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进城
功无枉使。我从18岁开始创作,写了8年之久,虽说没有在文学上做出什么成绩,但我的写作能力得到了提高。报考培训班学员,我选报了文学专业。
要说文学作品,也有了一些。1983年,我在省级期刊《xx青年》杂志上发表了那封题为《我为何搞不出名堂来?》的信;后来我与文友周之琴合作在县报文艺副刊上发表了两篇民间故事。有一年,我在《芳草》杂志社主办的文学创作函授班的内部刊物《芳草地》上发表了一首小诗。后来这首题为《蝉、螳螂、黄雀和我》的小诗,被编入一家出版社出版的文集里。
我像普希金一样,爱过不少的女人。普希每爱一个女人,至少写下了一首流芳千古的爱情诗。我激情多才情少,没有为所爱的女人写下一首能在《诗刊》上发表的情诗。
我万万没有想到,邻居一位与荷香同龄的姑娘士英会爱上我。我一时诗兴大发,写下了那首在内部刊物《芳草地》发表的诗作。
士英跟荷香一样,也是初中文化。
有一天傍晚,我患了感冒躺在床上养病,士英跑到我房里找我借书看。她发现书桌上我新买的一支钢笔,随手拿起笔问我道:这笔好不好写?
士英不等我回答,自话自说道:好久好久没有写过字了。
我扭动身子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材料纸放在写字台上,让士英在纸上练字。
士英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会儿后对我说,我的字越写越难看。
我出于好奇,拿起材料纸看她写的字到底如何。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士英竟然在纸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我,无时无刻不想你!
这太意外了。
要知道,我心中老早单恋上荷香,没有想到邻家小妹会对我有意思。
看到向我示爱的文字,我手上像拿着了火炭一样,条件反射般的把字纸扔在了书桌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竟然像个害羞的大姑娘不敢去看士英的眼睛。
一会儿,士英唱起了一支歌:每次约会都迟到,等得我好心焦……
我借口说感冒了,什么都不想考虑,只想多看点书。
士英步步紧逼道:你现在也在看书?
我手上没有书,一时无语。
这时,士英的妈妈在屋外大声呼喊:士英,吃饭了!
士英应了一声哎,飞也似的跑出了我的房间。
士英一走,我诗兴大发。我爱荷香,士英爱我。荷香后面有我,我后面有士英,士英后面一定另有一个人。我觉得人类的情感跟动物界的生存链一样,蝉后面有螳螂,螳螂后面有黄雀。我脑子忽地灵光一现,写下了《蝉、螳螂、黄雀和我》。
你是蝉吗
无忧无虑鸣唱不休在枝头
全然不知有个螳螂虎视已久
你是螳螂吗
心里只有着蝉的倩影
竟然不晓有只黄雀盯在身后
你是黄雀吗
我也不必为你难过担忧
因为你后面有位多情的弓箭手
或许我们终生就这样执着追求
或许有一天我们会蓦然回首
后,我一本也没有卖出去。
我将八九年来的这些写作成果寄给了古城镇委党校,党校很快给我寄来了准考证。
1987年9月1日,古城镇委党校87级农村学员培训班在古城饭店会议室如期开学。
在开学典礼上,镇里一位领导发表讲话,对农村学员表示热烈欢迎,并寄予厚望。末了,领导即兴说了一副对联:
一条广告引出卧龙凤凰,城门大开广纳天下人才。
同学们激动地报以热烈的掌声。
我临窗而坐,放眼窗外,看到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心潮激荡,浮想联翩,恍惚自己置身在云里雾里。8月的一天,村里有一户人家请了瓦匠垒新房,我被主人家请去帮忙做小工。中午在主人家吃午饭的时候,从村部开会归来的村小组长皮永希交给我一封信,我一看是古城镇委党校的来信,激动不已,我被录取了!
隐隐约约,我听到有人在议论在感叹:羊八忌七搞八搞,终于搞出去了。看来呀,人还是要调皮!
有的人大惑不解:八忌又不是党员,上什么党校培训班呢?
有的人说道:一定是他的大姐帮的忙。
坐在培训班的教室里,我总是想,要是古城镇不搞什么农村学员培训班,这一生肯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农民。
早在我高考落榜学木匠半途而废后,姐妹们以及乡亲们都不再看好我,认为我是一个稀泥糊不上墙的纨绔子弟。父亲在生产队当了一辈子会计,在农村,我也算是高干子弟。后来我又不务正业,想靠摇笔杆子吃饭,更令家人对我失望。
有一次,母亲不无忧虑地对探亲回家的大姐说,八忌好逸恶劳,不愿种地,每天像绣楼里的绣花小姐呆在家里看书,今后怎么办啊?看书能看饱肚子吗?
母亲作了这样的铺垫后,向大姐求情,希望她活动活动,把我弄到他们医院去做清洁工,混口饭吃。大姐当即拒绝了母亲的好心。
大姐对母亲说,八忌在农村种田很不错。娶个贤惠的老婆生儿育女过好小日子,比在城里做临时工受人白眼舒坦。进城做临时工并不难,难的是将来在城里如何找老婆?要房没房,要钱没钱。而且在城里待久了,越发不愿意回农村种地。那时候,真是文不文,武不武,整个人就荒废了。
至于我喜欢呆在家里看书,大姐开导母亲说,这是好事,应该大力支持。人从书里乖。大姐没有向母亲说那句上辈教导晚辈的话: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大姐不只是口头上这样说,平时给我写信,还经常举一些作者起初退稿不断,但锲而不舍、百折不挠,最后终于成功成为知名作家的故事,激励我自学成才。
大姐的话在情在理,使母亲打消了让我进城当临时工的主意。而我认为是大姐的私心面子在作怪,才不肯让我进医院当临时工,给病人倒屎倒尿。
大姐在医院里身穿白大褂,脖挂听
诊器,头戴医生帽,被小护士们声声唤着羊医生,羊大夫,倍受人尊敬。冷不丁冒出一个穿蓝大褂的清洁工弟弟,被人呼来唤去,被人议论这是羊医生的弟弟,多么的没有面子啊。
命运也是实在捉弄人,当我死心踏地在农村当农民时,古城镇委党校办什么农村学员培训班,一举把我招进了城。
说是把我们作为人才招进来的,却又不给我们解决农转非的实质性问题。经过一段时间的上岗培训,然后分配到各企业去工作,实际上还是做临时工。我觉得古城镇的这次招生,显得不伦不类。
扪心自问,我算什么人才呢?说是写作人才,一直没有写出什么惊世之作。下到企业,我能起到什么作用呢?我的那些在书法、绘画、音乐、体育等方面有些特长的同学,下到企业之后,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但我在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感谢古城镇给了我这次跳出了农门的机遇。
虽然我的户口还在农村,每次节假日回老家看望父母双亲,要从家里扛一袋大米到城里来,交给工厂的食堂换取每月的饭票,但我的一只脚毕竟离开了农村,跨进了城市。既然我向城市跨进了一大步,我就要奋勇向前,不走回头路,一定要在城里扎下根来。
农村我是回不去了,家里已经把我的退路给堵住了。我进城后,家里把下雨就漏的老屋给拆了,另盖了三间低矮如小庙的平房,可够父母二人住到百年。父母没有打算我还会返乡务农,没有给我盖楼房供我在农村结婚成家。
古城镇87级农村学员培训班,在古城饭店会议室对学员们进行了为期半月的培训。
培训班开了《哲学》、《政治经济学》、《企业管理》等课程。镇上还聘请了当地城市规划设计院的一名工程师给学员们座谈古城的建设现状和远景。培训班适时组织学员参观游览古城城区的风景名胜,学员们一个个豪情满怀。
课程结束前,老师在班上开了一个演讲会,每人限时演讲5分钟,50名学员一一上台演讲,选题为《假如我当厂长》、《当你第一次领到工资怎么花》。我硬着头皮上台作了《假如我当厂长》的演讲,下来之后,感觉浑身轻飘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