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慕雲淮瞳孔猛地一缩。 厉色道：“大嫂何出此言。父亲，何时中毒。” 慕坤中毒之事一直封锁消息，即使是太夫人温氏，也不曾得知。 听到慕雲淮的问话，冯素吟的哭喊噎在嗓子里，心中的打了个冷颤，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但这会儿已经没有退路可走，这次若不能彻底按死顾家女，只怕以后再难有机会…… 迅速思量间，冯素吟已经有了主意。 她抬起那张神色憔悴的脸看向慕雲淮，忽然扑过去，跪在他腿边，抬手要想抱住他腿。 但慕雲淮如何能允许别人碰他，冯素吟刚过来他就已经本能地避开，来到顾倾城身旁。 冯素吟心中暗恨，却也无计可施，只能转身又跪地追过去，要多可怜有可怜。 她低声哀泣：“承昭，是大嫂说错了，大嫂知道你护着顾小姐，可念哥儿是你大哥唯一的骨血啊！求求你让弟妹救救他，求求你……” “大嫂，你口口声声让我救念哥儿，你如何确定我能救念哥儿？” 顾倾城心中有了怨气！ 她知道冯素吟讨厌她，可是，拿自己的孩子作筏子还是个人吗？ “你说父亲中毒我有解药，你是怎么知道我有解药？” 顾倾城并不知道冯素吟不应该知道慕坤中毒，只当是冯素吟在故意把慕坤中毒的事情也推在她身上。 她看着冯素吟，语气难得尖锐：“如今念哥儿昏迷不醒，你不关心念哥儿如何倒是想尽办法给我扣个下毒的帽子，你对得起念哥儿，对得起念哥儿的父亲，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弟妹，求你救救念哥儿，是大嫂嘴笨，是大嫂说错话……”说着，冯素吟开始打自己嘴巴，一副委曲求全，为了救孩子忍辱负重的模样。 顾倾城气的心口疼。 慕雲淮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不必理会冯素吟。 出声吩咐道：“来人，把大少奶奶送回去！” 这个送回去就是送回去看守。 心中俨然对冯素吟起了怀疑。 冯素吟自然不肯，哭的越发激烈，干脆跪到温氏面前：“祖母，祖母为我们娘儿俩做主啊，救救念哥儿……” 温氏被哭的脑袋疼。 拐杖捶地：“闭嘴！” 以前觉得这大孙媳妇是好的，现在瞧瞧，成什么样子了？竟然还诅咒公爹中毒！ 自己儿子在那生死不明，还有心思在这哭嚎，哭给谁看呢？ 冯素吟不知道，她这番举动，一下刺到温氏心头，让温氏想起还未出阁时，家里有个姨娘生的贱种死了，那姨娘在她父亲面前就是这般哭天抹泪，给她娘上眼药，暗示是她娘给那贱种下毒害死的，若不然，她也不会被那姨娘的贱种女儿抢了亲事，只能远嫁到北地慕家。 想起那尘封几十年的心头刺，温氏就恨不得锤死那些贱人。 冯素吟似乎吓愣，没想到温氏竟然也不帮她。 “滚出去！” 看着冯素吟那张梨花带雨，哭的没有半点鼻涕的脸，温氏几乎觉得自己看到当年那个甄姨娘。 没安好心的狐狸精！ 还想来祸害她的曾孙！ 察觉到温氏的恨意，冯素吟更是发懵，正绞尽脑汁思考现在到底怎么做的时候，慕坤过来了。 “父亲，求您救救念哥儿！”冯素吟哭喊一通，把之前的话又含含糊糊说一遍。 暗示慕坤，自打顾倾城嫁到督军府，慕家就不太平，慕坤上次晕倒中毒是顾倾城所为，念哥儿也是吃了顾倾城给的东西才中毒。 冯素吟故意说得语无伦次，反复强调让顾倾城救念哥儿。 她心里清楚，念哥儿救不回来。 念哥儿不能白死。 那巧克力是顾倾城给的，念哥儿死了，顾倾城就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掉干系！ 慕坤没想到进来就看到这一出，不管怎样，跪在地上哭闹成何体统，当即让人送冯素吟离开，冯素吟不肯，扑倒床边，要把念哥儿从床上抱起来。 还没等碰到念哥儿，就被两个刚进来的粗壮婆子给拦住。 顾倾城越想越觉得冯素吟的举动不对劲。 这番表现发了狠劲。 完全在针对她。 若不是慕雲淮信她，温氏和慕督军被她用了【好感值】，只怕这会儿被压下去的就是她了。 真是好算计。 顾倾城深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的愤怒，目光落在念哥儿面无血色的小脸上。 小灵蛇今天又出去玩了，没跟在她身边，她没办法像之前救慕坤那样救念哥儿。 看念哥儿的情形，也不能再耽误下去。 到底要怎样才能把【清酿】喂给念哥儿。 看着念哥儿惨白的小脸，顾倾城胸口压抑，她心一横，准备直接喂给念哥儿，不管怎样，救人要紧。 可掩在衣袖的手刚拿出小玉瓶，夏大夫就到了。 顾倾城收住手，让开位置，请夏大夫诊治。 冯素吟在一旁低声啜泣，目光关切地盯着念哥儿。 但心里却了然，那种毒，无论是谁都救不了。 念哥儿，别怪娘心狠。 你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怎么样？”看到夏大夫面色凝重，顾倾城心中一紧，忍不住开口。 夏大夫起身，向慕雲淮等人行了一礼，叹气道：“小少爷却是中毒，情况十分不妙，此毒，老夫从未见过……” 夏大夫话音刚落，冯素吟就扑了过来，跪着顾倾城哀求道：“顾小姐，求求你拿出解药，念哥儿不会要家产，什么都不要，念哥儿很乖，不会和你的孩子争……” “求求你，拿出解药。” 冯素吟哭的撕心裂肺，跪地额头。 让人为之动容。 有的下人看向顾倾城的眼神不禁有些微妙了。 顾倾城气的说不出话。 冯素吟不可能知道她的秘密，所以，冯素吟到底凭什么能笃定她可以救念哥儿？ 之前的灵犀符都用完了，否则，顾倾城真想听听冯素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因为慕雲枫和念哥儿，慕家上下对冯素吟向来宽待，而冯素吟又惯来温婉亲和，很得人心，之前虽然有慕雲淮吩咐，但这房里的佣人大多是还是向着冯素吟，并未强行把她带出去。 冯素吟心里急切，不止慕雲淮，温氏和慕坤的反应，也令她措手不及，她只能豁出去，把毒害念哥儿的死死罪名扣在顾家女身上。 可惜，她这样做，反倒令慕坤心里也有了怀疑。 看到慕雲淮克制怒意，要开口，慕坤赶忙沉声道：“大少奶奶忧心小少爷，心神失常，还不快把大少奶奶带回去休息？” 冯素吟毕竟是长嫂，有些话不适合慕雲淮说。 慕坤这做长辈的就没有顾忌。 直接给冯素吟安了个失心的由头。 冯素吟愣了几秒，哭的越发凄凉，她心里有些不安，念哥儿的死真的能扳倒顾家女吗？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向着顾家女。 不管冯素吟心里如何不甘，最后还是被敲晕带了出去。 冯素吟一走，众人的注意力终于回到念哥儿身上，询问夏大夫现在如何是好。 或许是慕家人薄凉又或许是太过感情内敛，除了温氏，慕坤和慕雲淮的反应，都让顾倾城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关心是关心，但却又有些冷漠。 这会儿房间里没有了冯素吟的声音，顾倾城渐渐冷静下来。 暂时压下心里的怪异感，顾倾城出声问道：“夏大夫，有没有解毒的药？总要尝试些，给念哥儿开一些。” 冯素吟那些话简直把她放在火上，现在慕雲淮喜欢她不会怀疑她，若是以后不喜欢了呢？人心易变。 一旦她今日救了念哥儿暴露自己，给督军下毒给念哥儿下毒的嫌疑就会落在她身上。 无药可解的毒为什么她能救回来？ 肯定是有解药…… 也不知道，少奶奶是真认为她下的毒有解药，还是在故意算计她。 若是故意算计她，这可真是一番好算计。 只是可怜了念哥儿。 小小年纪就要遭这么大的罪。 不对…… 顾倾城眸光一凝。 如果这是少奶奶故意算计她，那毒肯定出自少奶奶，少奶奶怎么会给自己的亲骨肉下毒？还是说，少奶奶有解药？ 思来想去，顾倾城到底不敢拿念哥儿的命去赌。 她想保护自己，但也做不到看一条无辜的小生命消失。 在顾倾城提出让夏大夫开个祛毒的方子后，慕雲淮也赞同，夏大夫想了想，只能开个稳妥的，用老参雪莲等珍贵药材，希望能暂时压制念哥儿体内的毒素。 顾倾城趁着熬药的功夫，找机会往里滴了【清酿】。 药很快熬好。 顾倾城没有逞强要给念哥儿喂药，她没有照顾人的经历。 一切都交给丫鬟来，虽然念哥儿昏迷不醒，但夏大夫有办法，掰开嘴，慢慢灌，虽然一碗汤药撒出大半，但也总算喝进不少。 顾倾城紧张地盯着念哥儿。 在顾倾城出去的时候，慕雲淮隐隐猜到她可能要做什么。 这会儿看她的表情，心里更是有了确定。 他伸手握住顾倾城的手，“别担心。” 温氏这会儿迁怒，看着念哥儿嘴角流出深褐色药汁的可怜模样，忍不住骂道：“你个天煞的，你媳妇都知道担心念哥儿，你瞧瞧你这做叔叔的，那你是大哥的亲骨肉啊，我的念哥儿哟，你睁开眼睛看看曾祖母……” 虽然心里知道温氏对慕雲淮不喜，骂他只是下意识的，但顾倾城听着还是心里不舒服。 正想如何打断温氏的话，突然神色一喜。 “祖母！祖母你看，念哥儿眼皮动了！” 念哥儿睫毛颤了颤，眼皮似乎有着挣扎，但可以明显看出在努力睁开。 “念哥儿？”顾倾城下意识地唤了声。 “我的念哥儿哟！”见念哥儿又反应，温氏音调都抬高了。 虽然没有什么相处，但到底是自己长子的孩子，慕坤脸上有些欣喜，忙地看向夏大夫，关切问道：“夏大夫，念哥儿这是……” 夏大夫完全没有想到这药会有效果。 他开的方子是吊命的，根本没有解毒效果。 之所以开方子，也是少帅要求，他也不忍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念哥儿毒发生亡。 这药方，说白了，就是给大家一个心理安慰。 可现在，念哥儿竟然有醒来的症状！ 夏大夫赶忙过来，正要掀开念哥儿眼皮检查，念哥儿眼睛终于睁开。 湿漉漉泛着血丝的眸子，怯怯看着众人，出声唤道：“曾祖母，祖父，小叔，小婶婶，伯伯。” 或许是伤了喉咙，念哥儿声音有些哑。 “念哥儿乖，快别说了。”看到念哥儿彻底醒了，顾倾城不禁松口气。 温氏怔了几秒，抱着念哥儿哭。 “母亲。”慕坤出言：“您先放下念哥儿，让夏大夫给念哥儿看看。” 看着乖巧由他把脉扎破手指取血也没哭的念哥儿，夏大夫再次觉得认知被冲击，怀疑自己是不是医术不精。 虽然念哥儿体弱，但体内已经没有中毒迹象，为了确定，他还特意拿出银针在念哥儿手指上扎了一下，银针遇血完全没有变色，与之前那根完全不同，充分说明念哥儿体内已经没毒素了。 难道真是这方子的效果？ 按耐住心底的疑惑，夏大夫起身对众人行了一礼：“小少爷已然无恙，只是身子骨仍有些虚弱，需得仔细调养。” 听到这话，温氏忍不住合掌念了几句祖宗保佑。 得知念哥儿无恙，慕坤很高兴，笑着感谢道：“多亏夏大夫医术高明。” “不敢当不敢当。”夏大夫连连推辞，心里纳闷的不行。 这怎么就好了？ 念哥儿年纪小，经过这一遭，虽然毒解了，可脸色还是很苍白看着没有精神。 吃了一小碗米粥，又喝过夏大夫重新开的调养汤药，就有些睁不开眼皮。 之前温氏和慕坤已经离开，等念哥儿睡下后，顾倾城才起身离开。 她忍不住抹了下泛红的眼睛，念哥儿乖得让人心疼。 “怎么了，嗯？”慕雲淮捧住她脸。 顾倾城吸了下鼻子：“心里头难受，慕雲淮，念哥儿太乖了，没看到妈妈也不找，发现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了也不哭不闹，喝药喂饭都不用哄，一点都不像督军府里的小少爷。” “是我的错，我忽视念哥儿了。” 慕雲淮指腹抹了下她眼角的泪，心情也有些凝重自责。 这一次，只怕是冯氏搞的鬼。 连亲骨肉都能下手…… 慕雲淮不知道顾倾城已经猜到，他并不想让顾倾城知道这些丑恶之事，掌心顺着她脸颊下滑，拍拍她肩膀：“别多想，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吃些东西。” “冯氏的话，别放在心上。”犹豫了一下，怕顾倾城胡思乱想，慕雲淮又说了一句：“父亲和念哥儿的毒，与你无关，多谢你救了他们。” 顾倾城鼓了下腮帮，她抬头看他，有些试探地问道：“你有想过是谁下的毒吗？” “父亲的事情，父亲自己查，念哥儿……”慕雲淮没有说下去。 顾倾城咬了下唇瓣，终究是没有开口。 母亲毒害孩子只为陷害他人，这种事情说出来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他能相信不是她已经难得了。 因这事打岔，今天是去不成少帅府了，回到麟院后，两人吃过饭没多久，慕坤身边的一个许副官过来找他。 慕雲淮离开后，顾倾城有点没精神。 仔细想想，念哥儿的事情实在让她有些后怕。 如果之前没有对太夫人和督军用【好感值】，听了少奶奶的话，他们会怀疑她。 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群友给她的灵丹妙药，念哥儿真的救不回来怎么办？ 少奶奶到底有多恨她才会舍得自己的孩子。 顾倾城思绪有些混乱，她甚至宁愿相信那巧克力真的有毒，也不希望是少奶奶为了算计她去给念哥儿下毒。 “麻麻。”耳边响起小玄龟奶声奶气的声音。 顾倾城看着不知何时爬到桌子上，抬起脑袋，一双黑豆眼瞅着她的小玄龟，伸手摸了摸它小脑袋，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乖。” 小玄龟脑袋慢吞吞地蹭了蹭顾倾城手指：“麻麻，不难过。” 话音刚落，乌龟壳上已经盘着小灵蛇。 小灵蛇扭了扭身子，咻的一下飞到顾倾城眼前，想蹭顾倾城鼻尖又有点不敢，大魔王不许呢。 “麻麻~”小灵蛇唤了一句：“不难过。” 看着眼前的两小只，顾倾城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她吸了吸鼻子，用力“嗯”了声，不难过。 …… 锦园里。 慕坤脸色很差，“你知道了？” 慕坤落水中毒那次，虽然所有证据指明是八姨太所为，但仔细查却有诸多疑点，刚好慕坤身体无恙，慕雲淮干脆把查到的证据都交给慕坤，是继续查下去还是处置八姨太，慕坤自己决定。 涉及到父亲的姨太太，这种烂摊子，慕雲淮半点不想理会。 后来，慕坤在温氏院子里又昏迷，这次的中毒事件也是慕坤自己暗中处理。 但查来查去，也没有任何线索。 太夫人院子里并没有可疑之人。 若不是今日冯氏提及，任谁也无法想到，这一切竟然与冯氏有关。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由着你大哥胡闹，同意这门亲事。” 那毒妇竟然把手伸到念哥儿身上！ 而且还…… 想到半个时辰前送到手上的那份口供，慕坤恨不得一枪毙了冯氏。 “既如此，父亲要如何处置？” “这种毒妇不能再留，念哥儿，念哥儿就送到你祖母那里。”慕坤脸色阴沉。 本想说把念哥儿交给慕雲淮两个养，但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新婚燕尔的小夫妻，给个孩子是什么事。 慕雲淮“嗯”了声，“儿子知道了。” 慕坤：……………… 就不能多说几句吗？ 对于儿子的冷漠，慕坤有些烦躁。 “冯氏与你祖母向来亲近，你祖母那里……就让你媳妇多去陪着说说话。对了，你两也不用去少帅府，管家的事情，你媳妇也该结果来了，咱们慕家主母哪能不理事？”慕坤操心道。 想到自己儿子对顾氏的护着，心里就有些发愁。 “父亲如今身体大安，慕家是父亲的，与儿子何干？与倾城何干？”慕雲淮冷冷道。 慕坤被噎了下，回过神儿，气的忍不住骂道：“你老子想享清福行不？” …… 冯素吟醒后发现被关在自己房间里。 想出去，外面有人看守。 “放肆，我要见念哥儿，你们敢拦我！”冯素吟难得摆少奶奶的架子。 可惜看守的人都是慕坤派来的，对冯素吟并不理睬。 冯素吟无法，只得又回屋，气的抱起花瓶想砸，可到底忍住了。 她心底有些不安，万一念哥儿死了也按不死顾家女，她该怎么办？ 之前一时情急说漏嘴，会不会让承昭把那东西中毒的事情怀疑到她身上？ 冯素吟皱着眉，在屋里来回打转，思索着破局之法。 这一次是她急了。 可她真的忍不住了。 现在慕雲鹏已经死了，念哥儿也会死，只要再除掉顾家女，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承昭在一起，她才是最适合承昭的女人，她会比顾家女更温柔，更有智谋，她会帮他打理好督军府，为他出谋划策…… 想到以后，冯素吟渐渐平静下来，完全不知道慕坤已经对她动了杀心。 慕坤原本想派人在饭里直接下毒，对外就说大少奶奶急病殁了。 然而，还没等让人动手，却传来顾倾城被掳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