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明天冬至，和我一起吃饺子吧”
冬至前一天, 叶茗终于见到了已经想得快发疯的周腾。 没在美好的风花雪月下，却是在气氛严肃的辅导员办公室。 狭小的办公室里站了整整两排受训的人，从左到右，分别是力建和计算机学院的学生会骨干和涉事干事。 女辅导员站在他们面前指手画脚, 面红耳赤，情绪很是激动, 男辅导员一脸尴尬地站在一边，抓耳挠腮。 叶茗和周腾站在队伍的最后，她的脑袋将将触到他的肩膀，两人默默站着，面前辅导员唾沫星子乱飞，根本没进他们的耳朵, 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心情。 “好久不见你呢。”叶茗双手背在身后, 淡淡地笑了笑, 轻声对身边说。 “是啊，很久了。”周腾也垂头, 勾唇笑了笑, 余光看向叶茗的侧脸, “最近很忙？” “嗯，但是应该没有你忙的。”叶茗压低声音, “每次发信息你都回得好晚，你每天都睡那么晚啊？” “嗯。”周腾抿了抿唇，“不过快结束了。” “在忙什么呀？”叶茗侧了侧脑袋，踮起脚, 努力让自己的耳朵贴进身边人，“跟我说说呗，我超好奇。” 周腾垂眸，小姑娘精致的耳廓映入眼帘，细密的睫毛俏皮地上翘着，随着眨眼轻轻颤抖。 他情不自禁勾起唇角，凑近她的耳边，神秘兮兮道:“秘密。” “哈！竟然还有秘密！”叶茗脱口而出，没控制住音量。 辅导员正巧停下了叨逼叨，整个办公室静悄悄的，以至于她声音刚落下，几道惊异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丁玲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抬起食指，气冲冲地指向藏在人群后面的叶茗:“叶茗！谁允许你在队伍里说话的！出来！” 丁玲是计算机学院的辅导员，也是学校出了名的麻椒。 据说她本科刚毕业干辅导员那会儿脾气还是很不错的，后来时间久了，繁琐的事务和复杂的人际关系把她服务学院的那点热情全给磨没了，再加上学校一直不给正式编制，生活学业事业各种不如意，渐渐就活成了今天这副尖嘴獠牙，不讨人喜的样子。 在学院被辅导员嫌弃不是什么好事情，况且叶茗从黄优优那儿听了不少关于丁玲的负面八卦，比如故意改低了某个惹她不爽的学生的综测分数，导致人家不能顺利毕业只能申请结业；比如给和她关系好的学生加各种分，抢了学习优异的学生的奖学金；比如因为某个同学没帮她拿快递，对那个学生各种为难等等。 所以对这个女人她心里多少是有点怵的，生怕不小心惹到她，整个本科生涯都得被她穿小鞋。 丁玲那一个剜肉的眼神甩过来，叶茗浑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脚底跟着头皮一阵发麻，突然后悔起自己怎么就没忍住在她气头上还和周腾说笑来着。 叶茗脸色跟着变了，咬了咬牙，开口说:“我——” 第二个字还没脱出口，旁边那道高大的身影已经大步跨了出去。 周腾抵着丁玲凌厉的目光走到前面，语气满是桀骜不驯:“是我跟叶茗说话的，不怪她。” 叶茗一愣，看着周腾毫不畏惧地迎上丁玲狠辣的审视，心蓦地一紧。 丁玲的视线在周腾身上游走半晌，冷笑一声:“英雄救美啊？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处境，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她声音凛冽，像刀子一样，办公室的气温瞬间降至冰点。 “一码归一码。”丁玲气场强大，周腾也并不示弱，他勾唇，痞笑一声，“您刚也说了，学生工作要追求完美，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所以，就事论事。” “你！”丁玲气急，脸一下子憋成了番茄色。 力建辅导员刘军看了一眼周腾，余光又瞄了一眼身边蓄势待发的人，忙对丁玲陪笑:“好了好了，这事先放一边，咱先处理正事。” “什么是正事！”丁玲甩开刘军的手，忽然大吼，像个不讲理的泼妇，“学生会招新徇私枉法，不按规矩走后门！犯了错不仅不知悔改，还强词夺理，理直气壮顶撞辅导员！刘导，你们院的学生都是这种素质嘛！” 一句话落下，在场的好几人都变了脸。 曾睿轻嗤一声，翻白眼低骂:“事儿逼，跟你有锤子关系。” 叶茗攥紧了拳头，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一颗心一下子悬在了嗓子眼。 她受罚受排挤什么都没事，反正她大大咧咧不在乎这些，可千万不能因为自己一句话影响了周腾啊！ 她正要开口认错，周腾冷声冷气地怼了回去。 “我们院学生什么素质，轮不到您插手？” 周腾冷笑一声，帝王之气浑然天成，“一，两个院一起开会是您要求的，刘导和您平级，要不是给您面子，您真以为我们愿意来听您一个外人逼逼一个多小时？” “二，各学院学生会分而治之，就算有人告状到您这儿，我们力建的事也轮不上您插手，我们招新徇没徇私，枉没枉法，和您没半毛钱关系。您手再长，能力再强，不好意思，两条道，您还是管不着。” “三，”周腾抿唇，看似随意，笑里藏刀，“说到素质问题，其一，刘导和您同辈同职，您有什么资格对他大吼大叫？其二，论年纪，您大不了我们几岁，是学姐，因为您辅导员的身份我尊称一声您，可您呢？对血浓于水的同校学弟学妹疾言厉色，这就是您的有素质？” 话音落下，叶茗目瞪口呆地看着周腾，力建的人纷纷在心里叫爽。 丁玲吃惊地看着高出自己一头的人，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你！——”丁玲气得七窍生烟，颤着手，恶狠狠地指向周腾，“我当辅导员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嚣张的学生！力建的是，你叫什么！我非得把情况反应到你们院长那里！” “我叫周腾。”周腾淡然一笑，毫无畏惧的神色，“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周公的周，腾飞的腾。” “好了，周腾，你少说两句。”刘军朝周腾使了个眼色，又扭头看向丁玲，笑嘻嘻地说，“那个小丁啊，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你看——” “周腾！你别太得意忘形，我这么多年什么牛神牛鬼没见过！我没能耐治你，但好歹也在学校混了这么多年，总找得到人治你！”丁玲放了狠话，回头剜了刘军一眼，“看我的面子？好！这事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 她一口气说完，踩着八厘米长的高跟鞋，气势汹汹地开门走了出去。 冷空气过境，气温回暖，屋子里的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开始笑着交头接耳起来。 “唉唉唉，我还在这儿呢，一个二个注意点！”刘军摆了摆手。 “刘导您就别跟着丁导瞎凑热闹了！”曾睿嘲讽地笑了一声，“丁导什么臭脾气全校谁不知道，除了你还有谁乐意看她面子？” “什么话？”刘军呵斥一声，摆手让周腾归队，回头对众人拍了拍手，“都安静安静，听我说！” 众人肃静，站直了身子。 “不管怎么样，这次丁导接到密信举报计算机学院和力建学院学生会招新不公正的事情是事实，你们心里应该清楚，这是一件非常打脸，非常严肃的事！必须认真对待！”刘军提高了嗓门。 他说的含蓄，话里的深意大家都懂。 举报学生会招新不公正这种事，一般人闲得不会去做，只有利益相关者才会去做。 也就是说举报人很有参与了学生会招新，并且落选了，而且很大的可能举报人并不止一个。 学生会本来就是开展学生工作，如果这种传言散布开了，学生会在学生中的威信和地位就会丢失，以后的工作定是举步维艰。 无论举报的现象是不是谣言，谣言止于智者都只是人们美好的臆想，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一定得做出些什么来证明。 要树立威信，错了，就得及时改正，对了，就要继续保持。 “在这之前，我想先问各位牵扯在内的干事一句，在学生会招新过程中到底有没有过这种不公正的行为？”刘军看向众人，神色严肃。 大伙互相对视一眼，力建学生会主席率先开了口:“那个……刘导，这件事我得先认个错。” “你说。”刘军皱着眉看向他。 “咱们院学生会招新的时候，其他部都是按流程一步一步来的，就体育部招新的时候……”他顿了顿，回头指了指周腾和曾睿，“就他们俩，是我打篮球时候认识的，觉得他们性格很好，球打得也是数一数二，以后可以负责篮球赛方面的工作，就以主席的名义把他们破格给招进体育部了。” 刘军目光扫了一眼周腾和曾睿，抿着唇点了点头:“嗯，这个情况我知道，这个不算，其他部门呢？” 空气又静了几秒，叶茗脑海里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搏斗，还是没决定好要不要把自己浑水摸鱼进学生会体育部的事向组织坦白。 她瞄了一眼前排的黄优优和江筱，又看了一眼队伍最前面的倪一航，攥了攥拳。 她向来耿直坦率，优优和小筱肯定不会怪她，就是主席那边…… 如果主席没承认她先承认了，是不是不太好？会不会对主席的地位有什么影响？ 可是不承认……这种没有付出的得到，真是让人寝食难安啊。 算了，不管了，要把错误扼杀在摇篮里，还是尽早承认。 叶茗长舒了一口气，举起手，小心翼翼地开口:“刘导——” “刘导，我这边也有情况要汇报。”倪一航猛得抬起头，打断了叶茗的话。 隔着人群，叶茗看到倪一航的耳根红得异常，鬓角处泛着亮晶晶的汗。 她不禁皱了皱眉，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出汗了。 主席和干事同时有情况要汇报，注意力当然集中在主席身上。 刘军看向倪一航，点了点头:“一航，你有什么要说。” “我——”倪一航攥紧了拳头，咬紧后槽牙，可是心里再怎么卯足了劲，还是没胆量把“因为喜欢一个女生想让她高兴，所以把她的室友全部走后门招进学生会”这样的话说出来。 刘军看他变了脸，皱了皱眉:“嗯？一航，要说什么？” “刘导。”周腾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的气氛，“比起调查这件事的真伪，我有更好的主意。” “是么？”刘军来了兴趣，笑着看向周腾，“什么主意，你说说看。” 倪一航闭紧眼，长长舒了一口气。 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自己的错误，需要的勇气和魄力非常人能有。 可悲他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人，他有弱点，更有软肋。 失去的代价太大，他赌不起。 “计算机学院学生会刚成立，还没办过什么活动，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趁热打铁，一来能分散大家对这件事的注意力，二来可以通过实战来证明学生会干事的筛选到底合格不合格。”周腾勾唇一笑，“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我赞同。”郑珂跟着举起手，“既然我们部的叶茗被列在了举报名单里，我想如果她能用实力证明自己，那些举报人的嘴也应该闭上了。” 她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周腾，很快视线又挪到他身边的叶茗身上，勾唇笑了笑，眼里满含深意。 周腾的提议得到大家纷纷赞同，涉事在内的几人通通松了口气。 当然，除过因为周腾才报名体育部还被浑水摸鱼招进来的叶茗外。 四周纷纷叫好，叶茗叫苦不跌，丧着脸地瞥了一眼周腾，抱怨道:“你瞎出什么馊主意啊，我体育超差的！还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呸！我看你存心整我！” “怕什么啊？”周腾笑了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扭头对叶茗挑了挑眉，“我体育好，罩你。” “……”虽然我承认你很帅很撩我小心脏砰砰直跳，可是！我体育真得是丑媳妇不敢见公婆好么！ 见叶茗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周腾笑了笑，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是不是傻？谁说只有体育好才能进体育部的？” “疼！”叶茗捂住额头，朝力建学生会主席努了努嘴，“他刚说完你和曾睿体育好。” “学生会不是大艺团，它更看中的是组织活动的能力，而并非自己活动的能力。”周腾看向叶茗，眼里百般柔情，“不用妄自菲薄，相信我，你很适合。” “我……”叶茗挠了挠头发，“可是我从来没办过什么体育活动，就会打羽毛球和乒乓球，规则什么的也统统不懂。” “我教你。”周腾说，“只要你愿意。” “好呀！”叶茗乐了，眨着大眼睛，“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看来是真傻。”周腾笑着嗔骂，抿了抿唇，“还有件事，希望你也愿意。” “嗯？什么事？” “明天冬至。”周腾看向叶茗，眼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烁，“和我一起吃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