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也许是注意到周曦眼神复杂，裴卿尘又把袖口放了下去, 整个过程他都面色如常没有困窘, 倒让周曦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 周曦转念一想, 也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裴卿尘和许彦之谈恋爱这么久了，只差最后没到国外领证了, 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女经纪人轻轻咳嗽了一声，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的窘迫，她决定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过了一会, 周曦就主动问：“小裴, 最近邱天理没找你麻烦？我还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他借着拍戏打你的事情, 实在太不像话。” “哎，遇到什么为难的事, 你不能全自己扛着, 也得告诉我啊……” 周曦话还没说完, 许彦之就沉下一张脸, 紧盯着裴卿尘不放：“邱天理打你了？” 眼看许彦之这副模样，裴卿尘就知道事情遭了。并非他有意隐瞒, 而是事情刚巧全都撞在一块, 他根本来不及说。 裴卿尘在拍戏的闲暇还得琢磨怎么斗倒关周全安, 干脆把邱天理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谁想现在被周曦点破了。 “没事，邱天理没打伤我。”裴卿尘说, “他想欺负我，我已经看出来了, 所以我装作受伤把事情揭穿了。” “光是邱天理自己就吓得够呛，这几天拍戏时再也没发生冲突，所以我才忘了。” 就算裴卿尘如此说，许彦之还是恨得一磨牙：“这可不行，他欺负了小裴还想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甚至没个公开道歉。不说我怎样，周曦都不能饶了他。” 女经纪人眼皮一颤，什么都不想说了。 的确，自己不会眼睁睁看着邱天理欺负裴卿尘。 现在明摆着是许彦之放心不下裴卿尘，偏要拐弯抹角扯到自己身上，又给自己喂了一口狗粮。 “放心，我也不会放过他。”周曦说，“他这件事做得不够干净，只要有娱记向外爆料，邱天理就得被小裴的粉丝们骂死。” 许彦之还不满意，他捏着裴卿尘的手，一字字道：“以后不管你遇到什么事，都不许瞒着我。” “嗯。”裴卿尘轻轻点头。 对于这两人时不时秀恩爱的举动，周曦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撇开脸挪开视线好一会，紧跟着提起一个新话题：“金樽奖主办方来了通知，《暗线》入围了最佳影片，最佳剧本，最佳导演等好多奖项。” “意料之中的事情。”许彦之轻轻点头，他又问：“我呢，总得有个最佳男演员提名？” 大言不惭，周曦挺想怼许彦之一句。 不过许彦之的确有资本骄傲，以他的演技拿到金樽奖最佳男演员提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没错，最佳男演员。”女经纪人说，“同时入围的还有林继邱天理等等，都是老面孔，还有两个新人。” 许彦之把手垫到脑后，悠悠地说：“那些人对我构不成威胁，我倒是更在意入围的新人。” “林继在《锦衣行》里的表现虽然不算差，但也称不上优秀。至于邱天理嘛，呵呵。” 他嘲讽地摊了摊手，毫不客气地讽刺道：“不管邱天理演多少部电影，他永远都是在耍帅装酷，他演的每个人都是他自己。” 好好好，反正许彦之演技高说什么都对。 周曦看了眼文件，又说：“剩下的两个新人，陈远二十二岁，演了部文艺片就顺利入围。陈远演技不差，很有威胁。” “另外一个李涵宇，凭借《烽火线》入围，商业片大制作，用来凑数的，没什么好说的。” 裴卿尘皱了下眉，知道许彦之想拿第二座金樽奖影帝，还真不太保准。 《暗线》的确是今年首屈一指的好电影，票房高剧本好，许彦之的演技也是得到所有人公认的。 正是因为如此，金樽奖主办方为了搞平衡，很有可能把许彦之的最佳男演员省略掉，转而颁给他最佳导演奖。 从情感上来讲，裴卿尘当然希望许彦之能把所有奖杯都拿到手。但理智又告诉他，许彦之能拿最佳导演奖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毕竟许彦之的演技是公认的好，三个国际影帝外加一个金樽奖，除了美帝的小金人以外，许彦之已然把所有重量级的演员奖项都拿到手了。 拿到最佳导演奖，则证明了许彦之在导演方面的才华，也是他转型的第一步。 许彦之想了一会，也说：“最佳男演员我就不强求了，毕竟已经拿了一座金樽奖，第二次拿没就那么激动了。” “我更想拿最佳导演奖，那才是新的起点啊。” “好，那工作室就率把公关重点放在最佳导演奖上。坦白讲，能拿奖的希望也不大。” 周曦说得全是实话。 许彦之毕竟是个新人导演，第一次拍片就拿了金樽奖提名，已经能让好些老资格导演羡慕嫉妒恨了。 真要和那些有好多年拍片经验的大导演竞争，许彦之并不占优势。可事在人为嘛，周曦也没想什么都不做就服输。 “小裴，恭喜你。”女经纪人转向裴卿尘时，露出了笑容，“你凭借傅余生这个角色，得到了最佳男配角提名。” 最佳男配角提名，裴卿尘愣了一下，这着实在他意料之外。 许彦之入围，在裴卿尘看来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对于他自己，裴卿尘始终不太满意。他觉得自己在《暗线》中的表现称不上完美，也还有进步的余地。 能入围就已经是金樽奖组委会对他的认可，至于能不能拿奖，裴卿尘也没奢望什么。 然而听到这个消息后，裴卿尘的心还是忍不住噗通直跳。 他想起当初林继拿金樽奖的时候意气风发地站在舞台上，眼睛是亮的，整张脸都容光焕发。 林继感谢了一群人，甚至包括裴卿尘这个助理。 当时裴卿尘还把林继感谢他的每个字记得一清二楚，现在却记忆模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自己有了新的前进方向。裴卿尘的梦想，不再需要寄托给别人才能完成。 有朝一日，他自己也能拿到金樽奖最佳男演员。这并不是狂妄，而是自信与期待。 “谢谢周姐。”裴卿尘轻声说，“工作室还是把公关资源集中在许哥身上，我只是一个新人，根本不可能第一次入围就拿到最佳男配角奖。” 女经纪人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本来她还跟裴卿尘说，工作室会竭尽所能替他争取这个奖项，哪怕明知希望微弱，也要搏上一搏。 谁知裴卿尘自己先放弃了，周曦真不知道该说他太懂事呢，还是说裴卿尘脾气太好太懂人情世故，乖巧得让人心疼。 “这可不行。”许彦之不满意了，“周曦，别听小裴的，把公关重点放在小裴身上。” “我估计自己也拿到不到最佳导演奖，只是去走个过场。但是小裴就不一样了，只要是看过《暗线》的圈内人，都对你的演技赞不绝口。最佳新人奖不值钱，但是最佳男配角含金量就很高了。” 让来让去，到底有完没完啊？这是秀恩爱呢，秀恩爱呢，还是秀恩爱呢？ “行了，你们俩别让了。”女经纪揉了揉眉心，她收拾文件往门边走，“小裴，工作室从没想过放弃你这边。” “大家尽力而为嘛，反正《暗线》注定是金樽奖上最大的赢家，主题好剧本好演员演技也好，谁也挑不出过错来。” “不管你们俩谁拿奖，都是工作室大获全胜。” 裴卿尘眨了眨眼，发现事实也的确如此，就不吭声了。倒是许彦之气得揉了一下他的头发，怪裴卿尘非得周曦劝才听话。 已经快出门的周曦，忽然站定不动了。 她咳嗽一声说：“毕竟小裴这几天还要拍戏，某些人是不是得节制一下？大热天小裴还得穿长袖，我见了都心疼。” “我的人不用你关心，我自己能照顾好小裴。”许彦之哼了一声，“你就别惦记了。” 真是醋坛子，连自己都不放心，恐怕许彦之连猫都得吃醋？ 周曦最后瞪了许彦之一眼，二话不说转身离开了。 ***** 裴瑜不耐烦地坐在沙发上，任由何婉华拿出一条又一条领带，细致地比到他的西服上看。 “妈，你就不用忙了，不就是相个亲么？”裴瑜皱着眉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能和裴家结亲，张家怕是高兴得要疯了，我穿什么根本无关紧要。” “更何况我也不喜欢张灵均啊，她比我大好几岁呢，又是裴卿尘挑剩下的女人……” 在何婉华的目光威慑下，裴瑜越说话声音越小，最后干脆闭嘴了。 “你不懂。”何婉华白了自己儿子一眼，“裴家需要这门亲事，你也需要这门亲事。先前老爷子一意孤行挑中了裴卿尘，我劝都劝不动。” “好在裴卿尘性格太倔脑子也傻，一门心思不妥协，这样你才有了机会……” “谁知道张灵均那张脸是不是整容的，我根本不喜欢她那种类型！”裴瑜赶忙辩解了一句，“妈，我才十九岁啊，这么早就订婚多不好，我还想多玩两年呢。” 何婉华总能把别人拿捏在手心里，不动声色就能让人难堪得要命，独独对待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想拍裴瑜的脑袋让他安分点，偏偏在自己儿子可怜兮兮的眼神下无可奈何，只能轻轻叹了口气：“玩什么玩，你都被退学了，还有心思玩！” “看看裴瑞，也不比你大几岁，已经手握大权接管了整个家族，他可比你强多了。” 裴瑜笑嘻嘻抱住了何婉华的胳膊：“妈，你也不能拿裴瑞跟我比啊。再不济我也比裴卿尘强，他在娱乐圈里混得惨兮兮，还得看大老板的眼色。哪怕我要整他，裴卿尘一点办法都没有。” “裴卿尘根本不是裴家人，根本没有可比性。”何婉华轻描淡写地说，“他是楚明霞生下的贱种，天生注定要当戏子，你可不能自甘堕落。” “我求了你爷爷好久，他才肯铺路让你接管盛辉娱乐，你可不能学周全安一样私吞公款。等你你成了盛辉娱乐的董事长之后，吃喝玩乐都无所谓，就是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眼见何婉华表情变得严肃了，裴瑜不敢再撒娇，心里却不以为意。 就算自己真惹出事情来，不是还有何婉华替自己收拾烂摊子么，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别看她平时说得狠心，关键时刻还是舍不下自己这个宝贝儿子。 这样的话裴瑜已经听了好些遍，耳朵都快长了茧子，偏偏何婉华还在絮絮叨叨：“现在裴家的状况有了点波折，你也得小心点，别动不动就惹出什么事情来。如果真发生什么意外，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妈，你不觉得周全安这次下台太古怪了么？”裴瑜赶忙转移话题，“他先是被爆出包养小鲜肉，然后公司就查出账目有问题，紧跟着他就进了监狱。” “被判有期徒刑七年时间啊，我都替他觉得可怜。”裴瑜啧了一声，仿佛当真不忍心一般，“偏偏事情这么赶巧，倒让我有点害怕了。” 何婉华眉毛一斜，直接说：“有什么可怕的，只要你不私吞公款，裴家就能保住你。至于周全安这次下台么，那是裴家和董事会商量好的事情，就为了替你铺路让你上位，只是一直没找到发难的机会。” “周全安包养小鲜肉被爆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个圈子里肮脏的事情多了去，也根本无法动摇周全安的根基。” “刚巧和周全安合不来的张良辉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里面列出了周全安最近几年的各项花销。以周全安的收入水平，他根本无法承担那么高的费用，哪怕有周家补助都不可能。张良辉觉得事情很蹊跷，这才找了会计事务所查账。要是没这封电子邮件，周全安也不会轻易倒台。” 尽管何婉华说得风轻云淡，裴瑜却有点害怕。 周全安这是惹到谁了？那人盯了他估计有好几年，非得把他往死里整。 还不是最平常的身败名裂这种方法，而是直接把周全安送进了监狱，那个举报人的手段实在太阴狠够可怕。 “举报人是谁，张叔知道么？”裴瑜问。 “不知道，对方很小心。”何婉华摇了摇头，“以裴家的力量，也找不出他是谁。这倒也很正常，商场如战场，谁知道周全安得罪过谁。” 听到回答之后，裴瑜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那我就放心了，等我接管盛辉娱乐的时候，先高薪挖来一个总裁，让他处理所有事情。” “然后你只管潜规则女艺人，再整天吃喝玩乐？”何婉华补充完了下半句，她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别忘了，你很快要和张灵均订婚了，至少别做得太出格。” 一句话点到为止，何婉华也不想干涉太多。在她看来，裴瑜的确不用对张灵均忠诚。大家族的联姻么，也就是那么回事。 毕竟裴瑜是裴家的年青一代，论身世论地位，比张灵均强出太多。 要不是张家最近几年势力扩张资产增多，裴家也不得不重视，何婉华也不想委屈自己的儿子。 不过看在利大于弊的份上，何婉华也就认了，她更笑裴卿尘实在看不开。 哪怕裴卿尘是个同性恋，他一咬牙和张灵均结婚了，不仅下辈子衣食无忧，还能博得裴家老爷子的好感，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所以在裴卿尘拒绝联姻之后，何婉华就把裴瑜从国外叫了回来，为的就是让老爷子明白裴瑜识大体知进退。 当然，这回裴瑜不用入赘到张家。毕竟他是正正经经的裴家子孙，和裴卿尘那个私生子压根不一样。 有了张家的支持，裴瑜也能重新谋得裴家的继承权，这才是何婉华的最终目的。 只是这些打算呢，何婉华并不准备告诉裴瑜。 做母亲的只希望自己的儿子一辈子平安幸福就够了，剩下的事情自然有自己替他铺路。 “我还能怎么出格啊，大家各玩各的不是么？” 裴瑜无奈地摊开手，眉头紧皱很不开心：“张灵均也应该有个心理准备，毕竟这门亲事是张家高攀。” “你明白就好，我就怕你看张灵均模样好看，不知不觉就让她欺负住了，这可不行。” 何婉华终于选定了一条领带，动作轻柔地给裴瑜系上了，“不愧是我儿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可比你爸爸强多了。” “裴俊逸也不差啊，要不怎么能泡到楚明霞呢？”裴瑜漫不经心地说。 忽然间，他眼珠一转促狭地笑了：“妈，你说我要是哪天闲得无聊，把楚明霞未婚生子的事情抖落出去，她那些忠实影迷会有什么反应？” 光是想到那样的情景，何婉华都觉得解气。 她不轻不重打了裴瑜的手一下，淡淡地说：“调皮。” ***** 在一家清寂优雅的餐厅里，导演甄善正把厚厚一叠文件推给裴卿尘：“这是《欢喜城》剧组两个月以来的各项开销，请过目。” “再有一个月时间，剧组各项准备工作就能顺利完成，肯定能按时开机。” 裴卿尘已经拍完了他在《决战》的所有戏份，今天抽空见了甄善一面，为得就是看一下《欢喜城》的准备工作。 他把那些文件放到一边，并不立即翻看，只说：“我信得过甄哥，也信得过那位制片人。只要剧组能够照常开机就好，我并没有其他要求。” 简简单单几句话，立时让甄善对裴卿尘的好感度蹭蹭往上涨。 身为导演，甄善最讨厌某些投资人颐指气使的态度。 明明是外行人，却总提一些不可能实现的要求。比如不顾剧本硬生生加大某位女配的戏份，再比如审美不行还非得在服装布景上插一手。 甄善落魄的时候，见多了这种令人头疼的投资人，已经磨练出一副好脾气。现在碰上裴卿尘这么好说话的投资方，甄善都有点难以置信。 光是裴卿尘和许彦之两个人，就解决了剧组的资金短缺问题，既不乱插手也不分权，甄善真心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最开始甄善给裴卿尘剧本的时候，只是大海捞针般试探一下，他看中裴卿尘人气高演技也不差。 有这位当红的小鲜肉加盟，没准就有投资方愿意投资呢。 谁想裴卿尘不仅顺利解决了资金问题，他还凭借《暗线》彻底走红了，人气地位都提升得太多。 只要《欢喜城》公布男主角是裴卿尘，这就是个天然的宣传点，都不用炒作什么。 天底下哪找这么好的投资方？甄善都想哭了。 “小裴，如果你有什么要求的话，可以提出来，剧组会尽量满足你。”甄善斟酌着时机，又插了句话，“比如某位女配的人选可以由你决定，这些剧组都能答应。” 裴卿尘淡淡地笑了一下，又问：“甄哥，我想知道剧本方面没有改动？” “有，这是最新版剧本，我刚要告诉你。”甄善赶忙递过剧本。 难怪圈里都说裴卿尘敬业又会做人，他身为《欢喜城》的投资方，没想着安插人选捧自己的女朋友，只一门心思揣摩角色。 这么努力的年轻演员，真的很罕见了。 看着甄善激动不已的模样，裴卿尘不明白他究竟脑补了什么东西。 好在他十几年前就和甄善有过合作，知道对方这个爱走神也容易受感动的性格，也不觉得奇怪。 裴卿尘刚翻开剧本，就听隔壁包厢里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玻璃碎裂的声音，还有人愤怒地大喊：“滚滚滚，你算什么人？！也来对我指手画脚！” 张灵均，怎么会是她？裴卿尘有点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