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39 再度转职
“打架斗殴, 伤人致残。这已经……算是触犯门规了。” 何渐翻看手中册子,颇为无奈地问道:“连帮主也无法压下此事吗?” “有人冒充浮公子,带祁环居的弟子杀人, 这事证据不足, 好压。可现在……伤残的人,以及下手的人, 加上下手的动机都齐全。”吕重青按着眉心,心里也愁, “恕我无能, 实在是压不下来了。你看下按门规将如何处置。” “逐出门派, 通常来说是这样的。”想起七浮便是被这样逐出了祁环居,何渐不由得叹道,“那位七家未来的家主, 真是可怕。我也完全没有想过,会在出发前发生这种事。” “既然被逐出门派,那么锁鹤阁他是不能去了?” “我想是的。”何渐不确定道,“或者在明天私下里将浮公子混进均艺盟的队伍?毕竟那件事以后, 祁环居放了话断绝了与浮公子的关系。何况现在我们与祁环居又因了他闹得不愉快,左思右想,他也只能去均艺盟了, 只是不知莫迹恺收不收。” “真让人头大!”吕重青摔下笔,语气有些暴躁,“明明是那几个杀手先打伤了浮公子的侍卫,如今被浮公子教训狠了, 他们倒是有脸过来告状,还把事情宣扬地叫整个於虚都知道了,谁给他们这么大脸?!原来我於虚的杀手是这种货色?!”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说一句稍安勿躁。”何渐还算冷静,“我马上去联系莫迹恺,倘若他同意,先让浮公子过去避避风声。你也知道均艺盟是个什么地方,什么货色都有,只要能给钱能闭嘴能捞情报,那里都收。” “去,麻烦你了。”吕重青起身,“我去告诉浮公子一声,让他自己准备点款子,我看要进均艺盟,少不了银子。” “先告退了。”何渐行了一礼,抱着册子准备离开,却见通报的弟子匆匆闯进来,拳一抱,禀告道:“帮主!少寞堂之主在外头求见!” “得,说他他就到,还不用我去跑一趟了。”吕重青摆摆手,“快请浮公子进来!” 通报弟子一愣,有些尴尬道:“呃……禀告帮主,在外头求见的,不是七浮。” 吕重青轻咦一声,忽然想起是何人,忙道:“那也请进来,都是少寞堂的人。” …… “雨麦,好些了没有?” 看着雨麦摊开带血的帕子,七浮强压怒火,去外头取了治疗内伤的丹药,又倒了一杯水,递给雨麦将药服下。 听见外头的吵嚷之声,他只觉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那五人,只怕是引起矛盾的导.火.索,他一个不当心,为雨麦出气便中了他们的套。 所幸的是他没有下狠手,只是将他们废了而已,并不曾害他们性命。不过对于这样的男性而言,被废与丢性命,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长昕坐在床旁,以微弱的灵力,动用治疗之术给雨麦疗伤。对于外头的叫嚷,她已能不闻不问。她只担心兄长日后会怎么样,哪怕帮主很是看重他,哪怕有舞子零前去交涉、自愿担任少寞堂主人一职,兄长他,最终能够平安留在少寞堂吗? 如不能,兄长又将被赶去何处? 雨麦的声音缓缓响起:“主人……都是雨麦的错……若雨麦没有走捷径,也许就不会……” “我已说过,不要喊我主人,也不要自称雨麦了,莫自降身份。”七浮轻声道,“你有什么错?错的不过是一群走狗,他们要狂吠就由他们吠去。若是非要我离开此处,那我就离开。此事以及之前的一系列事,皆是由我而起,与你们无关。” 雨麦被殴打之时,还被强行喂了他配的毒“沾黛”,故他被人诬陷的时候,雨麦尚且昏迷着,无法给他作证。围到少寞堂来闹事的子弟,竟然趁机以当事人拒绝作证为理由,跑出去先将七浮骂了个狗血喷头,并将十几日前於虚杀手被害之事也翻了出来。 如今他们在外头叫嚷却进不来,乃是闻九空的妖侍卫罗黝实在看不下去,干脆设下一道屏障阻止他们入内。 不堪入耳的话,令七浮痛苦万分。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是那样无力,自始至终都由着七宗榆摆布。他甚至连七宗榆有多大的背景和势力也不曾弄清楚,只是贸然反抗,结果却在他设好的棋局里一点点陷入险境。 说来也没错,十年来,他除了修行就是除妖,整天过得是逍遥自在的日子。而七宗榆则是自小被当做未来的家主培养,无论头脑、见识,还是为人处世的能力、手段,都是现在的他所望尘莫及的。 出去随意问一个人“七家长公子”,对方首先想到的必定是七宗榆,而非他。假如分家没有被灭门,他或许一直蒙在鼓里,也或许会莫名成为七宗榆的垫脚石或手下。 存在这样的差距,他还想着有朝一日扳倒七宗榆,坐上家主之位,不知是不是该笑自己不知分寸——武力、权势,甚至是符术上也不如七宗榆。七宗榆还有雨麦给的一身妖力,可以随随便便释放妖火,而他?连中阶符术也不易释放的半吊子除妖师罢了。 不知不觉间七浮已生出心障。可一见雨麦和长昕,他又觉得自己哪怕是咬了牙赌上命,也不该向七宗榆服软,不该由他摆布。为了他,已经有那么多人付出代价,他得对得起那些人与那些无法偿还的代价。 吵嚷声持续到舞子零回来才有所减弱,跟着舞子零一同来的还有总管何渐。听见何渐在大声宣布什么事,七浮当即凑到窗边。 当听闻少寞堂易主、七浮今日就将被逐出於虚的消息时,吵嚷的子弟之中响起一阵欢呼。 何渐还在说着,七浮却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心思。他失了魂魄一般跌到床旁,兀自沉默了许久,直到思绪被雨麦推醒。 “无沉,既然此地容不下你,我们便离开这里。” 七浮不知为何摇了摇头,只是始终盯着自己的双手。他想,早知如此,方才为何没有干脆将那五名子弟杀了,留着也是七宗榆拿钱收买的走狗,他不值得为他们惜命。 脑袋上挨了重重一敲,长昕瞪了他一眼,将刚写完的字条举到他面前:“妹身残尚未服输,兄竟先兀自颓然,差劲!离去便离去,怕他怎的?无非四海为家。” 看罢,七浮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捏过字条,以灵力晾干墨,将之好好收入自己的行李之中,继而叹道:“多谢小妹提醒,是兄长不好。兄长就是个懦夫,从前是,如今也是,成天躲着七宗榆,不是个东西。” 他竖起耳朵继续听楼下的动静,可能是何渐已经宣告完毕,起哄的与欢呼的一齐走了,少寞堂前院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净。 再一会儿,屏障消去,不多时舞子零便冲进书房,很是难为情地看向七浮:“浮公子……我没能争取你留在少寞堂……” 七浮苦笑,拍拍他的肩:“并非你的过错。罢!走就走,除妖师与符咒师,哪个不是四海为家?” “不愧是浮君的转世,连态度也这般豁达。”他话音刚落,何渐的轻叹已悠悠传来,“四海为家倒未必,你之后的去处,我们已经为你安排好。至于你妹妹,干脆就留在於虚做舞堂主的助手,假如她一直待在少寞堂不出去,我们护她周全还是轻而易举的。” 他将一根刻满字的竹简放在七浮手心,“我当年与均艺盟之主有过性命之交,你将这个信物带去,他定会收你入门。只是情报组织水更深,还请浮公子入门后处处当心。” 七浮又叹一声,站起来与他行礼,只是感激地道了一声谢,多的话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何渐明白他心中苦楚,也就没有多问,又提醒他多带些银两过去,再告诉他,少寞堂欠杂货铺老板莫迹冰的那笔款,已上报於虚财务堂,不需要他还,他只需安安分分前去均艺盟报道即可。 晨归暮离,世事就是这般捉弄人。书房桌上摆的桂花糕还不曾打开,送糕点之人已再度被迫离开才稍微熟悉起来的帮派。 闻九空还马还未回来,舞子零送了七浮到於虚门口,将别之时,她见四下无人,忽撤去易容的术,将自己的真实容貌呈现在七浮眼前。 她抱拳朗声发誓道:“小女子舞子零,从今往后定会好好替浮公子看护长昕妹妹与少寞堂,直到浮公子有朝一日归来!” 见她如此,七浮牵着马儿,哭笑不得,心中却涌起感动:“我从浮君的记忆中知道你是位女子,往后少寞堂与长昕都交给你了,若有难处,寻闻九空甚至是帮主都可。尤其是闻九空,你们二三十年的交情了,即便你现在不信他,他却是可以完全信任你的,这一点不必担心。” 舞子零垂下眼帘,默然点头。 七浮牵着马走了。时隔一个月也不到,他又将从医师转为尚未接触过的情报收集人。 才走出三百余步,身后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七浮愕然回首,舞子零正狂奔过来。见他停下来等自己,舞子零弯腰喘了口气,将一只同样急促喘气的白毛麦色爪的猫儿送到七浮怀中:“浮公子好像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