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人鱼王子是你大爷
就像封逸这一世居住在王宫之中的童年时代那样, 宫女为他穿上最光滑的绸袍, 戴上最名贵的珠宝。 光鲜明艳, 容颜照人。 只是如今他的身份并非尊贵的王子, 而是罗纳德随口一个命令便草率定下的, 他的孤儿。 禁忌而卑贱，神秘而美丽。 罗纳德□□时让他坐在身边的位置上，打猎时也与他同乘一匹骏马。 国王的身边有了一位伴侣, 对于全国上下, 这是都是前所未有的重磅新闻。在此之前, 冷酷决绝的国王从不允许有人与他并肩而站。 因此, 不光是王宫城堡的宫女侍卫们开始了窃窃私语, 宫廷内外，从贵族的庄园到平民的街坊飘满了有关于封逸的传言。 至高无上的君主终于有了宠爱的人。 有人说他是从神的怀抱里诞生的宠儿, 因为罪责而被遣下凡间；也有人说这是他们的国王在森林狩猎时用精巧设计的陷阱所捕获的精灵，或是出海航行之际从布满迷雾的冰山上捉住的海妖。 作为话题中心的封逸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现能引起如此大的轰动。 他现在正坐在罗纳德的边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一群女奴隶的舞蹈。 舞女们挽着绮丽的丝带, 手上端着金杯银盏，伏腰低首之间，态姿婀娜动人。 罗纳德坐在王座上, 俯瞰着底下人影如虹飞转, 眼底颇为漫不经心。他优雅地抿着宫中珍藏的琼浆玉液，一旁封逸幽幽地盯住他看, 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大傻子竟敢把刺客带在身边。 大好良机呀。 前王子殿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把女巫交给他的匕首架在了罗纳德的脖子上, 将脸靠过去，吹动他耳旁的发梢，得意洋洋道：“现在你的命在本大爷的手上，老实点！” 也来当一回哈姆雷特！ 只是被威胁的人一点都没有表露出分毫的惊慌来。 国王悠悠转过头，乌黑卷发擦过匕首，修长大手按下他的刀刃。 他眼帘半垂，慵倦的神态似很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用极其轻缓的语气回应：“你要明白，该老实的是你才对。‘你的人’——可还在王宫的大牢里呢。” “‘你的人’？”封逸迷惑不解。 罗纳德漠然道：“那个女的。” 这位国王淡然中略带厌弃的口吻顿时让封逸气炸了：“什么那个女的！她是我妹妹！” 不知是不是封逸的错觉，听到“妹妹”两个字，罗纳德阴郁紧锁的眉间稍稍舒开了一些。 好似是被少年的话语所取悦，他轻轻笑了一声，指腹用力，刀柄往封逸软嫩的掌心上温柔地一撞，惹得王子殿下心尖颤了颤，不自觉地松开手，罗纳德顺势捏紧刀锋往上一翻，轻车熟路地使匕首脱离了它主人的掌控。 罗纳德将这柄小玩意儿收起来，说：“小孩子不能用这种危险的东西，替你保管了。” 两人距离贴得极近，倒将封逸衬成一只无理取闹喜欢撒娇的小野猫。罗纳德瞧着少年晃神的模样，摸了摸他的头发，轻轻吻住他的眉心。 “你是我的孤儿，只能依靠我。” 封逸默不作声，念及自己还在牢里受苦受难的小妹妹，只得忍气吞声，暂时屈服于罗纳德的淫威。 他暗暗念叨着一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在心里把罗纳德的小人戳了一千刀。 热闹的笙歌送走了夕阳。罗纳德的寝宫正巧是小王子之前住过的那一间。 室内被修缮得更加华美富丽，桌凳与床柱上刻上了繁复精致的雕文，床帘与窗纱换成更为轻柔昂贵的锦缎丝绸，使得看上去与国王的身份相称，但大体上还是原来的构架。 看在封逸的眼里就显得格外亲切了。 同时他也好奇，罗纳德原本那么讨厌他，为什么又睡在他的宫殿里。 罗纳德走到床边，瞥他一眼，示意他走过去。 封逸这几年来都睡在硬邦邦的贝壳上，见到那么软那么大的床，眼睛亮得不行，可是他还是摇摇头。 “我……我不习惯和别人睡！” 这条前几世几乎每个晚上都和某人粘腻在一起的鱼说。 罗纳德一动不动。 封逸心里面开始慌了。 绝对不可以轻易掉马！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按照现在的状态变回人鱼……睡裤会不会嵌在尾巴啊喂！ 封逸正考虑着要不要突然给罗纳德来一记弹裆顶肘，便猝不及防地被他提起领口，拎到寝宫的门前。 罗纳德将封逸轻轻放在一张宽敞厚实的天鹅绒毯子上。 “那你睡这里。”他嘲蔑道。 这当然也是童话原著里人鱼公主的待遇。封逸很久前读到这一段的时候，就觉得王子是个渣男。 现在轮到他自己享受这样的待遇，他觉得罗纳德真是人间渣滓。 竟敢让本大爷帮你守门？ 去你个棒槌！反过来还差不多！ 罗纳德看到封逸眼中露出明显的不满，挑挑眉毛：“不喜欢你的床？” 封逸心想，要是罗纳德肯用他亲爱的脚趾头好好想一想，就知道喜欢睡门口的都是些什么生物了。 他当然不敢直接这么说，怪声怪气道：“你给你家狗铺的窝呐？” 罗纳德闻言，捏起毯子的一角，将他拖进门里去。 往后倒的惯性吓得封逸感觉扒住毯子上的绒毛。 这这这这头蠢猪又搞什么花样啦！ 大理石打造的地板光滑如镜，斑驳的纹理间倒映着几案木柜上昂贵奢华的古玩瓷器，随着罗纳德的步伐，这些倒影如幻梦般从封逸的两边流过。 已经有仆人抬着软软的床垫，一张一张地整齐堆叠在王榻的一侧，直到与床面平齐。罗纳德双手穿过封逸坐着的毯子下面，连带着人把他抱起来。 封逸像是包了一半的饺子似的被裹进绒毯里，脸蛋红扑扑的，浓密的睫毛卷卷翘翘，深蓝色的眼瞳无措地望向罗纳德。 软绵绵的目光看得罗纳德胸口一滞。 异样的情愫在他的心脏再次点燃，狂热的火舌几乎吞噬掉他十几年来几乎未曾动摇过的冷静。 罗纳德仍是神色淡漠的，仿佛同往常那位尊贵而威严的国王一样。除却他自己，任何人都不知道，真的只差一丁点，他就忍不住在众目睽睽之下粗鲁地将少年压在自己的床榻上，让自己喷薄欲出的疯狂将此人完全吞噬。 这名来历不明的刺客令他差点失控，早已不止一次了。 明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囚犯而已。 不过是从他身上看到了小王子的影子，才稍微施舍了一点善心，打算多留少年一些日子。 罗纳德身为一国之主，那么多年走来，从未遇见过哪怕是一位令他感觉到分毫爱意的异性。 遇见封逸，他没预料到自己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陷进去，还陷得这样深。 罗纳德闭了闭眼睛，整理一会儿自己的心思，将封逸扔在被垫高的床垫上。 绒毯如花朵般绽放开来，封逸跟着柔软的垫子上下起伏，随后半个人都埋进了垫子里。这条和罗纳德有着深仇大恨的人鱼窝在里面惬意地舒了一口气，没志气地想着，觉得睡死在那么舒服的地方都是此生无憾了。 “满意了吗？”罗纳德微笑着凝视他，“要是怕滚下去，再给你加个护栏？” 他还真怕这个小家伙夜里像个没心没肺的婴儿一样忽然之间就滚下去了。 陷在垫子里的封逸早就幸福死了，哪里有空来管这人又在怎么花式嘲讽自己。 见少年露出餍足享受的神色，罗纳德半敛眸光，也不住地扬起嘴角来。 他轻轻碰了碰封逸白皙的耳垂，用少年所听不见的声音，低低地道了一声晚安。 点亮宫室的烛火被侍女掐灭了。盛放在檀木盒中的夜明珠亮起浅浅地亮起莹白色的光芒。 黑夜里，封逸隙开一只眼，悄悄地看向架子上的沙漏。 估摸着午夜时刻，窝在被子底下的封逸暗搓搓地扒拉下裤子来，不出半刻，双腿便变回了鱼尾的模样。 人鱼王子把自己团成团，将尾巴底下花花绿绿的牡蛎拆下来。 在海之国，牡蛎的数量象征着身份高低，国主巨大的尾鳍上常年戴着整整一打牡蛎，米娅和封逸身为人鱼公主和人鱼王子未能幸免，各自都被国主教唆着戴上了八个。 封逸上岸时就想把它们扯下来，但这些倔强的家伙把他尾巴咬得贼紧，死拽痛的也是封逸自己。 现在倒好，可能是脱水脱太久了，一只只都疲软下来，封逸小心地伸出手，将他们摆放在身边。 哪知其中一个前世是不是杠精，不光不领情，忽然就咬住了他的手指，疼得封逸反射性地将手往外一甩—— 牡蛎先生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随即降落到地上，放出清脆明亮的碰撞声。 声音不算很大，但要把近在咫尺的国王吵醒，确实挺容易了。 封逸不敢下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罗纳德走过去，将牡蛎从地上拾起。 夹过他尾巴的牡蛎。 封逸忽然觉得脸上有点发烫，在罗纳德走过来的时候更是明显，像是小孩子耍小机灵被老师抓到了似的，低着头不敢看他。 夜色暗淡，罗纳德借着夜明珠与月光的光芒看着坐起来不吭声的少年，没发现他脸上好看的红晕，玩了玩手上的牡蛎，戏谑地笑着。 “原来你喜欢带着这个东西睡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