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记者小姐，这是一个陈述句而非疑问句。既然你已经有了主观结论, 又何必征询我的意见。” 许彦之笑了笑, 他神情温和话语却锐利得惊人：“未作考证先有结论, 你身为记者的专业素质呢？” 气氛沉寂了一瞬，所有记者都不大相信, 居然有艺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讽刺他们，简直是不可思议。 可一想到这个人是圈内赫赫有名的许彦之，挑剔苛刻脾气也不好, 不管他干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 娱记们最喜欢许彦之这种性格, 他们都不用故意误导读者, 只需要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稍稍加工一下，就是明天的头版头条。 许彦之当场发怒, 怒斥记者胡说八道, 质疑其专业素质。听听, 多嚣张多惹人记恨！ 主持人看出气氛不大对头, 他赶忙打圆场道：“请许老师指定下一位提问者。” 提问的女记者还不依不饶，她也不管主持人的话, 直接大声问：“你这是故意回避我的问题, 你一定是心虚了！” 没等许彦之回答, 裴卿尘都很不愉快了。他瞥了眼女记者拿着的话筒，上面有星火娱乐的标志，难怪咄咄逼人。 许彦之只当没听到, 可他指定的下一个记者，问出的问题同样犀利：“许老师, 请问您怎么看待自己新片票房不理想的状况？” “第一天《暗线》排片率只有5%，拿下了三千万票房。第二天3%，两千万票房。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并不认为这是票房不理想。” 许彦之顿了顿，轻轻松松地说：“某些院线老板不喜欢我的新片，这我也无能为力。毕竟我不能把全国的院线都收购了，强迫他们增加《暗线》的拍片量，这也太不讲理了。” 他自嘲的话极好地缓解了现场尴尬的气氛，已经有娱记笑出声来。 更敏锐些的记者捕捉到了许彦之的言外之意，下一个提问者迫不及待地追问：“您是否在暗示，某家院线集团故意特意降低了《暗线》的拍片量？” “无可奉告。” 四个字终结了话题，接下来的问题却更刁钻了。 “有人认为林继凭借《锦衣行》这部片子，已经有了足够的票房号召力也积攒了很多人气，他能够取代你现在的地位，你也赞同这种看法么？” 望着一张张兴奋的脸，裴卿尘心中了然。 他算是看透了。恐怕今天来的这么多媒体记者，全是盛辉娱乐派来砸场子恶心人的。 这种问题既刁钻又无礼，哪怕再好脾气的艺人也忍不了。娱记们对待许彦之尚且如此，对自己恐怕态度更差劲？ 偏偏许彦之不一般，面对那么气人的话，他还能游刃有余地应付：“祝他好运。” 眼看又有人迫不及待地举手，主持人转移话题道：“现在许老师已经回答了四个问题，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关注一下《暗线》的男二号裴卿尘呢？” “好，这位记者，请提问。” 如果说面对许彦之时，娱记们还保持着一点敬畏之心，那他们面对裴卿尘时，简直一点情面都不留。 “我想请问裴卿尘，你怎么看待微博上#裴卿尘给许彦之拖后腿#这个话题？” 听完这个问题，好些娱记都想给自己的同行点赞。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太直白又够尖锐。 裴卿尘要是否定的话，娱记们就能说他狂妄自大一点也不谦逊。如果裴卿尘直接承认了，那他演技堪忧连累了整个剧组，就是既定事实。 在这么刁钻的问题面前，哪怕是混娱乐圈好久的老油条也免不了心慌，娱记们很期待裴卿尘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漂亮青年握着话筒，他长睫一眨礼貌地说：“为了这部电影许老师尽了很大努力，而我资历不够也没有经验，年纪也是整个剧组最小的，我还需要继续学习。” 真是滴水不漏的答案，避重就轻绕开了提问，好些娱记都想叹息了。 难怪圈里总有人说裴卿尘情商高，现在看来绝不是一句假话。 “也就是说，你默认了这种说法？”娱记又不客气地追问。 青年怔了一下，他双手合十冲娱记笑了笑，似是讨饶又像不好意思。 他的眼睛是亮的笑容是好看的，像一簇火苗般烤得人心里暖暖的。因为美色动人的缘故，这个追问竟然被他糊弄过去了。 “你的粉丝倾城似乎很热衷把你和许老师捆绑销售，她们甚至还画了图还写同人文。网上有些人很厌恶她们的这种行为，认为这一切都由你的工作室暗中操纵，故意蹭许老师热度。” “就比如你们之前为《格调》拍摄的那组照片，已然被视为一次很成功的捆绑炒作。裴卿尘，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之前的预感成了真，果然娱记刁难起人来 裴卿尘还没说话，旁边的许彦之已经先开口了：“因为问题涉及到我本人，所以我干脆替小裴回答了。” “小裴是我的签约艺人，我对工作室的动向一清二楚，从来不知道什么捆绑销售的事情。至于你说我和小裴拍杂志封面，那是我主动提出来的，和小裴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硬要说的话，也是我蹭小裴热度啊。”许彦之话里还带着点笑意，“我特意邀请他与我合作，是我主动在先，我还担心小裴受了委屈呢。” 尽管早知道许彦之在捧裴卿尘，娱记们没想到许彦之还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甚至主动出手击溃了所有谣言。 要是下次裴卿尘再被人黑卖腐蹭热度，他的粉丝也能名正言顺地说，正主许彦之都不在意，你们这些局外人又跟着瞎激动什么？ 圈里能做到这点的前辈，实在是太难得了。这哪像是护着一个签约艺人，更像是护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好么？ 裴卿尘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紧跟着他就听到一个娱记，不紧不慢地提问道：“圈内有谣言，说你和徐老师关系不一般。所以他事事替你出头，又给你送上各种资源，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好口碑，也要选你当《暗线》的男二号。” “再加上两位在爱丽时尚之夜上的互动，的确十分暧昧。那么裴卿尘认为许老师签下你时，是不是别有用心？” 霎时间，裴卿尘心里那团已经熄灭的火就炸开了，烤化了理智也让他的脸沉了下来。 这位娱记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从一开始许彦之与他签约时不怀好意，他强迫裴卿尘逼得自己不得不听话。 但凡是听到这个问题的人，谁都难免联想到其他一些东西。比如许彦之人品不堪，许彦之潜规则裴卿尘等等。 恐怕是许彦之平时形象太好人又低调，娱记们根本抓不到什么过错。他们仗着有盛辉娱乐撑腰，迫不及待想往许彦之身上泼脏水？ “纯属谣言。”裴卿尘不再微笑了，他忽然褪去了之前温和的表情，一字字地说：“许老师的专业素质是毋庸置疑的，这点谁也不能否认。” “我想警告那些造谣者，诬陷诽谤他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寂静，古怪的寂静，娱记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才裴卿尘是不是在暗示，他们这些记者就是造谣者？ 如果说之前许彦之敢直接怼记者，是因为他有底气没人敢惹。 可裴卿尘呢？他只是一个小新人，刚演过一部电视剧一部电影，他哪来的勇气和记者死磕？ 记者们随随便便给裴卿尘爆点黑料，就能让他微博掉粉人气下降，难道裴卿尘一点都不怕？ “行了，大家也别欺负小裴了。”许彦之懒洋洋地说：“谣言毕竟只是谣言，我相信大家都是有分寸有素质的好记者，绝对不会传播虚假消息。” “真要给哪位记者递律师函告你们诽谤，我也于心不忍啊。” 似是玩笑更像威胁，这场《暗线》的宣传会，就在这样古怪的气氛下结束了。 裴卿尘跟许彦之走到走廊后，他的手还在发抖，心里更是懊恼。 自己刚才太不理智了，不仅没帮到许彦之，还得让他给自己打圆场。怎么他就忍不下这口气呢？ 小青年低着头往前走，他紧绷着脸长睫毛不安地眨动，撩拨得许彦之心痒痒的。 “抱歉，许哥，我给你添了麻烦。”裴卿尘猛地停下了。 “哪里添麻烦了，就算你不怼记者我也得怼这些混账东西。”许彦之冷笑了，“当着我的面问我是不是潜规则你，他们以为我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呢？” 裴卿尘更愧疚了：“但是我不够理智，事情处理得也不够好。明明有更稳妥的办法，却被我忽略了……” 堵住裴卿尘嘴唇的，是许彦之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他摩挲着裴卿尘的嘴唇，说出的每个字都是含笑的：“你今天不理智，其实我很高兴。” “娱记刁难你说你抱我大腿蹭热度时，你都没生气。偏偏他们说我不好，你就不知道怎么应对。你因为我失态了发火了，我怎么能不开心？” 许彦之把手指挪开了，他扳正了裴卿尘的身子，额头贴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我也没发现你这么喜欢我。” 乍一听到这么直白的话，裴卿尘有点不好意思，他垂着眼睛小小声道：“许哥，人多眼杂……” “别动，就让我靠一会。” 许彦之的声音沙哑，裴卿尘听出了他深藏的疲惫，他最终没有躲开。 影院这条走廊是寂静无人的，然而隔着十几米，就是人来人往的前台，隐约能够听到记者们都在轻声交谈。 那样远又是那样近，好像整个世界都跟着安静了放缓了。 就连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也似是凝固了，细小的灰尘飘动着下坠，像金屑似落雪。 两个人的心跳声也同步了，趋同为一没有分别。尽管只是短暂的十几秒，许彦之却觉得似是过了一个世纪。 比起亲吻拥抱，他更喜欢现在的交流方式，不用说话两个人就心意相通。 等许彦之睁开眼睛之后，他看到裴卿尘抿了抿嘴唇眉头微皱，很明显还是害怕娱记乱说乱写。 “别着急啊，再过几天，就到了咱们剧组发力的时候。” 许彦之倚在墙上，他嘴角带笑表情冷慢：“盛辉娱乐用了损招还想继续欺负我，这我可不能忍。” ***** 也许是碍于许彦之最后的威胁实在吓人，《暗线》这场宣传活动结束之后，网上也并没有爆出什么太耸动的消息。 好多娱记很有默契地把一些劲爆的问题省略了。他们只是不痛不痒地说许彦之赞赏林继，裴卿尘认为自己经验不够还需要学习，就连许彦之批评影院拍片不公的事情都没讲。 毕竟盛辉娱乐已经下了封口令，除了负/面消息以外，谁也不会把许彦之的消息散布出去半点。 许彦之越是想炒热度宣传影片，他们越是避重就轻什么都不说。 反正看《暗线》现在的票房和排片率，接下来都不用盛辉娱乐再做什么，只要再等上三天，《暗线》就会正式下档。 而《锦衣行》票房高势头正旺，现在刚刚达到七亿票房。 再上映一个月后，它肯定能够达到预期的三十亿票房，完美达到预定目标，把《暗线》挤得黯然失色，一点存在痕迹都不留。 许彦之已经完了，好些媒体都如此笃定地想。哪怕以后还有大导演找他拍片，《暗线》也是许彦之履历中无法抹去的污点。 他们都提前拟好了标题，影帝许彦之太狂妄，自导自演的第一部影片质量低票房烂，已经提前下档！ 之后媒体们再稍稍炒作一下，许彦之的金字招牌可就彻底砸了。 谁想事情真就这么蹊跷，就在《暗线》票房不冷不热维持着两千万的时候，一家媒体在微博上爆出了消息。 “《锦衣行》剧组刷票房，明明是午夜场还上座率爆满，一个空座都没有！” 微博上晒出的是订票网站的截图，满目一片赤红毫无空座。 媒体又贴出了照片，正是那场午夜的《锦衣行》电影，放映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实在讽刺又好笑。 仅仅有这么一点证据还不够，接下来媒体又贴出了其他几家影院的情况，场场皆是如此。 在白天《锦衣行》的上座率仅有七成，可到了午夜就场场爆满，不得不说事情实在蹊跷。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那条微博下好些网友都吐槽了。 “坐标某一线城市，我也发现《锦衣行》有点奇怪，情况和博主反应得一模一样。明明整场只有几个人看电影，但是购票网站上《锦衣行》却是满座的。”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幽灵场，23333333333。” “大家放着晚上七八点钟的电影不看，非得在午夜买票去支持自己的偶像，这大概才算真爱。” “明明是弄虚作假的行为，《锦衣行》剧组这是赔本买票房！” 因为《锦衣行》是近期娱乐圈关注的焦点，所有这条微博很快被转发评论，热度上升飞快。 #《锦衣行》刷票房#，短短五分钟，话题阅读量突破三十万，评论数也超乎寻常地多。 “我要反应另一件事情，好不容易我找到一家上映《暗线》的影院，可是拿到手的电影票却是《锦衣行》的。工作人员说放的还是《暗线》，当时我虽然奇怪，也没问太多。” “这是偷票房，圈内一贯的潜规则，我都见怪不怪了。” “谁能想到《锦衣行》剧组不仅买票房，还敢偷《暗线》的票房啊，真是胆子太大，什么恶心事都敢做！” “三线城市，同样存在《锦衣行》偷《暗线》票房的问题。其实偷票房在圈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就是《锦衣行》做得太恶心了，亏得他们剧组还好意思诬陷《暗线》买水军给他们打差评！” 不到半个小时，原本的话题就扩展成了#《锦衣行》偷票房买票房#，热度之高已然成了今天的微博头条。 本来《锦衣行》的剧情也不算多优秀，甚至还有不小的硬伤。但剧组非要把它吹成高票房高口碑的大片，已然让好些影迷心生厌恶。 爆料一条接一条，也有人注意到《暗线》排片量不高的问题。 “我根本不想看《锦衣行》那种烂片，我只想看《暗线》。可《锦衣行》排片量太高，我查了好几家电影院，都没买到《暗线》的电影票。” “大家不觉得《暗线》的排片量太低了么，和是《锦衣行》的排片量差得太多，不明白影院老板怎么想的。” “我查了下数据，《暗线》上映第一天，排片率5%，3000万票房。而《锦衣行》呢，排片率百分之四十，2.5亿票房。排片量差八倍，票房也差八倍，这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么？” “我就问我男神新片票房哪里扑街了，哪里扑街了？！但凡把《锦衣行》的排片量分一半给《暗线》，《暗线》的票房也不至于那么低啊！” “强烈安利《暗线》，剧情曲折人物形象丰满，比《锦衣行》强太多倍！！！” 周全安飞快浏览着一条条微博，他表情未变也没生气，可站在他身边的秘书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秘书犹豫了好一会，才小声说：“董事长，有关部门下了通知，点名批评了《锦衣行》刷票房的事情，决定扣除虚假票房两亿元……（注）” 话没说完，秘书就被他冷冷一瞥吓得住嘴了。 周全安不说话时，已经十分吓人了。更别提他现在面无表情连半点笑意都没有，光是一个眼神就能吓得人心肌梗塞。 “拿来。”周全安冲秘书一伸手，她刚忙递上那张纸。 只看了几秒钟，周全安就把纸撕碎了扔掉，碎片撒了满地。 明明那么多片子都刷了票房，凭什么就轮到《锦衣行》倒霉了？ 刷票房偷票房，这本来都是圈内的潜规则。真要细算起来，也没哪部大片是完全干净的。 相关部门早不发通知晚不发通知，偏偏挑了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拿《锦衣行》当典型。 要说这只是巧合，周全安绝不会相信。 究竟是圈里有人看不惯盛辉娱乐，下了狠心要整自己。还是说，那个人就是许彦之？ 周全安思考了几秒，就冷笑一声，他根本不相信这件事是许彦之促成的。 要是许彦之早有这个能耐，《暗线》的排片量也不至于被挤压到这种程度。 巧合，很明显只是巧合。偏偏是这么巧这么刚好，就给了《暗线》剧组翻身的机会。 周全安心烦得要命，可秘书还不知好歹地提意见问：“董事长，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应该公关一下，还是开记者招待会？” “滚，出去，关门。” 秘书直接闭嘴踩着高跟鞋小跑出门，她生怕再晚一秒，就成了董事长的撒气对象。 周全安不快地揉了揉眉心。 事到如今，《锦衣行》的票房很难继续维持原来的高度，也不好再炒作什么破纪录什么新历史。 即便如此，许彦之也别想这么容易就咸鱼翻身。那就提前联系影评人，让他们把写好的稿子都发出来。 只要让影评人吹捧一波，再狠狠踩《暗线》一脚，凭借《锦衣行》的超高排片量，就算不能达到预期的票房，也能够收回成本小赚一笔。 谁想周全安刚下定决心，已经出去的秘书又急匆匆敲门道：“董事长，不好了。《锦衣行》买水军刷评分的事情，也被媒体曝光了！” 巧啊，简直太巧了，周全安不怒反笑。 一件事还能说是巧合，接连两件就是必然了。 想不到啊，许彦之还真有点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注：相关部门的确点名批评过某部电影买票房的事情，从那以后，买票房这种行为才算减少了很多 本文架空世界，也拿来借用一下