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贺兰叶面无表情看着伏在她身上呆滞的柳倾和,觉着自己有必要深深思考一下,到底要不要和他亲近了。 从十二岁起一直生活在不稳定之中,风里来雨里去的,贺兰叶身体一直不好,直到十七岁才来了初潮,至今一个多月了,她差点都忘了还有这回事,信期十分不准的却又精准的在柳倾和下一步之前到来了。 比起初潮,这一次贺兰叶的感觉更难受了。只是不是那种像是钝刀子一刀刀戳的痛,变成了榔头砸的那种,而且是细水长流,搅起整个肚子。 难怪她刚刚都没有反应过来。 贺兰叶捂着肚子,幽幽叹了口气。 柳倾和脸色一言难尽,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暴躁而委屈的复杂之中,撑着手僵硬了片刻,最终手腕一软,扑倒在贺兰叶身上,闷着声叹息:“哎……” 再来一次,他都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柳倾和趴在贺兰叶身上缓了缓,只得认命的起身,穿了衣服去找老婆婆,比手画脚要东西,也不知道他跟着去了哪儿,回来后,给了贺兰叶几个粗糙现制的月事带。 缩在被子里抱着汤婆子的贺兰叶老脸一红,撵了柳倾和出门去守着,自己手脚生疏的比划着。 这是一个忙碌的夜晚,也是一个令人心累的夜晚。 柳倾和抱着不舒服一直皱着眉的贺兰叶,哄着亲着,终于让转移了疼痛注意力的贺兰叶睡了半宿。 雨夜过去,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等贺兰叶和柳倾和收拾好,把身上的好衣服收起来,花钱买了老婆婆做的两身粗布麻衣,看着虽粗糙,穿上身倒也保暖,而且也不打眼了,只一看就像是长得周正的农家人。 柳倾和因为贺兰叶实在是不舒服,索性又租了个牛车赶路。 恹恹的贺兰叶从上了牛车就一直不舒服,这太过折腾人的痛法让她还没有找到抵御的法子。 这种疼痛,柳倾和也束手无策,只能把手脚有些微冰的贺兰叶整个人抱着坐在他怀中,大手捂着她小腹,试图用热量来带走一些她的不适。 山间小路颠簸曲折,贺兰叶本就不舒服,被这么一颠,脸色都发白了。 只她善于忍耐,咬着牙齿一直不吭声。 柳倾和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道路毕竟不像是官道平整宽广,简陋的牛车也比不上加了防震垫子宽敞的马车,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贺兰叶闭着眼,恹恹靠在他怀中,一点朝气都没有。 牛车走了半天,贺兰叶攥紧拳头忍了半天。 她皮肤本就白,失血的惨白后,她的各种不适都会在脸上扩大,看得柳倾和心疼不已。 柳倾和等到了下一个镇子上,当机立断退了牛车,让贺兰叶坐在一个农妇家院子里,自己跑去弄了一堆竹子来,手指灵活的在编着什么。 贺兰叶看着有趣,她脚边一堆竹篾,坐在她旁边的柳倾和手上把切成条的竹篾飞快交织在一起,一边还在用生疏的南话跟那做饭的农妇说着什么。 不一会儿,农妇取了几个木头来。 出乎贺兰叶的想象,出生算得上是高贵的柳倾和,居然会劈木料。 他把窄袖挽起一截,手上拿着斧子很快就把木料处理好,与竹篾编制在一起,不多久,就做出来一个成型的竹背椅。 贺兰叶托着腮看柳倾和低着头认真往上面裹着棉花布垫子,看得津津有味。 “好了。”柳倾和终于把一个竹背椅做好了,他磨了刺,摸上去平平整整,加上了垫子更是柔柔软软,大功告成,往贺兰叶面前一方,嘴角带着笑,“坐上来试试。” 贺兰叶这才明白他做这个的用意。 这是要用竹背椅,背着她么? 而柳倾和接下来的动作也的确是如此表达的,他见贺兰叶没有动只看着,索性抬手把坐在一侧静等的贺兰叶抱起来放上了竹背椅。 她体轻,只不过以往一直是以局主或者家主的身份在外,没人会抱她,也只有柳倾和会频繁的举起她,把她高高抱起,无形之中让她显得格外的女儿家娇气。 被放在的竹背椅是柳倾和比划着她的体型做的,坐进去大小刚刚好,屁股下加的一片棉布垫子也松松软软,隔绝了竹篾的不适。 “怎么样?”柳倾和扶着她,眼睛一弯,笑眯眯问着。 旁边那个借给她们院子落脚的农妇看得眼热,操着口吻很重的南省话对贺兰叶道:“你当家的好细心的咧,大妹子嫁的好人哟。” 贺兰叶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她嫁得好的,心里头新鲜极了,一笑,弯弯的笑唇旁一对甜甜的酒窝露了出来:“是的呢。” 她说南省话更生疏,极其别扭的说法却夹带着两份可爱的甜味。 身侧的柳倾和捂着嘴看着眼前少女,遮不住的开心。 刚刚他家小夫君,这是承认他丈夫的身份了? 贺兰叶与那农妇随口了几句,等她去弄饭,院子里没有别人,她朝着柳倾和招了招手:“来。” 坐在竹椅上的贺兰叶到底矮了一截,柳倾和主动弯下腰。 却不想贺兰叶竟是勾着他脖子,主动在他唇上落下一印,一触即松,用手揉了揉他的耳垂,笑吟吟看着他:“谢了啊,当家的。” 柳倾和眼睛一亮,而后磨磨蹭蹭弯着腰不肯直立,更是比手画脚道:“我还会做遮阳的斗笠,还有竹蜻蜓,草蚱蜢……” 没有说出口的,是背后的期待。 眼睛亮晶晶的柳倾和看得贺兰叶想笑。她左右看了看,这会儿真是炊烟袅袅的时候,左右邻舍都没有什么人,她索性重新勾着柳倾和的脖子,送上了一吻。 在农妇这儿吃过了午饭,柳倾和等贺兰叶在竹背椅上坐稳了,两边肩带一背,轻轻松松把带人的竹背椅背在背上。 山间风景倒是不错,贺兰叶背对着正路,左右看着,她手中还抱着农妇给他们送的一抱花生,一边嘎嘣嘎嘣剥着,一边反手把花生豆塞到柳倾和嘴里。 一开始技术不熟练,差点塞到了他鼻子,还有两个花生豆,顺着他衣襟掉了下去,一走一晃悠。 没有牛车,两个人速度慢了下来,柳倾和步行却稳健多了,走出许久,贺兰叶都没有被颠簸到。 等他们好不容易抵达了城边,艳阳高照天,豆大的汗珠都顺着柳倾和的额头落到腮边,挽着袖子背着竹背椅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任何一个农村里种庄稼的把式。 城门口排了很长的队列,周围都是乌可士兵,进城的人统统要全部检查一遍。柳倾和背着贺兰叶站在后头,望了望前头那乌泱泱的队伍,怕等的时间太长晒到了贺兰叶,索性背着她走出了队列。 城门外多得是树荫,他们在树荫下并肩坐下来,一边分吃着干粮,一边小声交谈。 贺兰叶心疼柳倾和背了她一路,取了帕子给他擦了汗又把水囊递给他,看了看前头那严查的队伍,小声问:“我们等晚上了翻进去?” “眼下严查的厉害,必然没有缺口给我们翻。”柳倾和热的厉害,随手拉开了一截衣领子扇了扇风,他脸上已经起了潮红,在他故意弄得深了一截的肤色上,更是减少了两份俊美。 贺兰叶则不一样,柳倾和心里头记挂她女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即使在这种逃亡的途中,随时有追捕的人,哪怕会引起别人怀疑,他也不肯将就打扮贺兰叶。 贺兰叶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裳,是他拿了一两碎银子换的。老婆婆隔壁间的大丫头要出嫁了,新做的好衣裳和细布绢花银耳环,她的头发是他亲手挽的,依旧额前垂着碎发,两鬓留了缕青丝,用隔壁的丫头胭脂水粉给她描了面,处处儿精细。 她本就生的精致,柳倾和只用胶皮小心修饰了一点轮廓,再多的也不肯下手,添了妆容,少了可爱,多了娇俏。 这个模样的贺兰叶,哪怕把平氏放在面前来,只怕一时半会儿都认不出来。 同样,打扮的娇丽的贺兰叶也十分打眼,之前走在山村小路没有人也就罢了,这会儿到了城门口,处处的人目光多少都会落在她身上,有些蠢蠢欲动的看一眼瞧着高挑的柳倾和,对比了一下身材,怕打不过,只能偷偷摸摸看。 柳倾和移了移位置,把贺兰叶完全挡在自己和树荫之中,顺便把水囊递给她,说道:“我们不用偷偷摸摸,大大方方进去就是。” “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贺兰叶被画细了的黛眉一拧,涂着红色口脂的唇一抿,瞧着有几分忐忑。 她没有躲过人,也没有做过伪装,心里没有底。总觉着一身女装的她就像是毫无遮掩,任何认识她的人都能认得出来。 “不会。”柳倾和十分笃定道,“你再小女儿一点,我保证没有人认识你。” 贺兰叶:“……小女儿一点?” 她哪怕是未曾接手镖局之前,也不是一个小女儿姿态的性格,这会儿让她小女儿一点,她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柳倾和与贺兰叶面面相觑,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小夫君,当真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样,你看着我……”柳倾和想了想,决定还是以身作则。他修长的手指一勾,柔柔翘起了一个兰花指,贴着自己下巴比划出了一个娇媚的弧度,嘴里头还认真严肃的教着贺兰叶,“来,手指头翘起来。” 贺兰叶看着眼前黑了两圈的精瘦汉子翘着兰花指的娇羞模样,眼皮一抽,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眼神。 可惜她躲不开。 柳倾和继续指点她。 贺兰叶迫不得已,跟着自己媳妇学翘兰花指。 柳倾和拿出曾经在宫中见过最会魅惑人心的艳色妃子,这会儿默默回忆着她的一些小动作,一点点掰正着贺兰叶。 “手指头软一点,脖子歪一点,眼睛看我……等等,不是你这样的。”柳倾和教了半天,看着眼前勾着五指好似僵尸,歪着脖子像是断头鬼,瞪着眼睛格外凶神恶煞的贺兰叶,有些说不出话来的疲惫。 “要不你转头发。”这些小动作怎么教,贺兰叶都是僵硬的很,柳倾和索性换了个法子,投机取巧,从这种女儿家的小动作上来。 贺兰叶一听转头发,眼睛一亮,这个她会! 柳倾和眼睁睁看着贺兰叶手指头一绕,把她垂在锁骨的一缕发丝绕啊绕啊,绕到了鬓角发根处。 贺兰叶这会儿绕不动头发了,她陷入了疑惑中,对柳倾和说道:“我总觉着好像有些不太对。” 捂着胸口的柳倾和勉强说道:“是有些不太对。” 拜贺兰叶的绕头发所赐,她松手之后,一缕发丝已经自然带卷,贴着她的腮边,有种慵懒的可爱之感。 她学了半天都没有学会一样,炎热和沮丧最终让她气鼓起了腮:“不学了不学了!” 她学什么都快,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拜倒在小女儿姿态上。 柳倾和看着眼前的贺兰叶一怔。 他忽然发现自己之前想错了些什么。他家小夫君,根本不用学,自自然然的就可以说很可爱了。 至于眼前的小女儿姿态?柳倾和毫不犹豫想到,管他的,只要在他面前有就行了。 城门口的人越聚越多,乌可的士兵搜查的人也越来越多,一个个检查的太过细致,堵得水泄不通。 这会儿贺兰叶已经趴在柳倾和的腿上,用他的手遮着眼睛小憩了。 正午的阳光过于毒辣,热气炫浪,人一多,更是糟心的烦闷。柳倾和护着不舒服躺下的贺兰叶,手中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驱赶着虫蚁,目光落在了城门口。 那里好像出现了什么大人物,引起了一阵一阵的喧闹。 不多时,柳倾和就看见人群中走出来的几匹高头大马,马背上驮着的几个人,有些眼熟。 隔着远远的距离,柳倾和虚着眼避着阳光仔细打量了一番,大概认出了有谁。 然后他轻飘飘拍了拍贺兰叶的肩膀,伏下身柔声道:“准备准备,我们可以进去了。” 贺兰叶也没有睡着,在外她本就神经紧绷,只闭着眼休息,闻言眼睛一睁,与柳倾和四目相对。 “嗯?” 她慢悠悠爬起来,动作慢上了三五分,顺着柳倾和的视线看去,却面色一变:“柳五,我没有看错?宋书皓这个龟儿子怎么来了?他带人朝我们这边走来了!” 宋书皓从宋兄变成龟儿子的速度明显快过一切,特别是贺兰叶还记得自己昨天宰了人家的老爹,这会儿见着人,心里头自然紧了紧。 柳倾和也坐直了,嘴唇不动:“没事。” 显然,贺兰叶并不是他所想的在担心,她已经悄悄伸手去摸自己腰后藏着的暗镖了,面色紧绷的少女一脸认真:“等等我先杀了他,你再帮我清扫其他的?”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贺兰叶算的很清楚,这个即将到达射杀范畴的宋书皓,就是一心想要她命的仇人。 柳倾和一噎,难得无语:“……逃走的时候不要太嚣张。” 贺兰叶没有逃走过,不知道这个说法,但是既然柳倾和都这么说了,那定然是真的,她哦了一声,慢吞吞把拿出手的暗镖放了回去,又抓了一把花生出来。 于是,等宋书皓发觉藏在树下的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有些不对过来探查时,贺兰叶与柳倾和正在剥花生吃。 “两位怎么不去排队,在此枯坐?”宋书皓看清两个人,目光在贺兰叶脸上扫了一圈,有些犹豫地盯着她胸口看,被柳倾和警惕而厌恶地挡住之后,收回视线淡定自若道。 柳倾和捏着不敢抬头的贺兰叶的手腕,随口道:“我媳妇怀孕了,那边人多挤,又热,我们不赶时间在这里休息休息。” 怀孕? 贺兰叶手一抖,差点把柳倾和的手甩出去。 不过这个说法定然也是有一定意思的,贺兰叶自然不会拆台,配合得低着头假装害羞。 在宋书皓眼中,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古怪。男的高大帅气,除了有些黑,看上去很不凡;那个小妇人更是不用说,相貌是少有的精细,细细的眉弯弯的眼,唇红齿白,完全不似一个农家妇人。 而且这个娇俏的小妇人总有两份眼熟,额前垂着的碎发,轮廓五官还有她白皙细腻的肌肤,与贺兰叶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似。 只是这两个人再有古怪,也不会是他要找的人才是。 按照消息来说,一个贺兰叶,哪怕再假装,独身一人也可以找得出破绽来,要是找人一起配合着走,那也不该是假装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怀孕的女人。 虽是如此想,毕竟不能错放,宋书皓立即道:“这么热的天让尊夫人受苦了。我的侍卫正好会看脉,不妨帮夫人看看如何?” 是男是女,手腕脉象一看即知,更不用说怀孕。 贺兰叶此等聪明隐忍之人,应该不会选用这么笨的办法。 见对方果然如自己预料般行事,柳倾和自然犹豫了下就同意了。 他侧过身小声对躲着的贺兰叶道:“媳妇儿,让人看看脉成不,说不定能知道咱孩子是男是女呢。” 贺兰叶仗着躲在柳倾和身后嘴角一抽,她背后的手在柳倾和背上轻轻捏起一点皮,微微一拧。 和柳倾和闹腾归闹腾,贺兰叶到底知道他是合意,也只迟疑了片刻,看似不太愿意地伸出手来。 她粗布的袖子遮到了手腕,柳倾和帮着她把袖子回折了一点。 那个侍卫已经翻身下马,准备好来给贺兰叶看脉了。 贺兰叶的手腕白洁,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那侍卫伸出三指一搭。 不多时,那侍卫收回了手,垂手对宋书皓道:“这位夫人是滑脉,只月份尚浅,看不出更多。” 这么一说,贺兰叶心里头就安了。 她收回手,忽然觉着自己是个女孩儿有时候真是能救命。 而比起她的松了一口气,宋书皓就有些失望了。 眼前这个和贺兰叶很像的小妇人,果真是个怀了孕的女子。 那就是与他要追捕的人毫无关系了。 这么一想,宋书皓也泛泛的,随口道:“既然怀有身孕,你们先走。” 贺兰叶默不作声看了柳倾和一眼。 他立即道:“多谢多谢。” 而后他背起竹背椅,把剥好的花生塞给贺兰叶,扶着她的手,在侍卫的看护下并肩去城门口正大光明插队了。 有宋书皓的人带路,他们检查的很快,很快进了城。 贺兰叶垂着眸,总觉着身后有人在盯着似的,走出去许久,等混入人群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没有杀到宋书皓也不急,她杀了一个,总要给朝廷留一个才是。 “宋书皓怎么办?” “我们先走,等一等就有人来收拾他。”柳倾和搂着贺兰叶的腰,一副真把她当孕妇对待的细心,他轻声道,“放心,他逃不了。” 这么一说,贺兰叶就安心了。 这会儿,她就有心思想别的了。 “为什么刚刚要说怀孕,不说也行啊。” 即使不说怀孕,她的脉搏一摸就是女孩儿,也能混得走才是。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深刻的用意? 贺兰叶陷入了深思。 比起身边想得多的她,柳倾和要肤浅的多,他等周围没人了,意味深长看着身侧还有些茫然的贺兰叶,嘴角一扬,沙哑的声音暧昧的意外勾人:“因为我想让你怀孕啊。” 作者有话要说:柳倾和:我想让♂你怀孕。我想在哔的时候再哔让你哔然后哔…… 贺兰叶:喂110么,流氓犯抓不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