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祭祖风波
民国初年,江南某地,香料厂家众多,商铺林立,竞争激烈,波诡云谲。
一年春天,山间公路蜿蜒曲折,晨雾缭绕山峦、旷野、溪流。河滩上倏忽惊起一只两只不知名的水鸟,朝天边飞走了。
一片广袤的田野之外,一个小村庄若隐若现。山路蜿蜒的尽头,出现一幢大宅子,红墙碧瓦,颇有气势,与周围砖瓦茅房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辆豪华小车出现在山路上,缓缓开往山脚那座宅子。
宅子的门楣上,几个朱漆大字赫然入目:骆家大院
车“呜呜呜”地停下,车里鱼贯下来一群人。
骆达昌,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人,留着花白的山羊胡,穿着随意,但气宇轩昂,精神矍铄。身后是他的弟弟骆达明、弟妹丁佩佩。他们四人从一辆车中走下。
骆子晏,骆达昌长子,高鼻深目,留着时尚的长发,穿着时髦,油头粉面,笑嘻嘻地拉着妹妹骆子琳下了另一辆车。
子琳一脸婴儿肥,身量尚小,眉眼俊俏,额前留着蓬松的刘海,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子晏道:总算到了,这一路上累的,(冲大院里喊道)孙大爷,开门!
子琳也伸伸胳膊捶捶腿,抱怨道:是啊,爸,这么远,以后我可不来了。
骆达昌斥责道:你!不许这么娇气!好几年没回来了,好不容易清明节回来一趟祭祀祖先,还说这样不懂事的话!
正说话间,大宅子里大门里跑出一个稚气的孩子,天真而霸气地喝道:什么人这么吵?!!这里是骆家大院,不得喧哗,闲人莫入!
骆子晏兴致来了,故意走上前,逗他:我们是来玩的,行不?
小孩傲气地:不行!
大家都呵呵笑起来。
骆子晏问:嗨,小孩,那你是谁啊?
小孩故作大人状:我是谁你别管,反正没有特殊邀请,你们来玩就不行!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年迈的老人,见了骆达昌一家人,连忙呵斥小孩道:牛牛,别胡闹!
又赶紧迎接骆达昌,态度谦恭地赔笑道:傅老先生,您
骆达昌淡淡地点头,带领众人进了大门。
骆子晏经过时,对老人笑道:孙大爷,别来无恙啊?
孙大爷谦恭地回答:托傅老先生和您的福,还好,还好。
堂屋正中墙上挂着家谱,供桌上摆着祖先的“神主牌”和供品、香炉等物,烟雾缭绕,气氛庄重。
骆达昌及长子骆子晏、小女骆子琳、弟弟骆达明及弟妹丁佩佩在供桌前拜祭祖先。
众人庄重肃穆,焚香之后,在供桌前的布垫上跪下,向神主行“四叩首”礼。
轮到骆达明跪下祭拜,突然,一阵风刮过,其中一张“神主”牌突然倒下,摔破边角。
骆达昌连忙上前扶起,眼里露出一丝不安的神色,恭敬地对“神主牌”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地祷告。
当晚,骆达昌站在骆家老宅某个房间的窗前,望着外面的月色和树影婆娑。
孙老头站在他身后,恭敬谦卑。
骆达昌幽幽地问道:老孙,那份东西曾经贻害无穷,这几年我虽退出江湖,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知道很多人再打探它的下落。这几年我不常来,它放在你这里,没什么差池吧?
孙老头悄声回答:您放心,绝无差池。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骆达昌摆摆手,示意老孙离开。老孙立即神情紧张地从后门悄悄退出。
骆达昌沉着地前去开门,一看是达明,道:达明,你来了。
两人坐上沙发。
骆达昌:找你来,是想跟你聊聊。达明,今天神主牌倒下的事,你怎么看?
骆达明五十来岁,但鬓发稀疏,看上去忠厚拙朴。他默默地思考,没说话。
骆达昌点燃一颗烟,吸了一口:这是父亲老人家在冥冥中警示我们啊。你还记得父亲临终前说过的话吗?他说过创业容易守业难。这些年,多亏有你的辅助,我们家里这盘生意才算维持下来了。
骆达明:哥,你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这些年你殚精竭虑,公司发展越来越好,父母辛苦一生打下的基业在您这里总算保住了。
骆达昌:可俗话说,富不过三代。我家这几个冤家,你也知道。子晏本来天资不错,但是吊儿郎当,心不在焉;子琳呢,还是一团孩气,娇蛮任性,又是女孩子,也指望不上;只有子东还好些,可现在还在法国读书,远水解不了近渴。你那边,又没个一男半女的。这不由得让我担忧啊。我们都是会老的,老弟啊。到那时候,要是还没有一个主心骨,我们的家业可怎么传下去啊?
骆达明:您说的也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总得未雨绸缪、早作打算。不过您放心,有我在公司一日,我就会在您身边辅佐你。趁我还没老,我会慢慢把接班人带出来。在后辈面前,我会做出榜样的。
骆达明宽慰地点点头:达明,辛苦了。有你这样的弟弟,也算是我的福份。我就是最担心子晏,也不知前世怎么修来的孽缘,让我生出这样不争气的东西!他哪怕把对吃喝玩乐十分之一的热情放在公司上,放在家里的生意上,也不至于这样浑浑噩噩、一事无成!
骆达明:别急,别急,来日方长,他是孺子可教,就看怎么教导了。也许哪一天突然开窍了也未可知。
骆达昌苦笑一下,举起茶杯,碰了一下骆达明的茶杯:来,我们老哥俩以茶代酒,干了吧!明天回公司,那里还有一摊子事情等着咱们呢。
傅家老宅另一个房间,窗外的月色淡淡地照在屋内。子晏、子琳在回忆已去世的母亲宋淑芬。
子晏站在房子中间凝望墙上挂着的母亲的遗像,她在相框里慈爱地望着他们。
子晏:子琳,你对妈还有印象吗?
坐在床沿上的子琳轻轻地摇了摇头。
子晏:也是,妈走的那年你还不记事呢。我也才十岁。我只记得后来几年她一直不愉快,经常偷偷地叹息和流泪。爸爸那时也很忙,顾不上照顾她。后来她身上有病也懒得治,心里有病又闷在心底,就这样郁郁寡欢,终于撒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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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琳抬起眼来,眼睛里多了一层哀怨和伤感,但只是倏忽而过。
子琳轻声叹道:对妈妈的记忆,我真的很少。
子晏继续感叹:我后来就常想,人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呢?假如妈不是嫁给爸,她或许过得很快活。我记得她曾经也有快活的时候,那时候妈妈在家做家务,整天兴兴头头的,脸上红扑扑的流着汗。
子晏沉浸在回忆里,不说话了。
子琳天真地问:那为什么家里开了香料店之后,妈就不快活了呢?
子晏叹了一口气:这个,也是我一直在心里打着问号的,还有,她到底因为什么郁郁寡欢,以至于英年早逝的呢?我一直想不明白。
子琳:你怀疑她是有心病?还是说爸爸忙于生意疏忽了对她的照顾呢?
子晏:都有可能吧,反正,我不想像爸爸那样辛苦忙碌地生活了,人生在世,心灵的自由才是最重要的。(过了半晌)对了,我想在家多住几天,一年里也就清明这几天可以离妈这么近。你呢?
子琳:我?我想明天跟爸爸和叔叔回市里了。学校还有很多事情呢。
子晏轻轻地冷笑了一身:回学校?是为了急着回去见那个顾宇轩吧?
子琳生气地嘟了一下嘴巴:你!不许你瞎说!
子晏毫不让步: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个黄毛丫头,懂得什么爱啊情的?我可是过来人,你小心上当受骗!顾宇轩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两年就爬上我们公司的董事长助理这个职位,有那么简单吗?
子琳:你就是嫉妒他!你自己没本事,还不让别人上进啊?我就是喜欢他身上的那股劲头!还有啊,他比你帅,比你有魅力!
说完,她冲哥哥做了个鬼脸,掉头跑开了。子晏冲着她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把手一摊,嗔怒道:你!死丫头!
次日,傅家祖屋,骆达昌、子琳、骆达明夫妇从大门往外走。孙老头佝偻着身子,在大门口笑容谦卑地点头哈腰。
骆达明夫妇先出门,上了车。骆达昌隐蔽地走近孙老头,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孙老头神情庄重地点头。子琳疑惑地看着他们。然后,骆达昌、子琳上了车,一行人驾车离去。
山路上。骆达昌和子琳坐在车里前排。子琳专心致志地望着窗外的风景,春风吹得她头发佛面。
骆达昌对子琳说道:子琳啊,最近学校的功课如何?子琳漫不经心地答:就那样。(说完对他爸爸敷衍似的笑笑,又转过头去望窗外)
骆达昌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但很快掩饰住了,继续说:我最近很忙,也没空关心你。你自己要自觉啊,要以学业为重。唱歌跳舞什么的,适当参与参与就行了,那些是赚不了钱的。
子琳不高兴地撒娇:爸,我知道了!您别嗦了。
骆达昌继续唠叨道:你要向你二哥看齐,最好能读完女子学院就去国外留学深造。只要你能考上国外大学的奖学金,我马上给你办出国手续。不要像你大哥那样,整天玩世不恭、不务正业,迟早一天会后悔!
这时,坐在车里后排的骆达明附和道:是啊,子琳,你可得跟你二哥学。你最近跟他联系了吗?他在法国还好吧?
子琳半真半假地说:叔叔婶婶,二哥可是你们的干儿子,你们能不知道他的近况吗?
骆达昌喝断子琳:子琳!怎么跟你叔叔婶婶说话?女孩子家,一点礼貌没有!子琳偷偷地做了一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