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076
太阳北归, 不只天变长了, 气温也开始逐渐回暖。 冰雪消融，河流解冻。 有鸟儿已经从南方飞回，落在枝头，叽叽喳喳。 似是跟过往的行人汇报着, 春天, 已经到来。 放眼望去，光秃秃的枝条上，已然悄悄地染上了一抹绿色, 给这个初春带来了无限生机与活力。 三月二十八号这天，是魏克礼的婚礼。 婚礼是在户外举行的。 浓艳荼蘼的鲜花, 散发着郁郁芬芳；五颜六色的气球，在空中摇曳舞动；色彩斑斓的绸带，随风轻舞飞扬…… 青绿的草地, 蔚蓝的天空，棉白的云彩…… 微风拂面，碧水荡漾。 整个场地, 处处流露出浪漫与梦幻。 婚礼宴请的宾客并不多，只有男女双方的一些亲朋好友。 “葳哥，你来了。” 魏克礼跟新娘站在鲜花拱门下的迎宾区，看到陆葳到来，赶紧上前。 陆葳对着新娘微微颔首，看向魏克礼。 “祝你们百年好合。” 跟五年前那个犹显青涩稚嫩的大男孩儿比起来，他成熟了很多。 那张俊美的脸庞变得更加坚毅深刻了, 五官也愈发分明。 一双眸子似墨一般，漆黑深邃；又如一潭古井，幽深晦暗。 或许是经常皱眉的缘故，他的眉间，有一道深深的褶痕。 面容清冷，即使努力地收敛着，也隐隐地透着一股子肃凛凌冽。 此时的他，不再是五年前那个还未完全长开的小伙子，而是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魏克礼总感觉，他比以前又沉寂了很多。 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漫无天际，深不可测。 让人更加看不穿，猜不透了。 “老魏，恭喜恭喜啊！我来跟你讨喜酒喝……” 赵立强携着乔娜快步走来，却在看到陆葳之后，脸上的灿烂笑容霎时间僵住了。 “葳……葳哥？” 他睁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陆葳看向他，嘴唇微启。 “强子，好久不见。” 那张漆黑的眼睛里隐隐有一丝波澜兴起，却又瞬间恢复到之前的平静。 他上下打量了赵立强一番，神情柔和了几分。 “你又胖了。” 赵立强闻言，又胖了一圈的老脸一热。 他怒气冲冲地瞪着魏克礼，有些吃味地质问道。 “你早就知道葳哥回来了？” “不早，上个月。” 魏克礼开口回道。 “卧槽！” 赵立强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 “上个月还不早？！你们是不是就打算瞒着我呢！”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不知是生气，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乔娜在一旁悄悄扯了扯他的衣服袖子，暗暗示意。 “不是瞒着你。” 陆葳开口。 “是啊，怎么可能瞒你？再说了，葳哥回国的消息，电视上早就报道过了，谁叫你平时不关心国家大事？” 魏克礼也在一旁解释着。 说到最后的时候，还反过头来白了赵立强一眼。 “哼！” 赵立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扭头看向一边。 “没提前告诉你，是我不对，待会儿，我自罚三杯。” 陆葳唇角勾了一下，开口说道。 赵立强终于绷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唉！” 他看着身边满脸带笑的乔娜，突然发出一声感慨。 “媳妇儿，咱们终于可以结婚了。你肚子里的这个讨债鬼，也不用担心他是黑人了。” “什么意思？” 魏克礼有些发懵。 “强子他一直盼着葳哥回来，给我们做伴郎。他说，没有葳哥的婚礼，是不完整的，所以就一直……” 乔娜解释着，说到最后，停了下来。 大家也都明白过来。 “对不住。” 陆葳抿紧嘴唇，沉沉地说道。 脸上的平静终于有了一丝龟裂。 魏克礼持续发懵中。 他挠了挠后脑勺，懵懂地问道。 “办不成婚礼，你家小小强怎么就成黑人了？” “没有举行婚礼就生孩子，那不就是私生子嘛！” 赵立强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艹！你不知道可以先拿证吗？” 魏克礼也忍不住爆了句粗。 “啥？还有这种操作？” 赵立强瞬间傻眼。 乔娜默默地扭头看向一边。 新娘子强忍笑意。 陆葳的眼睛里也染上了几许轻快。 被这么一打岔，初见时的那种沉重气氛渐渐消散了。 陆葳、赵立强还有乔娜他们单独坐在一桌，旁边还有一把椅子，不知道是给谁准备的。 “葳哥，你回来之后，见过嫂子了吗？” 赵立强看着陆葳，开口问道。 乔娜闻言，下意识里看了看陆葳，然后悄悄地踢了赵立强一下。 赵立强见她给自己使眼色，再一看，陆葳的脸色瞬间沉寂下来，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赶紧讪笑着岔开了话题。 “那个……葳哥，你看这桌就咱们三个人，却准备了四把椅子。是不是老魏知道我屁股大，特意给我准备的啊？” 闻言，乔娜摸了摸肚子，无声腹诽着。 “孩砸，你爹又在说胡话了。乖，闭上耳朵，可别被他给传染了。” 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魏克礼却还在迎宾区翘首以待。 “老魏在等谁呢？” 赵立强有些纳闷儿。 不多会儿，一抹身影款款走来。纤瘦，高挑。 有宾客认出她来，有些惊讶。 “那不是沈初然吗？她怎么来了？” “可不是嘛！魏家这小子什么时候认识上大明星了？” “看他们那样子，好像还挺熟的。” …… “学长，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沈初然脸上带着几分歉意。 “不晚，不晚，来得刚刚好。” 魏克礼笑着说道。 沈初然见婚礼还没有开始，稍稍松了一口气。 自从上次跟魏克礼见过面之后，她就总觉得心里挂牵着一件事。 可是，究竟是什么呢？ 她想了好长时间，始终没有想起来。 前两天她整理东西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她之前写下的那张便签纸，这才想起来，今天，是魏克礼的婚礼。 如果不是她前两天特意交代助理要提醒她，有可能，她今天又会把这件事给忘了。 “快点入座。” 魏克礼伸手指了指唯一空着的位子。 “好。” 沈初然点头。 陆葳看着她缓缓朝着自己走来，目光灼热，眼睛里似有惊涛骇浪翻滚，氤氲着浓浓深情。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敢错过分毫。 身体不自觉地绷直，搁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地纂成拳头，似乎是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 虽然这几年来，他在荧幕上见过她无数次，可是，直到她此刻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才恍然惊觉，她瘦了好多。 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剪短了，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许英姿。 清丽中带着妩媚，娇美中透着魅惑。 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惊艳，又仿佛更添了些许的成熟韵味。 陆葳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般，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 砰砰……砰砰……砰砰…… 沈初然款款落座，对着赵立强跟乔娜笑了笑。 “学长，乔娜。” “嫂……嫂子也……” 赵立强愣愣地开口，却被乔娜截住了话头。 “初然，你也来了。” 乔娜笑着跟沈初然打招呼，顺势又踢了赵立强一脚。 沈初然觉察到另外一人一直紧紧地注视着自己，微微转颐，看向对方。 男人的眼睛深邃而又幽暗，似一团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黑洞，又宛若一汪汹涌澎湃的海水。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是，她却隐隐听到了他的心声。 有思念，有眷恋，有爱慕，有希冀，还有一丝忏悔。 是对她吗？ 沈初然觉得有些荒诞。 可是她跟他压根儿就不认识啊！ “你好。” 沈初然莞尔一笑，跟对方打招呼。 态度明明很温和，可是陆葳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疏离冷淡。 他的心蓦地一痛。 她这是要跟自己划清界线吗？ “你……你好。” 陆葳唇瓣张了张，回答得有些吃力。 沈初然笑了笑，收回视线，看向正在彼此宣告誓言的一对新人，目光中露出祝福。 只是，当看到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那一幕，眼神微怔，大脑猝不及防地刺痛了一下。 “先把你提前预定下。这样，如果有人再敢打你的主意，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警告他们，你是我的，谁都别想把你抢走。” “等到了年龄，咱们就立马结婚。” “这样加在一起，我们就是一体的了。” …… 面前的这一幕，她好像曾经亲身经历过一般。 脑海中的声音有些模糊，可她一字一句都听得分明。 就仿佛，有人在她耳边低声私语。 “以后都戴着它，好不好？” 沈初然下意识里摸了摸自己的左手中指，上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莫名地，她的内心也在一瞬间空了。 “然然，你怎么了？” 陆葳一直注意着她，见她神色有些恍惚，急切地问道。 那张坚毅成熟的俊脸上，透着不加掩饰的关心，还有担忧。 “我很好，谢谢。” 沈初然凝神，唇畔含笑，态度却明显疏离。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男人手上。 他的左手中指上，一枚金灿灿的戒指戴在上面。 戒壁上，隐约刻着什么，看不真切。 那款戒指的样式有些老旧，应该是几年前的了。 男人的手指动了动，戒指也随之闪了闪，刺痛了沈初然的眼睛。 婚礼结束，沈初然起身。 陆葳想也不想地跟上她。 沈初然在前面走着，陆葳在后面跟着。 终于，沈初然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他。 “你有事吗？” 陆葳抿了抿嘴唇，缓缓开口。 “我送你回家。” “不必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你还是离我远一点的好。否则，如果被那些无聊的记者拍到，再捕风捉影地胡乱写上一通，她会伤心的。” 沈初然垂眸，看向他指间的那枚戒指。 陆葳抚摸着手上的戒指，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沈初然压下心头的异样，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婚礼结束，宾客纷纷离场。 赵立强喝得有点多，摇摇摆摆地打着晃子。 陆葳担心乔娜一个人弄不了他，叫了一辆出租车，送他们回家。 半路上，在经过广场前，赵立强突然不安分起来。 “停车！我要下车！你们放我下去！” 他一边叫嚷着，一边用力地拍打着车窗。 陆葳无奈，只能让司机停下。 车子刚停，赵立强就推开车门，直奔广场而去。 那里，正有一群老太太老爷子跳广场舞。 队伍很长，几乎首尾相接，形成一个圆圈。 赵立强跟在队伍最后面，晃头，扭腰，翘臀…… 俨然将这里当成了夜场。 他的步子不稳，踉踉跄跄的，渐渐地，就被落在了后面。 领舞的老太太跟了上来，道路被他阻挡，只能跟在他后面。 看着他夸张诡异的姿势，老太太失了节奏，后面也跟着乱成一团。 陆葳无奈，上前将他拉走，这才避免了他被群起而攻。 “你放开我，我还要跳。” 赵立强向后撤着屁股。 “别闹了，乔娜还等着呢。” 陆葳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 “你谁啊你？凭什么管我？！” 赵立强大着舌头吼道。 他晃着身子，眯眼打量着陆葳，突然笑了起来。 “哦，我认出来了，你是葳哥。” 他笑着笑着，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地带上一丝哽咽。 脸上的醉意也消散了许多，眼神开始恢复清明。 “葳哥，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打不过你的话，我早就揍你了。” 赵立强看着陆葳，出声质问着。 “你看到嫂子那样了吗？我就问你，你他妈地看到了吗？” 他见陆葳垂眸盯着路面，神情里染上几许悲怆，无声笑了一下。 “你是不是很好奇，她今天怎么会那样对你，就跟不认识你似的？说实话，我也好奇。究竟是被伤到了什么份儿上，她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嫂子她生了一场大病，在医院里待了半年。出院以后，她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爱笑。可是，我们都知道，不一样了。” “她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一个女孩儿，可是，为了考试时不挂科，她比别人还要努力百倍。” “为什么？” 听到这些，陆葳心头钝钝的，就像是被铁锤狠狠重击一般。 赵立强扭头看向一边，眼眶红红的，隐隐有泪珠在里面打转。 “我来说。” 乔娜走过来，凝声说道，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惋惜，还有几分心疼。 “那场大病过后，她的记忆就出了问题。明明刚发生的事情，可能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会忘得一干二净。谁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就连医生都解释不清楚。” 陆葳闻言，眼睛倏地睁大，身体晃了晃，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赵立强见他这样，竟然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 “葳哥，知道了她身上发生的这一切，你心不心疼？会不会后悔当初做的事情？” 陆葳双手纂成拳头，根根青筋暴起，指节也泛着苍白。 额头上的血管突突跳动着，像是随时就会迸裂一般。 他浑身颤抖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最后肯定是happy ending，后面的基调也是甜，宠。 只是，有些东西，我想把它们写出来。 这样，在我心里，它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感谢大家的理解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