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讲个道理
雨麦默默点了下头, 退到七浮身后,伸手从颈上摘下了一件饰物,将它束在右手掌心。这是浮君封印妖界入口所用的血白璧, 也是她唯一的法器。 七浮不曾带符纸来, 因而结界只有靠她布出。雨麦托起血白璧,妖力自掌心涌现, 通过血白璧后,又如烟花一般扩散到四周, 布置出一方妖火屏障。 白蒙蒙眸色一凝。虽是一对二, 对面又有一只令她忌惮的妖, 眼下她仍能沉稳地取出符纸,丢出一圈围在自己身周,再将灵力运至左手指尖, 凌空迅速画下九字真言。 符纸与真言之外,她的身边再无其他灵力波动。能够将灵力凝为可见之物,这亦是高阶符咒师,或说高阶除妖师实力的体现。 七浮面色不太好看。一灵一妖二气, 一从主、一从仆,尽管以二对一,在灵力上他们主仆是平摊的。若双方要以灵力强度相拼, 他是断然占不到便宜的。更何况,他手中连施术的符纸都没有,接下来怕是得全程依靠雨麦了。 围在四周的众杀手倒不懂这些,他们只当看热闹, 只想知道白娘与主仆二人之间会有怎样一番激烈的斗法。 当双方结界成型之时,便是开始之时。白蒙蒙摘下腰间一个镶了妖骨的桃木环,撮指念咒,一时间眉心显现出一朵青色莲花印记。她轻移手指,那莲花竟从她眉心缓缓旋转而出,随着她指尖的移动而绽放花瓣。 她手指骤然向外一点,青莲携着轻雾般的灵力而去。悬浮在她身周的符纸,触及青莲,立刻将之变为五朵。 她施咒之时,七浮也在吟咒。没有什么花哨的幻化,他只是自顾自低诵咒语。对方既然是青莲阶,那么他那一套符术已然无用,为了速破,也为了给自己保留一些防守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高阶符术之中的“离火”。 雨麦驾驭着血白璧的同时,也驾驭着他体内及周身的妖力。如今主仆是一个整体,共用妖力,也可共用灵力,他只管静下心来吟诵即可。 七浮忽觉一阵灵力波动传来,他本能地抬起眼,只见雨麦正单手将袭来的青莲一朵朵拍散。起先他以为只是雨麦护主,可越看越觉不对劲,这才发现所有的青莲连拐向他的趋势也无。 他愕然看向白蒙蒙,吟诵的声音里渐渐显出几分恼怒。此人好生无赖,明知雨麦只作为辅助无法还手,眼下又是单手,竟趁机先对她下手。 二人斗法之时,何渐收了笑容,挪到吕重青身旁低声道:“来者不善耶!不晓得那主仆二人能不能取胜。” “我总觉得,浮公子的侍卫和白娘之间有故事。”吕重青边关注斗法边道,“看到没有,白娘的攻击与其说向着浮公子,不如说暗中向着妖侍卫。你我是门外人,不懂什么术法,但主要攻击偏向哪一方还是一目了然。” “凶多吉少。”何渐啧啧连声。 吕重青面不改色地吩咐道:“劳烦你去组织几个懂些术法的弟兄,等会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他们仨强行分开。” 二人耳语之际,七浮已吟诵完毕,配合雨麦的火行妖力,玄色火焰自他脚底铺开。 挡开最后一朵青莲,雨麦双手合十将血白璧扣在手心,以妖力安抚开始暴戾的火焰。地上的火焰如同蛇抬头一般弓起,一路向着白蒙蒙吞噬而去。 白蒙蒙自是辨出此乃高阶符术,当下退后一步,抛出桃木环,如同玩套圈游戏一样,将之悬在火蛇颈上。随即她秀手往回一招,桃木环骤然缩小,紧紧箍住火蛇。 见状七浮心中一凛,他用利刃划破指尖,凌空画了一个法阵,火蛇只挣扎了片刻,便散作火焰,卷向白蒙蒙。与此同时七浮腾身跃出,弯钩带着呼啸声甩出,直取桃木环。 如七浮所料,有雨麦的辅助,他虽得以自如使用高阶符术,符术的威力却只有原先的五分之一都不到。白蒙蒙想来也意识到这点,故她所布的结界,只为防他的武器,而非防他的符术。 见了他的弯钩,白蒙蒙立刻收了桃木环,嘴角流露出笑意。师弟就是师弟,这般轻易就能上钩。自己这真言结界,恰恰用来对付他的弯钩利刃,直挡得它们毫无用武之处。 见她微露笑意,七浮心里暗笑。 还真是一位,自负的女人。 抛出的弯钩,绕着浮于白蒙蒙身周的符纸旋转几圈,下一刻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七浮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妖气逼人的大斧。主仆血契在战斗时有一个便利的好处,那便是能令主仆心意相通。 七浮自然知道自己的武器破不了真言结界,但雨麦的大斧并非凡器,而是以纯粹的妖力凝成。只要白蒙蒙没有料到这一点,只要大斧稍微挨上结界,将之劈碎可谓是分分钟的事。 因此,当大斧割开真言结界的瞬间,七浮便知胜负已明。这方法虽不光彩,可相比白蒙蒙刚才的凌弱行为,不过是他耍的一个小聪明罢了。 可也在这一瞬间,七浮忽察觉到雨麦心底生出一股杀意。真言结界破碎后,大斧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劈向白蒙蒙面门。 观战众人也大惊失色,这一斧头若是劈实了,毁容是小事,只怕要将白蒙蒙劈为两半! 而白蒙蒙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她正欲结咒抵御,迎面压下来的威慑之力,硬是让她连动弹也做不到。 千钧一发之时,大斧意外地在距离她仅仅一寸远的地方停住。 白蒙蒙着实被吓住了,她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锋芒,全然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境界低了自己一大截的师弟逼到这种地步。可扑面而来的威压却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强大,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七浮,而是一位实力能与居主相抗衡的银昙阶除妖师。 看着手中大斧化为点点妖力,离开自己双手,七浮忍住体内翻腾起来的灵力,转身走向雨麦。 雨麦紧紧攥着血白璧,见他走来也默不作声。七浮也默不作声地拉过她,不顾胜负还未宣布,拉着她穿过人群,离开比武擂台。 “哎哎?发生什么了啊?” “正看得精彩却突然不打了?什么玩意儿!” “明明是新人,究竟在摆什么高姿态……” 七浮二人离去后,观战的人群里顿时沸腾起来。 就连吕重青二人也看愣了,何渐转头喊了声“帮主”,似乎在询问他该不该追回七浮。吕重青却是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因为白蒙蒙正在他的视线里倒下,“先送白娘回去,回头我去找一下浮公子。” 四当家竟败在自己的师弟手中,均艺盟的另两位来客倒也没感觉多奇怪。不等何渐带人赶到,那两人已搀起白蒙蒙,远远丢给吕重青一个眼神,而后跟着靠来的杀手离开擂台。 “哎哟,这次下的注怎么办?”白蒙蒙三人离开后,有杀手忽想起了这桩事,大呼小叫起来。 他的声音马上被何渐的嗓门压下去:“吵什么!这场比武是浮公子胜了,押对的一会儿去财务堂领铜板!” …… 逃跑似的拉着雨麦,跑到僻静处才停下,七浮急促喘着气,揪了揪雨麦的耳朵,责怪道:“雨麦,方才你差点闹出一桩命案。” 刚才的事把他也吓了一大跳,若不是他撤力及时,恐怕眼下就该面对白蒙蒙的尸体发呆了。 云层重重,布满天穹,将他的心绪压得更为焦虑。雨麦还是低着头,不晓得是在反省,还是在想辩解之词。 战斗才结束,主仆之间的感应还未消去,七浮知道雨麦此刻亦是惶恐不安。可心疼自己的妖侍卫是一码事,问清她为何会起杀意又是另一码事。 七浮自知短时间内没法等她自己道出心情,当下张开双臂先将她环住,试图通过这样来缓和她的情绪。 他感到雨麦的身体在自己怀里慢慢变小,既然不必维持成年的模样,她也就干脆收了妖力,重新变回一个女孩。小小的雨麦伏在他胸口,微微打着颤。 “乖,告诉主人,刚才你是不是想了些不好的事?”七浮尽可能保持柔和的声音,“或者说,那女人是不是从前欺负过你?” 雨麦在他怀里动了动,抬眼看向他,却是答非所问:“雨麦想让主人去锁鹤阁。若是主人输掉,没准又要被禁足。” 这番话让七浮哭笑不得:“那也用不着杀了白蒙蒙。禁足又何妨,到时候让芝谣偷偷载我们过去就是了。” 雨麦好似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喃喃解释道:“若是白娘耍无赖逼主人认输,哪怕到锁鹤阁,他们一定会说主人是来拖后腿的,不必管主人的死活。是时可能会有人趁机害主人性命……” 七浮无奈地皱皱眉头,在她的脸上掐了掐,力道控制得很好,疼痛恰能让雨麦轻哼出声:“眼下不过切磋而已,你怎会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你可知道,我……” 一句话未说完,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七浮终于忍不住,放开雨麦伸手抵在身旁的树上,低头吐出一大口血。 他没有看到雨麦在身后睁大了眼睛,只是拭去嘴旁的血,淡淡道:“咳……既然想了那么多,那你可有想过,我拼力止住大斧,会遭到妖力的反噬么?” 他摇摇头,也不打算询问杀意的事,干脆顺着她方才的话道:“傻猫,我知道你把我看得很重要,但作为妖侍卫,你首先应该想到自己的行为会不会给主人带来麻烦。我很感动你的护主行为,可若是你一味护主,那便是做的过头了。” “浮君从前有没有约束你,那是浮君的事。”他缓了口气,继续道,“如今你我是主仆,便要按我的规矩来,而不是按你的规矩,或是按浮君的规矩。还有一些关于你的事,什么时候整理好心情,一定得告诉我。我需要知道你的难处与心酸,这样才能好好理解你对我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