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人鱼王子是你大爷
封逸很高兴再次见到这群天真可爱的姐姐，可是面对处于狂怒之中的人鱼大二三四五公主, 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些小姐姐的性子和米娅一个样, 不见棺材不掉泪，九头龙都拉不回来。 劝是没有用的, 对付来自海底的大小姐们，必须得下猛药。 封逸深吸一口气, 平静地说：“我已经和他成婚了。” 人鱼愤怒的喧阗戛然而止。 她们放下手中的武器, 面面相觑。 哦，结婚了。 比她们年纪还小的表弟已经是别人家的了。 亲妹妹也是。 而他们，从老大到老五，依旧单身。 五位公主的心中忽而涌上一种闷闷的感觉。说不出是什么, 只是觉得自己心酸，无助, 又可怜。 “结婚可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婚礼的事！”威严的大公主首先说道，“他帮你编过头发吗？” “编过了。”花样多得要命，真不知道那个男的哪里学来的本事。 “摸过你的尾巴吗？”二公主威严地问。 “摸过了。”每个地方都…… “碰过你的耳朵吗？”三公主威严地问。 “碰过了。”还是用舌头…… “吻过你的眼睛吗？”四公主威严地问。 “吻过了。”天天都在做。 “咬过你的鼻子吗？”五公主威严地问。 “咬过了。”竟然臭不要脸地评价说“好吃”…… 五位人鱼公主轮番上阵逼问，叽叽喳喳, 把封逸一张脸说得越来越红。 人鱼的婚礼习俗怎么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而且某人居然还一条条分毫不差地做下来了…… 开了天眼他！ 五位公主也是越问越怒火冲天。 做戏做得这么周全, 也不怪她们的小表弟被哄得七荤八素，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们在海水中抱住彼此, 围成一个小圈子, 用封逸听不到的声音商量片刻, 重新散开。 脸上都带着视死如归的英勇神态。 “等着, 小表弟。”大公主豪迈地宣布道, “我们这就找女巫要魔药去。等我们上岸了，马上把那个臭不要脸阴险狡诈的魔鬼大卸八块——” “啊啊啊啊魔鬼来了！大姐！” 最小的五公主尖叫出声，同时本能地将武器掷了出去。 五公主从小有一个与海底巨怪比拼力量的梦想，天天握着两个哑铃举来举去，即使在拥有浮力的海底世界，封逸也未曾怀疑过她的破坏力，下意识转过身，将忽然出现在他后面的罗纳德扑倒，一支长矛从他飞扬起来的发丝间穿过。 封逸趴在罗纳德身上，人鱼公主们怕误伤他，一个个都不敢上前攻击，纷纷吵嚷起来：“小表弟，快闪开，让姐姐们剁了这老贼！” 姑娘们的吵闹声惹得罗纳德心烦，不过这点小事根本比不上封逸主动投进他怀抱里的愉悦。罗纳德揽住封逸的腰肢坐起来，抵了抵他的鼻尖，轻笑着问道：“在你眼里，我原来连这种攻击都躲不过去？” 自然不是，罗纳德出身于王国将领的世家，从小体质与天资比他好上许多，这一点封逸心知肚明。他能把罗纳德推开，就说明罗纳德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但不想让这个人受伤的想法，几乎是天生就根植在封逸的脑海中的。 封逸绝对不会给罗纳德交代出这么肉麻的事实，索性大大落落地承认下来：“是啊。” 罗纳德懒得和这个幼稚的小孩子逞口舌之快，目光瞥向海洋上满目警惕憎怒的人鱼公主们。 “你的姐姐？” “嗯……算是……” 但如果从心智上来说，自己才应该是哥哥才对！ 只能与海底生物在成熟上一较高下的封逸自豪地想到。 “你这魔鬼的儿子！”大公主远远地高声喊道，“你让我们的小表弟永远回不了家了，难道不会感到一丝羞愧吗！” 封逸变不回人鱼了。这是罗纳德在之后才知道的事。 那天夜里，浑身无力的封逸在罗纳德的怀里像只猫似的呜咽了好一会儿，一半是因为疼，一半是因为消失的尾巴，罗纳德哄了半天才让他睡着。 为了和他在一起，他的爱人自愿付出如此沉痛的代价，着实令他心疼。 不过，这绝对不能成为别人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借口。 罗纳德漠然的目光扫向人鱼公主。大公主被这个冰冷的眼神吓得一抖，躲到妹妹们的身后去。 大公主平时严肃又威风的，实际上色厉内荏，见罗纳德不好惹，立马就认怂了。海之国的公主们失去首领，当即慌张了起来，握紧武器朝罗纳德赶狗似的挥喝着。 她们都是温室里的花朵，从未上过生死决斗的战场，拯救封逸的计划也差不多是头脑一热的决定。 哪里知道魔鬼会这么可怕！ 她们才是十几岁的花季人鱼呢！还不想被魔鬼抓去熬汤啊！ 见罗纳德无视了威吓走过来，她们一边惊恐地尖叫，一边瑟瑟地后退了好一大段的距离。 啊啊啊啊魔鬼！魔鬼的儿子！过来了过来了！ 罗纳德站在台阶上俯瞰着这群无知的人鱼公主，用冷硬的口气讥讽道：“他的家就在这，你还想让他回哪里？” 又把五位公主吓得不轻。 啊啊啊啊魔鬼！魔鬼的儿子！说话了说话了！ “别过来！” “小表弟快来救我们啊！” “可恶的魔鬼！你再往前一步！我们、我们可就要逃了！” 塑料姐弟情！ 封逸听了，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两只手拍在魔鬼英俊的脸上。 “怎么说话的？要叫大姑子！” 人鱼公主们的惊叫霎时消失，鸦雀无声。 六对目光聚集在罗纳德的脸上。他望向身前的少年，视线柔和下来。 “抱歉，是我的错。”罗纳德亲了亲他的额头，朝人鱼公主们打了声招呼，“姨姐们好。” 封逸瞪圆眼睛，正要和这个恬不知耻的人类好好谈一谈亲戚称呼的用法，人鱼公主却纷纷缴械投降，瑟瑟发抖地点着头，稍微大胆一点的，还细细弱弱地“嗯”了一声，害怕又狗腿地，将这个“姨姐”的身份给认了下来。 一群猪队友！ 封逸在心里狂骂，罗纳德好似没有看到他郁闷的表情，笑着问道：“你们的母亲在这里吗？我想和她见个面。” 毕竟小人鱼已经是他的王后，少不了见家长这一环的。 五位公主唯唯诺诺地应着他，甩尾沉入海底。没过多久，一位雍容富丽的妇人浮上水面。 国主就比她的那帮丫头片子沉稳许多了。即便在她眼里，罗纳德还没有从恶鬼形象完全转过弯来，但当她望向罗纳德时，目光里没有一丝惧意。 封逸扑过去和她抱在一起。国主摸着他的头发，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岸上的国王。 “你就是他的丈夫？” 罗纳德弯起嘴角，从容不迫地回答：“我是他一生的仆人。” 海之国国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没错，罗纳德不应该仅仅扮演一个丈夫的角色。 封逸是是莎曼留下的孩子，是海之国的明珠，从降生于世的时刻便注定他是来享尽宠爱的。 罗纳德是个聪明人，看出她的担心，并给予了她完美的答复。 “很好。我同意这门婚事。”她抚着封逸的脑袋，半是怅然半是感慨地说，“要是莎曼看到了，也会很开心的。” 提起封逸的母亲，国主出神地笑了一会儿，便召集女儿们与封逸告别，再次沉入海底去了。 她们还要去遥远的大陆彼端寻找米娅，顺便也考教一下她的配偶。 远在公国的苏罗佳公主打了个喷嚏。 几个月后，海之女巫扣响了王宫的大门。 罗纳德从前没有见过海之女巫，倒是封逸一听就认出了她的名号。 传令召见她时，女巫的眼神有些躲闪。 “王后陛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封逸眼皮一跳，微妙的不祥感盘上心尖。罗纳德看出他的不对劲，伸手拦住他，向女巫命令道：“不用，在这里说。” 女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您先前从我这里借走的匕首大抵是用不上了，能否还给……” 听她提到这茬事，封逸差点跳起来：“不还！快走快走——” 罗纳德捂住他的嘴巴。 看来戳到小人鱼的痛脚了。 “什么匕首？” 女巫见机谄媚地笑道：“尊敬的陛下，那柄匕首附有魔力，只要将它刺进心爱之人的胸膛，用流出的心头血浇灌自己的双腿，就能变回人鱼重返海洋。” 罗纳德脸色一黑。 “给她。” 封逸几乎想都不想：“不给！这是本大爷唯一的后路！” “你不需要这种后路。” 封逸灵光一闪，信口胡诌起来：“和人类在一起之后，人鱼的寿命就只剩下十几二十年的。万一你哪一天翘辫子了，你还让我在岸上守寡呀！” “真的？” 人鱼王子似乎被这两个字点中灵穴，满口的胡言乱语越说越溜：“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我母后为什么这么年轻就去世了。” 罗纳德沉默良久，低着头，拉过封逸的手，用力握在掌心里。 封逸望着他紧拢的眉头怔了怔，这才发现自己的谎话扯得有点过分了。 “你……” “抱歉，我不知道。” 封逸的手跟着罗纳德的指头抖动起来。男人的悲伤似乎能从他的掌心涌进封逸的心脏里。 罗纳德丧父以后，便跟在国王身边学习。 他知道青年丧偶会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原本以为自己会是为封逸编织幸福的人，不料自己才是带来不幸的死神。 或许小王子的世界没有自己的话，他会活得更快乐。 封逸的本意是不想让自己离开后罗纳德迅速黑掉，谁知这个人竟然会这么歉疚。 一下子慌了阵脚。 “不是要你道歉……”他急忙把匕首扔到女巫手里，抱住罗纳德，语无伦次地低声说，“我，我骗你的。匕首什么的，我还给她就好了嘛。” “不是说好的吗，我哪里都不去，就一直陪着你。” “我会努力活到你死掉的那天的！人鱼的寿命很长，你相信我！” 罗纳德一把揽住了他。 “好。” 一旁的内管用鹅毛笔沾了沾墨水，庄严地记录下了这一幕。 ——从此，国王与王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直至数年之后，封逸的灵魂脱离这个世界，罗纳德抱着他的躯壳，用匕首贯穿两人的心脏。 滚烫与冰凉的心头血交织着流过两人的脚踝，显现出两条世界上最为优美的鱼尾。 国王抱着他心爱的王后，共沉海底，在第二天的曙光中化为海面上的泡沫，迎接那猩红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