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8
深秋的夜晚比平时漫长了很多, 直到六点钟，太阳公公这才慢腾腾地露出了一个模糊的脑袋。 陆葳静静地矗立在女生宿舍前，眼睛一直凝视着某一个窗户。 那双眸子漆黑, 而又明亮。 隐隐地流露出一丝遮掩不住的笑意。 或许是在室外站得太久了，他的身上凝结了一层露水。 蒙蒙的霜雾将他身上的衣服打湿。 那头黄灿灿的头发上, 也似乎染上了一层白。 有女生拉开窗帘，恍恍惚惚中看到这一幕，原本惺忪的睡眼瞬间睁大。 “我去！大清早地就来撒狗粮，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单身狗活了？” 女生一边揉了揉眼, 一边轻声嘟囔了一句。 “怎么了？” 有一个女生从洗手间出来，听到她的抱怨声, 走了过来。 “喏！我今天算是开眼了, 终于见到真人版的望夫石了。” 刚才那个女生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准备拍照。 “不行, 我得把这一幕拍下来，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吃独食。” “哎？我怎么觉得这个男生那么眼熟啊？你看那一头扎眼的黄毛，是不是觉得似曾相识,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女生瞧了瞧楼下那抹挺直劲瘦的身影, 又看了看手机上刚刚拍下来的照片。 将照片放大, 男生清秀硬朗的俊脸出现在她的视线当中。 “陆葳！” 女生惊呼出声。 “我看看，我看看。” 旁边的女生闻声, 赶紧凑了过来。 “嘿！还真是他！” “这大清早的，他站在咱们女生宿舍楼下干什么？” “啧！怪不得你一直找不到对象。” “哎，我说, 怎么好好的，又扯到我身上来了？我为什么找不到对象，还不是那些男生的原因。长得挫也就罢了，还一个个地总是妄想着找个像沈初然那样的女朋友。” “你就没想过或许自己身上也有原因？比如，太矮的，看不上；太胖的，没兴趣；太丑的，影响食欲；太瘦的，没安全感。” 女生被她说得有些讪讪，强自辩解着。 “那是当然了。找对象这可是个技术活儿，一定要先把眼光放高了。到最后实在不行，再慢慢地降低标准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话题给扯远了。 赵欣静从洗手间里出来，看到两个室友趴在窗前，指着楼下，嘀嘀咕咕的。 她一时好奇，走了过去。 “你们在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 刚才拍照的女生原本热络的态度霎时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神情恹恹地回了一句。 然后坐回自己床上，开始编辑帖子内容。 赵欣静见对方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脸上有些讪讪。 另外一个女生见她面色红白相加，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给她解释了一下。 “我们正在讨论楼下的那个男生呢！你看看，是不是陆葳？大清早的就杵在那里，没想到，他还挺痴情的。” 赵欣静闻言，赶紧走到窗前，向下张望着。 楼下的男生，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姿态随性，而又充斥着优雅。 他的身上，依旧是他千年不变的白色衬衫。 熨帖，修身。 将本就健硕的身材衬托得越发刚劲有力。 那头金灿灿的黄色短发折射着光芒，微微有些刺眼。 这样张扬，耀眼的男生，除了陆葳，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赵欣静认出对方，神情微微错愕。 然后回过神来，连妆都来不及化，就急匆匆地狂奔而去。 “她怎么了？” “谁知道呢？上次也是这样。没准儿人家是春心荡漾了。” “我还以为，她只知道学习呢。” “陆葳，你怎么在这里？是在等人吗？” 赵欣静看着面前的男生，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或许是跑得太匆忙的缘故，即使努力压抑着，她的胸口依旧有些剧烈地起伏着。 陆葳将视线从某个窗户上收回来，看向面前的女生。 眉眼间隐藏的浅浅笑意瞬间收敛起来，有的只是无尽的平静淡然。 “嗯。” 他低声应了一下。 他记得上次沈初然好像叫她学姐，应该是同系的。 “等初然？” 赵欣静呼吸微屏，眼睛里掠过一丝紧张。 “嗯。” 陆葳强耐着性子，低应了一声。 “天这么凉，你穿得又这么少，她怎么忍心让你在楼下等这么长时间？” 赵欣静心中的疑问得到证实，涌出浓浓的嫉妒。 就连说话的语气里都带着不加掩饰的抱怨跟不满。 陆葳拧眉看着她，那双黑眸瞳孔微缩，俊脸上划过几许冷意。 “跟你有关系吗？” 那张粉中泛紫的唇瓣微张，冷冷地开口说道。 他原本以为，她跟沈初然是直系学姐学妹，关系应该会很不错。 现在看来，似乎是他想多了。 赵欣静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听到陆葳冷冷地质问，面色更是尴尬不已。 “陆葳，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为你感到不值。就算是你在追她，她也不应该这么对你，糟蹋你对她的心意。你这样……” “我愿意。” 陆葳冷冷地打断她。 剑眉深锁，眉宇间隆起深深的褶痕。 神情里流露出强烈的不耐烦，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意。 听到她刚才对女孩儿明里暗里的不满，他再也顾不上所谓的绅士风度，态度也变得恶劣了许多。 如果，对方是男生的话，他一定会揍得他连他亲妈都认不出来！ “我跟你不熟，确切地说，是压根儿就不认识你。如果你是为我打抱不平的话，不好意思，没这个必要。” 陆葳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眼睛眯起，流露出一丝危险的信号。 “如果，你是想挑拨我跟然然的关系，又或者是纯粹发泄对然然的不满……” 他一边沉声说着，一边逼近对方。 “我会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后悔今天所说的话！” 男孩儿的声音冷凝，凌冽，仿佛一柄利剑，直击赵欣静的心口。 赵欣静惊见男生眼睛里那丝毫不加掩饰的警告意味，心跳微滞。 那双飘忽的眼神流露出慌乱，还有惊悸。 “陆葳？” 突然，一个温软的声音响起。 陆葳抬眸望去。 看清对方之后，瞳眸里的冷窒犀利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怎么也遮挡不住的笑意。 “然然。” 他快步迎了上去，轻声喊道。 沈初然抬眸看了看男生，又望了一眼他身后的赵欣静，唇畔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淡笑。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谈正事了？” “没有。我是专门来等你的。” 陆葳想也不想地回道。 赵欣静脸色有些发白，带着一丝不自然。 她看着沈初然，紧张地解释了一句。 “我们是恰巧碰到的，就说了几句话。那个……初然，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说完这句话，偷偷地看了陆葳一眼。 却见对方的眼神一直凝集在女孩儿的身上，看也没看她一眼，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她的心里渐渐地生出一丝不甘心。 可是，一想到他刚才那番警告，还有那双凌冽的眼神，却又心有余悸。 最终，她惶惶掩面，快步离去。 沈初然将目光从那抹消失的身影上收回来，挑眉看向面前的男孩儿。 “你跟她好像很熟哦？” 陆葳担心她误会，连连摇头，满脸紧张地解释着。 “没有。我跟她不认识，一点儿都不熟。” 他害怕女孩儿不相信，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真的，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沈初然见他慌张不已的样子，也不忍心再逗他了，眼睛里染上丝丝笑意。 “好，我相信你了。” 面前的男生，那张俊脸红中泛紫，明晃晃的短发上也蒙了一层白雾，身上有凉气缓缓释放出来。 衣服上隐隐地还夹杂着一丝酒气，可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却恢复了清明。 只是眼白处布满了血丝，让他看上去有些憔悴，疲惫。 沈初然神情一紧，一个念头莫名涌上心头。 她伸手摸了摸他凉透了的衣服，又碰了碰他泛着凉意的手背，凝声问道。 “你等了多久了？” 陆葳看着她变得肃然的神情，缓缓地抬起一根手指。 “一个小时？” 沈初然挑眉问道。 “不是。” 陆葳垂眸，略显喑哑的声音微微压低。 “一个晚上？” 女孩儿又问了一次。 “嗯。” 男孩儿点点头。 沈初然听到他的回答，呼吸一滞。 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 “我昨天不是叫你回去了吗？” “嗯，我又回来了。” 男孩儿轻声回道。 他顿了片刻，又继续解释着。 “我害怕睡醒之后，就像上次那样，把昨天的事情都忘了，所以……” “所以就在这里等了一晚上？” 沈初然接过话茬儿。 “嗯。” 陆葳也觉得自己这种做法有些蠢，不敢抬眸看她，一直低着头。 “你没带手机？” 沈初然问他。 “带了。” 陆葳回道。 “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沈初然心里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在睡觉。” 陆葳低声回答。 她就知道是这样。 “傻瓜！” 沈初然看着面前拘谨的男孩儿，心头有些发酸，又觉得暖暖的。 她没有告诉他，其实，她也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大脑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激动，兴奋，活跃。 一刻都静不下来。 “忘了就忘了呗！反正我说过会等你的。” “那不行！” 陆葳猛地抬起头来。 “你昨天已经答应跟我在一起了。你不能这样。” 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委屈。 “不能哪样？” 沈初然装作不懂地眨了一下眼睛，里面隐藏着浅浅笑意。 “不能骗我。” 男生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沈初然闻言，唇角轻扬，缓缓地笑了，颊畔梨涡浅映。 这个傻瓜，好傻！ 但是，傻得可爱。 “走。” 沈初然很自然地拉着他微微泛凉的手，无声地给出回答。 “去……去哪儿？” 陆葳手指轻颤，就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去食堂吃饭。” “哦。” “等一下。” 男生猛地抽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 “我还有礼物没给你呢。” 沈初然看着他手中那个精致的、泛着闪闪光芒的小东西，抬眸看向他。 “我听说你们女生喜欢口红，觉得这款很适合你。” 陆葳把手中的口红递到女孩儿面前，脸颊隐隐发烫。 沈初然心里有些好笑。 难道她给他的印象，就是很壕吗？ 陆葳担心她不接受，赶紧解释着。 “你别看它金光闪闪的，其实就是铜做的。上面镶的也都是水钻。不值钱的。” 沈初然又无语，又好笑。 他这通解释，可真够拙劣的。 她从他手中接过来，在手里把玩着。 “好，我收下了。” 然后继续向前走着。 陆葳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双手，想起刚才女孩儿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面上掠过一丝懊恼。 他这礼物，送得可真不是时候！ 陆葳在原地愣了几秒钟，搓了搓冰冷的双手。 等到温度回升，这才迈步跟了上去。 他紧紧挨着女孩儿的肩膀，俊脸被火红的阳光照射，隐隐地泛着红晕。 修长的手指伸出，又缩回。 再伸出，再缩回。 …… 如此反复了几次，最终深吸一口气，牙关紧咬。 悄悄地，悄悄地，贴上女孩儿的手背。 然后手掌翻转，把那只温软柔腻的小手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吃完早餐后再去哪儿？” 男生唇畔带着满足的笑容，柔柔地问道。 “去图书馆。” 女孩儿轻声回答。 “我也陪你去图书馆。” “不行。你回去睡觉。”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你变老了，变丑了，我就不要你了。” “哦，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