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早朝结束。 林徳瑜才跟同僚说了几句, 转头便不见了谢堇昭,他展眼看去, 发现谢堇昭已走出快有五十不远了,急忙喊道:“相爷请留步。” 他急急忙忙地小跑上去,刚走到谢堇昭跟前,他便感觉到寒意的冲击。抵着压力抬头, 便见谢堇昭黑眸极寒如冰,面色阴沉, 嘴角微勾,邪魅地说:“你最好真有急事。” 林徳瑜不自觉地打了个颤,也不知相爷急急忙忙地赶去哪儿, 幸好自己真有事, 不然,他都不敢想象后果。努力扯起笑容:“那个, 国公爷回京了,托我带句话。说让相爷你下朝后到下官府上一聚。” “没空。”谢堇昭转身就走。 “相爷,相爷。”林徳瑜一边跟上急快的脚步边一说:“国公爷还说,这事情很重要,跟梁姑娘的性命有关。” 谢堇昭骤然停下脚步, 林徳瑜差点撞上, 幸好危机之中刹住了脚。 “他还说了什么?” “没了。” 看着谢堇昭眼中的寒光, 林徳瑜使劲地摇头:“真的没了。” …… 宗正府 林徳瑜小心翼翼地给两人上了茶盏,识相地退了出去,并把门关紧。 “要不要备些点心?”林夫人问。 林徳瑜摆摆手, 说:“不用了。让其他人都离远一点儿,不要靠近这房间。” 夫妇二人正往外走,林徳瑜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跟林夫人说:“夫人,你找个时间去庙里祈祈福,替我去去晦气。” “怎么了?最近可有什么不顺利的事情么?”林夫人不解地问道。 “你不觉得我最近老跟相爷扯上关系么?我这颗老心脏可受不了这么多起起荡荡的惊吓。” 林徳瑜话刚说完,就被林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手臂。 “胡说什么?要不是你跟相爷来往多,以你这耿直的性子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那能安坐这宗正府?”林夫人双手合十向天,认真地说道:“我是真要去庙里了,给相爷祈个福,让菩萨保佑相爷安康,长命百岁。” “你……”林徳瑜噫了一下,想了想,道:“去去。” 林夫人抚嘴一笑…… 房间内,白发苍苍的老国公端坐在谢堇昭对面。他身型健壮,散发着刚阳的气息,可见这些年来都没丢下锻炼,当年率领万军的气势犹在。 谢堇昭长指轻敲桌面,面目表情地吐出一个字:“说。” “我好歹也是与你爷爷一辈的,礼貌上你是否该给我见个礼?”老国公斜靠在椅子上,神情轻松。 谢堇昭眉目一挑,神情倨傲,手指上的敲击带着节奏:“你这一等公爵乃是爵位,为从一品,无实权。我乃是正一品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说,是谁该给谁见礼?” 老国公不怒反笑:“按你说的,的确是你官位大,也的确是该我向你见礼。不过嘛……”他故意拖延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和我孙女可是有婚约的,你还是得叫我一声爷爷。” “爷爷。” “咳咳……你说什么?”老国公刚进口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老国公与谢老将军同为先帝功臣,当年两人杀敌无数,乃是生死之交。常听谢老将军说他这孙子锐气了得怎么也挫不下去,好胜心强的他当然也想挑战一下。不料对方一下子就顺从了,感觉一点意思都没有。 桌面再次被敲响,谢堇昭早已看透老国公的心思,不耐地说道:“你该入正题了。” 老国公顺了顺气,也不再矫情了。他直接地说道:“我有两个要求。第一,保我儿一命;第二,蕴儿得回我国公府,入族谱。” 当年之事,他气得几乎昏了过去。那个不孝子居然当了个逃兵,逃兵也就算了还竟然回来杀了自己亲弟。 他怒气攻心就想亲手杀了那个不肖子,可是最终还是没下得去手,那是他的儿啊,最后剩下的唯一一个儿子。逝者而去,生者还在,他能怎么办?最终就是做了手脚给两个儿子互换了身份。 子不教父之过,他愧对列祖列宗,他无面目面对四郎的媳妇。心扉痛极之下,出走梁府,可是理智还在,他必须保住四郎的媳妇,于是在府中留了暗卫。也幸得走了这一步,保住了四郎的一双儿女。 作为父亲,他是失败的,可是那是他唯一的儿子了,他必须要保。作为家主,他亦要保住这国公府。当初定下蕴儿的婚约也是有意为之,只要蕴儿是国公府的人,那么谢相就必定会保住国公府。 谢堇昭冷哼一声:“你这谋算也算得够长的,就不怕失算?” “哪怕是一丝希望也得一搏。”老国公面容坚定地看着谢堇昭:“而且我认为我已经成功了。” “凭什么?” “就凭我有解蕴儿身上的毒的最后一副药。” 谢堇昭俊朗的脸上仿佛透着寒气,声音低沉幽冷:“国公爷摆得一手好棋,可惜你用尽了亲情和友情。” 他一摆衣袂,嘴角带着冷笑:“我怜你日后将被世人所弃,应了你又何妨?” …… 微风阵阵的郊外 由于太子的到来,除了梁蕴外,一众人等均是歇了好心情。对如意这样做了多年的外院丫鬟来说,能见到太子这样的人物,简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景瑞琳心中巴不得太子快些走,但面上还是笑着招呼:“跑了这么久都累了,快过来歇歇。” 一旁的太子侍从们听到这话,这才放弃了对景瑞琳的仇视。 然而梁蕴的体力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她指了指那大树,高呼:“大鹰掉树上去了,我去捡回来。”语毕,她朝那大树飞奔过去。 刚才线卷掉落,风筝没有拉扯的控制,被风吹歪,挂到大树上去了。梁蕴自小在山上长大,爬树可是拿手好戏,三爬两踩便上了树,看得紧随在后的一干人等心脏儿直跳。 “姑娘,快下来,这样很危险。”徐嬷嬷在树下仰着头叫喊着,感觉自己就是以往在宫中被算计时也没现在这般心慌。 “嬷嬷不用担心。”梁蕴依旧手脚并用地爬着,忽然眼前一亮:“嬷嬷这里有龙眼儿。” 由于在郊外,这龙眼树长得粗壮且高,树上果实累累。 梁蕴在树上给自己剥了一个龙眼果,丝丝清甜又不腻口,她满足得眯了眼睛。 如意和吉祥在下面急得很,又不会爬树,只能在那边叫喊着,希望梁蕴快些下来。 “你们都走开,我摘一些丢下来,可别砸到你们的头了。”梁蕴声音欢快,心情极好。随手掰了几束龙眼果就往下丢,还扬了扬手道:“你们快走开。” 徐嬷嬷见劝说不成,又见梁蕴的确站得极稳,怕她顾着挥手没能扶稳,无奈之下只好叫众人退开一些。 景瑞琳见梁蕴玩得欢快,她自己本又是活跃的女子,寻着附近一颗龙眼树也爬了上去摘果。 太子本也想爬,可是被几个侍从跪地哭喊着哀求最终放弃了,只好站在树下看着梁蕴。看梁蕴摘得差不多了,他眼神带着笑意,在下头张开双手,说:“小蕴儿不怕,就算掉下了也有太子哥哥接着。” 梁蕴在树上低头看了看他,想起了小时候和爷爷玩耍,爷爷也是这般。她忽然头脑一热,扬着甜笑,飞身扑下。 一直留意着梁蕴的如意惊叫出声。 众人在错愕中惊醒过来时,便已见太子直挺挺的被扑倒在地上。 “妈呀!”小太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扭曲的声音,他跑向太子,想将坐在太子身上的梁蕴拉开。 谁知有人比他更快。 梁蕴视线一花,感觉自己被人猛地一提,随即双脚离地,被人抱在怀中。鼻间透进熟悉的墨香,她轻轻抬头,甜甜一笑:“堇昭。” 谢堇昭走了几步才将她轻轻放下,面色黑沉,呵斥道:“谁准你往别人身上扑的?” “太子殿下,你怎么样了?快传御医,传御医。”小太监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扶起太子的时候,听见太子闷哼了一声,面色很是痛苦。于是不敢动了,手足无措地喊着传御医。 谢堇昭递了晨曦一眼,晨曦领命走了过去。 梁蕴担忧地看着太子:“很痛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太子是清醒的,他对着梁蕴勉强一笑,道:“我不痛,别担心。” 晨曦面目表情地在他身上按了数下,按到了太子的痛点后,估计一番,说道:“有条肋骨裂了,不是大问题。” “啊!还不是大问题?来人,快将那女子抓起来。”小太监扯着声音指着梁蕴说道。 “谁敢?” 谢堇昭一声喝,几名侍从停了脚步,不敢动作。 那名小太监也被喝住了,这才注意到那边站着的是谢丞相。他语气瞬间低微了几分:“相爷,太子殿下肋骨都断了……这……这……” “只是裂了,不是断。”晨曦纠正道。 梁蕴内疚的眼眶中都聚了泪水:“怎么办?都怪我。” 谢堇昭斜了太子一眼,再次将梁蕴抱起。他唇角微勾,似是嘲讽:“太子殿下弱不禁风,怪不得他人。” 太子薄唇抿了抿,看着他抱着梁蕴走向马车,半响才道:“是啊,怪不得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