” “嫉妒?”头顶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她蓦地一惊——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折返过来了。抬起头仰视着头顶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听到一个凉凉的没有温度的声音,“我没有空去嫉妒谁……等你神启试炼结束后,就该是我们道别的时候了。” “为什么?”完全被这个消息惊讶到的她,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话里早已默认了他的情绪。 “没有为什么。”微微停顿了片刻,他抬起头看了看北方的天空,表情奇异,“只是到时候了。” 地上蹲着的瘦小女童闻言,不顾疼痛的按着左腹,几乎是动若脱兔般的挣扎着站起,声音拔高,“不行啊——” “哦……”又是似笑非笑的危险表情,眉目间神色冷淡的少年脸上冷峻的线条微微柔和了一些,却是莫测而意味深长的轻笑,“可不是你说怎样就能怎样的,叶家的少主。” “……”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 视野的尽头,是一株奇异的树。直直向上生长着,竟高达近三十余丈,叶柠发誓,她从没见过这么高的树。 周围的空地上是大片半人多高的蒿草,并着稀稀疏疏的深紫色植物。树冠很散,簇拥的叶片微微带着几丝黄意——已经快入秋了。 在这株高挺的巨树旁边,还有一株高达两三丈的梨树。长势倒还端正赏目,只是因为无人打理,上面早已结满了奇形怪状的青涩果实。 漠无表情的斜靠在梨木上,苏念淡淡开口,目光直指旁边需要多人才能合抱的巨树,“能上去吗?” “什么?”她微微蹙了蹙眉,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爬树么?” “嗯。”他有些不耐的点头,嘴里催促着,“跳上去,坐到树中间的那个枝桠上。”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要害怕。” “咦……我没敢对任何人说过的。”她有些意外,挠了挠头,不胜迷惑的仰着头看他,“你知道我怕高?” 邪美的脸上陡然闪过一丝耐心用尽后的无奈,“你自己睡觉的时候说的。” “你既然知道我怕高,怎么还让我跳到树上……?” “我在这里,你怕什么?” “……” 她自然是不敢跳那么高的,只得往上慢慢的爬,速度简直可以媲美乌龟散步。许久,终于爬到一丈高的地方,手一松,便掉了下来。 一边揉着被摔痛了的屁股,她一边讷讷开口,多了些央求的味道,“能不能不上去?” 他看着她的方向,眼里多了讥讽的神色,嘴里脱口而出的话也俨然毫不客气,“看来你完全没有意识到将来会遭遇什么啊……”顿了顿,他冷笑一声,出口再一次如尖锐的锋刃般毫不留情起来,“有了弱点不先想着去克服,而是先想着怎么去逃避。叶柠啊叶柠,你果然很了不起。” 她的脸微微红了红,终于像以前一样缄默下来,没有再说话。转过头再一次看了看那株高达三十余丈的巨木,她的眉眼里几不可见的现出了忧愁的神色。 “我上去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了?”片刻,风里传来一道极轻的询问,挟裹着难以察觉的感伤迎面朝他扑来。 许久许久。 “不要闭眼。”听了一路关于这个的问题,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靠在梨木上的少年终于轻轻侧头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有些答非所问的淡淡开口,“我带你上去。” “可是……”她的话还未完全脱口,余下的便尽数被她的惊呼声截断。 ☆、起疑 耳边传来了呼呼的风声, 少年怀里的淡淡香味被风携裹着涌入少女的鼻尖, 叶柠紧紧揪着少年颈项处的领口, 觉得自己被带上了云端。 “把眼睛睁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极低的男声,淡漠而不悦, 似乎是有些不满对方的不配合, “不是让你不要闭眼么?” “我……”感觉到双脚已经平稳的触到了某个落脚点上,她慢慢眯起了眼, 声音因惊吓而显得有些嘶哑, 理亏的解释了一句,“我忘记了。” “……” 习惯性的四下环顾,她的脸色霎时变白, 久违的眩晕感再一次朝她袭来之际, 她紧紧抱住了靠近她身侧的苏念。 苏念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攸忽变了无数次,最终趋于平静。然后一点一点把她小心的推开,嗓音微凛,“你留在这里,我要下去了。” “别啊……”没有依仗的她站在三十丈高的那根树顶的粗枝桠上, 声音发颤,两只腿也发软似得无法站住脚步, 只得紧紧的拉住不远处的一根枝藤,颤抖着向他伸出一只手,带着哭音央求,“求你了……太高了、苏念, 送我下去……” “在上面待半个时辰,或者你自己跳下来。”看到那样的表情,虽然觉得有些残忍,身着黑衣的少年却只是微微顿了顿,依旧无动于衷,“你只要坚持半个时辰,我就会接你下来——要知道,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的情况下,你都只能靠你自己。” 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童,她一下子就慌了神似得哭出来,连话也无法再说出口。 “哭什么。”他表情极淡的的补充了一句,容色冷淡,“我难道还会让你摔死吗?” …… 夕阳渐渐从地平线上湮没,而残阳勾勒出的漫天迤逦霞光则如同女子指间那艳丽殷红的蔻丹般炫目多彩。周围草丛里的虫鸣渐渐聒噪起来,连带着风里,都已隐隐有了即将入夜的冷意。 半个时辰的时限已经快要到了,然而那株高挺笔直的巨树却伴随着入夜,渐渐收拢起自身整个树冠上的大簇叶片。由此更容易窥见那根高高的枝桠上站着的人影此刻是怎样的一副战战兢兢的恐慌表情。 因为遮挡视线的叶子全都被收拢卷起,她无可避免的从高高的视角清晰的看见了地面上的一切。而当强烈的眩晕再一次排山倒海般的无法抑制时,她手上的力道蓦然加重,一直抓着的树藤便‘咔’的一声应声折断。 “救——”细若游丝般的呼救还尚未完全落下,那一瞬,她却忘记了闭眼——因为一直以来都淡漠的斜靠在梨木旁闭眼沉思的黑衣少年,突然以鬼魅般的可怕速度飞身而上,微带着夜风的冷冽向她袭了过来。 等到脑子略微清明,她才发现腰间多出了一个圈着她的修长手臂,下落之势陡然减缓。 因半个时辰一直站在高处,她浑身的衣物都已经被冷汗浸湿。惊恐的潮水还未褪去,她两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袖,有些颤抖的一个劲儿向少年怀中的方向缩,杂乱的心跳从他的胸膛传入她的耳侧时,她突然就红了脸。 落到地面不过也就一眨眼的时间,她却恍若隔世。尚自失神的略一抬头,她的前额毫不留情的撞上了他尖锐而冷厉的下巴。 “哎呀——”她吃痛的蹲了下来,揉了揉额头的方向,有些古怪的仰起头看了对面站着的少年一眼。她直觉他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好像又说不出来。不由怔在原地,安静的一直盯着他看。 头顶上空俯视着她的少年却是出乎意料的伸出手,在她一片惊愕的目光之下,慢慢解开他的外衫。 她的双眼陡然睁得宛如铜铃一般大,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干什么,然而,对面漠无表情的少年却只是拉下了披在身上着的外衫,陡然毫无波澜的丢到了她的肩上,声音冷淡,毫无起伏的开口,“把它披上。”顿了顿,见地上蹲着的女孩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不由再一次难得的淡淡解释了一句,“你的伤还没好,再发一次烧的话,我可没办法保证你还能不能进得了幻夜森林。” 她立刻恍然,有些感激的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然而在那件外衫扔过来的同时,她却不经意间触到了他的指尖,一瞬间,她如同被烫到一般的站起身,抓过他的手,脸色凝重——终于想起是哪里不对劲了。 “你的手怎么、怎么会这么凉?”她喃喃着,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曾经负责教授她的长老讲给她的东西——“少主,魔灵是这世间最能魅惑人心的邪恶种族,他们自恃血统古老,和神族同出,虽然容颜邪美举止高贵,却漠视生命,手段残忍。因为喜欢蛰伏到黑暗之中,所以血是冷的,触手的温度宛若死人,冰冷而不僵硬。少主若他日得见,务必要除之而后快啊。” 如今,他异于常人的迷人相貌、还有他手心的冰冷温度,以及最近这段时间的变化都和魔灵的特征一一对了起来。 “苏念,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凉?”年幼的女童重复来了一句,紧紧攥着那双修长苍白的手,目光毫不放松的注视着少年的每一个表情,神色忐忑。 “你在怀疑我什么?”他问,目光幽深看不到底。 “你……不,这不可能。” 他眯着眼笑了,“说出来。” 她几乎是咬着牙齿,拼命抑制住浑身的颤抖,声音干涩的问出了一直都想要问的问题。“你是魔灵对吗?” 唇角蓦地浮出一丝冷笑,他缓缓抬手勾起了她的下颌,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快的情绪,“如果是的话,你要怎样?杀我吗?” “我……”她猛地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下意识的想要垂下头去。然而对方的手却显然没有要松的迹象,他紧紧捏着她的下颌,骤然发力。迫使她抬起头,看着他。 “你不说我也知道结果。”见对方沉默了半晌都没说话,他突然毫无征兆的松开了手,声音轻而慢,似乎在劝服自己接受某一个事实,“应该会……毫不留情的动手?”顿了顿,他微微一笑,微带着嘲讽的意味,喃喃,“毕竟是叶家家训教出来的,怎么可能会轻易改变。” ………… 繁星已经陆陆续续的从越来越暗的天幕之上探出头来,刚刚赤红艳丽的霞光也已变成了宛若雾气的一片青黛色。 旷野之上一片安静,彼此不知道已经沉默了多久。就在一身黑衣、仿佛已完美融入到夜色中的冷萧少年转过身离开的那一刹那,斜披着一件男款外衫的柔弱女童忽然伸出了手,拉住了他身后的一片衣袂,将他拽住。 “你说的不对。”不知是不是因为冷的缘故,女童的声音飘在风里好似夹带了一丝颤音,夜空下的旷野安静又萧索,“不管你是什么。”她突然难过起来,不再选择隐藏自己的情绪,而是向普通孩子一样尝试着表达出来 ,“你都是最好的,只有你愿意和我说话,也只有你愿意陪我一起挨骂……就算你是魔物——”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嘴里的话因为抽泣而断断续续的含糊不清起来,“那又怎样呢……我如果杀了你,以后该怎么过呢?” 他静静站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动,良久,轻轻抬头看了看夜空上日渐黯淡的本命星,脸上露出了不知是痛苦还是愉悦的表情——多么让人心动的一句话啊。 他的脸因为隐在了夜色里,无法窥得其中瞬息万变的情绪,背对着女童,他弥漫着冷意的后背突然温暖起来——感觉到一双小手从背后绕了过来,努力的将他圈住,他浑身的冷意蓦地就被压了下去。 本以为她会逃避性的用‘你不可能是魔灵’之类的答案搪塞他,不想她却会如此直接的表明她的立场。可是,比起这个答案来,他是多么希望背后的女童能够选择毫不留情的杀了他,痛快的斩断所有的牵绊,至少那样,他也能走的更干脆一些? “秋天了,手冷一点不是很正常吗……”双臂默不作声的抬起,他冰凉的双手回握住了腰间的温暖,淡淡解释,“大概是夜风太冷了,有些受寒了。” “不是魔灵么?”她有些意想不到般的眼睛一亮,继而松开了手,绕到他的身前,“真的不是?你、你怎么能骗我?” “我什么都没承认?”他淡淡一笑,不复之前的嘲讽冷淡,星辰明月霎时黯淡失色。她第一次诧异凡人也会有这样惊艳众生的倾世之顔。 如水般清凉的夜色渐渐弥漫加深,繁星点缀着的黑色天幕显得空寂而辽远。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他,在旷野里缓缓向着远处那一片灯火憧憧的城内走去。白家的人和带来的洛家长老俨然已经四散在灯火通明的闹市里寻找他们多时。 “现在这个时辰,回去肯定会被长老骂的……”眼看着已经入了城内,她依然抓着他的衣襟,跟在后面有些忧愁的叹了一口气,慢慢道。 作者有话要说: 手也牵了抱也抱了,应该算撒糖了哈,你们那么喜欢男二,哎,男二戏份真的不多,再说人都是会变的嘛,你们看男主和女主小时候的样子和长大的样子就知道了,都会有变化的,男二长大性格方面也会有些变哒~然后我要请个假,明天是年底最后一天,作者君是一只财务狗,跨年那一晚估计要在公司整理各种数据报表到凌晨了,小天使们不用等更新啦,1号应该也会忙,不过晚上还是会更。。对了,你们有觉得回忆篇长吗?我尽量删减字数了,再有几章,就能回到正常时间线了。。 ☆、褪忆铃 “当然。”他听着身后的抱怨, 突然站住了脚步, 抬起右手指了指长街一侧的米糕摊, “你往那里看。” “什么?”闻言,她有些疑惑的从他背后探出了头, 向他指的方向顺势瞥了一瞥, 只一眼,她就清楚的捕捉到摊前的一个白色身影, 登时便有些尴尬的顿在原地, 手足无措。 白慕楚此刻正在向摊主询问什么东西,不时会抬手比划,看样子应该是在找人。 叶柠有些愧疚, 正在苦恼着要怎样过去同他打招呼才算好, 一抬头,她便看见刚刚还在摊前温和的询问着的少年已经朝她缓缓走了过来。 “阿柠。”白慕楚在她的身前站定,笑容温柔谦和。微微点头象征性的向着她身前的苏念致了致意后,他有些无奈的开口,“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会很担心的啊……” 苏念不闪不避, 任由她攥着衣角站在他的身后,脸上的表情模糊看不真切。 “对不起, 白大哥。我应该事前先和你说一下的。”她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一脸知错的道歉,“让大家担心了……” “嗯,没关系。”白慕楚淡淡笑着, 目光触及到苏念身后那一片被她紧紧攥住的衣襟,那样信赖的姿态,让他的笑容一瞬间黯淡了下去,“这条街在夜晚很漂亮,你们初来乍到,自是应该带你们逛逛的……”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得问了一句,“你们大概还没有吃晚饭?” ………… 的确是很美的街景,络绎不绝的行人来来往往的穿梭在灯火交集的街市,因是刚入夜,华灯初上的酒家客栈食客颇多。 随意的找了一家客栈吃过晚饭,三人顺着人流向着长街深处逛去。叶柠站在两人中间,显然有些不自然。然而从来都不曾出过门的女童很快却被街市上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吸引。 毕竟不过十岁的年纪,她一向安静顺从的眸子里多了好奇雀跃的神色。而身侧的两个人也难得的陪着她一路走走停停。 每每见到了好东西,她必会大方的拿出银两买上三份,自己留上一份之后,也不忘分给陪在她身侧的两位少年。 面具、泥人、风筝、草编的蝈蝈,已经不知道买了多少样东西。而当十岁的女童分别递给他们每人一盒胭脂的时候,身侧一袭黑衣的少年面上虽看不出什么情绪,凉薄的唇角却已隐隐有了抽搐的意味。白慕楚捧着那一堆小玩意站在原地也是哭笑不得。 不知已经逛了多久,街上的行人渐渐稀疏了起来,然而看似体力已经耗尽的女童却仍旧没有要回去的打算,眼里闪着的赫然是以前从没有出现过的光亮。 “哎呀——”她突然放开了手心里一直紧攥着的身侧少年的衣襟,仿佛看到了什么好东西似得奔向街侧,嘴里急急的甩出一句,“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哦……不许跟过来,嘻……等我拿好东西过来分。” 两位少年几乎同时止步,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神色无奈,唯一相同的一点便是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对她言听计从。然而这离别的最后一句话,却险些成了他们的梦魇。 毫无任何征兆的——她失踪了。 在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女童身影的时候,身着黑衣的少年率先疾步奔向了她消失的方向。接着是温润如玉却又掩不住一脸惊慌的白衣少年——因属于十二神启继承者们互相独有的感应突然完全中断。 然而,纵使找遍了街市的每一个角落,问遍了所有的商贩,也没有任何关于女童的线索。直到——“好、好像被一个女人带走了……”在问道一个气息明显不属于人类的小妖精时,面对着一脸淡漠杀气的黑衣少年,一脸战战兢兢的小妖嗫嚅着道:“好像是一个巫女……她力量很强,我没有看到她的脸。” ………… 整整两天,白家倾尽了所有人力在枫溪郡及周边进行搜寻。而不知何时,在枫溪郡的上空同时也多了无数聚集而来的黑色大鸟,身上隐隐还散着魔气。这使白家的人宛若雪上加霜般的焦躁不已。 然而奇怪的却是,这些魔物的到访,并没有对百姓造成什么影响——它们在上空安静的盘旋着,似乎也在搜寻什么东西。 一时间,枫溪郡内上空如同黑云压境,几乎在每个隐秘的角落,都能看到那些长相奇怪,体型较大的黑鸟。 苏念是第一个找到她的人,在那一株高可攀天的巨木旁,一脸苍白的女童靠着结满青涩果实的梨木正在沉睡,宛若一个易碎的瓷人般。 在梨木的树枝上,静卧着的两只黑色大鸟静静的守着树下的人,直到一袭黑衣的少年缓缓走了过来,轻轻挥手将它们遣散。“好孩子,退下。” 慢慢的蹲下了身,他眼风快速的审视了一遍地上的女童,并没有什么伤,然而女童的脸色却苍白的近乎透明。须臾,似是注意到什么,他默不作声的抬起她纤细的手腕,那里多出了一串铃铛。而在那一串铃铛下,赫然却是一道深深的血痕。 眼里的神色渐渐冷厉起来,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变动,周身弥漫着低压。 被那样诡异的变化和杀气所惊动,她陡然睁眼,有些惊喜的喃喃,“苏念……果然是你,你真的来了?”顿了顿,很是无法让人理解的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我永远走不出来了……” “叶柠。”身着黑色衣袍的少年垂眼看她,声音又低又冷,“你知道多少人在找你吗?”顿了顿,毫不留情的出言讥讽,“枉你空负绝技,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为什么还要到处乱跑?” “你说我叫什么?”她的表情却有些奇异,空茫而好奇的问他,“我是叫叶柠么?……可是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他忽然就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啊……我有个好东西要送给你。”她雀跃的站起身,没有再去讨论记忆的问题,然而刚站起便是眼前一黑的跌了下去。 触地的刹那,并没有传来熟悉的疼痛感,一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将她托住了。她缓了缓,拼命甩掉了脑子里还残留着的眩晕,须臾,抬手将左手手腕上的那一串铃铛摘下,“这个是褪忆铃……可以把所有不快乐的记忆全部封锁,很厉害?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得到它呢……送给你啦。” “褪忆铃?……”他眯起了狭长的双眸,隐约记起了以前似乎听说过这件灵器。据说它可以根据主人潜意识里的情绪而封锁住相关的一部分负面记忆。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串铃铛,就连唇角溢出的冰冷弧度也慢慢消失了,脱口而出的极轻的言语,不知是在安慰还是在喃喃自语,仿佛微风一般夹杂着叹息轻轻拂过她的肩,“是么……你连自己都不记得了啊……” “没关系,我还没有用灵力烙印对它进行灵器认主,所以只要把它摘下来给你,就可以想起来了。”挥了挥手里那一串被摘下的铃铛,她的声音显得有些绵软虚浮。 “我没有办法戴上它。”他却淡淡笑了笑,散去了浑身的戾气和杀意,第一次露出了无奈的凄然神色,“如果我戴上的话,恐怕就不会再记得任何事情了……” 她闻言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难道你连一点点快乐的记忆都没有吗?” 他没有回答。许久,却突然眼神一变,抬起她的手,“伤是怎么来的?” 她闻言皱起眉,仰着脸苦苦思索了很久,终于,片刻后,脑海里两日前的情景被重新勾了出来…… ………… “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哦……不许跟过来,嘻……等我拿好东西过来分哦。”她当晚急急的对身后两个少年交代着,完全没有想到她接下来即将面临着怎样的遭遇。 她是被黑暗里某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吸引过去的。好奇和长久的压抑让她忘记了去防备。她还记得走了不过半刻,周围就已经显得有些灯火阑珊起来,行人并不多,她在一个奇怪的牌坊下看到了一位黑纱拂面的奇异女子,那光亮就是来自于她手腕间的一串铃铛。 “哇……好漂亮。”她盯着女子的手腕痴痴的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赞美了一句,眼里流泻出羡慕的神色。“姐姐,你的这串铃铛卖不卖呢……” “当然了,我尊贵的客人。”面罩黑纱的女子笑了笑,动作优雅舒畅的将腕间的那一串铃铛摘下,须臾,不动声色的又出声轻轻补充了一句,“不过它可不是凡物哦……自然也不能用粗陋的财物来作交换。”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我的小宝贝们。。。发现最近涨了一个作者收藏。。抱住我的狗头暴风哭泣。过去篇现在是挑有伏笔的重要情节写,不太重要的我都差不多删了,回忆杀是不是很长嗯嗯嗯嗯。。。话说你们喜欢小时候的男主还是长大后的男主。。 ☆、他不信 “不是凡物吗?”她先是一阵惊讶, 目光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女子摘下的铃铛, 许久, 她才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十分抱歉的喃喃道:“可是我除了银两什么都没有……” “这个是褪忆铃, 可以封锁住你潜意识里所有不快乐的记忆, 自然不算是凡物了……”顿了顿,拂着面纱的奇异女子突然间掩嘴笑了笑, 指了指她腰间的钱袋, “不过客人刚刚说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是在炫耀吗?” 她闻言一阵脸红,禁不住嘴里结巴起来,“那个……我、我的意思并不是我钱多, 只是、只是我想说, 我没有什么灵器可以拿来和你作交换……” “哦?”敛了敛容,女子轻声道:“奴家可没有说非得拿灵器来交换才可以哦。” 她终于警惕起来,抬起脚步想要离开。转眼却又想到了苏念——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少年发自内心的笑过,也许,他有许多想要忘记的不快记忆? “那么,你想要什么?”终于, 她把视线重新转回来,问道。 “客人很爽快啊……”一身黑纱的奇异女子也不再多话, 悦耳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特殊的力量穿进了她的心,“我想要客人你的血……” “什、什么?”她蓦然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抓紧了自己的衣襟。 见到她这幅样子,黑纱拂面的奇异女子连忙微笑着解释, “不必害怕,我知道你是十二神启之一的继承者,并不敢对你做什么的……”顿了顿,女子的秀眉一蹙,喃喃道:“我的夫君危在旦夕,可是能救他的骨雨花却久久不开,我用了很多人的血,都没有用……” 她闻言微微镇定了些,然而还是有些诧异,“血可以让它开花吗?” “嗯。”女子点头,“它是用鲜血浇灌生长的,现在并不是它开花的季节,可是,没有办法啊……我想要救我的夫君,用了很多人的血都没用,所以才想要用你身体里传承了上古神力的血来试一试的。” “哦。”如果是救人的话,她倒一点都不会介意的,于是当下便欣然同意,“好,只是我的朋友们还在等我,等我告诉他们一声,我再过来和你一起去救人。” “不行哦……客人请随我来。”女子却朝她笑了笑,笑容仿佛魔障一般,继而便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向着那条路的尽头缓缓走去。 她忘记了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经过了一条极古怪的街道,绕过了好几个幽深浮华而又热闹的巷道,直到看见了前方阁楼前的一棵树上悬挂的一盏昏暗灯笼,她才陡然意识到刚刚和这个女子所进行的一切都是在一个并非凡世的另一个世界里。 “嘎吱——”轻轻推开了一盏精致的木门,缠绕在木门上的那些繁簇的枝藤绿叶发出了簌簌的声响。 她随着一身黑纱的女子缓步走了进去,一路上,她的脚步都是极轻的,生怕惊扰到那个尚未谋面的将死之人。 “到了。”女子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一具玄冰棺之前,因为戴着的黑纱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她大着胆子凑了上去看了看,呼吸突然猛地一怔——那是个很漂亮的男人,肩上披着极雍容的白色狐裘,发色奇异不似凡人,脸部线条俊美贵气,虽然容色苍白,却依旧不失魅力。只是浑身散出的死气无声的昭示了这个男人即将要到来的死亡。 “这……应该怎么救啊……”她不由有些着急起来,看着棺里的人一点一点丧失生机,她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谢谢。”听得她这般说,女子朝她感激的笑了笑,然后从一旁小心翼翼的捧出了一盆枝叶稀疏的植物来,“只要把血浇在它的根上,它就会慢慢开花的?”女子望着冰棺里的男子,痴痴的呢喃,“你会马上醒来?” “嗯,他一定会醒的。”看到女子眉间凄楚的神色,她不由出声安慰了一句。 “好孩子……谢谢你。” ………… 她记得是她自己拿起了桌上的匕首,然后划开了手腕。当鲜血淅淅沥沥的从腕间滴落,不知过了多久,在她的意识已经出现模糊的时候,那株植物依旧没有开花的迹象。 “哎……”女子叹息了一声,却仍然满含期待的注视着她。那样的目光,让她不由心生不忍。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晕倒的,等她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处于来时的那个异世界的黑夜道路上,手腕上蓦地多出了一串铃铛,而那个奇怪的牌坊下已经没有了那个黑纱拂面的女子了。 周围是繁华而又陌生的,楼阁高高耸立着,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街上到处散布着冲天的非人气息,往来的行人只怕都是异类? 她忘记了回去的路,在那一处灯火阑珊的异世界里,她遥望着远处的行人,走走停停了两天,终于哭出了声。 也许是腕间的铃铛可以遮挡她的气息,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小小的存在,直到她走到一家干净风雅的客栈外面。 她的哭声并不大,那客栈里却有人走了出来。 是个长相相当儒雅声音相当温柔的年轻男子。 “小姑娘怎么了?”他蹲了下来,伸出袖子擦了擦她的脸,“是在这条街上迷路了么?” 她眼睛红红的将他望着,宛若看救星一样,“我……走不回去了……。”她语无伦次的抽搭着鼻子,“叔叔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 “这里是子时街,坏人很多的。”他笑了笑,抬手指着北方的一个街口,“看到了吗,站在那里闭上眼睛直走。”说到这里,他低头看了眼她的脚,“大约三百步右转,经过一扇木门之后再向右走五十步,然后转过身向前走七步,记得不要睁眼哦。” 她很疑惑,“转过身不就又倒回去了吗?” “不会骗你的,放心。卯时前记得一定要出去……” 她看着他眉目清雅的样子,终于问了一句,“您是位仙灵?” 其实这世上几乎已经没有仙灵了。 “不是。勉强能称为巫仙?” 她恍然,走之前颇感激的道,“这里不是个好地方,您要小心啊。” 他眉眼弯了弯,“没关系,我在等一位迟到的故人。” …… 按照年轻男子的话,她很快便走了出去。但她忘记了自己是谁,唯独只记得旷野中的那一株梨树和斜靠在树上的黑衣少年。 ………… “很厉害的巫女啊……”一直默默听着她讲述自身遭遇的黑衣少年突然眼角一挑,嘴里喃喃,“人流密集的闹市里都能布下连白家都没能发现的高明结界把人带走,相当厉害了。” “原来真的是个巫女啊?”她仿佛终于确定了什么似得,嘴里喃喃,“不过,除了那个客栈以外,子时街真的是个很乱的地方啊……” 少年看着她的脸,突然松开了抱着她的修长双臂,右手接过了那串铃铛,脸色有些奇异般的泛着冷笑,“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东西?……如果这个巫女再贪心一些,你可没机会坐在这里同我说话呢。” “她是个好人。”她蓦地转过了头,一双纯澈无波的眸子对上了他的眼睛,神色认真,“我能看的出来。”顿了顿,她又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去,喃喃了一句,“只是、只是她太爱她的夫君了而已。” “爱她的夫君?”他唇角浮出一丝讥讽的笑意,脸上的表情冰冷看不到底。淡淡驳回了她的话,“你才十岁,能看懂什么?”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懂。”听得少年这样说着,她的声音突然微微拔高,第一次对他所说的话明明确确的表示不满。 许久,见他沉默了下来,她反倒有些不安——是她的语气太重了吗? 暗自懊恼的摇了摇头,她下意识便想转移话题,指了指他手中的那一串铃铛,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的不把它戴上吗?”然而等了片刻,却见对方仍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抱着些许期待,她再次开口,嗓音热切,“如果不戴的话,烙上灵印认主也可以啊……” “为什么不送给白家的少主?”静默多时,并没有因为她的反驳而动怒,敛去容色的少年终于肯低声回问她一句。“他才是你的未婚夫不是吗?” “啊……什么未婚夫?”她瞬间涨红了脸,几乎是想也不想,脱口便想要澄清,“我喜欢的是你,怎么可能嫁给他呢。” 不过须臾,猛地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瞬间有些无地自容的一把捂住脸,因为低着头无法看清表情,但耳朵已经可以看出红的似乎要冒烟了。几乎是在同时,一旁的少年结完灵印的双手也僵在原地,只是神色依旧自然,似乎毫不奇怪她的话语。 “你不过是依赖我罢了,才十岁,懂什么……”他轻垂下了眼睫,不动声色的收回手,语气自嘲的有些凉薄,“他日之后,当你遇到了另一个可以让你信赖的男孩子,你喜欢的就该是别人了。” “你这样的年纪,哪里又会懂什么是男女之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两句话的小剧场——叶柠:“我爱你。” 苏念:“我不信。” ☆、同路之人 她将头深深埋起来, 因为他的话而产生了一些茫然和不确信的情绪, 却破天荒的说出了她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说的话,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依赖,可是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们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在一起生活不好么?你若是走了, 我可要怎么办啊……或许,你愿意娶我吗?这样我们就可以……” “够了。”他蓦然抬手打断她的话, 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毫无血色的已经开始试图抹去刚刚才结好的认主灵印, 语气渐渐生冷起来,但十指却在颤抖,“这样的话……还是不要送给我了。” “为什么…… “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 已经徒劳的尝试了半天, 然而已经在灵器上结下的印记根本就无法除去。 “很麻烦啊……”他似乎终于放弃了, 就在她期待他会收下手里的东西的时候,他却蓦地薄唇微抿,缓缓握紧了掌心,骤然发力——许久许久,她终于听见有细微的破裂之声从他的掌心里传了出来……如同她此刻正破碎而无助的心。 “你不必再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表情漠然的站起身, 松掉了手心里一直握着的东西,“白家的人马上就会来接你, 你坐在这里不要动。” 记忆中,晨曦洒落下的剪影里,她捡起地上破碎的铃铛无声的望着远处,看着那个她自始至终都心心念念的少年一步一步离她渐渐远去, 眼中一片模糊。 ………… 白家的人果然不出片刻就连同叶家随行而来的长老出现在了她的身前。她睁眼看着,脸上的泪迹早已在微风中淡去,人群中那一袭白色身影几乎是在她看过来的同时,便向她飞速的驰了过来将她抱起。 白慕楚一眼便看到了她眼里蕴着的浓浓雾气和委屈。 “你去了哪里?”一脸温润的少年握着她受了伤的手腕,眼风扫过她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时,微微有些凌厉,“谁做的?” “是我自己割伤的。”她眼皮一抬,微微挣扎着从他的怀里跳了下来,有些不自然的擦了擦眼睛,“我自己可以走。” 白慕楚的眼里陡然划过一丝落寂,挥手让人准备了一顶软轿,妥协道:“那也不要逞强。” …… 回到白家之后,她就一直沉默着,就连帮她上药的侍女想要关心的询问几句,也没有从她嘴里听到任何话语。 整整两日,她都闭口不言,白家上下也没有人看到过苏念的身影。若不是苏念消失前告知了叶家长老自己会先前往百吴郡等候,只怕现在又得打着灯笼遍地去寻人。 白家和叶家的两位少主是在苏念离开的两日后才开始动身前往百吴郡的幻夜森林接受试炼。白家动用了九辆绕云车——由可以御风飞驰的妖兽拉驾,一路于千丈高的云空之上护送两家的长老和继承者。 三日之后,抵达百吴郡幻夜森林。 镇守百吴郡及周边的是十二神启里的慕容世家。从千年之前开始起,那一片永远处于极夜中的幻夜森林以及森林以北百里处的魔域冰山,就已经尽数由慕容家的先祖封锁了所有入口。 而镇守着沐守郡及无灯海的叶家,则和慕容家海北天南遥遥相对。 绕云车的速度是极快的,在云海中徜徉了不过快半个时辰,就已经到了百吴郡的地界。原本她应是很怕高的,不过有了那一日在树顶上呆过半个时辰的经历,她也只是初时没有克制住尖叫了一声,待到车子飞驰平稳了之后,她便努力的没有让自己再失态。 片刻前,与她同车的两位长老就已收到了秘空传音——绕云车的终点方位将从慕容家调整为幻夜森林外的嵇央宫。 说起这座行宫,倒是坐在她旁边的白慕楚解释给她听的。因为在十二神启里,其中有一位是皇亲国戚,因为神启之魂的世代传承而被封为平等王,享有和帝王一样的权利和荣辱。据闻,在上一代的宫廷内乱里,因为皇位继承人被乱党所杀,而皇室血脉除了平等王一脉已尽数断绝,于是上一位平等王不得已登上帝位,建起流原王朝。 因此十二神启中便有了帝王一脉。而从两年前开始,皇室就大兴土木的在幻夜森林几十里外的幽迷谷开始建造一座隐蔽的行宫,来为当代太子的神启试炼做筹备,而今,刚刚建好。 穿过了重重的云雾,绕云车宛若轻飘飘的鸿鹄之羽一般,随风掠入了已经入秋的深幽山谷。 山间的青石阶梯修的极为平整,一脚踩上去透着丝丝凉意。随着众人走了片刻,叶柠微微抬眼,果然便看到四面环围着的苍翠石木之间平地而起数座迤逦而恢弘的宫殿。 虽然占地面积极大,却不失隐蔽。金顶朱门,红墙青瓦以及高可攀天的梁柱造就了一种庄严而隆重的格调。 行宫外早已有人等候,她连同白慕楚刚刚踏上了最后一层石阶,便看到了一位华服加身,高冠束发的少年,在他身后赫然是一大群躬身站着迎接的侍者。 十二神启之间身份平等,她和白慕楚并不需要行礼。尚还未走几步,便见那位身着华服的高冠少年已经迎了上来,脚步稳健,“刚刚听到仙道军们来报,果然是白兄和叶家的妹妹来了。” 白慕楚闻言也接过话,“来得晚了,太子不要见怪才好。” 那二人之间还在客套交涉。她已经下意识的将眼风扫向四周,试图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然而却没有看见他任何踪迹。 微微有些失望的回过了头,她却突然察觉太子的右后方有一道目光朝她扫了过来——那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面容精致的像一个瓷娃娃,然而看人的目光却是怯生生的,只一眼就飞快的低下头去。 这边早已同白慕楚客套完的华服少年无意瞥见她的目光所指,当下便笑了笑,“刚刚忘了介绍,都是第一次见面,叶姑娘可能还不认识他们。”顿了顿,转过头看向他身后的三位少年,柔声道:“他们是慕容止,蓝雨和风间笑。” “我是叶柠——你们好。”她低声的打了个招呼,脸上带了点不太习惯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友好。 目光尽头的三位少年同时向她微微点头,稚气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都泛着比同龄孩子安静的成熟味道。 “风间家的小妹妹是我们几人中最小的,加上小时候被歹人害过,所以性子怕生的紧。因你是除了她以外唯一的女孩子,我们可都盼着你早些来呢……”平稳的嗓音从身侧传来,高冠华服的少年淡淡笑道,声音里透着些许无奈,“她到现在可还没有跟我们这些男孩子说过话呢……” “啊……”她不胜惊讶的朝着那个看上去十分乖巧而又胆怯的女孩子看去,登时便有些不知所措,因她从来都不擅长和同龄的孩子交流。只得默不作声的走到那个叫风间笑的小姑娘身旁站定,紧张的说了一句,“我们人多,不用怕。”之后哽了老半天,也没有了下一句。 “恩恩……我哥哥和我说了的。”正在尴尬的节骨眼上,身侧传来一个细若蚊蝇般的软软童音。 ………… 在这座行宫里修整了半日,短短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她意识到他们几人是命中注定要羁绊一生的同伴。 六个家族所有最核心的力量几乎都被带了过来,每个少主都被自家的长老们强行要求带上种种灵器和药丹。然而那些长老们却不会一起跟着进去——幻夜森林的外围,尽管凶险,然而以他们身负上神之力的六人联手,还是可以完成试炼的。如果给予过多帮助,试炼效果则会大打折扣。 之所以要在日落之后开始进入森林,根据白慕楚的提议,因为里面完全是凡世深夜的情景,所以要在出发之前找一个即将入夜的时机进去。 他们此行试炼的目标主要是找齐多年前一位高人前辈散落在里面的七颗寒月石。 黄昏时分,她开始焦急起来,他明明说了会先来,可是无论在行宫里怎么寻找那一抹黑色的孤高身影,她都始终都无法看到那个人。 “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从森林中段出来……苏念啊,让我再见见你……起码帮我把寒石藤带回去也好啊。”她垂着眼,默默看着那一轮渐渐下移的夕阳暗自喃喃祷告着,眼睛里有黯淡的无助的光,充满绝望的凄楚和苦涩。 “你原来这么不想见到我么……” “那么……你要好好保重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朦胧的初恋最难忘了,哈哈,才十岁,女主会不会有点早熟。。。 ☆、幻夜森林 等到要出发的时候, 她仍旧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暮色开始弥漫, 将夕阳染红的最后一点云霞也尽数染成墨色之后, 六个少年在多人的注目下,驾着绕云车驶向挂着点点星光的天际之上。 云气四下缭绕, 夜空之上看不见下界的情景, 所幸绕云车是识得方向的,加上距离并不算远。不到一刻钟, 白慕楚就蹙着眉, 淡淡道了一句:“到了呢……” 众人闻言都将脑袋探了出去,下方却不见有森林的模样。蓝家的少主率先发问,“是被高人用阵法隐蔽起来了吗?” “嗯。”这次回答的却是慕容家的少主慕容止, “时常会有凡人误闯进去丧命, 所以我的先祖就用阵法将人们对它的视觉感官封闭起来了。不过幻夜森林里蕴藏着一种极强的力量,所以那个阵法在靠近森林十里的地方,就会失灵。到时候你们就会看到它了。” 几个少年闻言一阵恍然,果然再往下看时,已经能看到让人震撼的模糊轮廓。 拉驰绕云车的妖兽开始嘶鸣着后退,无论怎么驱赶, 都不肯再下降一步。太子龙楚言微微凝眉,无奈的提议, “只能御风跳下去了。” 下方一片黑暗,目之所及全是弥漫升空化云的魔气,高高的笼罩在森林上空,让人难以窥察森林里的物景半分。 根据古典史籍记载, 幻夜森林是除了无回城之外,当世唯一一片从洪荒留存下来的永夜之地。里面常年挂着一轮与凡世截然不同的凄清寒月,多森魅,妖花魔灵众多,乌唤鸟密集的地方常常伴随着死亡,黑色驯鹿的低鸣总是传遍整个森林,它们的脚步所及,往往遍地白骨。 “最后再提醒各位,幻夜森林从大洪荒时代起便是极夜之地的中心,里面绝不会有善类。我们此次的目的只是如何能在活着的前提下拿到寒月石,可千万不要逞强做些能力之外的事情啊。”太子龙剑言最后郑重的告诫了一句,率先跨出了绕云车,回过头道:“大家都看过典籍?乌唤鸟和黑色驯鹿的低鸣响起之时,无论如何,都要迅速撤离。那么,我就先下去等你们了……” 众人点头,眉宇之间皆萦绕着一种紧张而又期待的郑重之色。 蓝雨拉过风间笑的胳膊,收起往日很不靠谱的幼稚举动和白痴的笑容,喃喃,“你哥哥的命令,我果然还是不敢违背啊……你跟紧我。” 风间笑初时挣了挣,然后听到‘哥哥’这两个字眼后却乖乖的放弃了挣扎,沉默的任由蓝雨拉着向下跳去。 龙剑言是第一个跃下去的,接着便是慕容家的少主慕容止,而后是蓝雨和风间笑……一瞬间不到,绕云车上便就只剩下了她和白慕楚。她站在云车边缘向下方的黑暗虚空中看去,正在犹豫,身侧便有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了过来,握住她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腕,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淡淡道:“我带你下去。” 她来不及拒绝,事实上,她也没有打算拒绝,便就从那辆夜空之上的绕云车上被拉着跃了下去。心脏因为失重猛地收缩了一下,她因为被人拉着,加之看不清地面,所以在听到白慕楚几乎是急切的提醒时,竟骤然提气,下意识的脚尖聚风,将失重的身体渐渐调整平衡了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动用御风之术,奇妙之感不言而喻。 不知已经下落了多少丈,正在她思考还有多久才会到达地面时,周围由魔气升空聚集而成的混沌黑暗云层却开始渐渐变淡,须臾,大概是已经完全从云外穿透了进来——她竟仿佛坠入了一个难以言说的异世界中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触到了地面。然而抬起头向上看时,那些隔绝外界与森林的混沌云层却已经消失不见。 不远处的高空上挂了一**得诡异的清冷寒月,然而那样深邃浓如墨色的夜幕之上却只有寥寥数颗星辰,以一种奇异的布局散落在夜幕之上。 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周围的场景,竟忘记了要先与龙剑言他们会合的事情。白慕楚显然也怔住了,目光复杂的看着周围古木间那些无数会发光的奇花异草,林间隐隐散着诡秘的淡淡香气。 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古怪虫鸣和鸟兽的低吼远远的从森林中段传来,她呆呆看着——自出生以来,她第一次觉得草木是如此鲜活的生物,带着那样灵动的活力在月光下肆意的张扬开放着。 远处一株巨大的浅蓝色花朵发着荧荧蓝光,正朝天开着,上面悬浮站立着一个美丽的宛若梦幻的女子——一头浅到几乎透明的冰蓝色长发随风舞动着,薄薄的蓝色纱衣半拢着娇小的身体,然而那样容色倾城的脸上,表情却是生硬而空洞的,眼里甚至凝刻着杀气,向这边幽幽的飘了过来。 感受到左侧突然多出的杀气,她和白慕楚同时醒过身来,闪身后退,“是森魅啊……书上讲的幻夜森林里最弱的一种魔灵?” “嗯。”白慕楚一边应着,一边扬手挥出了随身佩剑,“不过就算是幻夜森林里最弱的魔灵,也比外界那些不堪一击的东西强了不知多少……还好只来了一个,若是群攻的话,很麻烦的。”边说着,剑已出鞘,带着上神之力向森魅的方向削了过去。 迎面忽然涌来了大片花粉一样的东西,带着绚丽的光泽弥漫开来。 配合着白慕楚那一剑,她紧跟着连发三道破魔咒,双手结印,颂唱善见城的咒语,却在不经意间将那些细小的粉尘东西吸入了口鼻。 “别呼吸——”白慕楚急急出声,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她陡然觉得心肺一阵剧痛,接着便喉间一甜,吐出的殷红血液瞬间染红了脚下的黄褐色落叶。 白慕楚杀心骤起,剑势开始一道接着一道狠厉的咄咄向着森魅逼了过去。片刻前森魅尚且美丽动人的曼妙身姿突然狰狞起来,长发疯狂的不断生长,丝丝缕缕的朝他们二人卷了过来,她此刻十指上的指甲尽数褪去,双手化作无数枝藤,带着劲风向这边穿刺而过。 清寒的月光映照着森魅惨白的脸,白慕楚的剑刃如同蛟龙般飞驰翻转,大范围削断了她所有的藤蔓后,一剑径直的插进了她的心脏。 然而不等白慕楚掠近她的身侧,两人便齐齐顿住——森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伴随着深厚独特的低吟。 是黑色驯鹿。 两人齐齐哀叹一声,究竟要多差的运气才能一进来就措手不及的遇到这种魔物。 二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毕竟少年心性,当下竟不禁有些慌神,只觉得运气实在太差了些。然而,白慕楚紧了紧手中的剑,却是将她单手托起,用内力轻轻甩到远处,急切的吩咐,“你先去找太子他们,我把它们引开——” “可是——”她紧忙摇头,踉跄着爬起来,同时祭出了叶家的家主佩剑,不料胸肺又一阵剧痛袭来,她禁不住咳起来,“我不能把你一个留在这里啊。” “快走!你快去找到他们兴许还能回来救我,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头也不回的迅速重申了一句,白慕楚不由分说便一个闪身跃进了前方的森林深处。 她在原地只犹豫了一个瞬间,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似的,转过身便开始没命的向森林右侧跑去,一路上不断用十二神将之间的心灵感应来感知其余人的大概方位。 跌跌撞撞跑了半刻有余,前方陡然多出一个空地,草木稀疏,那只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