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六年前，靖州生乱, 慕坤父子率一队精兵奇袭, 势如破竹, 连下两城, 再往前, 则是军事重地, 虽然靖州已经撤离大量兵力, 但守城之人仍至少两万，而且, 靖州督军已经下令临城支援。 恰在这时, 顾家来人提出合纵之意，为速战速决，慕坤决意与顾家协力, 谁想，在断刃山顾家临阵反水。 那一战, 慕家死伤惨烈, 幸得亲卫拼死相护，他方留下一口气等到慕家援军。 回想起当年事，慕坤苍老的脸上有悔恨自责, 更有一丝阴沉。 “承昭, 断刃山之事, 只怕另有蹊跷。”慕坤声音很慢，语调竭力平稳道：“以顾良德胆色，不会在尚未危及西州的情况下主动出兵, 当年为父心急，忽略此处。只怕顾家也为人利用。而且，慕家已有内贼，待为父察觉为时已晚，为父……对不起你大哥。” “如今……” 慕坤顿了顿，深吸了口气，缓了缓有些絮乱的呼吸，方继续道：“如今，得知凤州无恙，为父甚是欣慰，这些年，你做的很好。” 慕雲淮微微凝眸，脸部线条冷硬如冰，六年前他回到慕家时，已经是大哥惨死，父亲脑部受创昏迷不醒，所有证据指明，这一切皆因顾家奸计所致，再要细查，就没有任何线索可寻。 如今听到慕坤这番话，慕雲淮心底隐有猜测。 见慕坤面色憔悴，他想了想，开口劝道：“父亲放心，儿子定会查出此人。还请父亲多歇息，切莫为此劳心。” 醒来得知已经过了六年，慕坤最担心地就是慕家已经被换了天，妻儿皆被内贼所害，毕竟他亲眼看到大儿子坠崖，记忆里小儿子惯来不理事，对慕家权势是半点不沾。 直到从傅庚洛口中的得知小儿子以少帅名义执掌凤州，才稍微安心。 现在听到慕雲淮这么说，慕坤不由点了点头，心里叹息，无论长子还是次子，都无比出色，林氏生了好儿子。 还有……想到之前傅庚洛说到一半的话，慕坤突然看向慕雲淮，有些笑意地问道：“听傅家那孩子说，你要成婚了？是哪家的姑娘。” 这个儿子从小就孤僻，如今要成婚，可谓大喜之事。 没想到慕坤会问起，沉默了片刻，慕雲淮坦白：“顾家。” “哦？”慕坤有些惊讶，随即反应过来：“可是顾良德的闺女？” 慕雲淮微微颔首，虽然不觉自己有什么不对，但心里仍有些担忧，他嗓音有些紧，出言解释道：“父亲，去岁底，靖州与江州欲攻西州，西州求于凤州，若西州为靖州占，会对凤州成合抱之势，于凤州不利，与陈、楚几位参谋多番商议考量，儿子遂同意此门婚事，乃权宜之计……” 在得知慕雲淮要娶顾家女时，慕坤虽然惊讶，但第一反应就是如今时局不利，慕家不得不与顾家结盟，甚至不得不通过联姻来巩固。 可是，在听到慕雲淮这番解释后，慕坤的心里不禁微妙起来。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儿子，又惯来沉默少言，要真是权宜之计，只怕半句都不会和他解释。 如今肯说，这里面……大有问题啊！ 意识到这点，慕坤语气微重：“只是权宜之计？” “初时，确是如此认为，但后来……”慕雲淮垂眸，敛住眼底的情绪，继续道：“后来，儿子觉得，她很好，和她一起，很欢喜。” 慕坤：……………… 没想到儿子如此直白，慕坤有点说不出话，心里万般滋味。 慕坤是很清楚，慕家男人多薄情，却也出情种。 远的有老祖宗为了女人把江山拱手，近的就有他爹为个姨娘寻死觅活，连他……罢了，如今，自己这一贯冷硬的儿子，竟也没逃过“情”之一字，亏他以前还担心，小儿子以后在寺院呆久了，要是以后小儿子不肯娶媳妇，林氏为此发愁怎么办。 见慕坤不说话，只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慕雲淮心里头有些不安，虽然父亲已经说了，六年前的事情罪魁祸首不是顾家，但是，顾家难逃其咎，若父亲为此反对…… 慕雲淮忽然屈膝，直接跪到地上，语气郑重地强调道：“父亲，儿子以为，她是她，顾家是顾家，她既嫁了儿子，以后就是慕家人，与顾家不会有任何牵扯。儿子不会因她而放过顾家，也做不到……因为顾家舍弃她，还望……父亲成全。” 慕坤：……………… 这就给他跪下了？ 色令智昏，诚不欺我。 就六年，儿子竟然傻成这样。 别说当年事有蹊跷，就算当年真是顾良德所为，如今儿子要娶他闺女，他慕坤也断不因此而阻挠。 这小子当初会同意娶顾家女，什么时局所迫，还不是觉得到年纪娶媳妇了，娶谁都是娶，反正他和林氏不会反对，现在倒好，竟是担心起来，这分明是对那顾家女上心不得了，关心则乱，怕他老子要为难那姑娘。 想明白前因后果，慕坤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大儿子如此，小儿子也这般，真是儿大不由父母啊！ “带来瞧瞧。”说完，慕坤闭上眼。 可，眼不见……心也烦啊。 那顾家女到底有何本事，能让他儿子傻成这样？ 慕雲淮并不知道父亲心里的想法，他动了动唇角，虽然心里担忧，但到底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等慕坤喝过药重新歇下睡熟，慕雲淮方才离开。 之前伺候慕坤的人已经被看起来，因为还未查清是谁要谋害慕坤，对于院子里的任何消息，慕雲淮都下令封锁。 所以，现在慕家其他人并不知道慕坤已经醒了，有些人甚至在心里头猜测，是不是慕坤已经去了，但因为大婚在即，慕雲淮被顾家的狐狸精迷住了，故意把此事隐瞒下来，只怕耽误婚期。 冯素吟越想越觉得如此。 她使人把这个猜测透露给贺湘柔，想让贺湘柔告诉温氏。 谁想到，都一天了，贺湘柔也没有半点开口的意思。 此时，月明星稀，树影婆娑。 冯素吟出神地站在窗边，手里紧捏着帕子，虽然脸上一片温婉，心里却烦躁的狠。 看到远处亮起的车灯，冯素吟怔了一下，忙转身要下楼。 然而，还没走几步，她突然瞪大眼，抬手紧紧捂住嘴，竭力咽下嗓子眼里的尖叫。 “你、你怎么来了！” 冯素吟压低声，忙四处看了看，意识到门是关着的，又转身拉起窗帘。 看到冯素吟这番举动，男人嗤笑出声，“怎么，大嫂不欢迎我？” 冯素吟竭力压下心底的厌恶，扯了扯嘴角，笑着道：“你怎么来了？最近府里都是少帅的人，要是被发现……” “呵！发现又如何？”男人抬手，轻佻地在她胸前捏了下，“真是没想到啊，大嫂竟对承昭有心思，不错不错，志向远大。” “你——”冯素吟脸色倏地变了，她深吸了口气，抓住男人的手按在他缺失的小手指处：“慕雲鹏，别忘了你这根手指头是怎么没的！” 慕雲鹏嗤笑了声，反手握住女人的葇夷，不以为意道：“大嫂，缺根手指又如何，不是也能让你快活？” …… 离开督军府后，慕雲淮又去了少帅府处理一些密件。 等回到云梦居已经是后半夜。 卧室里留了灯。 借着朦胧的烛火，可以看到床上那女人睡得正香甜。 慕雲淮默默看了会儿，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她睡得真乖。 像只小猫趴在里面，白嫩的手搭在枕头上，一动不动。 慕雲淮轻手轻脚地去净房洗漱，等回来后，发现她还是保持之前的姿势。 担心时间久了她会手麻，慕雲淮不由抓起她的胳膊，想给她挪个地方。 顾倾城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碰她，她下意识地挠过去。 慕雲淮脸离的很近，她这一下，恰好挠到慕雲淮下巴。 慕雲淮：……………… 似乎意识到自己挠到什么，顾倾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这一看，不由怔了几秒，“你……你回来了呀。” 顾倾城咽了咽喉咙，那双睡意惺忪的眸子瞅着他，整个人懵懵的。 慕雲淮“嗯”了声，若无其事地把顾倾城刚挠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揉揉她脑袋，嗓音低沉又蛊惑：“睡。” 顾倾城点头，等慕雲淮躺下后，特别的乖往他怀里一滚。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做的多熟练。 等第二天早上，发现自己竟然又趴在他怀里，心里还有些意外。 看她醒了，慕雲淮捏捏她下巴，“乖，今天早点起，父亲……要见你。” “啊？”顾倾城怔了一下，眼睛倏地瞪大。 等等，你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